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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晚枫无眠     扶摇而上婉君心txt下载     扶摇而上婉君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天灾人祸

    “清临见过父亲。”

    看着满面怒容的顾言,顾清临微微一颔首,心中却在大笑不止,早在顾言迈进院子中时,他便已经有所察觉。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顾从云听,不如说是给顾言听的,而且他所料也不错。一得到顾从云病倒的消息老狐狸顾言便果真是赶来了。

    恐怕若是没有先前的那些话,老狐狸会心软也是必然的,看他现在的模样就能猜想出几分。

    毕竟顾从云是他曾寄予厚望的长子,只因前去祖祠面壁思过顾言便已经心有不忍,若不是他此刻站在这里,此行被延期是一定的了。

    而且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敢保证,那最后这件事情便会不了了之,到头来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惊怒不已的顾从云眼角瞥了一眼面容和煦神采奕奕的顾清临,心中愤恨不已。

    一定是那孽障算好了父亲会来,这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抚自己,实则不过是在借此显示出自己的粗暴言行来激怒父亲。

    可那孽障有一件事到底还是算错了,他定然以为自己这般行径是为了借故不去丘山,殊不知丘山祖祠是自己必行之地。

    满脸病容的顾从云因为顾言的训斥,脸色更加灰败,但还是有些步履蹒跚地步下床榻,强撑着站在那里行了礼。

    “爹!从云并未这般想过,咳咳……”

    话未说完便止不住的开始咳嗽,只穿着里衣的顾从云看上去身形甚是单薄,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果不其然,他的这般模样落在顾言眼中,便激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顾言微微拧了拧眉心,眼中的凌厉渐退,到了嘴边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从云能走到今天这步,未尝没有自己的纵容在其中,如今遭逢巨大的打击,示意些许也是在所难免。

    可他实在不该这般的口不择言,且清临已经主动前来示好,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又如何能堪当重任?

    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毕竟清临还在这里,否则未免太过不公。

    “莫要多言,爹从前就是太过骄纵于你,才养成了你这般任性妄为的性子,若是再不知收敛,日后定会酿成大祸。”

    “修养一日,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顾言冷肃着面容深深地看了顾从云一眼,随后便将目光投到顾清临的身上,有些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句。

    “难得清临有这份心了,午后不是还要进宫向陛下述职,快些回去准备准备吧!言行且记得稍加收敛些,莫要像在府上这般不加约束,否则殿前失仪岂不是丢了咱们顾家的颜面。”

    “是,父亲。清临定当谨记在心,还望父亲莫要担忧。”顾清临顺从的应道,而后微微俯身颔首行了一礼。

    从前顾言也不止说过一次这样的话,但却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般的和颜悦色,是以这等说教之言听在他耳中也觉得颇为顺耳。

    毕竟能这般直接的打击到顾从云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是说教两句,忍下又能如何呢?

    顾言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身穿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举止温和有礼的顾清临,他便越发觉得满意。

    这等风度翩翩且天资聪颖的公子是他顾言的儿子,如何能不让人感到骄傲!

    “既如此,那清临便先告退了。”顾清临对着顾言微微一颔首,随后又对站在一旁眼眶红肿的柳氏宽慰了一句。

    “兄长缠绵病榻就有劳嫂嫂了,若是大哥有什么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嫂嫂莫往心里去。”

    说罢顾清临对着柳氏微微一颔首,而后便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他虽有心打压顾从云,但却并不想搅得他们夫妻二人不和,毕竟幼子是无辜之人,且其父的罪责也不应该落在孩童身上。

    顾家虽然不是一片清静澄澈之地,但毕竟幼子无辜。

    他已经见识过屠城的惨烈,那些牙牙学语甚至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儿,在敌人眼中恐怕都不能算得为人,大约对于他们来说跟捏死一只鸡雏没有什么分别。

    但那样的场景却成为他很长一段时日里难以忘却的噩梦,他虽然心中有怒有恨,但却不愿变成一个冰冷的杀人利器,更不愿变成一个毫无人性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刽子手。

    顾从云满眼愤恨的盯着顾清临扬长而去的背影久久出神,同时心中更是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全所未有的恨意。

    他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斗得过会妖术惑乱人心的妖孽?

    金陵中高门贵府无数,缘何他就盯上了顾家,盯上了顾家少主之位!他为何偏偏要与自己争!

    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顾从云,恨不得能立刻就让顾清临显露原形,饮其血啖其肉都难以消解他心头之恨!

    妖孽现世,只怕不止顾家不得安宁,恐怕就连整个金陵都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天空乍晴,炙热的光线普照在这片刚刚遭受过暴雨冰雹洗礼的大地。城外尚待收割的稻田已经是千疮百孔,大片沉甸甸的稻穗倒伏在干涸的泥浆中,农户们站在田边已经是欲哭无泪。

    眼看着再有十几日便能收割,眼下却遭逢天灾,减产已是必然,辛苦耕耘了大半年的结果便是这般,怎能不叫人心痛!

    田埂上几名垂髫幼儿正追在水牛身旁嬉闹着,而那些不得不提早收割水稻的农户们却是愁眉不展。

    相比于城外的一片破败之相,金陵城中却仍旧如往昔的那般繁华热闹。绸缎庄、酒肆、米粮店、典当铺、首饰铺子的门前依旧是客人络绎不绝,昨夜的那场暴雨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

    而在这座金陵城中最耀眼的,还要属那座充满威严巍峨耸立的皇宫大殿。

    炙热的太阳光普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被暴雨冲刷一新的琉璃瓦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似是比那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一身玄色祥云龙纹龙袍的轩帝站在大殿上看着那把龙椅有些出神,眉宇间带着些微嘲弄。

    置于高处许久,就连下面的许多事物都变得有些朦胧不清,如今站在这里再看,竟是一片清明通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三章 风云暗涌

    目光定定地看着龙椅的轩帝良久后轻叹了一声,坐在那里使他只能看清周身的事物,再远些的便会有些朦朦胧胧,似是隔着一层飘渺的纱帐般让他看不真切。

    世人都言,高处不胜寒,殊不知高处何止是不胜寒,站在高处久了就连双眼也会被蒙蔽。

    就像他这般,他双眼虽没有被蒙蔽,但却已经不愿费心劳神地去看向更远的地方,虽然他的心是通透明亮的,可远处的那些蝇营狗苟、捱风缉缝他已经不想去看。

    就像现在的太平盛世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生出那么多的事端来?若是生出了哪些不可控制之势,那些多事之人可有何对策,又要如何承担?

    难道他们真的天真地以为推翻他这个帝王,整个大耀国就能一片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了吗?

    真是太过天真幼稚,只有当真正的坐在这个高位上,他们才会发现事情远非以为的那般简单。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若是把一切都看得太清,便会发现没有什么要比这朝堂上的人心更肮脏之物!

    看的多了,心中便会生出无尽的厌弃,他宁愿去做一个难得糊涂的帝王,而非是一个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明主。

    如今的朝堂上表面一片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暗流涌动,而这背后,更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棋逢敌手之感,而这场博弈也是他和那只背后之手的较量。他乃是真龙天子被上天钦定之人,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敢与天作对!

    轩帝微微转身面向大敞开的殿门方向看了过去,长长的甬道尽头便是巍峨的殿门,殿门外已是艳阳一片,而远处的天边却是无尽的风云涌动。

    扬了扬首后轩帝轻语低喃一声,“金陵这天也终将要变了啊!”

    晴日只维持了短短了一个上午,不过才刚刚过了正午,那翻滚在天边的乌云便腾云而至。密集的乌云似是一片片黑色龙鳞般交错相衔,其中一道道银色火舌闪烁着银亮的火花。

    滚滚的闷雷声紧随其后便已经袭来,不过短短的片刻,正午的艳阳便被彻底覆盖在其中。千万缕的金色光芒从云朵的缝隙之中钻出,倾照在金陵城上,落在这座皇城之上。

    错落有致的光柱洒在屋顶上、落在地面上,好似空中生长了一棵万丈的树木,而那光柱便是叶片间洒下的斑驳光晕。

    直到那些云朵衔接无缝时,这些光晕才慢慢散去,整个金陵重新被笼罩在漆黑的云层之下。

    不停翻滚的卷云不知何时也静了下来,雷声也更加的密集,那闪烁不停的银色火舌接连照亮有些昏暗的宫殿,眼看着又是一场暴雨将至。

    与昨夜有别的是,今日这般的云动也并无风起,倒更显得闷热无比,云层低的好似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

    热闹的街道上行人早已散尽,就连那些商贩们都早早的收了摊子急急地赶着回家,各处的商铺虽然大开店门,但客人却寥寥无几,唯有那走街串巷的货郎仍旧挑着挑子在无力地吆喝着。

    彻底暗下来的天色中,那货郎的身影显得分外的孤寂和单薄。

    早早便收拾妥当的叶婉茹和呼延雪莹二人坐在马车中向着皇宫大殿的方向行进,许是天色太过让人压抑,又抑或是都各自怀有心事,她二人自打出了府门后便都不再言语。

    而叶府中愁眉不展的叶洵正坐在书案后闭目沉思,不知为何,从来不信天命、且不信怪力神论的他,今日竟觉得心慌无比,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这天变得实在是快,无端地便让人心中有些不安升起,只怕今日这宴上定会发生一些不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在婉儿出发前已经叮嘱过婉儿万事小心,凭借婉儿的聪颖和皇后娘娘的暗中协助,想必也出不了大错。

    且婉儿身边亦有暗卫相护,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情,暗卫也会回府禀报。这般想着,叶洵的心绪便渐渐平缓了些许。

    但终归是难以平静,皇宫大殿便犹如龙潭虎穴,一旦进入其中,有许多事便早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而犹如顾言一般坐立难安、心中惴惴的还有顾清临。

    同样方才乘坐马车驶出顾府的顾清临坐在那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奢侈豪华的马车中时心中便是一阵阵的难安,甚至是一阵阵让他心悸的感觉不断上涌。

    不过是午后,彻底暗下来的天色让整个金陵看上去仿佛正处在夜幕中,然而这与夜幕降临又有所不同。

    现在没有晚霞的红芒万丈、没有那初起的星子、更没有那渐生的明月,只有无尽的压抑在其中。

    天幕中似是正在酝酿着什么骇人的狂风暴雨一般,让人看了不免心中觉得有怯意升起,看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便可知。

    可他不同,他见识过更恶劣的风云变化、更见过那漠北尘沙滚滚可吞噬生灵肆虐的沙尘暴,他不该被如此的暗云涌动所惊骇到。

    可这心悸感又是从何而来?

