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胆大包天
见到轩帝点头应允后,顾清临忙不迭的连连三叩首,口中激动地直呼:“清临多谢陛下抬爱、多谢陛下眷宠臣民。”
随后顾清临起身,脚步略显得有些急促,面上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泛红,一双漆黑的眼眸闪亮着兴奋的光,微微端着肩膀直奔着轩帝的方向走过去。
大殿上的众人因为轩帝的默许都大惊不已。
轩帝是何人?疑心病比谁都要重的一个人,竟能让一个小子靠近身边?
另一边众人也同时好奇这个纨绔子如何去沾染真龙天子的福气,所以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顾清临身上。
顾言脸色发青,心中只觉这下恐怕要完了,清临不知轻重,没想到陛下既然还能应允,只怕喜怒难测的陛下这次恐怕要惩治这个狂妄的要沾染天子福气的小子了!
阻止还是不阻止呢?顾言心里犯了难。
顾清临对背后的百十双各色眼神毫不自知,满眼里盛着对轩帝的崇拜仰慕之意,因为太过兴奋,一脸真诚的笑容让他显得有些傻气。
这期间轩帝就惬意的靠在龙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顾清临,间或摆摆手示意一些想要出声制止的臣子。
顾清临站在距离轩帝三尺远的地方时,停下了脚步,躬身颔首道:“得罪了陛下。”
“怎么不上前来?”看着桌案前的顾清临,轩帝垂眼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肴,心里直嘀咕,这小子莫不是饮多了酒想品尝一下他案上的佳肴吧?
也难怪,往常除夕夜他都会给一些权臣府上赐下一两道菜肴,以显天子恩宠,二来也表示重臣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今年除夕夜宴,倒是疏忽了,想到这轩帝面色有些泛冷,这顾家小子怕不是得了顾卿的嘱托来讨赏了吧?
正在这时,只见顾清临两个大跨步迈到台阶之上,已经站到了轩帝身侧。
顾言见状心中气的大呼逆子,这是要推顾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顾言面色有些泛白,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连跪坐的臀部也稍稍离开腿弯,只待陛下下令惩罚这个逆子时,他便挺身而出为逆子求情。
叶婉茹有些看不懂顾清临的所作所为,但数次接触下来,她知道此人虽玩世不恭,但内心绝非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反倒有些赤诚。
她不禁为顾清临捏了把汗,放在桌案下的双手不由攥紧。
因为顾清临的突然靠近,轩帝身后的十六名侍卫,齐步上前,攸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刃划过剑鞘的嗤声,好似划破人心的惊骇之音,冰冷肃杀的气息弥漫在大殿之上。
“啪嗒”一声,顾言额头的一滴冷汗掉落在下颌上,顾言来不及擦拭冷汗,便要起身离席替这个逆子请罪,他怕若是晚了一息只怕这逆子就会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顾老夫人微微探头,抻着脖子看龙椅附近的顾清临,离得太远她又看不清,但之前轩帝的应允她可是听得真真儿的,这会儿正笑呵呵的眯眯着双眼看她的宝贝乖孙儿。
轩帝微一挑眉,也不回头,只是看着站在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顾清临,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侍卫。
众侍卫冷眼看了一眼顾清临,虽然每人进宫之前都会被搜查一番,以防带进了不该带的东西,但顾言二子颇为顽劣,保不齐会带着什么古怪的东西前来。
毕竟他应邀前去瑞王府在怀里揣了耗夹子的事情他们也是知晓的,侍卫们咻的一声又将剑插回剑鞘,却也不后退,只围在顾清临身后。
侍卫们的剑并未完全插进剑鞘里,握剑的右手拇指抵在剑柄之上,只待顾清临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们便会拔剑而出。
顾清临只微微躬身颔首站在那里,对于身后的侍卫异动他好似浑然不觉,对于轩帝的打量目光也不甚在意,丝毫不显胆怯之意。
下面席位上的顾言半抬起的身体有些发僵,搭在桌案上的双手因为轩帝的动作,他也下意识的收回了手臂,好像事情有所转机,所以他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般。
但顾言的一颗心仍旧高高悬起。
轩帝和顾清临二位当事人表情和煦,都丝毫没有紧张之意,倒是轩帝身后侧的高博额上也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就在刚刚他真的以为要被溅了一脸血。
顾清临半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面带一丝浅笑和玩味的轩帝,顶着身后百十双眼睛里的各色目光,又向前迈了一步。
大殿行安静异常,以至于顾清临抬起又落下的脚步踩在地衣上发出的轻微声响都异常清晰。
这一脚却更像是踩在了顾言的心上,他按在桌案上的双手不禁用力,十指指尖因为用力过大全都泛白毫无血色。
顾言在心里咆哮,这个逆子到底是要干什么!还真的是活腻歪了,顾言不由地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夫人和面带笑意的老娘。
慈母多败儿,现在顾言悔得肠子都青了,都怪他教导无方,没下过死手,才让这个逆子生了个天大的胆子,也不知这狂妄的性子是随了谁!
顾言内心的波涛汹涌顾清临自是不知,他站在距离轩帝仅有半步的地方,又躬身颔首道了一声:“得罪了陛下。”
轩帝因为保养得当,虽然已近知天命的年纪,但须发皆黑,仅眼角处有几道极浅的皱纹,一双微眯的眼中清明带着点点笑意。
站的太近的缘故,顾清临能清晰的闻到轩帝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丹药香气,这种药香却不是寻常治病的苦药气,想必是一些延年益寿的秘药类。
轩帝听完顾清临的话微微颔首,眼带趣味的看着这个走近他身边的顾家二子,顾家二子最近的举动他都知晓,连带着这些年这小子干的那些鸡飞狗跳的混账事翼龙卫也一并调查的清清楚楚呈在他的案上。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顾清临目的究竟为何。
顾清临伸出手臂将手探在轩帝搭在龙椅上的手臂,他的手顺着轩帝的衣袖轻轻抚了抚,眼中赤诚热忱的敬仰之光大盛。
这目光太过热烈,晃得轩帝有些有些怔然,好似要睁不开眼一般,本就微眯的双眼又深眯了一下。
顾清临攸的退后一步,将那只刚刚摸过天子龙袍的手高举过头,口中呼道:“谢陛下抬爱,清临已沾染到陛下您的福泽。”
轩帝虽然看着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实则他将手探上轩帝衣袖时,轩帝衣袖下瞬间紧绷的手臂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想到这里顾清临就忍不住想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袖之论
轩帝脸上的浅笑保持不变,深眯的双眼却一点一点审视着面前的顾清临,像是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一般,被顾清临摸过的那只手臂屈起,指尖一下下点在龙椅扶手上。
一声声的脆响如同敲在众人心头。
站在顾清临身后的十六名佩剑侍卫,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轩帝,好似只待轩帝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宝剑出鞘,取了顾清临的项上人头。
下首席位上的一帮臣子全都目瞪口呆,这顾家二子清临还真是够出人意料的,惊讶一重比过一重,所有人都不知道顾家二子为何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顾言的手无力的抚在有些发白的脸上,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难道天子的龙袍衣袖就是能随便摸的吗?
触犯天威,冒犯天子,这是何等的大罪?不诛九族恐怕都是陛下格外开恩了。
这一刻的顾言有些心如死灰,只觉这二子清临怕是个大灾星啊!
顾言有些颓然的跌坐在那里,手却不自知的抚在身上绛紫色的官袍衣角,罢了……
顾从云惊诧的看着顾清临,而后下意识的扫视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肴,这道道菜里也没有熊心豹子胆啊,这个二弟究竟哪来的那么大勇气?
瑞王爷闵柏涵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顾清临此举怕是要惹恼了父皇,天子威严岂是一般人等可随意侵犯?转念一想又颇有些惋惜,此子若是不在了,那边境商贸的滚滚红利只怕也要打水漂了。
叶婉茹一颗心跟着高高悬起,却始终无法落下,此人虽言语行径乖张又过于轻浮,但到底内心不坏,且是饱读诗书富有才华之人,与顾清临的数次言语交锋,也颇受收益。
若此人真的因为国宴大殿上莽撞行事而丢了性命,内心不由一阵怅然。
耶律德尔面上和煦的笑容不知不觉收敛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两道浓黑的剑眉微蹙,始终盛着笑意的深蓝眼眸里也挂起了一丝担忧。
顾清临他已引为知己,虽然顾清临性格多变,有些捉摸不定,但这并不影响他欣赏此人,反倒让他有些新奇之感,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顾清临。
这样一个富有才华又难以捉摸之人,每次接触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和这样的人交往颇有几分趣味,他总是会带给你一种出人意料的意外惊喜。
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顾清临本身就像是多种书,即有明觉,又有耐人寻味之处。
但现在大殿之上的气氛太过沉闷不堪,耶律德尔心里暗叹一声,若事情真到了不可扭转的局面,那他宁可赌上两国的友邻之邦,也要全力地保他一保。
瑾王爷闵柏衍垂下眼眸,低低的叹息一声,从前虽知道顾清临此人玩世不恭,却没想到行为竟然如此怪诞,只是不知这其中有没有顾言的授意,若真如此,惹恼了父皇,顾言要如何收场?
天子威严,岂是那么容易冒犯的?就算他们诸多皇子小的时候,也无人敢在父皇面前如此放肆。
皇后娘娘封于馨和太后娘娘目光之中有些疑惑不解,此子这番行径的意义为何?
沾染天子福气,只是摸一下龙袍衣袖便可得到?
“哦?这便是你所谓的沾染天子之福气吗?”轩帝双眼仍旧看着顾清临,却将搭在扶手上的手臂抬起,边说边慢悠悠的来回轻轻摆动了几下。
高博的视线随着轩帝摆动的手臂来回摇摆转动,玄色滚金丝的龙跑上,暗金龙纹随着轩帝的动作在明晃晃烛火的掩映下发出一阵阵炫彩夺目的金光。
不知怎的,高博总觉得那九龙袍上的绣龙好似带着压抑着的怒气一般,一滴冷汗顺着高博的后颈直划过脊柱,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听到轩帝的问话,微微躬身颔首的顾清临仍旧将那只摸过龙袍的手臂高举,而后身体大大躬身,头也垂的更低了。
他口中朗声道:“陛下,正是如此,清临所说福气并非是真的福气,而是清临心中的感化顿悟之感,这对清临来说便是绵长的福泽,清临一生将受之不尽。”
随后不待轩帝说话,顾清临接着朗声道:“清临曾踏春游于郊外,在日落之后,星起之时,眼望四周之朦胧,唯我静之不静。心中顿生飘飘之意,一时不觉长声吟道: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清临昔日曾闻:袖内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清临只以为是一种意境,今感知陛下之大袖,不禁大惊于陛下您袖内无穷无尽之感,才晓袖内乾坤大之真解也。”
“清临今方知古人之不欺人而又之欺人。”
“若是一介布衣,怎可有如此胸襟肚量?唯有陛下您高高于万民之心上,又跨战马踏万里河山,才能有如此胸怀,大袖内才可装斗转星移之空明,试问天下,除了陛下您,尚有谁人可能?”
顾清临语气谦卑恭敬,又怀着对轩帝深深的敬畏景仰之情,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后,他便不再言语,只保持着一只手臂高举,而身体深鞠躬的姿势站在那里。
他心里也没指望轩帝立马做出回答,毕竟这一段之乎者也的歪理邪说肯定要给轩帝一段消化的时间,以轩帝多疑的性格必定要忖度片刻。
这话一出,龙案下首的诸位文武百官及家眷们再一次目瞪口呆,顾家二子这一番胡诌八扯的夸夸其谈着实令人震惊!
