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师话家常
叶婉茹手里捧着古籍,一双凤眸是满是水光,颤抖着葱兰玉指轻轻抚摸着泛黄的纸张,好似恐怕力气大些纸张就会碎掉。
用丝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嫣红的唇有些颤抖:“是这个,看这生长习性和药性都标注的很清楚,生长在苍崖山巅之上。”
“太好了,这样就容易多了!”乐观的碧玺拍着手掌高兴叫道。
叶婉茹捧着古籍往后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嘴里喃喃道:“这里虽说了苍崖山巅,却没说苍崖山巅在哪,可天下之大,这要去哪里找!”
“有办法了,怀瑾,你等晨课结束后问问大师,这本古籍能否让我拿回去临摹一下。”叶婉茹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溢出希望的神色。
怀瑾连忙小跑着去外面,虹玉和碧玺轻声安慰着叶婉茹,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古籍,三人向远处的门口走去,这样也能早些知道大师是否同意。
等待是最让人焦急的,她觉得门口到长长的走廊这段距离都那么遥远,让人难捱。
“小姐,你想到了什么办法?”碧玺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有些着急。
“小姐是想拿回去画下来,再标注好地点,这样也好让人打探清楚,是吧小姐?”虹玉轻声解释着,询问了一下叶婉茹。
叶婉茹却似没听见一样,兀自捧着古籍,望着远处出神。
好似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两道人影出现在那一道古松下。
竟是无尘禅师也前来了,他一改往日的不疾不徐,略快的脚步带起的风,鼓动的大红袈裟翻飞,而武功不弱的怀瑾竟然堪堪才能赶上禅师的脚步。
叶婉茹见大师亲自前来,连忙迈着莲步端庄的快步走过去,满脸歉意福了一福:“怎好惊动禅师亲自前来,耽误了晨课,小女实在愧不敢当。”
“无碍,今日晨课本就由弟子诵读,往日里你都会准时等候,今日尚未前往,老衲料你是有事耽搁了。”无尘捋着飘荡在下颌间的胡须。
“确实有事耽搁了,还望禅师见谅……”整夜未眠的叶婉茹看上去很憔悴,可一言一行都不失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优雅。
“来的路上老衲已经知晓了,区区一本古籍就算送你又何妨,况且我与你祖父颇有些渊源。”无尘看向远方,语气有些怀念。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难怪禅师对他一直照顾有加,本她以为是祖母时常前来进香的原因,却不想都是因为祖父的荫蔽。
“想必大师与祖父感情曾经十分亲厚。”叶婉茹虽然心里十分着急回去,但禅师又一副话家常的怀念模样,让她无法开口提出离开。
“是啊,自从他去世以后,就没人陪老衲喝酒聊天了!”无尘眯着眼睛一脸笑容。
此话一出,叶婉茹三人默了一默,谁都不曾想到德高望重的无尘禅师竟然饮酒,作为出家人,这个课室破了戒律的。
“禅师乃性情中人,想必佛祖是不会怪罪的!”叶婉茹对着远处的高大佛像拜了拜。
“呵呵,你祖父曾和我说过,他的乖孙女精灵古怪,老衲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无尘禅师笑着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叶婉茹话语里的暗中挖苦。
第十六章 你愿意吗
他二人在这闲聊,急的旁边虹玉三人直跺脚,不明白为什么禅师明明都答应把书借给他家小姐了,却还是不放他们走,硬拉着他们小姐聊天。
那三人的小动作都看在无尘眼里,叶婉茹眉间的急切他也看在眼里,却仍在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好似之前步履匆匆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可知那咏心荷生长于何地?”无尘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
“小女知道!”叶婉茹一整面容,眼带坚毅。
“你可知那苍崖山巅风雪无偿,一路上更是艰险重重,很可能没命到达!”无尘的声音如洪钟般,在寂静的古书楼前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愿意一试!”叶婉茹也加大了声音,眼睛却不争气的红了,她想到了此时此刻恒毅哥哥可能正满身鲜血的躺在那里。
“如果咏心荷需要鲜血来换,你还愿意吗?”无尘的声音越发严厉。
“我自是愿意的,我愿意用我的血去换!”叶婉茹紧咬着唇,一滴滴泪水划过有些苍白的脸颊。
“生命的最后时刻陪在他身边不好吗?”攸的无尘声音轻缓,竟有些似是在自言自语。
好啊,当然好,如若不然,怕只能黄泉下才能相见了,可她更愿意看那挺拔俊朗、身姿如兰的少年肆意天涯!