    这种不安让他越发的坐卧难安,藏在心中的那些场景更像是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变幻上演,不过才片刻的功夫,在他的额头上便已经有冷汗淅出。

    深吸了一口气后待气息稍缓顾清临对着赶车的罗宝莲吩咐了一句。

    “绕道叶府。”

    思来想去能让他这般不安、牵肠挂肚的人也只有婉儿一人。

    “是,少爷。”罗宝莲并未惊讶,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

    毕竟昨夜少爷能在夜风中听壁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若是少爷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他已经不会觉得大惊小怪了。

    “少爷,您对叶家小姐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当真如戏文中所说那般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左不过昨日中午才分别,现在您就这般的迫不及待。”

    “要小的说啊,要是少爷您这么喜爱叶小姐,何不娶回家来,日日相对,那还不是想看多久看多久。”

    “啊,不对,少爷您与孔家小姐有婚约在身不说,更何况这满城上下谁不知道叶小姐要为那短命的小将军首节。”

    “我看少爷您啊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不如早早断了念想……”

    罗宝莲啰里啰嗦的话在顾清临耳边不断响起,车厢内的他却皱紧了眉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四章 提起的心

    他皱眉并不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二狗口中的那个短命鬼、不是因为二狗无意中揭开了他的伤疤、也不是因为二狗的喋喋不休、更不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份与婉儿有缘无份终不能相守。

    而是他隐约猜到了这心悸之感所为何来。

    若是轩帝当真已经收到他人所书,上报叶大人叛敌通国有谋逆之嫌的密信,那今日也许就是轩帝发作的一个契机。

    今日饮宴虽说他与婉儿和河阳郡主都在应邀之列,但宴饮之地却各不相同,且若无意外也并无会面的可能。

    男女大防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便是他已经身为臣子,今日既是宴饮,也同样是述职,少不得要谈及政事。

    而后宫之人不得参政已是律法,皇后娘娘身为中宫之人自是深明,是以这两个宴会之地便是相距甚远之地。

    今日宴饮男宾一列他虽不知道受邀之人都是何许人,但观老狐狸顾言并未在受邀之列便大致可以猜出,今日前来的定是金陵之中的一些青年才俊。

    极有可能的是几位皇子也大可在受邀之列,瑞王禁足令尚未消除,且并未听闻他谈及此时,瑞王一定是不在受邀之列。

    柏衍身在瑜城尚未解除危机,自然也是无可能,剩下的便是玥王爷和其他几位尚未婚配的皇子。

    昨日轩帝的行径中,他已经隐约能猜出几分轩帝的心思,如若不是他不知廉耻的对河阳郡主动了心思,那便是有意为皇子们求娶河阳郡主。

    毕竟这样一来便属于两国联姻,这样的关系远比婉儿身为卓阳国义公主更能让多疑的轩帝放心,且这也是防范德玛加王的一种手段。

    同时将叶大人和德玛加王牵制于手,轩帝这般的行径不可谓不是深谋远虑啊!

    只是他这样做,恰好也正是落进了那幕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今日宴饮若当真是被轩帝当成一个发难叶大人的契机,那他一定会派人将整个叶府搜查彻底,以查找出那个证据。

    证据早已被他调换,自是不会陷叶大人于不利之中,但若是那人还有后手,便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但向来善于玩弄权术算计人心的轩帝,难道就真的心甘情愿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吗?

    这等的任人摆布与受制于人有何分别?还是轩帝当真早就对叶大人心存不满,不过是借此机会发难而已?

    心中这样想着顾清临刚刚平缓些的心绪便越发的有些难安,幕后之人大费周章只为了塞进一封有谋逆之嫌的信笺,他不信会没有后手。

    且若真是在他们宴饮之时,叶府发生什么事也是他鞭长莫及的。

    顾清临轻请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在有些青色的眼睑上投下一片暗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想去进宫赴这所谓的宴会。

    明知宴无好宴,但他却偏偏不能退却。事已至此,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退路早已经在他失去父亲的羽翼之时便已经被斩断。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抑或是荆棘遍地,他只能不断的前行。

    前行到不被阴霾遮蔽的光明之地,且他自己也强大到足以保护心爱的女人,强大到能为他娘撑起一片天去遮风挡雨。

    眼见着距离叶府越来越近,罗宝莲稍稍勒了勒缰绳,让马车行驶的速度减缓。

    “少爷,叶府门前甚是安静,想必叶小姐早就出发了吧?咱们还等吗?”

    顾清临听到这声话后停住了心中的万千思绪,掀开窗幔向外看了一眼。

    不知何时这乌云已经变得越发浓厚,电闪雷鸣更是接连不断的闪现,而预想的狂风暴雨却迟迟未现。

    叶府的门楣被闪电照的忽明忽暗,门庭下大红漆柱上的桃符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看上去仍旧如过去那般,只有那大红漆柱在鲜红和殷红中不断变换着。

    这红在此时看上去竟然像极了鲜血的颜色。猛地,顾清临狠狠地闭了闭眼,方才他脑中竟然闪现出了去岁他初归之时将军府门前的素彩遍结之景。

    狠狠地甩了甩头,好像要将这股不好的念头甩出去一般,顾清临有些恶狠狠的告诫了自己一声。

    “不会的,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

    有所思才有所想,这些都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已经发生过一次的灭顶之灾,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在发生一次!

    经历过这么多,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心无城府、涉世未深一心只知道练兵打仗的傻小子。

    他已经见识到了人心的恶,又岂会再如过去那般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他在父亲的羽翼下生存太久,竟然忘了人心之恶丝毫不亚于洪水猛兽那般让人感到厌恶和胆寒!

    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在一明一暗中闪烁的叶府大门,顾清临声音有些发紧地低语一声。

    “不必等了,继续走吧!”

    与叶大人府邸相隔半条街过一个转角便是昔日的大将军府,昨日归来也不过是匆匆的见了母亲一面,入夜后他竟然未能想着潜入府邸中去探望母亲,实在是他为人子的失职之处。

    母亲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昨日他恍惚中好像看见母亲的鬓边已经又华发生出,如今不过三十有三的母亲竟然像是不惑之年的妇人,何其悲哀!

    而他又何时能光明正大的踏进那座熟悉的府邸?

    骨碌碌的车轮声早已经淹没在滚滚的雷鸣中,银色的闪电渐渐隐在如墨一般漆黑的乌云里,聒噪的蝉鸣也早已经消失于耳,这场酝酿许久的暴雨不知何时方可落地。

    让人难消的燥热依旧,提起的心也如那酝酿的暴雨一般,始终固执地不肯落下。

    路过大将军府时顾清临口中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鹰唳,当他听见掠空声时便将指尖的纸团弹落至府门口,而后才有些失力般靠坐在那。

    他已经通知了霜痕,他进宫的这段时间一定要让霜痕盯好叶大人府上有什么变故,这样也好能及时的想出对策,而不至于落得个后发受制于人。

    “少爷,您看那是不是叶府的马车啊!想不到叶小姐她们也没早走多久,这不就碰上了!”

    罗宝莲的声音中带着些惊喜地低喊了一声。

    “哼,现在碰上又有何用,眼见着已经到了皇宫大殿,你想你家少爷落得个言行放浪之名还是被陛下治一个大不敬之罪?”...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五章 志同道合

    坐在车厢中的顾清临顺着窗口外看了一眼,只见叶婉茹和河阳郡主呼延雪莹的马车已经快要行驶到宫门,而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般,皇城们外果然也已经停靠了数辆华贵非常的马车。

    这些马车所属何人,也自是不用再去费劲心力的去猜想,必定是金陵城中有名望的名门贵族子弟。

    轩帝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那么这些这贵胄也不过是陪着皇子们走个过场罢了,轩帝既然有了这番打算,又岂会让德玛加王这等强悍的势力旁落他人,成为他人手中的一柄利刃!

    轩帝的这番算计又何尝不是一石二鸟?这般的诸多算计筹谋,若说轩帝对当前的朝中局势一无所知那他是如何也不会信的。

    他们也不过都是被轩帝自己所营造出来的假象蒙骗了而已,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排除异己吗?抑或不过是为了排除异己寻一个有力的由头?

    这等老奸巨猾且暴戾恣睢之人,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怎么越发的看不透轩帝究竟意欲何为?

    步下马车的顾清临站在城门外看着巍峨的城门目光有些凝滞,这里依旧巍峨森严、也依旧如过去的那般辉煌耀眼,即使在这黯淡无光的天气中也无法掩去它的光芒。

    可这里依旧的让人心中感到压抑,他看这里想到的便只是血腥、杀戮和数不清的腌臜龌龊和蝇营狗苟。

    这里有着整个大耀国最为辉煌的建筑、聚集着数不清的美人、有着大耀国乃至周边六国之中最为珍贵的宝物,但这里恰恰也是最为阴暗之地。

    这阴暗如今已经不是那些珍贵财宝的光辉所能遮掩,更不是那熠熠生辉的金色琉璃瓦所能盛载。

    只怕天长日久这般的下去,就连那明日的光辉恐怕都无法穿透这重重的巍峨宫墙,照射进那些生活在这座皇宫里的人心!

    恍惚间他仿佛还能看见年幼时爹娘和他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也能看见一次次身穿甲胄的父亲领命带大军开拔的场景,更能看见那些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早已经被镀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那便是死亡的颜色,带着无比的压抑和沉闷,就好像现在这样的天空一样。

    他知道在更高的地方一样是艳阳当天,晴空万里,可现在这阳光却无法穿透这重重的乌云,更无法普照进人心。

    站在皇城门里的叶婉茹同样有些怔神,这里早已不是过去那般的繁花似锦,如今这座巍峨的宫殿只会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抗拒。

    如若可以,她这一生都不想再踏进这座华丽的牢笼一步。不见便可不闻人性之恶、人心之恶。

    难怪从前兄长愿意追随大将军南征北战,而不是守在这座瑰丽繁华的皇宫中。

    人若是困在这牢笼中久了,不只连心都会变成黑的,就连那视线和心胸也只能被局限在这有限的一方天地中。

    人人都道皇宫富丽繁华,却殊不知这里承载着最大的恶!

    皇后娘娘身边的梦月姑姑见到夜晚如和呼延雪莹走进来后便带着婢女们上前几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特地在此恭候叶小姐和河阳郡主。”

    叶婉茹看清前来亲迎的人是梦月姑姑后,便连忙上前福了福礼。

    “有劳姑姑走这一趟,娘娘进来凤体可还安康?”

    而同时呼延雪莹也上前微微一颔首,口中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劳烦姑娘还惦记着,娘娘一向都好,就是长公主不在身边,难免有些想念得紧,最是喜欢像您这般年岁的姑娘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这不一听闻河阳郡主前来,娘娘便下了口谕邀请你们进宫来热闹热闹。”

    走在前方引路的梦月姑姑微微侧身浅笑道。

    叶婉茹听到这里心中不免一紧,这话中之意分明是在暗示她要时常的进宫走动,若是按照先前皇后娘娘的意思,恐怕姑姑不会在此时此地说出这些话来,难不成有什么变故不成?

    呼延雪莹看了一眼有些怔然的叶婉茹,随后便对着目光探过来的姑姑略微颔首微笑。

    “这雨眼看着就来了,不若咱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否则若是让姑娘和郡主淋了雨,奴婢可就于心难安了!”

    梦月姑姑说罢便看了一眼叶婉茹,随后又瞥了一眼几位婢女。

    那四位婢女连忙打开手中的油纸伞举到叶婉茹和呼延雪莹的头上。

    门外的顾清临依然长身玉立在那怔怔出神,巍峨的宫门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在眼中打着转的泪水缓缓滑落。

    蓦地,空中一声足以响彻云霄的惊雷乍然响起。

    斜风骤起,这场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是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混着脸颊上两行清浅的泪光缓缓滑落。

    短短几息间密集且来势汹汹的雨幕便翩然落下,不过须臾间巍峨的皇城便被掩在一片朦胧的雨雾中,就连城门里叶婉茹的身影都变得飘渺无比。

    停好马车的罗宝莲飞快的将车厢中的油纸伞大开,递到顾清临的头上,而后空中抱怨了一句。

    “这雨来的可真邪性,眼看着就要进宫了,偏偏这时候起了雨!”