坐在左侧席位上占据中间位置的四品鸿胪寺卿孔笙已有微醺,酡红的面上挂着一丝恼怒,这顾清临不只顽劣,还是个只会溜须拍马之人。
孔笙心中对于爱女孔采薇与顾清临的婚事更加不看好,只是不知这个纨绔小子到底哪里如此吸引了采薇,孔笙迷蒙着一双醉眼有些不屑的看着顾清临。
轩帝怔神须臾,而后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天子福气,好一个袖内乾坤大!”
大笑过后轩帝似有不适一样,以手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了几声,低咳声音里还有止不住的满意之意。
顾清临听见这声咳嗽联想到之前轩帝的种种表现,深垂的眼中划过一道了然。
高博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却被轩帝带着笑意挥退。
连笑带咳的轩帝面上现出一片红晕,看着顾清临道:“免礼吧,既然沾染了朕的天子之福,尔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之人,上元节开朝后边便去大理寺做个主薄吧!”
说罢轩帝眼神和煦扫了一眼下首席位上的文武百官们,而后面带笑容对着顾清临叮嘱道:“朕还望顾卿家切记,满招损,谦受益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水满则溢
这一声带着叹息的叮嘱,似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谆谆教诲,又如一个帝王对新任臣子的殷切期望。
原本听见轩帝的大笑声后,跟着一起附和着干笑的众人却又被轩帝接连的两句话彻底打入了宁静之中。
然而最后这句话却如平静的湖水里,被扔下了一颗石子,泛起的阵阵涟漪直荡在众人心头。
下首的一干臣子们安静的如同陷入一潭沉寂的死水里一般。
一是顾清临仅凭溜须拍马、大放厥词便能让轩帝亲封其为大理寺主薄之事。
大理寺主薄虽为从七品官员,甚至连前来参加这种国宴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哪位从七品官员是陛下钦点亲封呢?
仅这份殊荣就比官职本身要大得多,此子今日所作所为不仅能让圣心大悦,更是在陛下面前彻彻底底得了脸,那此子日后的仕途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而让众人陷入如死水般的沉寂里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刚刚轩帝扫过众人那一眼轻飘飘的视线,和那句看似平常实则别有深意的话。
“满招损,谦受益。”自满招致损失,谦虚得到益处。
轩帝此言不单单是指新上任的大理寺主薄顾清临,弦外之音更是在暗指大殿之上他们每一个人。
叶洵听完此话一扬首喝掉杯盏中的温酒,此话他甚为赞同,他向来是坦荡之人,做事光明磊落且颇为有度,无论是明喻还是暗讽都与他无甚大关系。
李宏源坐在席位上眼神四处瞟了一下,心中虽千回百转,面上却古井无波按耐不动。
顾言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刚刚轩帝的前一句话不仅没有治罪反而封了清临做官,这莫大的恩宠,让他这个做爹的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还不待顾言脸上的浅淡笑容撤去,便迎来当头棒喝,陛下此话中意莫不是在提点于他?
大殿之上又数十人一时间纷纷心中惶惶,陛下语中何意,他们已猜测一二,想来是最近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已被陛下知晓。
天子犹在,而瑞王爷和玥王爷已经开始四处拉拢权臣,这是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皇权的执掌者都是最为忌讳之事。
这让一帮已经明里暗里支持的臣子面色略有发白,心中惴惴难安,但仍旧扯出一丝略有尴尬的笑容跟着附和。
瑾王爷闵柏衍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顾清临确实有两下子,峰回路转,本以为是死局,却不想他能有扭转乾坤之力,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前无古人后面将效仿无数的道路。
至于父皇对顾清临的那句教诲和落在他们众皇子,与文武百官身上的眼神,确实值得耐人寻味啊!
此时的瑞王爷闵柏涵听见那句顾清临封为从七品大理寺主薄后,硬是压下了心中无甚满意的笑容,他再一次确认自己的眼光够独到。
更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原本只是想在边境商贸参上一脚得些红利,却不想让他发现此等妙人。
得顾清临如此玲珑心思之人,将让他在权谋太子之位上远超老二和老三两位王爷,虽是同为王爷,但世间有此玲珑心思之人怕也唯有顾清临。
得此人在身旁出谋划策,怕是权谋太子之位时会大有益处,只是顾清临究竟只会纸上谈兵还是真正是一位具有雄才伟略的智者一事,还有待商榷和考察。
这时不知荷侧妃郑荷华怎么肚子又犯了痛,闵柏涵连忙放下心中所想,在一旁轻声细语安慰着,炜妃娘娘看了一眼郑荷华,又看了一眼犹不自觉的闵柏涵,心里叹息一声。
炜妃娘娘紧了紧放在案下轻握的双手,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
大殿之上有一人半垂着眼眸,听罢轩帝这句话,心中数道想法迸出,这话不仅仅是在暗暗警告众人做事要有度、有所尺寸,不要越过雷池半步。
更是在向众人暗示,天大的恩宠都是陛下所赐予,他才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恩宠如何赏出便能如何收回,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切记不要越界犯了轩帝的忌讳。
孔笙嘴角微挑,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心中暗道:天道无常、帝心难测啊!如今拍马屁拍到这种境界只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又因此事钦点封官怕是少之又少了。
醉眼朦胧中孔笙好似看到将来会有无数之人效仿此子之行径,如今的朝堂之上已经一片乌烟瘴气,若以后朝堂之上都被这样一群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占据,那大耀国将何时能恢复一片河清海晏,江山永固,天下升平的盛世?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罢了,何以解忧?唯有佳酿。
孔笙长叹一声,倾身将酒壶拎起,仰首张嘴,壶中的酒浆便倾泻如注。
听见被陛下亲封为从七品大理寺主薄,顾清临有些不敢置信一般,抬起的眼中带着惊讶和惊喜两种神色,随后便跪地叩首朗声道:“臣谢过陛下隆恩,日后清临自当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绝不忘陛下今日之教诲。”
轩帝看清了顾清临眼中的惊讶与惊喜并生,心中已经有些确定道,此子今日殿上所言所行皆不是授意于顾言,如此一来可见此子当真是有一颗简单的赤诚之心。
“免礼平身吧,今儿虽是除夕夜宴,恩也谢完了,你也跪了朕几次了,现在起来回话吧!”
轩帝带着笑意的语气听上去甚是和蔼。
一旁的高博见状,抿嘴轻笑一下,极有眼力的连忙上前几步扶起了顾清临。
起身后的顾清临揉了揉膝盖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对着高博抱拳道:“有劳高总管。”
随后他对着轩帝长身揖礼道:“臣多谢陛下垂爱。”
看着顾清临毫不做作的表情和动作,这种真性情让轩帝心中更是大为满意。
轩帝假意虎着脸,抬手点了点顾清临,但言语中的笑意却掩盖不住:“如此甚好,朕观你行为虽有些另辟蹊径,但头脑活泛,更是饱读诗书之人,主薄虽小,但也要认真对待,切莫吊儿郎当,朕可是会随时抽查的!”
说完后轩帝脸上便悠然绽放出满意至极的笑容,这话语里较先前多了几分亲昵之感,竟像是与小辈开起了玩笑般。
顾清临心知从前的那些个混账事怕是轩帝已经知晓,便腼腆一笑,随后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朗声应道:“是,陛下,臣必定谨记于心,从不敢忘。”...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玲珑之心
看此情景,叶婉茹一颗始终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同时不禁也在心中叹了一声,顾清临确实有够出人意料,是个不可多得的一位七窍玲珑心思之人。
这一手扭转乾坤转死为生之力怕也仅有此人能做到,这一番有关大袖天子之福的言论,叶婉茹十分敬佩,这无关于他个人的品行与做派,只关乎他的才思敏捷,且又能言善辩。
顾清临不仅临危不乱,不卑不亢,反而思维清晰,在这大殿之上挥洒自如的侃侃而谈,这一份汪洋恣意的气度足以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顾清临此人虽言语行径有些轻浮,但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他父顾言虽然与爹爹互为政敌,但那些事到底是与顾清临本人没什么关系的。
幸而顾清临能凭着巧言善变扭转了局面,否则这样一位才子逝去,将会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叶婉茹敛去心中的那一丝怅然,又有一种忧心忡忡涌上心头,这样一位玲珑心思之人辅佐瑞王闵柏涵,恐怕会相当于数位谋士,现在瑞王爷已经在渐渐坐大势力,那兄长又该如何与其争锋?
现在兄长身侧并无太多势力相帮,而谋论之士更是不曾有过,那她能否胜任这一局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心中更是升起了一丝丝不自信,若与顾清临对立相抗,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战胜于他。
女子的思想终归于男子大不相同,更何况本为女子的她心中难免会有一丝仁爱之心,可她又分明知道,所谋划的大事难免会沾染上大量血腥。
叶婉茹收回看向上首落在顾清临身上的视线,有些怔忡的抬起双手,嫩若柔夷的双手上掌心里纹路清晰,指甲软润整齐,连一丝疤痕也无。
耶律齐飞见叶婉茹如此状况,不由地瞪大了双眼好奇的看着叶婉茹抬起的双手,压低声音关心道:“叶姐姐,可有不妥?”
叶婉茹放下不知不觉抬起的手,转身轻笑一下,“并无不妥,这菜可还吃得惯?”
“嘻嘻,很好吃。”飞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抿了抿嘴。
耶律德尔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心中不由为顾清临大赞一声,顾老弟当真是妙人儿一个!
耶律德尔双眼熠熠的看着顾清临,在顾老弟身上总能看到与他性格身份不符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此番有关天子之福气和大袖能容的言谈本是毫不相关的两件事,但顾清临偏偏能将二者合二为一,又让人在言语上挑不出丝毫破绽。
甚至是将福气之说升华到思想境界之上,如果说先前顾清临的一番言谈有阿谀奉承之嫌,那么后面的那些言论却将前面这些阿谀奉承都升华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顾清临此人不仅满腹经纶、陆海潘江,更是一位出类拔萃之人,尚未及冠的年纪便能有如此沉稳的气魄,站在大殿上从容不迫的娓娓而谈,假以时日,此人前途必不可限量。
他此次出使大耀国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认了婉茹妹妹这样一位胸襟不输男儿且蕙质兰心的一位巾帼奇女子做义妹,另有就是能与顾清临这样出类拔萃之人结交为挚友。
耶律德尔心中大感欣喜。
轩帝对着顾清临笑呵呵的挥挥手,顾清临便拱手抱拳揖礼后,甩开大步步下台阶向着席位那里走去。
“咳咳……”轩帝压抑的轻咳声传了出来,随后轩帝眼神放空的看了一眼诸人,而后似是自嘲一般道:“到底年岁大了,如今不过两个多时辰便熬不住了。”
听见轩帝此话周良不禁与叶洵对视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瞬间,二人便错开视线。
“陛下,您风采依旧,丝毫不减当年,若是您老了,那老奴岂不是要归西了!”高博笑着上前倒了一盏参茶,颇为不赞同的奉承道。
“呵呵,你呀!”轩帝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高博。
阵阵丝竹声渐渐响起,数位舞姬踏着飘渺的步伐款款而来,整个大殿上又恢复一片其乐融融的祥和氛围。
这时诸位王爷皇子纷纷上前给太后娘娘、轩帝和皇后娘娘叩首献祝词,下首的诸人也都敛起心中千回百转的心思,彼此间你来我往的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顾清临摇晃着步伐走到耶律德尔与叶婉茹面前,他先是笑嘻嘻的对着耶律德尔一抱拳,口中道:“见笑了,耶律兄。”
说完后顾清临对着叶婉茹轻佻的挑了挑眉毛,脸上明晃晃挂着一丝得意之色。
“顾老弟真乃奇人也!”耶律德尔笑着赞了一句。
叶婉茹看见顾清临的轻佻行径虽有些不齿,但心中早已承认顾清临此人确实是有才之人,可面上又不想表露出来,只得撇开头专心的与飞儿说话。
此时的顾言自从顾清临从轩帝身边走回来时,便一直双目狠盯着他,既想好好教训一顿这个胆大妄为的臭小子,又想适时地夸上那么一夸。
奈何顾清临的视线始终盯着叶家席位的方向,顾言不由心中一阵气闷,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个臭小子最近与叶洵之女走的颇为亲近,他莫不是对叶家姑娘有意?顾言不由地开始打量起叶婉茹来。
此时的顾老夫人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她的宝贝乖孙儿,只隔着一条过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映在顾老夫人眼中,当看见她的宝贝乖孙儿径直走到对面叶家席位上时,更是乐的合不拢嘴,一边不住的点头一边拉过顾清临的娘亲耳语几句。
顾老夫人面上颇有些激动,看不太清事物的双眼放着精光,反倒是顾清临的娘听完后眼中有些惊讶,随后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顾从云打从轩帝钦点顾清临为大理寺主薄时,一颗心便犹如浸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他寒窗苦读十年之久,机缘巧合下才在前年获得榜眼之位,有幸入得翰林院谋得编修之职位,兢兢业业三年之久,毫无提拔之可能,这个二弟仅凭一番阿谀奉承之话便获得大理寺主薄一职。
虽是从七品官员,但到底是陛下钦点亲封,现在人们都知他是顾大人长子,而非翰林院编修的官职,若是再谈论这个二弟,怕就不会说是纨绔子弟,而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主薄了。
日后谁不高看一眼这个纨绔子呢?