    “小顾大人,您来了。”

    一位年轻的内侍小跑着恭敬地走到顾清临身边躬身颔首行了一礼。

    “嗯,有劳了。”顾清临低低的应了一声。

    心中思绪纷乱无章的他早在暴雨初起的那一刻,心中便已经安宁下来。

    该来的躲不掉,就像这暴雨一样,不管酝酿多久,也终究是会落下的。雨中独行若是不被打湿衣衫便是幸运,如若不能,那么便昂首挺胸的阔步前行即可。

    暴风雨终将是会过去的,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加坚定,也没有什么比心中的信念更加坚韧之物!

    这坚韧足以摧毁固若金汤的城墙,这坚韧也足以抵挡尖锐的长枪刀剑,这坚韧更足以让那颗冰冻的心渐渐融化,好听能见那每一次的有力跳动。

    只要他坚持,他相信总有一日会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总有一日能看见这金陵、乃至整个大耀国都不被阴霾所笼罩,更能和婉儿长相厮守,结青丝共白发。

    但这其中若是仅有他一人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心存热血之人一起与之共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兼济天下

    这场来势凶猛的暴雨只不过下了短短一刻钟的功夫,便变成了绵绵细雨,那轰鸣不绝与耳的滚雷也渐渐隐匿无声。

    足以让人心惊动魄的暴雨并没有如料想的那般会持续许久,但叶婉茹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生出。

    这些不安来自于梦月姑姑的话中有话,更源自于梦月姑姑眼中偶然一现的担忧。

    她不知这些担忧从何而来,且近日来宫中也并无大事发生,轩帝与皇后娘娘之间也并无纤细生出,可梦月姑姑到底在担忧什么?

    已经在殿中避过方才那场急雨的叶婉茹几人也不过是绣鞋被溅湿些许,就连裙摆上也只是被渐上几滴少少的雨珠,竟然未湿分毫。

    这都还要归功于梦月姑姑,方才若不是她急急地拉着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几人进到这偏殿中避雨,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可同样有人接引的顾清临就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也不知是那内侍粗心还是顾清临并无意避雨。

    虽是打了油纸伞,但现在这会顾清临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彻底浇透,而那内侍则彻底地浇成了落汤鸡。

    他们现在这般模样与那些身穿甲胄戍守皇城的卫兵并没有任何区别,都已经被浇了个彻彻底底。

    沿着层层级第的台阶拾级而上,大半个身体已经湿透的顾清临微微垂眸掩去嘴角边挂着的讥讽笑容。

    不知道是他多心了还是这戍守的卫兵何时已经增加了人数,方才他进宫之时分明记得城外巡逻的卫队人数增加了不止一倍人数。

    轩帝并非草木皆兵之人,且这皇城之中已经安宁太久,这位曾也能上马征战的帝王,也许早就忘了远在东北边关那里还有虎视眈眈的云帆国。

    只一心玩弄权术、算计人心的轩帝如今做出这般的举措,怕也是感到危机了吧?

    而这危机大约只有那封能陷叶大人于不忠不义之地的谋逆信笺可达,轩帝的这番行径怕是早就起了防范之心。

    而今日怕就是轩帝发作的最佳契机!

    还当真如二狗所言那般,这雨来的是有些邪性,且今日的轩帝也定然不好对付。

    若是已经得到密报的轩帝今日不发难叶大人,那恐怕也为期不远了,毕竟一日不揭露轩帝心中的隐忧便会存在一日。

    “只是不知这次能否借此机会,彻底的查出那幕后之人。”顾清临轻叹了一声,而后低垂眼眸看了一眼身上已经被打湿了大半的衣衫,轻笑一声后索性便弃了那柄无甚大作用的油纸伞。

    紧跟在顾清临身后浑身已经湿透的内侍本就有些惴惴难安,现下一见到顾清临的动作,便眼中一慌不管不顾的跪在了地上。

    “小顾大人,都是奴才的错,才害的您被淋成了这般模样……”

    “哦?你有何错?本少爷又没怪罪你,何必这般吓破了胆的模样!”

    顾清临脚下不停,仍旧像方才那般慢慢踱着步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便在这朦朦烟雨中漫步而行。

    他心知这小内侍不过是害怕轩帝的责罚罢了,往日有些喜怒无常的轩帝还有可能会因此事治罪一个小内侍,但只怕今日同样也心中难安的轩帝是不会将这等微末小事放在心上的,最多也不过是斥责两句罢了。

    “小顾大人您进陛下今日宴请的贵客,但奴才的疏心大意害的您这般狼狈,不重仪表事小,殿前失仪是大,奴才心中何安!”

    小内侍跪在被雨浸湿的玉石地面上一脸的惊慌失措,煞白的脸上布满惊惧不安。

    “世事无常,天降大雨于你何罪之有,陛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本少爷都不担心你又何必担忧?”

    顾清临哼笑了一声,便甩甩半湿的衣袖举步向前。

    这内侍说话的腔调竟然与老狐狸顾言有几分相似,且听他说话便知肚子中有些许墨水的,这可不像是被穷人家卖进来的。

    今晨老狐狸刚刚告诫过他莫要殿前失仪,如今便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狼狈样。

    他听着身后那内侍踏着雨水小跑过来的声音,在心中暗自思量着,若这内侍是顾言的人有几成可能。

    想了不过一瞬便又放弃,顾言的手想来不会伸的这般长,且多疑猜忌的轩帝也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宫中有这等一仆二主之人存在。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也不过在些不甚显眼的位子上买通了几个宫人,靠着这些宫人四处打听才能极快的得到消息。

    而直到今日他出府时顾言都未有所谈及,若不是他对柏衍的事到此时都一无所知,那便是有意隐瞒。

    这么想着,顾清临还是起了试探的心思。

    “本少爷观你像是会识文断字的,可是上过私塾请过先生?”

    内侍脸上的泪痕未干,听见顾清临的问话,便连忙堆出了笑模样。

    “小顾大人说笑了,奴才不过是听师父常常这样说话,便学了几分。”

    顾清临眼角向后瞥了一瞥,便不再说话。

    这样会说囫囵话扯些冠冕堂皇理由之人,他若是再问下去也定然是问不出什么,也就淡了想要试探之心,且对于他口中的师父是何人不用想便也能知道几分。

    陛下身边的红人高博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且传言高博最是喜爱收养一些相貌端正唇红齿白的少年,若是品行端正便收了当义子,日后也能有个养老送终之人。

    一个宦官都能考虑到身后事,难道轩帝就真的不曾想过要留下一世清名而非是一世骂名吗?

    他将子嗣都能作为手中的棋子,任其摆布,他就真的不曾想过身后之事吗?

    子嗣于他是何物?万千子民于他是何物?整个大耀国又被他视于为何?

    听着脚下噗嗤噗嗤响起的水花声,顾清临无力的叹了一声,这样的轩帝他恨不得能杀之而快!

    但如今的朝堂之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各处都在结党营私,想要整肃朝堂必将会使大耀国便会陷入一个危机时期。

    而这危机时期便会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那样的险境下才能有可能让整个大耀国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隐约间有些理解父亲和叶大人之辈这多年来为何这般的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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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无孔不入

    相比于父辈们的坚持和坚守,他的曾经所想就显得狭隘许多,他一心只想着推翻这样的轩帝,整肃这样各处结党营私的朝局。

    但他却忘了顾言之流也永远也无法彻底肃清,毕竟水清无鱼,这样的人会始终存在,就像那些吹不尽的野草。

    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随处可见,更是火烧不尽风吹不散的,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化身为那枝繁叶茂的大树,不仅要去与野草抢夺更多的水和阳光,更要与荫蔽更多的人。

    父辈们所付出的远远要比他以为的多,而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父亲,他现在理解了叶大人之辈所坚守的为何物。

    他们同样对这样的家国曾经抱着无限的希望与憧憬,然而当他们被眼下的情境所伤时,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就此放弃。

    黑暗会始终存在,但却不会阻碍光明的每一次重现,而他们就是在这每一次短暂的黑暗中积蓄力量,力求光明重现的那一瞬倾洒光芒万丈,以求去照耀到更多的人心。

    无数次不知疲倦的层见迭出,父辈们始终都不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只为了最终的层层深入,而后好去唤醒那些像是顾言之辈心中尚未丧失的善念。

    这些善念虽然不足以抵挡住他们本心的恶与贪念,但却能让他们在他们所身处的位置上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

    说到底善与恶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父辈们已经坚持许久都不曾想要过放弃的念头,而他不过才刚刚接触到这些人心阴暗的一面,便不止一次的生出失望,甚至是数次看不到希望的气馁和绝望。

    由此可见,他所缺失的不仅仅是一颗持之以恒的恒心,更加缺乏的是透过表面看透实质问题所在的眼力和阅历。

    蒙蒙的细雨沾湿了衣衫,落在了脸上,就连发丝间都被细密且晶莹的水珠所附着,顾清临满怀心事的向前走着。

    这江南的烟雨朦胧,曾是他无数次身在军营时所魂牵梦萦之地,然而现在这些在他看来不仅多了一些令人不痛快的粘腻之感,更是令他无比怀念漠北之地大漠黄沙的畅快淋漓。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做掩映在蒙蒙细雨中的宫殿眼中有些意外,轩帝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今日本该是进宫述职,但面圣之地却不是轩帝的书房,而是这座有些偏僻的殿宇,见面之地到底为何会选在这里呢?

    站在殿门前,顾清临打量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这里已经是位于皇宫深处,若当真是今日轩帝有什么计划,他在这里并不能很快的便得到消息。

    一道孤疑在心头闪过,顾清临不禁深锁眉头,难道轩帝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而引他至此不过是想要趁此对叶大人下手?好让叶大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束手就擒?

    想到这些,顾清临的一颗心便开始狂跳不止,若轩帝当真这般的草木皆兵、不论是非只凭着一面之词便治了叶大人的罪,那就算他在动用再多的力量只怕也是徒劳一场。

    领路的内侍恭敬地站到殿门一侧,说罢上前一步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小顾大人,就在前面了,陛下告诉奴才先带您来这。”

    顾清临看了那领路的内侍一眼,站在殿门前的脚步却始终迟疑不已,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而这一脚也很有可能是迈向深渊的步伐。

    他该要如何的抉择?

    这些种种不过都是他凭借着轩帝的行径所做出的推断和猜想,还尚未得到证实,若是他的临阵脱逃倒显得有些像是心虚的不打自招一般。

    伸头一刀、缩头同样也是一刀,轩帝既然已经将他招致此地,若是真的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岂会容他有退缩的余地?

    “嗬!”顾清临低垂眼眸轻笑了一声,随即理了理被雨打湿的锦袍下摆,迈着端正的步伐走进了殿内。

    天色早就已经昏暗了下来,让人一时间有些辨不清是什么时辰,而这殿内尚未掌灯,光线就更显得暗沉。

    这座地处皇宫中极深之地的宫殿内并没有宫人把守在外,殿门外且亦无内侍和宫婢,而这座宫殿中更像是已经空寂了许久一般,少有生气。

    轩帝命人把他引领至此却又不见人,到底是何意呢?

    待适应了一会儿这有些昏暗的光线后,顾清临便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这座宫殿,扫视了一圈后,他发现这里虽然少有生气但书籍和笔墨纸砚等物却并不缺乏。

    书架上所摆放的书籍也并无尘埃着落,可见这里日常大约也是有人在的,且这空气中甚至能闻到一丝龙涎香的味道。

    这里怕是轩帝偶尔会来的地方,那么即使他心中的种种所想都是有些杞人忧天,而轩帝招他至此怕是也另有目的。

    放下手中这本有被人翻阅痕迹的兵书,他轻哼了一声。这兵书即使读的再多,最后这些种种计谋都用在了自己的朝堂之上,又有何用?

    突然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心中不由地松缓了一瞬,该来的总算要来了!

    转过身后他便微微有些凝眉,这脚步声不似是轩帝的脚步声,反倒这脚步声听起来颇有些沉重,似是抬着什么重物一般。

    就这样心怀忐忑目光紧切地注视着殿门的方向,当四位抬着浴桶的内侍走入眼中时,顾清临心中不仅没有感到庆幸和松弛,反而更加地有一丝不安升起。

    以目前他和轩帝之间的关系,远远达不到能获得如此殊荣的地步,再也没有人比他清楚除夕夜宴上他是如何能得到轩帝青眼相待的。

    那日不过是占尽了天时和地利,而轩帝就此提拔他不过是想借此打压瑞王一行,现在他已经早就被视为是瑞王麾下的谋臣,轩帝既然对瑞王重重防范,又如何会轻易地视他为忠臣?

    四位内侍将热气腾腾的浴桶抬到了一架屏风后,便躬身颔首,一位年纪稍长的内侍略微向前一步。

    “禀报小顾大人,陛下听闻小顾大人您淋了雨,恐您受了凉再染上风寒,特地命小的们送来这温汤药浴和一身衣裳。”

    顾清临看了一眼那冒着氤氲热气的浴桶,心中不禁轻笑了一声,想不到瑞王和轩帝二人还真是所想相同,都备下了这样的药浴。

    看来昨日自己入瑞王府的事情轩帝已经尽知,那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呢?自己与瑞王所谈及的诸事他也一并明了吗?

    书房内如此的隐蔽之地若是都无秘密可言,那这整个金陵中又有何处不在轩帝的监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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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起了疑心

    顾清临轻轻地闭了闭眼,好让这股心底深处蔓延而出的这股逆反之心和恶寒迅速的消散。

    既然在瑞王爷府上所发生的事情轩帝已经知晓,那现在这座看似四下无人的宫殿内外不定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

    敌人尚未出击亮出刀剑,他万万不可自乱了阵脚,否则事情便已经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还请转告陛下,臣多谢陛下体恤。”

    说罢,顾清临对着那冒着氤氲热气的浴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顾清临的这番举动,让那四位抬着浴桶前来的内侍极为惊诧,都目瞪口呆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地看着他。

    想不到小顾大人言行竟然如此的大胆乖张,谢恩竟然是对着那死物,这足以见得小顾大人有多得陛下的心,且小顾大人不拘于俗礼,活的这般肆意潇洒当真叫人羡慕。

    那带头的内侍眼中一道狡黠的光闪过,细数这几年,冒着雨雪进宫者何止是小顾大人一人,但能得陛下钦赐汤浴者可谓是寥寥无几,甚至是除了几位王爷谁人还曾有过这般得待遇?

    更有小顾大人的官职也是陛下金口玉言亲封,虽然小顾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簿,但行走宫中,何人敢小觑于他?

    还不就是因为小顾大人背后有陛下撑腰?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理无论是放在哪都适用无比,又岂会单单流通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下人。

    看来小顾大人深得陛下得垂青这话果然不假,而他如今能有幸来服侍小顾大人,有怎么能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小顾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若是自己能得到小顾大人的照拂,在陛下面前美言自己那么一两句,就已经胜过他在宫中费尽心机的去阿谀奉承那些同为内侍之人的人。

    若是不能,于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最起码也能在贵人面前露得一面,又怎么能不说是一举两得呢?

    转念这么一想,他便也不觉得雨中抬着沉重的浴桶是件苦差事了,也越发觉得今日替小武这差替的再值当不过。

    带头的内侍接过身后内侍手中的托盘,将托盘上叠放整齐的衣衫放置到浴桶旁,便躬身颔首的向顾清临走近了一步。

    “还请小顾大人移步更衣沐浴吧,否则这湿衣沾身久了就会寒气入体,岂不是辜负陛下的一番体恤之情。”

    顾清临挑了挑眉,瞥了一眼那蒸腾着热气的浴桶,又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内侍,心中早已是冷哼不已。

    今日不说轩帝赐他汤浴别有目的,就说眼下轩帝的儿子、柏衍远在瑜城尚不知生死,他便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皇宫内院去谋划臣子。

    这份冷心冷情甚至是冷血的举动,就远非他们一般人可比拟。

    难道坐上这个至尊之位以后,眼中便真的只有皇权再无其他吗?

    他不信,这大约也是因人而异的,他相信若是坐在这个位子的是柏衍,以他的品行也一定不会像轩帝这般甚至能将自己的亲子当成手中的棋子和筹码。

    昨日瑞王府中的药浴他避过了,但今日却已经是避无可避,轩帝一定要他沐浴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当日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必一定会有许多人仍旧没有放弃追查,但他身死的事情除却他有意隐瞒的娘亲以外,对外他早已经是身死之人,毕竟婉儿在京郊城外所立的衣冠冢还有人曾慕名前往吊唁。

    基本已经手眼通天的轩帝不应该不知晓此事才对,且他自打回京以后行事分外的小心谨慎,更不会现在便暴露出来。

    除非有人想借轩帝之手有意试探自己,而这人与意图诬陷叶大人之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究竟是谁想要对自己斩尽杀绝又要置叶家于死地呢?

    如此这般的看来,瑞王爷闵柏涵的嫌疑倒是最大。

    这幕后之人果然狡猾,经此一事,不管自己的身份是真是伪,想必都会与瑞王心生嫌隙,已经众叛亲离的瑞王若是失去自己乃至顾家的支持便当真是孤家寡人的下场。

    而又能将叶家就此铲除,一下便已经将叶家和顾家踢出朝局中的权利中心,这一来,可不就是一箭双雕吗?

    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顾清临看着黑黢黢的药浴吹了一声清脆且尾音稍长的哨音,既来之则安之,正好他有些不舒服,稍稍缓解一下又有何不可?

    抬手按在领间的盘扣上,他睨了一眼仍旧躬身颔首站在那里的几位内侍,口中语气稍冷的吩咐了一句。

    “你们且先退下吧,本官沐浴时并不喜有人服侍在侧。”

    那带头的内侍一听见顾清临说这话,当下心中便有些慌乱,本想着借此机会巴结一下小顾大人,却不想小顾大人竟然这般的说辞。

    且他们还身负着高总管吩咐的事情,若是就这么出去了,回去后可免不得要受到责罚。

    “这,小顾大人,您是大人又是贵公子,这等微末小事怎敢劳烦大人您亲自动手,就让小的们服侍您吧?”

    带头内侍脸上有些为难的神情,更是堆出了一个苦笑在脸上。

    领口的盘扣已经被解开,衣襟上的扣子也已经解开了三颗的顾清临听见内侍这样回话,当下手上的动作便停了。

    半敞开的衣襟里露出雪青色的绸缎里衣,他挑了挑眉,就这么敞着衣襟慢踱步到内侍身边,微微俯身冷笑一声。

    “若是不然,这药浴你便替本大人泡了吧?”

    带头内侍听见这句带着嘲讽的话极快地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小顾大人,对上那双盛着冷意的眼眸时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旋即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顾清临脚边。

    “小顾大人您说笑了,这是陛下赏赐给小顾大人您的汤浴,小的卑贱之身又岂敢污了这汤浴……”

    内侍胆战心惊磕磕绊绊说的话尚未说完时,便被顾清临冷声打断。

    “既如此,还不给本官滚出去!”

    带头内侍被顾清临这冷言冷语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后便带着人小跑了出去。

    “小顾大人您息怒,小的们这就走。”

    顾清临迈进浴桶的一霎那间一道轻微的响动传进了耳中,而坐在浴桶中的他也大约能知道轩帝这番行径的真正目的了。

    看来轩帝已经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只是可惜啊,他那一身的伤疤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若是想凭着那些伤疤便揭穿他的身份是不可能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九章 梁上之人

    那内侍走出去后也并未走远,而是走到了相邻的那座偏殿前。

    他一脸的小心翼翼,走到殿门前时也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对着殿内躬身颔首深深行了一礼,这才带着那几位内侍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整个过程中这几人不仅自始至终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连走路时都脚步极轻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像是怕惊动了顾清临,更像是怕惊扰了某位大人物一样。

    带头内侍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安和失落,今日之事他本也有自己的打算,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小顾大人这么的难以接近且戒心太强。

    高总管交代的命令没办成不说,只怕还会惹得小顾大人对他心生厌恶。

    只不过高总管让他们几个盯着小顾大人有什么目的呢?

    猛地,带头内侍端着的肩膀微微缩了一缩,方才那间偏殿中应该不只高总管一人。

    带头内侍的眼中渐渐有惊恐弥漫而上,他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些事情更怕是足以要了他的命!

    内侍的脸上很快便有一层冷汗布上,眼神更是有些游移不定,肩膀也压得更低了,唯恐有人注意到他一般。

    若是他的这般模样落在顾清临的眼中,只怕他又要嘲讽几句了,毕竟这内侍方才的表现也还算时颇有主见的。

    靠在浴桶里的顾清临似是极其疲累一般,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细听下仿佛还打着轻微的鼾声,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但他的双耳却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这屋里的动静,或者说是相邻那座殿内的声音,和那位梁上君子发出的清浅呼吸声。

    这位梁上君子也算是机智,恰好和那道脚步声响起的同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进了这殿中,若不是那一声轻微的踩踏他也不会发现梁上有人。

    若是轩帝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那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而消息又是从什么地方走漏的呢?

    他此番只是无凭无据的试探,还是轩帝只是想单纯的试探?

    他身上那几道显眼的疤痕早就已经被磨平后又用了蒙老伯特制的药膏抹去痕迹,如若不然,他又如何能瞒得过顾家众多人的眼?