想到这顾从云心里一阵不甘,看着爹爹顾言与有荣焉的面色,和周围渐渐围上来那些阿谀奉承的人,顾从云便觉得这些声音听起来那么刺耳。
这一切都像是对他寒窗苦读十余载的莫大嘲讽!...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六十九章 圆满结束
这场盛大的国宴在亥时末方圆满结束,拜别太后娘娘和帝后二人后,众人便从隆裕殿中鱼贯退出。
凤仪公主闵清芷和沧澜国大皇子宇文冠华毫不意外的留宿宫中,而一直在席间不怎么言语,始终像一位旁观者的风行国二王子宋扶杰此时已经隐有几分迫不及待,候在殿外的随从见宋扶杰出来后便迎了上去。
宋扶杰清冷眼中的笑意已经敛去,颇有些匆忙疾色,不知为何,叶婉茹总觉得此人有几分危险之意,好似前来大耀国并非他所甘愿一般。
风行国国土甚小,国力微弱,一直以来虽不是大耀国的藩国,但却始终犹如一个附属国一般的存在,每当朝贺之时,风行国国主都会派王子亲自前往。
以此来以示诚意和最大的敬意,但此时叶婉茹从宋扶杰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敬畏之意,反倒有些不耐,正当叶婉茹想要再探究时,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这双带着点冷清之意的眼正是宋扶杰本人,看到叶婉茹的视线,宋扶杰墨眉微拧,而后便微微笑了一下,便转身带着随从们匆匆离去。
叶婉茹轻轻吐了口气,刚刚这一瞬间的感觉非常不好,这笑容太过虚假,且宋扶杰表情变化太快,叶婉茹怔神间更是什么也捕捉不到。
这时百官们大都步行出宫,乘坐轿辇的依旧是那些太夫人和一品诰命夫人们。
离去的众人里有不少人已经喝得面颊酡红带了微醺之意,但大多数人仍就保持着几分清醒,醉酒的怕也唯有孔笙一人。
孔笙冷着眉目,也不与人交谈,只被夫人和侍卫搀扶着,他本就因为前些日子,孔采薇不管不顾追着顾清临去了琴轩楼的事情心中气闷。
今日倒好,他更是见识了顾清临一张嘴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将一番溜须拍马之言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更让他心生恼意的是陛下竟然忠奸不分,将这奸佞小子封了官。
双重失望之下,孔笙便喝的有了七分醉意。
但孔笙醉了又十分不同,行动上并无差别,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只是一双眼带着些微迷蒙之意,若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叶婉茹忽略掉心里的那一丝不适之感,快行几步追上等在前方的耶律德尔和耶律齐飞。
“婉儿,为兄先带飞儿回去。”见叶婉茹走了过来,耶律德尔有些无奈的半扶着倚在他身上的飞儿。
听见兄长喊他的名字,飞儿强睁开眼皮,一双浅蓝色的大眼带着迷蒙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叶婉茹见飞儿这幅模样不禁有些莞尔,席间飞儿贪杯,一小杯一小杯的饮多了酒,这酒虽不如卓阳国的柳林酒甘冽,但饮多了亦是醉人。
叶婉茹给飞儿紧了紧大氅的领间,对着耶律德尔温声道:“兄长带飞儿先行一步吧,别院路途本就稍远,夜里寒凉,切莫让飞儿染了风寒。”
耶律德尔看着叶婉茹有些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最后叮嘱了一句,“好,婉儿小心。”
说罢便带着醉酒的飞儿和四名侍卫离开。
叶婉茹心知耶律兄长想要说什么,但无疑此时绝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好地点,她环顾了一眼在四周正在虚与委蛇的众人,怕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人。
毕竟今夜大殿上所发生的事情值得深思的地方还有很多。
叶婉茹看着最前方脚步匆匆的瑞王爷闵柏涵一行人,心中冷笑一声,怕是除夕夜的烛火将要燃到天明了。
有些喝醉的顾从云沉默地走着,现在他心中满满的全是不甘和嘲讽,嘲讽自己、嘲讽顾清临、嘲讽他爹顾言、甚至也嘲笑起轩帝来。
看吧,世人都是如此,他本以为只有女人才爱听那些奉承之言,却想不到即使高如轩帝,也躲不过谄媚阿谀,这些他所不齿的行径竟然也能成为加官进爵的一种方式,那他寒窗苦读的十年又要谁来赔?
顾从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和人闲谈的顾言,刚刚在席间爹可是被人好一顿奉承,连带着之前二弟干的那些鸡飞狗跳的混账事也被说成了年少无知真性情!
这让他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混世魔王能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他费了十年心血才得到的?不止轩帝不公,甚至这个爹也是有些不公的。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也颇有心机伎俩,但他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啊!顾从云在心底无声的呐喊了一声。
正在闲谈的顾言攸的转身睨了一眼顾从云,眼中有些许失望之意,仅一眼,便转过身去。
然而这一眼看在醉醺醺的顾从云眼中却好像一根寒针一样,扎的他遍体生寒。
“呵呵!”顾从云压着喉咙略带嘲讽的低笑了一声,随后将手臂搭在走在一侧沉默不语的顾从风肩上。
有些微醉的顾清临一步三晃的走在最后,两名小厮谨慎的跟在他身边,唯恐这位越发金贵的二少爷醉酒跌倒,若是二少爷跌倒,以他在府中老夫人、夫人心中的地位,恐怕这个年谁都过不好了。
更何况今夜二少爷可算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他们这些候在殿外的人已经早有耳闻,二少爷风光,他们这一众服侍的小厮也跟着扬眉吐气,如何能不更加的尽心尽力呢!
前方那道少女的婀娜窈窕身影在宫灯掩映下有几分影影绰绰,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宽敞宫道上,中间还有数道人影走在其中,这并不影响顾清临的视线,他借着醉酒左晃右晃,以便他找到毫无阻碍的最佳位置。
顾清临漆黑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痴迷和无限的眷恋,太远了,若是能再近一些就好了,顾清临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一声。
凉风吹过,少女身后的大氅衣摆跟着摆动两下,柔软顺滑的皮毛轻轻拂过少女面颊,雪白的狐裘大氅更衬得少女面庞好似无暇美玉。
“下雪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微讶的惊呼。
顾清临抬起眼皮,片片绒羽般的飞雪轻柔落下,落在额头之上一片清冷,瞬间融化的雪花好似泪水一般划过他的面颊。
恍然间,顾清临好似又回到了那年相遇,片片飞舞的花瓣飘落。
只是,再无人上前捏住他的鼻尖,粲然一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章 深夜谈话
出了皇宫大门后,众人纷纷上了自家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虽是下了雪,但马车里燃着的炭炉却是暖意融融,叶婉茹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手炉踏上马车。
虹玉和碧玺二人紧随其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今夜的小姐给她二人的感觉颇有些陌生,好像小姐陷入到一种消沉情绪里面无法自拔一样。
靠在车厢上叶婉茹轻轻阖眼,长舒了一口气,今夜的事情一重高过一重,接踵而至的所有事件让她感到身心疲乏,更似乎从踏进宫门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融入其中。
静谧的马车内只能听见炭炉里银丝炭静静燃烧的声音,车外是无声的落雪和车轮轧在路面薄雪上的咯吱、咯吱声,这种时刻不知为何,叶婉茹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好似广阔的天地之间唯有她一人,无所依靠、无所托付、无所倾诉,叶婉茹目光有些涣然,看着轻轻浮动的车帘怔怔出神。
看着这样的叶婉茹,碧玺眼中忧心忡忡,有些六神无主的看了一眼虹玉,她们虽对大殿上的发生的事情听到了一些,但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小姐如此难过。
“小姐。”虹玉靠近后轻轻唤了一声,当她的手触碰到叶婉茹虽捧着手炉却仍旧冰凉的双手时,一阵心痛,眼中不由有些泪目。
她虽不知道小姐到底怎么了,可这捂不暖的手却让她一阵心悸,近大半年来,小姐的飞速成长变化她都看在眼中,可这也是她们最无能为力的,所能做的便是默默相伴。
叶婉茹听见声音后敛起心神,抬眼便对上两双布满担忧的眼,她握了握虹玉和碧玺的手,两双温热的手和在她掌心里温热的手炉散发的热度驱走了她心底那一点孤独冷意。
杞人忧天无所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会好的!叶婉茹在心里告诫着自己,随后满身的孤独感渐渐消散。
看见恢复过来的叶婉茹,虹玉和碧玺二人不由地舒了口气。
马车渐行渐缓,随后悠然停下,前方断断续续飘来几句轻语,叶婉茹掀开窗幔,看见外面熟悉的将军府府邸,心中了然,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到了大将军府。
她步下马车,这时叶洵夫妇已经在和任梦瑶告别,看见叶婉茹走过来,三人都颇有微讶。
“娘还以为你睡着了,就没舍得叫醒你。”任梦瑶走上前几步,摸了摸叶婉茹的面颊,触手温热,才放心些。
叶婉茹对着任梦瑶轻笑着摇头道:“想了一些事情,娘也早些回去歇息吧,已经快到子时了,过几日婉儿再来看您。”
“好,你们也早些回去吧,这雪越下越大了。”任梦瑶看了叶洵夫妇一眼,说完又抚了抚落在叶婉茹肩头的薄雪,便带着侍卫和侍女转身走向府内。
回去的路上叶婉茹坐进了叶洵夫妻的马车中,倚靠在佟安卉的肩头,三人一路无话。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马车再一次停下,叶府已经到了,众人下了马车,叶婉茹扶着祖母叶张氏慢慢往回走,身后一众的侍女小厮们开始从马车上往下收拾东西。
太后娘娘的赏赐也被直接送进了佟安卉专门给叶婉茹的库房里,那里还放着皇后娘娘的赏赐。
走进了三门时,老夫人叶张氏拍了拍叶婉茹的手轻言道:“婉丫头,回去吧,送祖母到这里就可以了。”说着老夫人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叶洵夫妻。
她虽老了,但却没老糊涂,今夜发生的诸多事情想必这对父女还有很多话要谈。
“是,祖母,您慢些。”叶婉茹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
一旁伺候老夫人的婆子和侍女对着叶婉茹福了福身,便接过老夫人的手臂,扶着老夫人慢慢的向她自己的院子走去。
女子心性如男儿,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愿祖宗保佑我苦命的孙儿吧!