    毕竟顾清临可是一位货真价实养尊处优的少爷,别说身上了,就连那双手的细嫩程度都丝毫不亚于婉儿。

    想当初他那一双皮糙肉厚久经风沙的手没少在汤药之中浸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蒙老伯,所以他才能这般毫无顾忌的伪装成顾清临。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轩帝安排了种种,他倒是要看看轩帝最后会对他的行径作何解释。

    而这些正与顾清临所料的那般,迟迟不露面的轩帝此时就坐在那间偏殿中,而几乎与轩帝寸步不离的高博正立在轩帝身后。

    轩帝坐在软榻上手中捏着一页薄薄的纸张,眼中有些欣慰和感动的神情浮现,但更多的则像是在怀念一般。

    透过纸张或是纸张上的字迹在怀念某个人,这纸上只书写了一个字,那便是“恪”。

    这个恪字还是瑾瑜王爷初追加封号之期时,轩帝命人从瑾瑜王爷的书房中临摹得来,且也一直被装裱起来挂在了轩帝的御书房中。

    而今,这页薄薄的纸张却被拿了下来,且轩帝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

    有人从外面悄无声息的走进到高博的身边低语了两句,而后高博略一思忖便俯身到轩帝身侧。

    “陛下,并不是。”

    轩帝听见高博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也不见作何反应,反倒是拿着纸张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而眼中也渐渐的有水光闪现。

    似是忆起了什么极为伤感的事情一般,轩帝那双有些昏花的老眼颤抖着慢慢闭上,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唉,可惜了啊!”放下纸张后轩帝声音低沉地长叹了一声。

    高博抬眼极快的瞥了一眼轩帝的神色,眼中有些讥讽闪过,而后快速的下垂眼皮,脸上却泛出一丝为难,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且他也十分地猜不准陛下这话的可惜是对谁,高博沉默了一瞬,便躬着身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吩咐了一声。

    “去看看小顾大人睡着没有,陛下已经到了,若是小顾大人已经洗去疲惫,那便穿戴好吧,否则当真是要殿前失仪了!”

    “是。”外殿候着的内侍连忙应了一声,便推开殿门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轩帝始终闭着双眼,脸上似是有些沉痛的神情,坐在那里不发一语,而手却始终按在那页纸张上不曾挪开。

    高博转了转眼珠,脸上便已经堆出了一丝笑容,他微微颔首道:“要老奴说啊,陛下您对小顾大人还真是欣赏有加,这般的待遇可是前无古人啊,就连老奴看了都忍不住心中生出几分羡慕来!”

    “哪样的待遇?这也不过是朕念在他与朕的儿子们年纪相仿罢了,况且,你以为若是小顾卿家在这里病倒顾卿会不埋怨朕吗?”

    轩帝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不过神情却较方才舒缓了不少,脸上的神伤之情也已经散去,剩下的只有疲惫。

    高博像是没忍住一样轻笑了一声,而后轻语道:“陛下您真是会说笑,身为臣子为陛下您尽忠那是职责所在,您看重小顾大人更是顾大人的福分,顾大人又岂敢埋怨陛下您呢!”

    轩帝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高博,慢慢地站起身来踱步而行,手中仍旧抓着那一页纸张没松手。

    “从前小顾卿家是个浑不吝的时候顾卿家就始终护着,如今小顾卿家这般的聪慧机智过人,你觉得顾卿还会如过去那般对待他吗?”

    已经踱步到殿门前的轩帝背着手站立在那,问这话时声音极轻,似是带着疑问,又像是在自问一般。

    高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便有些苦笑出声。

    “陛下,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老奴是身残之人,自是没那福分去享天伦之乐,不过老奴以为手心手背它都是肉啊,肯定都一样的疼宠着才是。”

    说完这话高博脸上的笑容便已经维持不住,一双不大的眼中更是盛满了惊慌失措,他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陛下……”高博连忙快走了几步,跪在轩帝的身后。...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章 同施仁爱

    心惊胆颤的高博跪倒在轩帝的脚边,一边暗自恼怒自己的口无遮拦,一边战战兢兢地向轩帝请罪。

    “陛下,老奴是有口无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啊,还请陛下您责罚……”

    说罢,高博有心想抬眼偷偷地看一看轩帝的脸色,但自知他的口无遮拦恐怕已经将陛下惹恼,对于想一窥陛下神情之事也是有心无胆。

    微微弯曲的脊背甚至都有些微微发抖起来,高博满脸灰败,忍不住想到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

    毕竟他触犯到了陛下的逆鳞。这逆鳞便是揭穿了陛下一直以来所需要维系的英明形象。

    此间此话若是被传扬在外,可想而知,将会在百姓们当中引起多大恐慌,更会在朝堂之上引起一片慌乱。

    而陛下本意也是不想过多的引起慌乱,才不得已忍痛……

    轩帝站在那扇虚掩着的殿门前,双目的视线顺着狭小的门缝望着外面的朦胧烟雨兀自出神,像是没听到高博的求饶声一般。

    可轩帝的脸色早在高博说出“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句话时、便已经彻底地冷了下来。

    当真是人心不古啊,就连一个无根之人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说他这位帝王太过冷血无情了!

    门外细雨绵绵,雨幕与大地早已经连成了一片,就连那重重的殿门与宫墙也早已经掩映在这蒙蒙细雨中,似是在整座皇城上都罩上了一层飘渺的烟罗薄纱一般。

    轩帝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看不清的不止是这雨幕中的皇城,更有人心呐!

    他甚为帝王手中掌握着上万万大耀国子民的生死不假,又坐拥后宫美人数百,可他又曾真正的看清过几人的心?

    就连陪在他身侧数十载的高总管之心,他也已经越发的看不透了,从前的高总管不会像现在这般是个口无遮拦之人。

    不过这口不择言是不是无心之举,可有十分的有待商榷了!

    恪之一字,寓意甚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深解其意呢?就连老三那个耿直的孩子都懂……

    轩帝的久久不语,更加让高博心中慌了神。冷汗和眼泪已经忍不住淌了满脸,整个脊背都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好似只着单衣置身于瑟瑟的秋风中耐不住这寒凉一般。

    高博深呼了口气,咬了咬牙像是下了狠心一般。

    “陛下,老奴该打、该打啊,真是越活越糊涂了,陛下您的一番苦心若是连老奴都不能理解,世人又怎么能理解陛下您的这番苦心!”

    “陛下您是舍小为大,这般的魄力谁人能及,如此这般最痛心的明明是陛下您,但您却还要为了大耀国这万千子民担负着……”

    “陛下您才是心里最苦之人,可老奴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每说一句高博便抬起手来啪啪的扇着自己耳光,每一巴掌下去不敢说用了全力,却也眼见着脸便肿了起来。

    求饶的话说到最后,高博的声音听上去竟然也都有些含混不清,甚至是带上了一丝呜呜咽咽的哭腔。

    许是高博的这番谗言妄语之词起了作用,也许是高博的这般基金善解人意之言说到了轩帝的心坎儿里。

    眼见着轩帝的脸色渐渐变得和缓了些许,不似方才那般的冷若冰霜。

    轩帝微微仰首极为怅然地长叹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甚为明显的疲惫与痛心,但却又像是赞同高博的话语一般,有些缓慢的点了点头。

    而这也正是他的真正用意所在。

    他的这个决定不出意外很快便会人尽皆知,冷血、无情等字眼便都会被众人附加于他身,而他身为帝王是不能去辩解,也是不屑去辩解的。

    “或求名而不得,或欲盖而名章,惩不义也。”这个道理他自是知晓,那么这时他便需要一个懂他之意、知他之心的人站出来。

    这个人不需要做多少辩解和抗议之言,只要言辞真切地将他的苦难之处相告诸人,那么他便不会背负着这等的骂名。

    用这个人口中的大仁大义去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去搏杀他们口中的忠义仁孝,用自己的大义去打败他们的小义!

    这个人无所谓是高博抑或是小顾卿家,于他而言,并不太大的差别。

    左不过都是一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棋子天生便是由人掌控于股掌之中,或进攻或退守,一旦被搁置于那方棋盘之上,谁人又有退路可言?谁人又能逃得过被掌控的命运?

    他堂堂一代帝王,不也还是逃不过天道轮回之命数吗?不还是要为了长生不老去与天命抗争吗?

    车前卒又何须有怨言!

    想到自己所追求的长生大道,轩帝心中不由地便又是一阵烦躁翻涌而出,近来房事中他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似是再也找不到前段时日的那般龙精虎猛。

    也许,求长生便应该断了这欲念的,看来改日应当亲自去找仙长畅谈一番才好,否则岂不是要因小失大。

    身后“咚咚咚”叩头的声音不止,轩帝颇为烦心的抬手捏了捏眉心,眼中闪过些许的厌烦。

    “人手生有五指,而五指却长短各不一,你可知为何?”

    轩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倒是鼻腔之中的那一声冷哼高博听的分明。

    这声不轻不重的冷哼落在高博耳中,却犹如先前的那阵滚雷般让人心生不安和恐惧。

    听见这话,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自己垫在额头下的手掌。陛下这话中之意,可是在告诉他手指的长短不一、便犹如对待每位儿子的宠爱总有亲疏厚薄之理吗?

    高博心中震惊不已,他服侍陛下数十载,但从未像今日的这般交心过,难道这便是将死之人所闻的帝之真语吗?

    但若是需要用命去换,他宁愿这般的肺腑之言从未入耳过。

    脸色煞白中隐隐泛着青色的高博有了这种种的不好预感和先前的教训,怎么也不敢接话,嗫喏了两下便不再言语。

    “如此的战战兢兢似是惊弓之鸟一般,倒是叫朕有些为难。”

    “五指长短不一,又叫朕去如何做到一视同仁?”

    “对待天下的子民朕能做到同施仁爱、等量齐观,可朕的儿子们将来必定有一人要继承这大统,这关乎着国祚气运,要朕如何能不慎重!”

    轩帝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殿门,外面的斜风细雨吹飘进来,不消片刻便沾了满身的露珠在身。

    而他背在身后紧握那页纸张的手却一直未松开。...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一章 愧于本心

    高博听见轩帝这接二连三的话语,心中早已经是惊骇不已,同时又有些兴奋伴在其中,就连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几分。

    陛下之意怕是在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属意的殿下,而这位深藏不露之人才极有可能成为将来继承大统之人。

    瑞王爷他们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只是这等秘事,以前段时日陛下对自己隐约的防备,是不应该向自己透露的,难不成陛下是在试探自己?

    不然这些话落在任何人的耳中,只怕虽是都会有掉脑袋的可能。

    有了这等的猜测和思量,高博更是不敢接话,只能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做一个惊弓之鸟有何不好,起码能有命在。命在了,那日后的富贵和权势才会接踵而至,否则他留在这世间的也不过是荒坟野冢一座!

    也许只是一张草席、草草裹尸丢在那乱葬岗中也未可知啊!

    “陛下您多番思量必然周全,老奴的眼界太过狭隘,这才说出了般的误解之言,老奴罪不可恕,还请陛下责罚!”

    咬了咬牙,高博直起身后便又拜了下去。虽说他的生死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但他还是要为自己争取到更多能活命的机会。

    “起来吧!这件事本就是朕有愧于本心,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也是见着朕的几位皇儿长大的,若是你也能这般的铁石心肠,朕才要感到寒心才是!”

    轩帝声音里含着悲凉地轻叹了一声。

    高博半垂着的头压得更低了一些,但同时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

    传话的内侍站在门外轻轻地叩响门扉,一脸的谨慎恭敬。

    “小顾大人,您可是泡好了?”

    殿内站在地上穿戴衣衫的顾清临面上冷肃,眼中也是冰冷一片,只有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挂着讥讽的笑容。

    方才轩帝与高博之间的谈话早已被他纳入耳中,能把自己的冷心冷血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轩帝不是第一人,但像他这般能对亲子下杀手的只怕也是绝无仅有。

    且他今日与高博说这些话也必定有其用意在其中,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至于是何用意,他却有些不知其中深意。

    高博本就是轩帝身边的大红人,忠心耿耿伴随多年,如今轩帝说出这番话来,难道真的只是主仆二人谈心吗?

    这一点十分值得怀疑,但听轩帝话中之意,似是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

    观轩帝此次对待柏衍的处置方式便可知这个人选定然不会是柏衍,那会是瑞王吗?

    毕竟昨日午后自己前往瑞王府并未受到阻拦,且昨日瑞王爷命人备下为自己接风洗尘的药浴,被自己婉拒。

    可今日宫中这一遭并卖元避免,若说是父子同心想到一处去了,那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先前他就有所怀疑,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今日便在这皇宫深处同样上演了一番,且瑞王早在禁足之初甚至还得到轩帝的暗中赏赐。

    而这次会来他发现瑞王心中的谋略较先前提升了不少,且对解禁一事也变得不那么焦急。

    这其中固然有柏衍一事的缘由在其中,瑞王不想受到牵连也算有情可原,但自始至终瑞王爷都不曾问过自己现在对这件事情的打算,就未免有些刻意为之了。

    若这一切都是瑞王爷与轩帝联起手来给众人演的一出戏呢?不仅能营造出一种瑞王已经失了帝心的假象,又能在明里暗里将那些潜在得劲敌一一剔除。

    这一计可谓是一举多得。

    但轩帝自那次瑞王的一番苦肉计后,并未再多过问瑞王府,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关照。

    是以,轩帝心中真正属意何人来继承大统,也实在是难以猜测。

    将玉佩香囊等物一一系在腰间,顾清临这才举步向前,同时口中也应了一声。

    “泡好了,可真是舒爽啊,陛下可是忙完了?”

    顾清临脚下略显的有些急躁,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深沉稳重的模样,口吻甚是熟稔,一双眼亮亮的眼睛盯着门外传话的内侍。

    “回小顾大人的话,陛下命小的引小顾大人往前方的汀兰水榭中一叙。”

    “哦?是吗,那便带路吧!”顾清临哼笑了一声,眼角瞥了一眼那扇虚掩着的殿门。

    方才他听的真切,轩帝并未走出那座偏殿,想必是在等着自己走后轩帝才能出来。

    内侍高高举着油纸伞在顾清临头上,斜风细雨打在伞面上,丝丝细小的敲打声落进了耳中,不疾不徐的噼啪声像是有人在弹奏琴音一般。

    他心中那些暗涌的焦躁情绪渐渐被抚慰,就连方才那些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仿佛也随之散去不少,只是心中的隐忧却始终无法消散。

    这个时候想必婉儿已经见到了皇后娘娘,不知婉儿知晓此事会作何选择。

    恰如顾清临所想那般,此时叶婉茹和呼延雪莹恰好已经赶到了皇后娘娘的宫中,且叶婉茹也已经从皇后娘娘口中还得知此事。

    听到这则消息的叶婉茹跌坐在椅子中,双眼微微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封于馨,眼底渐渐有泪光浮现,却隐忍又倔强的不肯落下。

    这一瞬,她不知道心中那不断泛起的冷意是因为兄长遭受这般太过不公的待遇、还是因为轩帝那颗冷硬的心而起。

    她只感觉到如寒芒在背一般,这冷似是已经侵袭进骨髓之中。轩帝已经有意置兄长于死地,而兄长却是他的亲子啊!

    待亲子尚且如此,轩帝心中又置那些臣子与臣民于何地?

    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封于馨自打低语说完那句话后,便眼中含忧地看着叶婉茹。

    她早已经将手中的权利交到了婉丫头的手中,至于这份权力她选择何时动用,又用于何地她便已经不会再插手。

    不过这次卓阳国一行婉丫头较从前似是有些微的变化,这大约便是心境的不同吧!

    “烦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女相信兄长定然会逢凶化吉。”

    叶婉茹站起身来福一福礼,口中重重的承诺道。这话既像是在安抚皇后娘娘,却更像是在安抚她自己。...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少安毋躁

    “兄长一定能逢凶化吉的!”不断地在心中这样告诫和激励着自己,叶婉茹眼中浮现的泪光点点慢慢消散。

    蓦地,她想起归京途中在城外顾清临的种种异状。想必那时怕是顾清临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而身在宫中的皇后娘娘也不过才在昨夜得到的消息。

    这其中相差了数个时辰,顾清临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不仅能极快的得到消息,并将消息传递出去,可见这人定然是轩帝身边之人。

    若不是轩帝身边极为亲近之人,如此隐秘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这么快便得知。

    叶婉茹心中不由暗想,这顾清临还真是有不喜形于色的本事,昨日他听闻这等消息时竟然没有表露出分毫。

    这倒是与顾清临一向的言行有些不符,顾清临与瑞王爷是同一阵营之人,更是将兄长视为敌对之人。兄长有难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只怕能被称之为喜讯了。

    他得到消息后并没有像初闻兄长加封号享亲王禄时,跑到自己面前的那般冷嘲热讽,反而沉住气像是没发生一般,实在太过不像他。

    看来为了防自己,他约束本性也实属有些为难了!

    这等消息只怕瑞王早已经有所耳闻,顾清临与瑞王本是一丘之貉,又岂能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大好机会!

    叶婉茹有些暗恨地攥了攥拳,这个顾清临心思难辨不说且正邪不定,日后自己绝不会对他心慈手软,否则他定然会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这样的人有些太过可怕,且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爹爹那话中的真正意义。

    爹爹曾经和自己说过,顾清临日后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劲敌。那时她虽应下来且也相信爹爹的话,可到底还是有些轻视了他。

    他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加心思诡谲,且这人年纪不大便已经练就了喜怒行色与否能收放自如的本领,自己与他相比,当真是要逊色许多。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般的镇定自若和处变不惊她也像练就,但就算她已经练就了这样的本领,可在面对兄长的事情上想来无论如何她也是做不到的。

    轩帝!他才是整个事情中最可恨之人,一手将兄长捧起,想要用兄长制衡势力日渐做大的玥王爷,但却又在兄长染病之时想借此除掉兄长。

    若论狠心,只怕这世间再无人能及轩帝!

    前天夜里轩帝下的旨意,宫中选拔出来的御医已于昨日离开金陵,且时间就在她们一行进京之时,若是当时她便得知此事,只怕是会冲动的将那御医扣留下来。

    毕竟这御医早在接到轩帝的暗旨时便已经化身为索命的厉鬼!

    这等危险之人心中恐怕已经不会有一丝丝身为医者的仁心存留,毕竟这其中也牵扯到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可轩帝既然已经将这等足以被天下人诟病的旨意下达于他,又岂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只怕这座巍峨雄伟的皇城之中又要多几道无辜冤魂了,不知道手上沾满了大耀国子民鲜血的轩帝,午夜梦回之时可曾恐惧过、又可曾有过悔悟之心!

    如今御医已经在路上,且顾清临与瑞王想必也会有所动作,更甚是玥王爷也定然不会错放这个大好时机。

    相比于才得到消息的她们来说,她们已经失去了先机,而这先机却恰恰是兄长的生机。

    兄长是否染上恶疾还未可知,可一旦那宫中派出去的御医抵达瑜城,不论兄长患上何等病症,恶疾之名都会被坐实。

    轩帝已经有了动作,他们又怎么能落后于人,如此这般,她哪还有心思留在这皇宫之中。

    像是看出了叶婉茹心中的焦虑一般,端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封于馨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语道:“少安毋躁,本宫已经命人去给叶大人送了消息,你且稍安心,否则便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来。”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听见皇后娘娘这句宽慰的话,叶婉茹站起身来对着上首的封于馨福一福礼。

    有了皇后娘娘的这句话,她方才提起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她进宫不久便离开定会招人侧目,且若是她派人回府传消息也同样会引人注意。

    但若是皇后娘娘的人,那便会不同了。

    只要爹爹得到消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想出能相帮兄长的对策,且今日这场暴雨也能尽量的拖延一下那御医的脚程。

    如此一来,爹爹派出的人与轩帝派出的御医谁能先抵达瑜城还是未知。但就怕顾清临他们想要对兄长不利。

    兄长这一病倒只怕是会民心不稳,而瑜城灾后处理的一应事物想必也有有所耽搁,只怕瑜城中必然会出现些许混乱。

    这样一来,不管兄长能否渡过此难关,恐怕都会落得个赈灾不利的罪名。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轩帝的这般行径相比隐瞒不了多久便会人尽皆知,看那时他如何去朝臣与万千子民解释他谋杀亲子之名!

    看他又如何去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对待兄长一事上,轩帝不仅失了民心、寒了朝臣们的心,更会在其余诸位皇子王爷们的心中留下一道难以磨灭的鸿沟。

    毕竟同样身为轩帝之子的他们,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轩帝手中利剑所对准的人呢?

    而轩帝此行,又是在为谁开辟道路呢?

    兄长并非轩帝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已然是事实,可轩帝一前一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未免有些太过突兀。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想要杜绝疫病肆虐吗?

    被宫婢领去暖阁中更换衣衫的呼延雪莹重新步入殿内,这时的皇后娘娘已经换上了一副笑颜,而叶婉茹也止住了心中的种种疑惑。

    而此时的顾清临已经坐在了汀兰水榭中,正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细雨飘落在青青莲叶上,雨滴慢慢凝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慢慢滑落。

    而后又再次的凝聚再滑落,就这样反复地重复着。

    在他第四次看着水滴滑落在莲叶上时,几道脚步声渐渐传入耳中。

    今日等了许久,方才要见到轩帝。顾清临将手中把玩的棋子丢进了棋笥里,而后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以茶论道

    站在门口的顾清临侧耳细细听了一下外面的脚步声,踢踢踏踏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便传入耳中,听这声音应该是四个人。

    为首的定然是轩帝无疑,而跟随在侧的想必也是高博等人。

    而他进宫之前皇城门外所停靠的那数辆马车中的人,又被轩帝安置在何处呢?

    既然轩帝有意让河阳郡主这朵草原明珠落在这大耀国的土地上,那么他便不会让今日这局变成无用功。

    且这水榭并不是今日宴会的场所,轩帝单独将他召到此处又有何目的?

    他进宫到现在已有一个时辰左右,轩帝若是真的对叶大人动了怀疑之心,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快要动手了吧!

    “小顾卿家可是等得急了?”轩帝带着笑意的爽朗声音从门外响起。

    轩帝的声音中似是透着愉悦和熟稔,丝毫没有他向来作为帝王的威严和高高在上在其中,更像是久未重逢的老友一般。

    顾清临撇了撇嘴,轻吐一口气,眼中满是讽刺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将水榭的门打开,而后微微后退两步将门口的位置闪出来,躬身颔首行礼的同时口中高声唱道:“臣恭迎陛下!”