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老夫人叶张氏无声的叹息一声,清明的双眼望着前方挂着的大红灯笼,里面烛火随着夜风轻摇慢曳。
三人行至洵卉院,父女二人直接去了书房,佟安卉亲自端来热茶后便体贴的将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婉儿,今夜之事有何感想?”脱去大氅坐下后叶洵看着叶婉茹问了一声。
叶婉茹轻捧茶盏,缕缕氤氲的热气蒸腾在脸颊上,毛孔舒张带来的舒适感让她忍不住喟叹一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思绪后她开口道:
“今夜陛下不住的轻咳,好似身体并未痊愈,然后他又在一再的掩饰他身体无碍的事情,女儿猜想可能是陛下已经知晓瑞王和玥王有所异动,沉不住气了,或是在警告诸位妄动的臣子,他还健在并且身体硬朗这一事实。”
叶洵听后赞赏的看了一眼叶婉茹,并不发表意见,只是轻啜了一口热茶道:“婉儿继续说。”
“代表卓阳国的耶律兄长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席间并无人去耶律兄长那里敬酒以示亲近,应是各位殿下也好、臣子也罢,都不想引起陛下的猜忌。”
见叶洵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叶婉茹心中便知,这是爹爹在考验她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只好细细的回想大殿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略一思忖后叶婉茹接着道:“陛下给二殿下和兄长封王虽显出不偏不倚,都是论功行赏,但应该是知晓了瑞王的举动,如今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持势力均衡,选择了放任的手段,从而坐山观虎斗,以选出最和帝心或是最合适的未来皇权执掌者。”
“顾清临虽然现在已经或明或暗的站在瑞王的战线上,但当时瑞王并不曾开口为他求情,明哲保身也好完全相信顾清临有能力全身而退也罢,都表明顾言现在并未完全表态站在瑞王一侧。”
“而顾清临的一番大袖之福气论看似深得陛下欢心,以此被钦点封官,女儿想,或许也是陛下为了安抚瑞王的一种手段,让一帮不明就里的人继续扶持瑞王,以为陛下他是属意瑞王的。”
“那句话虽是提点新上任的大理寺主薄,实则话外之音更是在暗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
“但女儿想不明白的是玥王的封号。”说到这叶婉茹面上有一丝疑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欲盖弥彰
叶洵看着面上带有一丝疑惑的叶婉茹,他眼里流露出的满意越来越大,想不到婉儿将大殿上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观察入微,并且所考虑的方向也都完全正确。
叶洵心中一边为有这样出色的女儿感到骄傲欣慰,另一边又感到深深的心疼,随后这些便有都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婉儿她已经深入其中,又如何能抽身而退呢?
“婉儿所言不错,你能将个人的喜恶抛掷一旁而从最真切的角度去看待事情,为父心中大感欣慰,这样最好,如果对待某件事、某个人将个人的情感流入其中,那么对事情的判断便会出现偏颇。”
“于我们所谋之大事而言,这些偏颇虽有时不足以致命,但却往往更容易让我们走入弯路,从而失去抢占先机的机会。”
看着叶婉茹面上眼里认真倾听的神情,叶洵欣慰一笑,继续道:“陛下今夜不住的低咳,偏偏又极力掩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但为父观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色并未有异,可见陛下的身体比我们这些人想象中要好的多。”
“如若不然,说句大不敬之言,以皇后娘娘对三殿下所寄予的厚望,若是陛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难道皇后娘娘不会事先透露一二吗?”
“立储君之事,虽然皇后娘娘并不会过多干预其中,但以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敬重和这份久伴的深情而言,应当会征询一下皇后娘娘的意思。”
听这里叶婉茹心中恍然大悟,难怪今夜她虽听得陛下不住的轻咳,但后来言语中的慷慨激昂又听不出久病之人内中空虚的无力感。
而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反应确实是被她所忽略了,若轩帝的圣体真有什么不适,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岂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叶婉茹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懊恼之色,今夜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对文武百官的观察上,却忽略了所有女眷们的言行。
别看女眷们大多只在内宅间往来行走,但若平时京城之中有个风吹草动,往往传播最快的便是这些内宅女眷们。
“婉儿莫急,来日且长,为父为你点出这点子不足,不是希望看到你懊恼内疚,而是希望你越来越出色,毕竟我们所谋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家破人亡。”叶洵看着叶婉茹如此模样,便轻叹一声。
家破人亡,四个字,从叶洵的口中轻飘飘落下,却犹如一块千斤之石重重的压在叶婉茹心口之上,这种结局在她心底深处也偶有闪过,但种种原因使她不愿去想这最坏的一种结局。
更何况她心中一直都有一种心理,兄长虽然现在势微,但一定会是最后登顶之人,但她却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其中的种种艰难与变幻莫测。
现在这句话淡然的从叶洵口中划出,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叶婉茹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之色。
但这一丝惊惶却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她的娘亲和祖母,还有这府中上上下下的小厮和侍女们,若真如此,那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叶洵看清叶婉茹眼中的惊惶,心下有些后悔,不该过早的点破此事,但现在婉儿手握金凤令又即将成为卓阳国义公主,想从整件事里全身而退已然不能。
也的确是他太过心急,婉儿最近的种种表现太让他刮目相看,但婉儿只是心性如男儿,却终归不是男儿,这份担子对婉儿来说到底是过于重了些。
“婉儿莫怕,为父在,整个叶家都在。”叶洵怜爱的摸了摸叶婉茹的头发,轻言温语的看着面露惶恐的女儿。
话语虽轻,听在叶婉茹的耳中却郑重无比。
她眼中带泪偏首对着叶洵粲然一笑。
是她想左了,爹爹只不过是将最坏的结局说了出来,她便如此惶恐,若是日后都畏首畏尾,放不开手脚做事,那还谈什么调查大将军和恒毅之事?更不要谈艰险重重的大事了。
更何况爹爹会始终站在她的背后支持她,甚至整个叶家,乃至皇后娘娘和耶律兄长都会无声的在背后力挺于她,那她还有什么可怕呢?
为了整个叶家的生死存亡,她也绝不容许这件事发生!
从前她不参与政事,爹爹便是一位慈父,如今情况不同,爹爹便是一位良师益友。
叶婉茹定了定心神,起身对着叶洵福一福礼,“婉儿谢过父亲教诲。”
叶洵见叶婉茹自己想通,散去眼中的惊惶之色,心中大感欣慰,随后叶洵似是叹息了一声,继而道:
“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为父虽不是大贤之人,但却不悔所做之事,若是为官者不作为,那大耀国数万万百姓又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不待叶婉如作答,叶洵继续道:“陛下为二殿下和三殿下封王一事,应是对瑞王爷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这也表明陛下虽不理朝政,但对一些过大的动向却是了如指掌的。”
“拉拢朝臣,建立自己在朝局中的地位,这便是犯了执掌者最大的忌讳,但陛下却对妄动的臣子和诸位殿下并无动作,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可见,陛下也不过是在借此事看看朝中的文武百官究竟谁是忠心之人,而又所忠于谁。”
“顾清临此子虽是顽劣之辈,但满身的才华与精明的头脑却是不容小觑的,就今夜殿上的那般情形,换做他人,恐怕不会全身而退。”
“但此子不但全身而退,还被陛下钦点封了大理寺主薄,官职虽小,但这份恩典却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此子若不能站在三殿下一侧,便是婉儿你的一大劲敌。”
“虽说瑞王爷与此子因利益相牵连在一起,但今夜之事不足以让他们互生嫌隙,明哲保身和良禽择木而栖是两种互不矛盾的选择,瑞王爷懂,而以顾清临的聪慧怕是更懂其中的道理。”
“顾言虽未明确表明站在瑞王爷的立场之上,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为父观顾言心中还是颇为重视这个顾清临的,更何况此子越出色,顾言所得的实惠也就越多。”
“陛下敕封二殿下为玥王,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中规中矩的瑾王封号都会让三殿下封王的势头慢慢消弱,而覆在泥沙之下的真金总有放出光彩的一天。”...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二章 动了杀意
相比于叶府中父女二人宁静的氛围,顾府中的气氛就显得颇有些剑拔弩张,但这份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并不完全是因为顾清临。
顾从云因为从进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心情便一直压抑着,他不停地抑制着对顾清临的怒气和他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愈加旺盛的嫉妒之心。
这一切耀眼夺目的荣耀本来都该是属于他——顾家嫡长子的,然而现在所有的视线都投到了这个放浪形骸的二弟身上,这让一向自诩为顾府接班人的他如何能安心?
有些微醉的顾从云冷眼看着洋洋得意的顾清临,想到爹爹那个失望的眼神,顾从云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二弟如此的碍眼!
一个恶毒的念头一闪而逝,顾从云不禁被自己的这个可怕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三分。
顾从云面色有些泛白,怔楞的抬起头就对上顾言略带怒意的面容,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爹,二弟太过狂妄嚣张,长此以往下来,恐怕顾家将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顾清临看了一眼犹不自知的顾从云,整个宴会之后直回到顾府、到了老狐狸的书房里,顾从云都一直神情恍惚,想也知道是今夜他被轩帝钦点封官的事情对顾从云的打击太大了。
只是,仅仅是这样的话顾从云便如此消沉,如今不只答非所问,更是当面之言他的品行,他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考量顾从云的地位了。
“呵呵!”坐在一旁摇头晃脑轻啜茶水的顾清临听后冷笑了一声。
顾从云来不及细看顾言面上眼中的神色,脖颈有些微僵硬的转过头,待看到邻座之人居然就是他口中狂妄嚣张的顾青临时,一张脸更是红红白白变幻了好一会儿。
蓦地,那个恶毒的想法在脑中闪过,顾从云额头之上更是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虽看不起这个二弟,怕他与自己争夺父亲的重视,却从没想过要他死啊!
顾从云晃了晃有些昏胀的头,不停地在心中暗忖,他今夜一定是喝多了酒。
“难道你二弟在你心中就是如此的不堪吗?”顾言凝着双眼,语气有些微冷,看着顾从云质问了一句。
顾从云听罢顾言的话有一瞬间的怔楞,他认为?从前爹不也是那样认为的吗?
想到这顾从云在心中哂笑一声,也只是从前了,怕从今夜起爹对二弟的重视绝不会低于他了。
“不不不,爹,二弟今夜在国宴上的表现非常出色,但这样的侥幸之心,孩儿认为是万万不该存有的,这背后付出的代价不单二弟背负不起,恐怕还要将整个顾家拖入泥潭之中。”
顾从云言语间情真意切,和着刚才额头的浅薄冷汗,好似真的在担心顾家的将来一样。
顾言听后冷眼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这个他颇为重视的长子,有心再提点几句,但今夜之事已经足够打击这个一直以来有几分傲气的长子,若是说重了又怕顾从云一时间再钻了牛角尖,从此一蹶不振,那就有违初衷了。
父子二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一番,最后顾从云做贼心虚的唯恐他爹发现他心中那点龌龊的念头,率先调开视线,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而顾言看长子有些真心悔悟的样子,以为他知晓他对他寄予的厚望,也低叹一声转开了视线。
眼前这对父子二人看似默契的眼神交汇,实则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大相径庭,顾清临心中一声冷笑,刚刚他可没错过顾从云眼中那未散去的一点杀意。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又在沙场上驰骋过,那阴冷的杀意他如何察觉不到?
只是从顾从云有些内疚不敢看他的眼神,便也知道这种想法也仅仅只是想过,但顾从云三句不离顾家荣耀,想要以此来逼顾言就范,说到底所谓的兄弟情还是敌不过权利动人心啊!
从前他只以为天家情浅,却想不到这高墙大院的府邸内也竟然如此,真是可悲啊!
但此后顾从云此人他却要小心防范了,现在只是有这种杀他的念头,日后他的所为将会更加引人注目,顾从云难免不会付诸于行动,更极有可能会痛下杀手除去他这块拦路石。
“清临,说说你今日在大殿上的言行意义为何?”顾言收回视线后问了一遍顾清临。
顾清临撇了撇嘴角,挑起一边眉毛,笑着斜眼睨了一眼不发一语的顾从云,这个问题是刚刚顾言老狐狸考究顾从云的。
却不想顾从云答非所问,现在问题又转到了正主身上。
“爹,今日孩儿所为并非肆意妄言,但也是无心之举,整个大殿之上,诸多的皇子皇女们无一人上前为陛下献上贺词。”
“耶律王子与叶家之女的事情,本在私下里兄妹相称那只是他二人的私事,但经过卓阳国国王的承认,便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虽然心底不愿他朝堂之上的权臣与外邦位高权重的王子有过密的往来,但又不能出言相阻。”
“陛下避开耶律王子和叶婉茹的问题,将话头牵扯到孩儿身上时,想要掠过众多皇子在陛下那里拔得头筹的想法就在孩儿心中闪现。”
看着顾言父子认真倾听的神情,顾清临停顿了一下轻抿温茶,润了润喉咙后继续道:
“而先前又有岚湘郡主的不分场合,在国宴大殿上出言侮辱权臣之女,当着外邦各国使者的面前,这无疑丢了咱们大耀国的脸面。”
“两项相加,陛下那时心中的怒气恐怕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地步,孩儿的大笑一是确实被岚湘郡主的蠢笨逗得实在忍不住笑意,二是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孩儿身上也能缓解大殿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么说你倒是大公无私,想以身试法了?”顾言对上一副浑不在意的顾清临,眼中有些怒意升起。
“不,孩儿不过是想凭着这股真诚的儒慕敬仰之意缓解陛下心中的怒气,所言福气之说,和摸陛下龙袖之举,都是为了陛下更能看清孩儿这一份简单真诚的心意。”
“陛下不仅仅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更是一位多子多女的父皇,然而因为他的身份,使得这份简单的儒慕景仰变得难如蜀道。”
“孩儿此举虽想在陛下面前得脸,以此加重孩儿在瑞王爷那里的分量,瑞王势大,若想有所作为,孩儿在瑞王爷那里必须要做到最为看重,而不是相对看重,但陛下封官一事却是出乎孩儿意料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冒雪来访
顾言听完后有片刻的沉默,不住的在心中点头,二子清临不禁有几分胆色,现在也颇有些崭露头角,但小聪小慧终究难以成就大事,不过此子肖他,这份破釜沉舟的气势岂是一般人等可有?
他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这种事情却是不能再发生了,想想他当时的惊吓和紧张,本来都要宁可放弃官职也要保他一命了,幸好。
顾言收起眼中的满意之色,冷下脸来,语气也带了几分严肃道:“此法太过于冒险,想要加重你在瑞王爷那里的份量方法有很多,但这个举动太过于孤注一掷,今夜你能全身而退已实属是万幸。”
“这种事情为父不希望在看到第二次,为父的年纪大了,受不得如此惊吓。”顾言看顾清临不甚在意却也有几分后怕的样子,不由放缓了语气。
“是,爹,孩儿知道了。”顾清临垂头丧脑的低低应了一声。
顾言又看了一眼在那兀自出神的长子从云,他有些语重心长地对着这兄弟二人叮嘱道:
“从风还小,日后顾家的担子恐怕就要落在你们兄弟二人的身上了,你们兄弟二人要互相扶持,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样才可将我顾家荣耀延续下去。”
顾从云和顾清临听到这里,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
顾清临的眼中带着点戏谑之色,看的顾从云头皮有些发麻,勉强一笑后转过头去不再看顾清临。
“如今你们都已有了官职在身,便做好你们的分内事物,又有为父在朝中的人脉,日后想要加官进爵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言又鼓励了二人两句,随后看了一眼哈欠连天的顾清临,遂摆摆手和蔼道:“天色不早了,你二人又饮了不少的酒,今夜就谈到这吧,日后有什么事咱们再商议。”
“是,爹。”
顾从云和顾清临齐齐起身躬身颔首后退了出去。
兄弟二人一路无言的走出慎言院,顾从云始终快过顾清临两步,顾清临吹着口哨慢慢悠悠的走在顾从云身后。
他看着顾从云推开上前搀扶的小厮,在那脚步颇有些蹒跚但仍旧挺直着脊背,维持着顾家长子一个兄弟们的大哥该有的体面,好似不想被顾清临看轻一般。
顾清临为顾从云的这幅摸样摇头失笑,口中的口哨声吹得更加肆意响亮。
今夜他靠近轩帝身边,并未闻到药味,而是一股淡淡的丹药香味,他更加肯定了轩帝身体无疾这件事。
身体无疾,却又要装出一副有病而又强撑的模样,还对朝中的局势甚为关心,有谋而不露,则必有大谋。看来轩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而这棋局中的棋子不外乎诸位皇子和文武大臣,想到这顾清临心中嗤笑一声,那么便开始博弈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毕竟,一些人也认为自己是布棋者呢!
耶律王子能通过卓阳国国王的同意册封婉儿为义公主一事,日后婉儿在金陵城内行起事来将有许多便捷之处,但伴随着这份荣耀而来的还有更加莫测的凶险。
顾清临叹息一声……
与此同时回到瑞王府中的闵柏涵屏退了众人,独自一人留在书房之中,偌大的书房内只有他一人,他背着双手,眉头紧锁,来来回回的踱步。
好像再为什么事忧愁一样,又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已入丑时,除夕夜的喧嚣热闹到了此刻都已经沉寂下来,只有燃着红烛的大红灯笼不知疲倦的在夜风里微微晃动。
整个王府宅院内万籁俱寂,几队腰间佩剑的巡逻士兵,在围着王府高大的院墙内行走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清晰入耳。
“笃笃——笃笃笃—!”
一阵声音极低的叩门声响起。
寂静的夜被这两短三长的的敲门声打破,带兵巡逻的小魏抖了抖冻得发红的耳朵,挥了一下竖起的手臂,其余十一名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巡逻。
小魏快步绕过小径,来到王府后门,也不出声问来人是谁,只是同样的在木门里侧敲了两短三长,待听到门后传来的三长两短回应时,便撤下门上的铜锁,将外面的人请了进来。
六位身材各异却都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看不清面目的人鱼贯迈进王府内,躬身颔首站在一侧的小魏待几人走进内后,将半个身子探出角门,明亮的双眼谨慎的扫视了王府后门的巷道里,没发现异常后小魏将角门重新落锁。
落上锁后,小魏从另一侧的小径绕过,不多时便出现在书房外,小魏敲了敲门禀报道:“王爷,几位大人到了。”
“好,你先退下吧,带人守好书房外。”正在踱步的闵柏涵听见禀报声停下脚步,吩咐了一句。
“是,王爷。”得到命令的小魏应承下来,看了看通向书房的这条路,而后伸手将宫灯里几盏发暗的灯罩一一拿下,拨动灯捻,待火舌窜高恢复明亮后,他才将灯罩扣好。
随即他一闪身,越到庭院里的一颗树上,黑黢黢的树上,隐约有几道人影藏在其中,大树仅仅只是晃动了两下,便又归于平静。
屋内的闵柏涵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焦急,但慢慢踱着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好在他听到了此时书房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闵柏涵整了整衣摆,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推开了两扇紧闭的门扉。
这时,六道浑身漆黑的身影映入到闵柏涵的眼帘中,他默了一默,随后微微颔首道:“劳烦诸位大人深夜冒雪前来,是本王思虑不周了。”
“王爷多虑了,今夜之事若不议上一议,老夫怕也是不得安眠。”一头发黑白参半的老者对着闵柏涵拱了拱手。
六人进到书房内,脱下落了一层积雪的黑色斗篷,便随着闵柏衍进到书房内间,这其中刚刚说话的人正是顾清临口中的达哥。
屋内并没有留下侍女们侍奉,待六人纷纷落座后,闵柏涵亲自执起茶壶一一为众人添了一盏热茶后,才坐下。
“诸位大人,今夜父皇的那句话怕是在提点本王,如今老二老三相继封王,怕是本王已经失去了这引以为傲的王爷身份。”闵柏涵开门见山,也没有了寒暄之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拘小节
听罢闵柏涵的话,这六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变了一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几人回到府中后本就都颇有些坐立难安,又恰巧收到王爷邀请,这才有这番深夜来访。
“王爷此言不错,但可不仅仅只是提点王爷,更是提点大殿上的我们每一个人,陛下之意是让我们清楚的认识到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达哥眉头微拧,说话的时候眉毛里一两根长长的眉毛跟着抖动。
“张大人此言甚对,陛下虽龙体欠安,但此番情景也充分表明陛下对朝中局势了若指掌,并未置之不理,若如不然也不会在今夜就给二殿下和三殿下封王。”
一四十多岁身材稍矮,皮肤黝黑的男人同样语带忧心。
“我等这样做虽是犯了陛下的大忌讳,但又何尝不是为了大耀国的荣耀辉煌?王爷贤德,更是智勇双全之人,怕是诸位殿下中没有比王爷更适合这个位子的了。”
一身体微胖之人满面严肃,但话语中不难听出恭维之意。
“日后我等应避避风头,陛下已然知晓王爷和玥王爷今日的举措,若是王爷再迎风而上,难免不会失了帝心。”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坐在那里挺直着脊背的男子,眉心微蹙,眼神扫了一眼众人,而后道:“末将今夜观陛下虽看上去并无大碍,但止不住的低咳声,倒颇有些外强中干之意。”
张信达听到这话,捻着胡须的手动作微顿了一下,眼神略微转动,随后沉声道:“陛下怕是在用障眼法,若真是陛下龙体欠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岂会无动于衷?”