    走过来的轩帝看了一眼面前俯首的青年男子,眼中一道孤疑的目光快速闪过,随即哈哈大笑道:

    “哈哈,小顾卿家此一行归来似是改变了不少,较以往可是稳重了许多,想必顾卿家定然会感到无比地欣慰。”

    走过顾清临身边时,轩帝还颇为亲昵的伸手拍了拍顾清临的肩膀,似是他也感到十分的欣慰一般。

    跟在轩帝伸手的高博面带浅笑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顾清临,且微微颔首轻声道:“还不快跟上去。”

    顾清临缓慢的直起身后对着高博略一颔首,便转身朝着轩帝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始终站在门口未动的两名婢女纷纷走上前,将手中端着的茶具茶点等物一一摆放好,这才福一福礼后慢慢退了出去。

    顾清临看了一眼坐在榻上微微闭目的轩帝,心中对于轩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也越发的好奇,瞥了一眼放在棋盘一侧的茶具等物,心中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这倒也是有些奇怪了,煮茶的碳炉中已经燃起了碳,而紫砂壶外还有水滴的痕迹,想必也是装满了水的,但茶叶等物却都一一摆放在侧。

    宫中向来规矩森严,万万没有那两位婢女粗心大意忘了将茶置放在炭炉上烹煮的可能,那便是轩帝有意授意的。

    但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烹茶,轩帝又能在他身上看到什么、抑或是想看到什么呢?

    顾清临垂了垂眼,嘴角微微弯起,上前两步执起茶壶,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茶壶中已经注满了水。

    轩帝似是感应到了一般,微微一点头。

    始终站在门侧一方没有走过来的高博见到轩帝的动作,便微微一颔首,旋即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并贴心的将门关了起来。

    顾清临对这些好像并不知情一般,仍旧有条不紊的摆弄着茶壶等物,将装满冷水的茶壶置放到炭炉上后,才开始净手掰开茶饼。

    蓦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拿着茶饼稍有些白皙的手指上,心中一道念头开始不断地闪现。

    轩帝此意,怕不是想近距离的观察他的手吧?

    顾清临想到有这种可能,嘴角的上扬的弯度便越发的大,他还真是一计不成又成一计啊。只不过,今日轩帝定要失望而归了,他是如何也得不到他想要的证据的。

    眼见着壶中有丝丝缕缕的白雾冒出时,他将手中掰下来的一块茶叶投到了壶中,这才一撩衣摆盘膝坐在了地上的软垫上。

    先前他并未对这间屋子的摆设太过留意,现在回想起来这软垫早已经安放至此,怕是让他亲手烹茶一事已经早就在轩帝的计划之中。

    顾清临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炭炉上始终未曾移动分毫,像是在做一件极为慎重的事情一般,手中一下一下拨弄着茶匙。

    “你这个小子啊,耐性还是不足!”始终静默的轩帝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

    顾清临极快的抬眼看了一眼轩帝,却见轩帝的目光果然落在他的手上,但见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却装作漫不经心的落在了他面前的碳炉上。

    这时,炉上壶中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咕嘟嘟的冒着氤氲的热气,丝丝缕缕的茶香气开始四溢出来。

    顾清临不知轩帝这话是针对他未经过轩帝的赐坐便盘膝坐在地上还是烹茶一事而言,便微微躬身颔首轻笑道:“臣不请自坐还望陛下恕罪,这般也是为了更好的观察这炉中火候。”

    “小顾卿家总是这般的能言善辩,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你了。”

    轩帝声音低沉地笑了几声,似是带着对小辈的无奈包容一般。

    窗外潺潺的雨声落在青翠欲滴的莲叶上,屋内茶香四溢,炉上的茶壶已经是二沸,茶香较之前又浓郁了几分。

    沫饽渐渐溢出壶盖,顾清临就着手中始终把玩的茶匙将沫饽杓出,放进了熟盂之中。

    “若不是陛下您这的乌龙茶实属珍品,臣也不会这般的心急至此。”

    顾清临讪笑了两声,脸上露出些许羞赧的神情,甚至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

    “你这般的年纪,与朕独处时还能这般的坦然自若已经时实属不易,想当初朕的皇儿们与朕独处时往往会畏手畏脚,生怕惹恼了朕。”

    轩帝的视线越过顾清临看向窗外,语气中有几分唏嘘感慨。

    这时,炉上的茶已经咕嘟嘟冒着紧密的气泡,同时氤氲的热气也已经沸腾到最大,先前稍有浓郁的茶香也已经变成了清香气。

    “诸位王爷和殿下们对陛下您心存的是对于君父之间的敬畏与孺慕之情,一方面想得到陛下的赞赏,但却又有身为臣子的顾虑,想来情感矛盾也不足为怪。”

    顾清临边说边将先前收起的沫饽浇到了茶壶中,而后执起茶壶斟了两碗茶,双手端起茶碗恭敬的递到轩帝面前。

    轩帝看了一眼白瓷碗中橙黄清亮的茶汤略微满意的点一点头,单手接过茶碗后却并未饮茶,而是凑到面前轻嗅了一口。

    “火候正好,那不知小顾卿家对朕又是何种的情感?”...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四章 死地后生

    顾清临闻言后端着茶碗的手臂微顿一下,而后放下手中的茶碗。

    他知道轩帝口中的火候正好并非有意指这茶,而是他与轩帝的谈话至此方才要步入正题,之前的种种也不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的。

    就像这燃着木炭的碳炉、这装满泉水的茶壶、这茶饼等物,也不过都是为了最终成就这一碗橙黄清亮的茶汤而已。

    而他们之间接下来要谈及的事情,成就的是何就尚未可知了!

    顾清临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坐在软榻上的轩帝微微一颔首,语气恭敬且真切道:“臣对陛下是君臣之间的敬畏之心,且又包含着敬仰之情。”

    这番话与当初他在大殿上所宣之于口的那番大袖之论颇为相似,但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当日的那般浮华,而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似是真的十分敬仰轩帝一般。

    “敬畏之心吗?”轩帝轻抿了一口茶汤,似是喃喃自语一般轻问了一声,而后不待顾清临作答,便放下手中的茶碗。

    “尔可知,就是这种敬畏之心让朕与群臣、与诸位殿下们渐行渐远,坐拥整个大耀国,朕却是最孤独之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虽是这般说着,但轩帝已经从棋笥中执起一枚黑子,他抬眼扫了一眼顾清临,口中问道:“小顾卿家可否懂得弈棋?”

    正在思虑如何作答的顾清临看了一眼轩帝的架势,自知轩帝这般行径是早就已经将“他”的老底儿查探了个一清二楚,又哪里有容他拒绝的余地?

    “臣略懂一二,还望陛下不吝赐教。”顾清临抱拳作揖礼,而后直起身来走到了软榻旁边站好,同时从棋笥中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中。

    这次顾清临并没有像先前那般不知深浅的同坐榻上,而是站在那里便开始与轩帝对弈。

    手中执着棋子的轩帝瞥了一眼顾清临,略微赞赏的点一点头,年轻人桀骜不驯是好事,但若是太过狂妄自大可就该罚了。

    知礼守礼懂进退,这样的人方能有所成就。

    一枚枚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而方才唏嘘感慨不已的轩帝却始终不再出声,落子时也刻意的放缓了速度,但顾清临还是看出了轩帝并非心中无棋,而是在等他作答。

    因为他的目光虽然一直注视着棋局的变化,但视线中的轩帝每一次落子时都是不假思索的,像是早已经将这副棋局了然于胸。

    且他已经看出轩帝是弈棋中的个中高手,虽然他有意退让,但还是让他有些步步紧逼之感。

    “陛下您坐拥天下,心中装满了整个家国的数万万臣民和秀丽的山川河海,想必这孤独感只不过是陛下的错觉罢了。”

    “陛下您便如那泰山的基石,您在,这座巍峨的山峰才会屹立不倒,而人们向来对高山存有敬畏之心和敬仰之情……”

    “呵呵,小顾卿家所言总是这般的顺耳,让朕心中稍感熨帖啊!”

    顾清临顺口胡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轩帝的低笑声打断。

    抬眼看了一眼棋局的变化,执着棋子尚未落下的顾清临瞥了一眼对面面色甚为愉悦的轩帝,忍着心中的厌恶,还是将那句溜须拍马的话说出了口。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吾辈心向往之。”

    话音一落,紧接着啪嗒一声,他指尖中拈着的棋子也落在了棋盘上。

    “哈哈哈,今日朕算是再一次见识到小顾卿家的高碳雄辩。且如今看来小顾卿家不仅口才了得,就连这对弈技巧也不容小觑啊!”

    龙心大悦的轩帝抚须大笑不止,眼中的种种试探之意消褪至不可察之地,一双眼眸像是鹰隼一般盯着顾清临。

    “陛下您谬赞了,臣不过是有感而发,且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臣并无一技之长,这弈棋之技也不过是跟在父兄身边耳濡目染习得几分,能有幸与陛下您对弈,自是不敢不尽全力。”

    言毕,顾清临对着轩帝又是一颔首揖礼。

    “难道就不怕侥幸赢了朕后,伤及了朕的颜面吗?”

    轩帝轻瞥了一眼棋局,却不落子,而是放松又有些惬意的靠在了榻上,目光飘忽着便落到了窗外。

    清新的雨水气息中,夹杂着草木的芬芳和一股淡淡的荷香气萦绕在屋中,混合着炉上茶壶中的茶香气,竟仿佛好像让人身处于一冰一火之中。

    而此时的顾清临却也恰恰感觉到似是处于水深火热当中,虽然看似轩帝的这些话都是闲谈,但实则他每次作答之前都会在心中思虑再三。

    “陛下您戏言了,臣弈棋之技远远不及陛下您,又如何能赢得了陛下呢,如今臣手中的棋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在做无畏的抗争罢了。”

    说着顾清临伸手从轩帝面前的棋笥中拿出一枚黑子,落在了轩帝先前想放却没放的位置上。

    这枚棋子一落,整个棋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趋于险胜的顾清临便彻底陷入了死境之中,再无回旋余地。

    “呵呵,你倒是个对自己心狠的。尔可知这局棋还有另一种解法?”轩帝哼笑了一声,随后也伸出手臂从顾清临这方的棋笥中拿出一枚白子,在棋盘中稍远些的位置上落子。

    而这时棋局已经又发生了变化,这枚棋子一落,顾清临这方已经于绝境之中获得一丝强悍的生机,这生机如便如久旱所逢的甘露一般,让他这盘棋上的所有棋子都获得了无限的生机。

    这恰好是他之前所布棋局的点睛之处,顾清临心中波澜不起,但面上已经做出了大惊之色。

    “陛下弈棋之道怕是已经难逢敌手,臣受教了。”他对着轩帝深深地颔首揖礼,语气中敬佩之意身为明显,其中不乏听出一丝难掩的激动。

    “置之死地而后生。”轩帝有些语重心长的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顾清临后,便从怀中拿出一方折叠齐整的纸张。

    “不知小顾卿家对着纸上的字可有何高见。”

    顾清临心中惊诧,不明白轩帝此意为何,但还是接过了纸张展开来看。

    映入眼帘的并非是他以为的诬告密信,而是一手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五章 恪人恪己

    顾清临手中捏着这薄薄的纸张,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从前的种种过往都开始在心中翻滚。

    这是柏衍的字迹,他最熟悉不过,可如今轩帝将柏衍所书写的纸张给他看又是何意?而轩帝又是何时得到了柏衍说书字迹?

    是在试探他自己,还是在试探柏衍?

    可轩帝既然已经决定放弃柏衍,试探的结果如何恐怕也难以让他更改决定,如此多此一举的行为轩帝又为何要做呢?