“再者说王爷的母妃炜妃娘娘本就在后宫之中,若真有什么事情,炜妃娘娘也不会不知晓一二。”
张信达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有些沉思的闵柏涵,张信达更是对着皇宫的方向高拱手。
“张大人此话并不无道理,但有没有可能是陛下对身边之人将此事隐瞒下来了呢?末将是习武之人,一个人身体康泰与否,光凭着声音还是能听得出几分来的。”
这身材高大之人对张信达的观点颇为不赞同。
“倘若陛下身体真的有所不适,但陛下为什么要将此事隐瞒,这样做于朝堂之上怕是只有害而无益呀!”说话的人正是黝黑面色的男人。
他看了看闵柏涵的神色并无不悦,继而道:“下官说句大不敬之话,倘若陛下真有什么顽疾,而储君却一直未立,等到那时怕才是真正的一片混乱,朝堂上怕是要三足鼎立,或甚者会有更多的党争派系出现,只怕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人的皇位不是踏着鲜血铸就而成,更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身材高大的武将一挥衣袖,颇有些豪气云干的气势。
听到这里一直抿唇未语的闵柏涵眼神动了动。
而张信达听到这话时瞳仁深眯了一下,手指又一下一下的捻在下颌指长的花白胡须上,神情若有所思。
“虽说一将功成万古枯,但若是能避免流血牺牲便能登顶于龙座之上、又不落下杀弟的残暴名声,何乐而不为呢?本官认为,这才是下下之策。”
微胖的中年男子对着闵柏涵拱了拱手,眼神略带讥讽的看了一眼那位身材高大的武将,好似在说武夫一个,空有蛮力,有无智谋一样。
“嘎嘣!”一声脆响,身形高大的青年瞪着一双微有怒意的虎目,紧攥的拳头发出一声骨节的脆响。
微胖的中年男子听到这声脆响脖颈发凉,却仍是梗直了脖子看着高大青年,但身上的气势已远不如方才那样,看样子像是怕了青年一样。
不发一语的闵柏涵看了一眼二人,沉了沉心中的怒气,开口轻斥道:“不要吵了,今夜本王找你们来是商议对策,而不是在我王府中让你们一较高下的。”
听出闵柏涵语气中的些微不悦,这二人对视一眼,便各自转开头不看对方。
方才喋喋不休的书房内出现了一阵静谧。
这时一直有所思的张信达开口道:“想当年当今陛下为筹谋到太子之位,可是颇费了一番力气,这也使得现在并无年长的王爷存于世间。”
这话一出,闵柏涵眼中一愣,目光看向说话的张信达。
不只闵柏涵,就连那五人也都静默下来,微胖男子微张了张嘴,而后又闭紧了嘴一语不发。
这话里的含义就太深了,闵柏涵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当年他还太小,对诸多事情并没有印象,近几年他也暗中调查过,但当年的知情人都是三缄其口。
更可况父皇上马能上阵杀敌、下马能治国安邦,在他心中父皇的身影是高大伟岸的,他也不容弑父弑兄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父皇。
只是现在乍一听到有人将旧事重提,闵柏涵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丝悲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夹在其中。
他从小便知道天家兄弟情浅,毕竟那个至尊之位太过耀眼夺目,天下的最大执掌者,谁人能不心动呢?
只是他一直以为的父子情深,父皇对他也是宠爱的这一认知,在今夜彻底被无情的推翻。
父皇今夜在国宴大殿之上给老二和老三同时封王,又何尝不是将他这个独一无二的王爷抬手推进了泥潭之中呢?
他所有的沾沾自喜,在今夜都被那两道敕封的口谕打落在地。
欣喜之意便是他大多时只是在暗地里下绊子给这些皇弟们,他不想将来坐上皇位后还要被人唾弃是一个狠心狠情的刽子手。
然而这一刻他才清楚的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当你踏上至尊之位,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又有谁人敢再议论你是如何得来至尊之位的呢?又何必去在乎呢?
“为官的人年纪越大,对手中的权利掌控和对身边人心的掌控欲就更加旺盛,本官亦如此,更何况陛下呢?陛下从这条路走过,自然会对现在的王爷和诸位皇子多加防范。”
“想来怕是陛下龙体真的欠安,而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因为整个后宫与朝堂之上,怕是没有陛下完全信任之人。”
张信达眼神锐利,一一扫过几人,而后落在闵柏涵身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择木而栖
“陛下对所有人都起了防备之心,是唯恐有一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张信达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不少,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事情其中代表何意,在场几人都是心知肚明,不外乎谋朝篡位、弑父杀弟,但这种大逆不道之言却不能轻易从口中说出来。
张信达说完便不再开口,其余五人听后也都静默起来,只是不断将眼神瞟向闵柏涵。
近半年之久,陛下一直未上朝,然而到现在身体仍旧未能健朗,倒显得一日不如一日,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也免得将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
陛下的久不作为和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们当然要为自己和整个家族的荣耀早作打算,而瑞王爷势头渐起,又恰恰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是以,瑞王爷闵柏涵才是最佳人选。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现在选择了瑞王爷,那么他们的职责便是为瑞王爷出谋划策,但事情的决定与否,最终的选择权还是掌握在瑞王爷手中。
闵柏涵双眼微眯,有些出神的看着脚下面前这块大红的祥云纹地衣,渐渐的,这地衣的纹饰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只有天子才可使用的、绣着金龙样脚踏祥云纹的图案。
此时他不必抬头也知晓这几位大人在等他的决策,张信达的话语犹如一阵微风拂过,虽然留不下丝毫痕迹,但在他心头荡起的涟漪却是真是存在的。
“张大人休要再提此事,即使父皇对本王起了疑心,但本王绝不会做那种人人唾弃的卑鄙小人!”闵柏涵略一思忖,便声音冷凝的看着张信达。
闵柏涵眼中泛起的寒意让张信达心中一颤,但他也自知这番话已经对王爷起了作用,若不然王爷早就该在他说出口的同时便出口否决于他,而不是现在。
瑞王爷虽有几分手段,不过但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张信达心中明朗,但面上丝毫不显,他站起身来对着闵柏涵长身揖礼道:“王爷请放心,是下官失语了。”
“张大人请起,本王知道你是为了本王好,虽说这件事不可行,但老二和老三那里却必定要更加防范了,今夜老二敕封的玥王封号,怕是过几日玥王府邸的门槛将要被踏平了。”
闵柏涵站起身来,双手扶起张信达,眼中散去刚才的寒意,渐渐浮上的却是一丝嘲讽之意。
“玥王封号虽过于耀眼,但今夜最耀眼的怕是叶洵之女即将成为卓阳国义公主之事、和顾大人二子清临被钦点官职一事,有这两者相比较,玥王封号的光芒已被掩盖了几分。”
“玥王爷这一段时日也再不断的动作,但朝中百官仍旧是在暗中观望着居多,所招揽之人无非是一些新起之人,在朝堂之上要人脉没人脉,要权利没权利,依下官之见,玥王爷并不足为惧。”
微胖之人说完这些话后,微微有些粗喘,好似累到了一般。
他的喘气声,迎来了高大青年似笑非笑的一眼。
“如此说来以叶洵之女与瑾王爷的交情,这背后的种种势力怕到最后得利的都将是瑾王爷,叶洵这个老顽固拒绝王爷的好意,怕也是早就暗中投靠到了瑾王爷麾下。”
坐在末席的一身形纤瘦的羸弱青年,压低着喉咙轻咳一阵后缓缓道。
“从前觉得瑾王爷怕是最不具威胁的,现在倒是看出来他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也在暗中发力,却不想今夜耶律德尔不忍叶洵之女受到屈辱,竟将此事公诸于世。”
“看来瑾王爷的如意算盘已经被耶律德尔打乱了。”
张信达笑眯眯的捻了捻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随后他略带讽刺道:“想不到叶洵为官多年,一直都是忠耿之人,现在竟然也临阵倒戈,还不是早早的为自己做了打算,果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若瑾王爷背后单单只是叶大人一人也并不畏惧,他虽为官多年,但过于耿直的性子让他也得罪了不少人,更何况叶洵之女虽然即将成为卓阳国义公主,但一个小女子的喜恶还不足以影响到卓阳国国王的选择与判断。”
“国与国之间的互惠互利岂是一个小女子能左右的了的?”
张信达谈及叶婉茹时,言语中不由的带了几分轻视之意。
“哈哈,末将同意张大人的看法,末将观那耶律德尔颇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势,只是不知这义公主最后会不会还是落入到了卓阳国啊!”
高大的青年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
几分听后微微一顿,随后眼神转了转,都纷纷明白青年话中的意思,怕只是叶婉茹与耶律德尔间并不只是简单的兄妹情。
随后这几人也都跟着猥琐的笑了几声,倒是闵柏涵眼神微顿,他记得顾清临对叶大人之女叶婉茹颇有几分好感,但他也没有开口制止之人的放肆笑声。
只有微胖之人暗自摇摇头……
与瑞王府的深夜密谈相比较而言,新敕封的玥王府邸就要安静的多。
燃着两盏幽幽宫灯的书房内,玥王闵柏淳正穿了一身碧蓝色里衣靠在太师椅里,一手握着兵书,一手里握着一把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紫砂壶不时啜饮一口。
“咚!——咚!咚!咚!咚!”
王府宅院内巡逻报时的更夫敲响了铜锣。
不知不觉,已到了五更天。
闵柏淳听到外面的锣声,又看了两页后才缓缓抬头,合上手中的书,扭动了两下有些发酸的脖颈,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时书房外的门被敲响,闵柏淳放下捏着眉心的手,声音里略有疲累道:“进。”
吱呀一声门响,紧随而来的还有外面风雪带来的寒凉之气,一袭暗色衣衫的人站在距离闵柏淳六尺多远的地方站定。
“王爷,属下已经将书信分别送往各府,丑时左右分别有几位大人去往瑞王府,至今尚未出府。”来人简短的禀报了两句。
“哦?这种时候这位好皇兄竟也不知避避风头,这贪功冒进的性格怎么越发不知收敛了呢?”闵柏淳似有疑惑的讽笑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斩草除根
暗色衣衫的人听后也并不答话,又没有得到闵柏淳让他下去的命令声,仍旧只是微微躬身颔首的站在那里。
闵柏淳讽笑一声后继续道:“王兄因为我和老三封王的事情而有些坐不住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未免有点太沉不住气了。”
说罢闵柏淳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只穿着一身里衣的闵柏淳在站在窗下,外面的寒风裹着飞雪吹了进来,吹落到闵柏淳的身上、脸上。
他好像感觉不到这股寒冷一般,屋内的氤氲热气缭绕到窗外,闵柏淳伸出手掌,接住了几片雪花,仅仅只是一瞬间,寒雪便融化在他掌心。
闵柏淳看着窗外的飞雪意味不明的哂笑一句:“瑞雪兆丰年啊,不过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垂下的手臂,融化的雪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地,无声的落在他脚下的地衣上。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明朗,闵柏淳打了个哈欠,随后走向书房里间的软榻前。
他翻身上了软榻后,抓起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闵柏淳声音有些含混的吩咐道:“窗子关上,你也退下吧。”
暗色短衫的人听后对着软榻的方向微微一躬身,脚下无声的移动到窗前,轻手轻脚的关好窗户后,又往炭炉里加了几块木炭,便又无声的退出。
躺在榻上的闵柏淳双眼微阖,听见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才放松微拧的眉心,没过多久便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而此时的一间暗室中,仍旧燃着数排明晃晃的烛火,烛台下一堆流淌下来的珠泪凝成一片似流水般的波纹,看样子已经这烛火似是已经燃了许久。
纯金的龙椅在烛火下依旧散发着威严的金芒。
在那一整幅山水画前站着两名长身玉立之人,一人身着锦衣华服,另一人身穿蓝灰色布袍,微微偏头间,浅灰色瞳仁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琉璃般的色彩。
但此时这双眼里却带着些微冷意。
“主人,根据探子回报,数位大人纷纷前去瑞王府中,而玥王虽未有人前去府中拜访,但却有侍卫潜到几位大人府中送了书信。”灰眸人低沉着声音道。
“看来这两位都颇有些着急啊,相比较倒是玥王更能沉得住气些,不过瑞王着急也不意外,毕竟今夜轩帝不住的低咳确实会令某些人心忧啊!”锦衣人语中带着一丝讽刺。
“主人,如今三位皇子皆封为王爷,若只论封号上三人可谓是不相上下,若就个人势力而言,恐怕还是瑞王势大。”
“玥王虽说所笼络之人近一两年里新启用的人居多,另有李丞相虽对几位殿下的态度暧昧不明,可他的得意门生早已悄悄投到玥王麾下。”灰眸之人微微抱拳颔首。
灰眸人继续分析道:“这些新锐看似不起眼,但却恰好是这朝堂之上的新鲜血液,虽不像为官已久之人那样老奸巨猾处事圆滑,但他们身上却有着一帮老家伙们所没有的那股子冲劲和不顾一切的勇气,只怕这二人的势力还是旗鼓相当的。”
锦衣人听后嗤笑一声道:“军师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个人来,此人倒是颇为有趣。”
“哦?能让主人称之为有趣之人,属下倒是十分感兴趣了。”灰眸人眼中闪过兴味,微微躬身侧耳倾听着。
“顾言二子顾清临,此人可是出了名的京中纨绔子弟,向来是位玩世不恭之人,行事风格也颇为诡谲难辨。”锦衣人声音淡淡,又带着一丝鄙夷之意。
“此人能得主人如此评价,看来绝对不容小觑。”灰眸人后半句话说的也略带了几分嘲讽。
“顾清临此人虽说仅凭着今日的阿谀奉承谋求到官职一事不怎么光彩,但别忘了他手中还掌有一条商道,只怕此人怕是要摆脱纨绔之名成为这金陵城中崛起的新贵了。”
“何况此人最近与瑞王往来颇为密切,其父顾言归到瑞王一派也不过是指日可待,虽然明面上看瑞王与玥王势力相当,但实则瑞王还是压过玥王些许。”锦衣人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主人说的不错,以顾言八面玲珑的为人,想必在朝堂内外必定也有多方势力,但属下有一个观点与主人有异。”灰眸人说完看了一眼锦衣人。
锦衣人听后轻缓转头带笑道:“哦?是吗?说来听听。”
“顾言虽说门下势力颇多,但押宝事大岂是顾言一人能左右得了的?就像那顾言的干弟弟冯乙未那样四处逢迎的人恐怕大有人在。”
“如今二皇子被敕封为玥王,想必冲着这万中无一的尊贵封号将有大批人员投入到玥王旗下。”灰眸人嘴边带着一抹冷笑。
锦衣人听后嘴里哼笑了一声,开口道:“旗鼓相当斗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只是现在恐怕默默无声的瑾王才是势力最大的一方。”
“虽然瑾王有卓阳国耶律德尔这个强有力的外援,可朝中势弱,怕也只有叶洵那个老顽固爱屋及乌的投靠于他,更何况耶律德尔不可能常驻京中,只怕那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灰眸人眼神淡淡,言谈间并不把瑾王闵柏衍放在眼中。
“军师,你说这叶洵之女是不是一个祸患?上次未能得手,以为她应该收敛一些,却不想不到反而越挫越勇了呢!”
锦衣华服之人也不回身,只是用手在山水画上顺着山川河流轻轻的描绘着。
“上次的确是错过了一个大好时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灰眸人语中带着点喟叹之意,但却不难听出这话其中的森冷杀意。
“虽说叶洵之女叶婉茹即将成为卓阳国前无仅有的义公主,但封号再过高贵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手无实权的一位,并不能给瑾王带来过多的势力相助。”
“恐怕还会变成京中贵女们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之人。”
说到这里灰眸人语中的冷意转暖,带上了些许讥笑。
锦衣人听后眼中滑过一道了然,而后笑道:“军师果然聪慧过人,往往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面。”
“主人,您过誉了。”灰眸人含蓄一笑,微微颔首以示谦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寒风落雪
“叶婉茹本就为权臣之女,现在多了这一重身份,怕是在京中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这些官员立场不一,又有谁会让自家女儿与敌对之人的女儿有过多的亲密往来呢?”
“若是这种时候他们再不知道避嫌,恐怕就要惹得他人猜测,倒时弄的鸡飞蛋打岂不要大呼悲哉!”
锦衣人说完哈哈大笑一声,好似已经看到了那些官员们被遗弃的嘴脸,但笑过一声后,肆意的笑声便戛然而止,他阴测测道:
“虽无实权,但仅凭义公主之名怕是会从卓阳国为瑾王带来想不到的上好资源,更何况凭瑾王与叶婉茹的关系,此时恐怕瑾王已经和耶律德尔达成了某种协定,若不除去此人,真是我心难安呐!”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事不过三,这个叶婉茹可是一再的挑战了我的忍耐力啊!”
锦衣人双眼微眯,虽是笑着的语气,但是笑意不达眼底,眼中泛起的森森冷意让这间温暖明亮的暗室中好像都凉了不少。
灰眸人看着这样的锦衣人,虽是知晓主人的性格狠辣,但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呢!随后灰眸人嘴角微扬,同样的一抹冷笑挂在脸上。
而此时宿在皇宫里幼年宫殿中的闵柏衍也未能入睡,他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透过大开的窗子飘进屋里,落在他的身上。
今夜的桩桩件件都让人出乎意料,父皇此时才为他和二皇兄封王,当着文武官员和外邦使者的面前,虽说这份荣耀不易得。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喜悦之情,父皇的做法实属让人寒心。
若真的是因为赈灾有功因此敕封王爷,也早该在他从灾地归来回京进宫述职时,便将这份荣耀赏赐下来,而不该等到现在。
当初大皇兄被封为瑞王时,他心中不是没有埋怨过,不是没有过不甘愿,都是同样的少年皇子,他闵柏衍自认能力不输任何人。
却偏偏父皇被荣妃吹了枕头风,将这份荣耀落在了大皇兄身上。
他虽对大皇兄毫无偏见,但自从恒毅和大将军出事后,他渐渐的对两位兄长稍稍疏远了些,每每想到这些人有可能是背后的刽子手,他便不能强颜欢笑着同他们虚与委蛇的扮演兄弟情深。
且于政事上大皇兄毫无建树,就连赈灾也不过是一番寻欢作乐,更枉论之前还有闯了妻妹闺房的丑闻,当时更是成为了百官们闲暇时的谈资。
若不是婉茹妹妹在一旁加以劝慰于他,虽不至于让他抑郁成疾,恐怕他一段时间内也会消沉下去。
少年之人若是没有了这份意气风发的光彩又和垂垂老矣的叟者有何异?
一位皇子和一位王爷,孰轻孰重,旁人心中自是知晓。
他虽然不看重王爷的名分,却十分想得到王爷该有的权力,有了这份权力,他调查起来才不会束手束脚,事出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半年之久,却仍旧毫无进展。
每当午夜梦回时,他总是恍惚间好像能看见恒毅带血的脸,每到那时他总会忍不住想恒毅会不会是在无声的质问他。
这些事情他从没有对人讲过,包括最亲密的母妃和婉茹妹妹,许是今夜饮多了酒,心神松弛,这些事情便齐齐涌上心间。
经历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渴望那份滔天的权势,只有掌握了权势,才能唯心所欲、才能查明事情真相、才能保护自己想要护住的人,并且还大耀国黎民百姓一个衣食无忧的盛世。
想到今夜国宴上父皇止不住的低咳,闵柏衍眼中闪过担忧,但几日前曾去父皇寝宫外想要侍疾却被拦回来这件事却又在他眼前闪过。
罢了!闵柏衍双眼出神看着窗外的落雪,无奈的叹息一声。
从前英勇神武的父皇不在了,如今在的只是一个昏聩无道且戒心极强之人。
静静的矗立在窗下的闵柏衍如同一棵苍翠的青松,任由寒风落雪的无情洗礼。
岚湘郡主大殿之上口出狂言、大放厥词侮辱婉茹妹妹被父皇禁足一月,也算是对婉儿、对叶大人与卓阳国有个交代,只是这惩罚在他看来有些过于轻了。
闻语兰被姑母骄纵惯了,说话行事太过狂妄张扬,说的好听是性格直爽,说的难听点还不就是没脑子,想到这闵柏衍眼中闪过冷意,倒是小看了那个温素心。
温素心在祖母殿中的言行他已有耳闻,如此可见温素心并不像表面那样文静娴雅,反倒是心机深沉。
如今婉茹妹妹即将成为卓阳国义公主一事,他心中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婉茹妹妹有了卓阳国义公主的身份加持,日后想要找婉茹妹妹晦气的闻语兰亦会收敛几分。
忧的却是有了这重身份,怕是上次刺杀不成的暗中黑手怕是要再动杀机,如今婉茹妹妹声名渐起,又素来与他交好,肯定对某些势力造成了威胁。
明枪易躲,暗箭却是难防,如何才能护得婉茹妹妹无忧呢?
他突然想起婉茹妹妹当时听见耶律王子将册封为义公主一事公诸于大殿时,她惊讶的神情,想来此事事先婉茹妹妹并不知晓,这会不会是耶律王子的个人决定?
以此表明婉茹妹妹对卓阳国的重要性,一是在警告暗中之人,让他们不敢妄动,以此来保护婉儿;二是不动声色的羞辱了语兰表妹,让她知难而退。
不过若不是语兰表妹在大殿上闹了这么一出,此事大概也不能成,但一想到其中的利与弊,闵柏衍心中对闻语兰的恼怒又加了三分。
此时的叶府书房中叶家父女二人恰好也谈及此事。
“婉儿,耶律王子之于你似兄长、似挚友,但更是贵人啊!”叶洵面目含忧的叹了一声。
叶婉茹眉眼间闪过暖意,轻声道:
“爹爹说的不错,今夜若不是耶律兄长站出来替女儿解围,以女儿的身份在国宴大殿之上与岚湘郡主唇枪舌剑便是以下犯上,更会落得个牙尖嘴利,和清誉不佳的名声,女儿虽不在意这个,但却不能让爹爹和家族蒙了羞。”
“婉儿错想,你以为爹爹还会在乎这些虚名吗?”叶洵摇头满不在意的笑了一声,眼神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叶婉茹,而后问道:“依婉儿之见,此事是耶律王子临时决定还是与卓阳国国王商议过的?”
“耶律兄长行事谨慎且有章法,兄长虽对婉儿亲若兄妹、照顾有加,但册封义公主一事事关重大,婉儿以为应当是与卓阳国国王商议过的。”
略思忖了一会儿后叶婉茹方缓缓开口。...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民风开放
叶洵听后心中甚是欣慰,婉儿虽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但气度却越发的沉稳起来,遇事不急不躁,还能冷静做出详密的分析。
叶洵不由赞了一声:“婉儿当真是越发的出众且心性更加坚定了,这猜测与为父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随后叶洵道:“且耶律王子虽然对你照顾有加,但对为父乃至叶府的家眷们都甚为冷淡,这其中是何意你可知?”
“女儿知晓,耶律兄长是不想让轩帝和诸位殿下忌惮父亲,义公主之事也仅仅是与女儿有关,而和整个叶家无关。”叶婉茹柔柔的声音里带着暖意。
“虽说此法不甚奏效,但难得的是耶律王子的心细如发,短短的时间内竟然连这一点都考虑进去了,说到底耶律王子也是为了婉儿好。”叶洵语带赞赏,浑不在意是否会被陛下猜忌。
叶婉茹本有些担心父亲会不会不悦,但观父亲面色如常,仍旧一副豁达疏朗的样子,甚至眼中还带着对耶律兄长的赞叹之意,心下不由松了松。
册封义公主事大,按礼说应当与爹娘和祖母商议过,才会宣布出来的,但今夜事出有因,耶律兄长又是维护于她,她心中不会存有芥蒂,她只是怕性格有些古板的爹爹会心中不喜。
叶洵挑了挑眉看着等下舒了口气的女儿,不由笑道:“怎么,婉儿是怕爹爹会在心中怪罪耶律王子不顾礼数吗?”