    “恪之一字,意为谨慎而恭敬,有恪遵、恪守、恪慎之意。臣对此字并无高见,也不过是据其字解其意。”

    说罢,顾清临双手恭敬地将手中的纸张递还到轩帝面前。

    “如此说来,小顾卿家也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轩帝单手接过顾清临奉过来的纸张,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顾清临。

    “恕臣愚钝,臣以为恪之一字其意甚为严明,容不得臣去妄议。且为人臣、为人子,臣以为都应该谨记此字之意,方不能铸成大错。”

    顾清临说着便面朝轩帝深深地颔首揖礼。

    见到顾清临此状,轩帝哼笑了一声,睨了一眼顾清临,而后沉声问道:“既然小顾卿家以为,为人臣、为人子者应该谨记恪之一字,那为君者又当如何看待?”

    顾清临听见轩帝的这道反问,心中的警惕猛然提升到最高点,只怕轩帝给他看这个字的真正目的便是在此处。

    可要他如何作答?若是言说为君者便可不遵守恪字之意,那么他便可以算得上是扰乱视听的奸臣;他若是言说为君者也应当遵守恪之一字,那么便是在否定轩帝从前的种种,且更会将这顶无辜的谏言之罪强加到柏衍的头上。

    毕竟这字迹可是柏衍所亲手书写,且柏衍就算有心谏言轩帝,也绝对不会这般鲁莽的写下一字递到轩帝手中。

    且不说这页纸张的来历不明,就轩帝所问之话,便足以让柏衍陷于不忠不孝之地。

    看来轩帝果真是已经对柏衍动了必杀的念头,否则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小题大做,而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必需要慎重的斟酌再三,否则定然会给柏衍带来更多的麻烦。

    而他对于轩帝的多疑又有了一番新的认知,看来轩帝远比他们以为得还要猜忌多疑。不过简单得一个字,轩帝便已经是思量良多。

    这番深沉的心机当真是恐怖至极!

    “陛下,臣以为,为君者与为臣民者肩上所担之责不同,是以对恪之一字的理解与对待也会有所不同。”

    靠坐在那的轩帝面上露出一丝讥讽之意,眼中页泛起了点点冷意,沉着声音道:“朕以为小顾卿家不仅弈棋之道技艺不凡,就连着说起话来也是言不尽实,你可知这便有欺君之嫌?”

    对上轩帝一双冰冷无情的双眼,若说顾清临心中丝毫不畏惧是不可能的,毕竟轩帝一声令下,便可以让他身首异处。

    但他心中恐惧之余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乃至是深深地厌恶。

    他已经下令断了柏衍的生路,却还不肯就此罢休,非要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大做文章。难道非要让柏衍身败名裂他才肯罢手吗?

    他以为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柏衍的所作所为都丝毫没有危及到轩帝的处境才是。

    相比于争抢风头的瑞王与玥王,柏衍可以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可为何就是这样的柏衍却成了轩帝第一个开刀之人?

    是时势造就至此,还是轩帝早有预谋?抑或是柏衍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进了别人设置的圈套之中?

    那究竟又是谁,想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置柏衍于死地呢?

    顾清临敛去嘴角边始终挂着的那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微微颔首道:“陛下息怒,且听臣言。”

    “并非臣言不尽实,而是臣以为恪之一字虽然寓意甚明,但这其中不乏因人而异。且臣以为只要并行不悖且行之有效,各人有个人的见解自然也并无差别。”

    “是以,臣以为为君者不必像臣民一样,将恪之一字奉为圭臬。”

    顾清临说完这番话便不禁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他的言中之意虽然有歪曲为轩帝开脱之意,但这一切也是有前提在先。

    轩帝是整个大耀国的皇权掌控者,律人律己的律法于他已无用,这一个简单的字又能耐他何?不过是想借由来治柏衍的罪罢了!

    “呵呵,小顾卿家果然见解独到,与卿谈之,朕心豁然明朗。”

    轩帝垂眼看着手中的纸张,低低地笑了几声,而后便脸色一冷,将手中的纸张用力的团在一起,随后抬起炉上的茶壶,将那一团皱巴巴的纸张投进了火红的炭火中。

    眼见着轩帝的动作,顾清临心中大惊,怕不是哪句话触犯了轩帝的底线惹恼了他?

    若是这般,岂不是帮了倒忙?

    正欲开口辩解时,却见轩帝面上露出些许感慨之色。

    “恪之一字,既可恪人又可恪己。朕身为一国之帝应当以身作则,谨记恪字其意,这样也好上行下效起率先垂范之用。”

    “朕受教了!”

    轩帝抬手拍了拍顾清临的肩膀,而后便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了半碗茶,慢慢地啜饮。

    “陛下谬赞了,臣受之有愧。”顾清临对着轩帝深深一颔首,随后便恭敬地侍立一侧。

    看清轩帝脸上神色的他,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他知道他的这番话远远不足以打消轩帝心中对于柏衍的猜忌,但只要能稍稍缓解些许,便也能为柏衍取得一线生机。

    起码能让轩帝在此时此事上不再对柏衍紧追不放,若是想让轩帝就此对柏衍放宽心已然不可能,那这片刻的放松已经足矣。

    只是不知轩帝今日种种到底意欲为何,他寻自己前来此处,定然也不会仅仅只是想听自己的这一番胡言乱语。

    这一番看似推心置腹的交谈,实则处处充满危机和陷阱。

    且轩帝对于自己昨日前往瑞王府一事只字未提,这其中之意不得不让他深思。...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五十六章 自导自演

    轩帝与瑞王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他并不能凭借轩帝的言行就此判断出来,他只能在心中猜测。

    他先前以为轩帝对他和瑞王之间的交往已经了如指掌,但现在观轩帝今日的种种所为,他的这种想法也不完全正确。

    因为若是轩帝知道他有意让瑞王爷闵柏涵对瑾瑜王爷“斩草除根”一事,于公于理轩帝都会斥责甚至是降罪于他。

    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一个臣子。为人臣者不论你效忠于何人,瑾瑜王爷对他而言都是主。且轩帝此事是下的密旨,于公于私,身为谋臣的他都是不应该知晓的。

    这不仅仅会将轩帝的本心本性暴露人前,更是犯了轩帝的忌讳。

    虽说这些都能解释得通,但轩帝对他的几番试探,已经可以表明有人在怀疑他的身份。

    那顾清临出逃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在暗中协助,否则仅凭顾清临一己之力,他又岂能这么轻松地便逃过众人的眼!

    而出逃的顾清临至今始终迟迟未露面,是被什么人控制起来了还是正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暗中观察着?

    顾清临出逃至今,若是按照正常脚程算的话,怕是早就已经抵达金陵。

    出逃的顾清临便犹如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在他毫无防备之时落下。

    而现在的轩帝,抑或是背后那支搅弄风云的手,便犹如一柄抵在他咽喉的利剑,随时都有刺穿他咽喉的可能。

    这般的双管齐下,若说是没有预谋,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虽然目前他处理起这些事情来看似游刃有余,但每一次的交锋都有让他如履薄冰之感,不知哪一步行将踏错,便会让他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且他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轩帝此时怕时已经对叶大人动手了,但他被轩帝召至此地,并不能接收到任何消息。

    看来不论他是不是段恒毅,只要他心悦婉儿,在轩帝心中便已经成为必须防备之人,且是会对轩帝造成威胁之人。

    而今召他至此,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轩帝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别说叶大人并无谋逆之心,就算叶大人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作为目击者的他又岂会袖手旁观!

    虽然他心知肚明轩帝的此番用意,但却也是无可奈何。他不能明拒轩帝的好意,那样不仅会让他彻底的暴露出来,更会让轩帝心中的怀疑愈演愈烈。

    “小顾卿家此行卓阳国,想必一路上自是见闻了不少,尔以为与卓阳国相比我大耀国国力如何?”

    轩帝说这话时下颌微微抬起,目光和语气中都透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感觉,仿佛放眼望去,周边数国中大耀国是国力最强、始终处于不败之地的强国一般。

    但事实上呢?近几年卓阳国不仅经济快速发展,且卓阳国的人民更是在草原深处的荒山之中,发现了那些能铸造檍翔弓的玄铁。

    边关的战乱、天灾的发生,卓阳国整体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如卓阳国。且去岁云帆国司徒雷的大举进犯已经为其他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国家打了头阵。

    更有父亲出事后大耀国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已经不在,只怕这个时候在等机会的不仅仅只是云帆国。

    轩帝还真是固步自封啊,莫非他还天真的以为大耀国一如过去那般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强国吗?

    现在的大耀国,怕是一场战事便足以让它所维持的表象土崩瓦解。难道非要到那时,轩帝才能走出自欺欺人的梦境吗?

    这般的自大狂妄之想又是何人所赋予?说到底轩帝的双眼也只是被他自己所蒙蔽了。

    是他自己不愿去承认,不愿去看清时事,更不愿去承认卓阳国正在蒸蒸日上,而大耀国却已经如日暮西山一般的走势。

    这些种种并非天意如此,所有的源泉都是因为轩帝的固步自封、昏聩无道,自以为是和不作为。

    不,轩帝并非是不作为,而是将所有的心思和谋略都用在了对待朝臣和皇子身上。

    柏衍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轩帝心中的谋略和手腕并不输于任何人,且他的谋略和眼光更是远超他们任何一人。

    但,这些权谋偏偏用错了地方。

    他只想知道,难道在轩帝心中整个大耀国的子民、每一位臣子对于他来说,都是有着谋逆之心的奸佞之人吗?

    他可曾又全身心的相信过何人?

    还是人一旦坐上那个位子,便会如轩帝这般的草木皆兵?

    那柏衍呢?柏衍也会吗?

    还是他们所全力以赴追求的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只是一种理想状态?

    他知道生而为人便会是优缺点并存,且人无完人,但身为帝者,像轩帝这般并不是第一人,亦不会是最后一人。

    但他的种种所为,未免有些太过让心寒,仿佛所做的诸多努力都不过是竹篮打水。

    “看来卓阳国的国力已经让小顾卿家震惊到口不能言,如此一来,朕深感忧虑啊!”

    见顾清临怔神且久久不语,轩帝冷哼一声煞有介事地冷笑了一声。

    同时,轩帝也将手中的茶碗倒扣在桌上。剩了半碗的茶水在桌上肆意横流,直至桌边,滴滴答答的淌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且与屋外的雨声已经混为一体。

    听见这话顾清临心中大惊,连忙一撩衣摆惊呼一声,旋即便跪在地上。

    “陛下,臣并无此意。臣放纵惯了,只是听闻陛下谈及卓阳国,便不禁回想起臣在卓阳国时所见的景致。”

    “于陛下面前慌神,是臣之罪。依臣之见,卓阳国之国力与我大耀国当不分伯仲,且还是远超风行国和云帆国。而今我国与卓阳国已经达成同盟,可谓是强强联手,其余小国并不足为患。”

    说罢,顾清临便深深一揖首,额头抵在手背上,心中却已经是跳如鼓擂。

    只怕是轩帝早就已经对卓阳国心存防备,而婉儿的另一重身份便如压在轩帝头上的一块巨石,更有叶大人与德玛加王的关系在。

    如今看来,这场戏是轩帝自导自演也是极有可能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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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而上婉君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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