叶婉茹听后霎时俏脸绯红,有一种心思被爹爹看穿的错觉,随后干咳了一声嗫嗫道:“爹爹,婉儿只是有些担心。”
“爹为官多年,向来清明,这古板的性子自是为了应付那些朝中的老狐狸,可爹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你与耶律王子君子之交,爹爹什么时候管过?”叶洵看了一眼羞赧的叶婉茹,语气有些无奈道。
“爹……”叶婉茹有些羞恼的叫了一声叶洵,便偏开头去。
心想自己还是太嫩了,在爹爹面前这些心思都不够看的,那她日后要更加懂得收敛心绪,不若以后打交道的都是老奸巨猾之人,被看穿了心思还要如何行事?
“说到担忧,爹确实是有忧心之处,既然卓阳国国王已经承认此事,那么日后爹爹与你和耶律王子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这不是疏远与否就能取决的,爹官至兵部尚书,而卓阳国实力与我大耀国相当,这种猜忌会一直存在。”
说完叶洵拍了拍面色有些肃然的叶婉茹,示意她稍安勿躁,继而道:“你又与瑾王爷交好,是以,无论爹是否在暗中支持瑾王爷,在旁人眼中,我们叶家、瑾王爷和卓阳国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且日后,无论是爹、还是瑾王爷、或是婉儿你行事将会更加的艰难,婉儿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出行时的安全问题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叶洵看向叶婉茹的目光深邃悠长。
叶婉茹眼中动容,无论什么时候爹爹首先考虑的都是她的安危,爹爹少年得志,虽为官多年,难能可贵始终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即使爹爹明知轩帝已经对叶家起了猜忌之心,却仍旧听不到从父亲口中说出的半点怨言。
叶婉茹心中不由对叶洵的敬佩和儒慕之情更深了,她连连点头道:“爹爹放心,女儿身边不只有怀瑾、怀瑜两兄弟,更有兄长的鹰羽卫和耶律兄长暗中派的侍卫保护,您常在外行走,更要当心才是。”
“爹不过是不懂钻营的老古板,谁能对我下手?”叶洵摆摆手浑不在意的自嘲一声,随后看了看外面渐渐明朗的天色道:“婉儿回去歇息吧,多睡会,今儿不用去你祖母那里请安了。”
接连忙碌了几日,今儿又在宫中谨慎的应对了大半日,回到府中后父女二人又接连谈论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叶洵面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疲色。
叶婉茹站起身来,福了福礼道:“爹爹也早些回去歇息,这会儿恐怕娘也没睡呢。”
叶洵捏了捏眉心,眼中溢出一抹温情的神色,同样站起身来道:“好,爹不回去,你娘也不会放心。”
叶婉茹笑着取过她和爹爹二人的大氅,父女二人一起走出书房,侧房里候着的侍女小厮迎了上来。
叶婉茹看着走在身前挺拔的身影抿唇一笑,心中却甚是欢喜,爹和娘成亲已近三十载,却一直鹣鲽情深,婆媳间更如亲如母女,更没有偏房姨娘来添堵,这样情深似海的感情如何不叫人羡慕呢!
此时在洛河街上那座四进的宅院里却听见一阵阵小童欢呼的声音响起。
耶律齐飞还穿着那一身参加国宴时的袍子,头上的瓜皮小帽也不知丢到了哪,一张笑脸红扑扑,头上那一撮桃心发上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着。
“王兄,叶姐姐是不是真的要成为我的真姐姐了?”飞儿扬高的声调里满是喜悦,双眼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更是熠熠生辉。
“什么真的假的,你都问了王兄四遍了……”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的耶律德尔看着飞儿不时团起一个雪球四处抛着,和煦的面上有一些无奈。
自从飞儿醉酒出宫,耶律德尔便带飞儿先行回府,可哪知到了宅院门口,侍卫刚要搬动飞儿进屋时飞儿便醒了。
也不知是看下这大雪兴奋的,还是才反应过来叶婉茹将要变成他的真姐姐一事,强拉着耶律德尔在漫天大雪中疯了半宿。
一动不动站在飞雪中的耶律德尔身上、头上已经落下了一层厚厚的雪,眼中带着宠溺的笑又对着飞儿说了一遍:“是真的,咱们父王同意过的。”
“喔!太好啦,叶姐姐以后就是我们卓阳国最尊贵的公主啦,我也有亲姐姐啦!”飞儿欢呼一声后围着耶律德尔跑来跑去。
耶律德尔看着这样的飞儿也不由被他所感染,跟着低笑了几声。
在朱雀大街的官驿中,一座三进的宅院外守卫着数十名不同服饰的侍卫,在中院里一间房里仍旧燃着明亮的烛火,宋扶杰坐在灯下眉头舒缓。
身旁的侍卫看了一眼二殿下,心中不由疑惑道,今夜到底在大殿中都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二殿下还没有梳理完。
宋扶杰坐在一旁自是不知侍卫心中所想,他们使者住在这官驿中少不得被人监视,今夜之事太过繁多,他不能书写下来给人留以话柄,只能细细回想然后记在心里。
又梳理了一遍没有遗漏后,宋扶杰吐了口气,怪不得大皇兄不愿意来,路途远且不说,就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让人非常不喜。
想到这,宋扶杰眉心蹙了起来,那叶尚书之女真是一位胆大的姑娘,竟敢盯着外国使者看的出神,看来大耀国民风开放果然不假。
宋扶杰抿了抿嘴,鼻腔里略有不悦的哼了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熟悉之感
转瞬之期便到了上元节花灯会这天,刚刚用过早膳叶婉茹仍旧取了书坐在榻上安静的看书,一旁的碧玺不时看一眼虹玉再看一眼看书的自家小姐。
虹玉对着碧玺摇了摇头,碧玺便有些气馁的吐了吐舌头,大年下的小姐只出过一次府门,还是前去赵侍郎府上为诗妍小姐添妆,其余时间不是看书就是画画。
今儿是花灯会,可是热闹极了,可小姐却一脸的不为所动,碧玺一颗想看热闹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垂眸的叶婉茹眼角没错过碧玺的小动作,心中便觉好笑,碧玺现在毛躁的性子也越发沉稳了些,换作以往碧玺一定会寻着各种由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今儿虽是花灯会,可真正热闹的时候却是在晚上,白日里也不过是商贩较往日里多些,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的街上全是人。
有很多城外的人们都会早早的赶到金陵,今天也是酒楼客栈生意爆满的一天,来的晚了怕是没得住店的客房。
碧玺这爱热闹的性子真是改不了了,现在去街上都是人,人挤人不说,白日里也不会点花灯,看的不过是往日的街景,越发不爱热闹的叶婉茹想想那情景便有些头疼。
过了花灯节后,不出正月十八她便该随耶律兄长启程前往卓阳国了,打从过了年,娘亲便开始亲自着手打理她要出行的一应事务。
原先已经备好了不少衣物和器具,但现在她要被封为卓阳国义公主,娘又让绣房的绣娘们用御赐的衣料给她绣制了数套衣物,唯恐被人看轻了去。
不只衣物改过换新,就连常用的一应器物也都重新换了一遍,这期间也给卓阳国国王和王后等人备下了不少的贺礼,以至于到现在娘还没收拾完。
前去卓阳国还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局面,还有爹爹提过的那位藩王,不知道这义公主的身份能不能给她带来一些便捷的地方。
想到不日便要启程,将要面对的林林总总一应事务,叶婉茹一颗心开始上下浮动有些静不下来,索性便合上了书,放在矮几上,手拄在下颌上看着窗外。
一旁候着的碧玺见状,眼中迸出兴奋的光彩,眨也不眨的看着叶婉茹的背影。
“不急,晚上才是热闹的时候,现在去了也看不到花灯,更不能猜灯谜。”叶婉茹头也不回的笑着说了一句。
她想起来,每年碧玺便是最期待猜灯谜的,这小妮子月银不少,却舍不得拿来买一盏喜爱的花灯,只等着猜对了灯谜,赢来一盏免费的。
碧玺听见自家小姐这句带着压不住笑意的话,满脸喜意的脸上现出一丝羞赧,羞得面色通红,像熟透的李果,双手绞着手帕,扭捏起来。
另一侧的虹玉听后打趣的对着碧玺眨眨眼,也跟着笑起来。
申时一过,叶婉茹便带着早就收拾好的虹玉和碧玺二人出了府门,府门外怀瑾和怀瑜二人已经将马车备好,三人坐上马车后,马车便朝着祥和楼的方向驶去
早前叶婉茹通过二位兄长派给暗中保护她的人传递了酉时在祥和楼汇合的消息,虽然现在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但今日不同往常,叶婉茹怕出门晚了到时候人太多马车行不进去。
这个时辰的街上已经开始人声鼎沸,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气腾腾的吃食摊子前更是散发着种种诱人的香味。
这阵阵扑鼻而来的香气从被撩开的窗幔钻进了车厢中,惹得坐在窗边的碧玺不住的吸着鼻子。
车窗外,跟着大人四处游走的孩童紧紧的抓着大人的手,扭头好奇的看着缓慢驶过的马车,四五岁的小童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袄,也不眼生,看见车窗里碧玺好奇的打量时抿着嘴甜甜一笑。
“小姐,你快看,那个小娃娃跟年画上的小童子似的!”碧玺兴冲冲的叫了一声叶婉茹。
现在的马车行驶缓慢,在街道中央已经隐隐排起了长龙,叶婉茹听见碧玺的声音便也和好奇的虹玉探着身子向窗口外看了一眼。
正盯着车窗看的小童突然被车窗口露出的三颗脑袋吓了一跳,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嘴中也发出惊呼一声,嘴巴张的老大。
虹玉看见小童的反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她的胭脂抹开了呀,不至于把这年华娃娃一样的小童吓成这般摸样吧!
叶婉茹看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可爱小童,不禁想起了飞儿,第一次见飞儿,飞儿和她从门缝里对视时,也是这般模样,她不由抿唇一笑。
仰着头的小童看见车窗里的漂亮姐姐笑时,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眯起来像两道弯月,嘴巴矜持的抿着,被大人拉走的时候还朝着叶婉茹三人挥了挥手。
小童因为什么吃惊的事情就成了慢慢道途中虹玉和碧玺争辩的谈资,等到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祥和楼门口时,这二人才停止了争辩,扶着叶婉茹下了马车。
出府时太阳悬挂在西边的天幕上,到现在已是一片繁星初上,整条街上已经挂起了花灯,乍眼一看好似一条闪烁着明亮星光的星带,整条街被照的恍如白昼。
祥和楼临窗雅间里顾清临正靠在打开的窗户向外面望着,看见叶婉茹下了马车,顾清临将小手指放在嘴边,唿哨了一声。
呼哨声在街上喧嚣的声音里很快便被淹没,站在楼下的叶婉茹听见呼哨声心里便已知晓是谁。
她抬眸就看见二楼上顾清临正将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手中端着一杯酒,脸上仍旧挂着轻浮的笑,正对着她遥遥举杯。
“又是这个登徒子!真是晦气!”虹玉皱了皱眉,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叶婉茹看见顾清临的轻佻模样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往大耀国路途遥远,将与此人一路同行月余,想想心里就更觉无奈。
想着她心中便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她十分讨厌行径轻佻浪荡之人,但面对顾清临时她总是不能真正的讨厌他。
偶尔还会隐隐升起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她此前与顾清临并无交集,那么这种熟悉之感是从哪里来的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