“自此生死两茫茫吗?我不,人定胜天,总会有奇迹的!”叶婉茹抬着泪眼婆娑的脸坚决的否定着。
现在这个死字像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不能说亦不能提,其实都是源于心底的恐惧,她不愿听见那人一点不好的消息。
虹玉和碧玺紧握着对方的手,不明白刚才说的好好的二人怎么忽然吵起来了,一脸紧张的看着无尘,生怕他会反悔把书拿回去。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就把这个给你,只是求得求不得就看你的造化了,毕竟她的脾气那么古怪!”无尘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无可奈何的妥协。
“小女谢谢大师,刚才心绪不稳冲撞了您,还望大师切莫介怀!”刚才的嘶喊像是把心底的恐惧发泄了出来,回过头来便有些不好意思。
“若论年龄与辈分,你叫我一声祖父,我也是应得起的,只是如今我已步出红尘,就不讲那俗礼了,老衲岂会与一个孙辈的计较!”无尘一甩衣袖,拉起了低身行礼的叶婉茹。
同时一块锦帕大小的皮质地图扔在了她的怀里。
“你虽有了地图,只是路途遥远且崎岖,更何况天气无常,你多加小心吧!我也算对得起你祖父……”无尘叹息一声后转身就走。
“多谢大师指点!”叶婉茹喜极而泣的对着无尘的背影恭敬福身。
三人抱着古籍和地图快速的向相反的方向小跑着,知道了准确的地点后,她心里总觉得每一转瞬似乎都很漫长。
急匆匆的回到客院时,激灵的怀瑜见小姐手里抱着一本古籍,转身进了屋里准备好笔墨。
强压着心底涌起的一丝喜悦,叶婉茹坐在木桌前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挽袖提笔,大约过了一刻钟,一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咏心荷跃然纸上。
就连地图都画出了大致的线路,而咏心荷竟画的和古籍上所画分毫不差,甚至看上去比古籍上的要多了几丝生机和灵气。
第十七章 挥泪拜别
接连画了四五张叶婉茹才停笔,“怀瑾、怀瑜你们带上画纸,分别送往大将军府和咱们附上,有了画纸,找起来也容易些,另外将这封信交到我爹手中,他会安排。”
将两样东西分别交到他二人手中后又叮嘱了一句,“你们速去速归。”又转头吩咐虹玉和碧玺二人,“你们去给我收拾几件厚实的衣物出来,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府。”
全都安排妥当后她长出了一口气,人也显得倦怠,似是这一刻所有的疲惫才都涌现出来。
“小姐,你为什么要赶我们回去?”碧玺期期艾艾的苦着一张脸。
“小姐,无论您要做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何况路途遥远,没人照顾你怎么行!”虹玉一脸不赞同的低声劝慰着。
“什么?您竟要亲自去?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吗?道路艰难,如果您再出点什么事,您让老爷和夫人怎么办啊小姐!”碧玺听了虹玉的话才明白小姐的意思,嗓音提高的不少。
“碧玺,你在胡言乱语瞎说什么!”虹玉呵斥了一句。
“我心意已决,莫要多言,快去准备吧,他二人脚程快,再有个两刻钟就该回来了!”叶婉茹疲惫的挥挥手。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一介女流之身,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定能寻到咏心荷,但是兵分三路总归还是希望又大了一成。
何况从无尘禅师话语间,不难听出苍崖山巅上的人与他颇有些渊源,只不过那些都是牵扯的陈年旧事,就与她无关了。
让怀瑜带回府中的信上已经向父亲禀明了一切,想来父亲会支持她的,就是母亲和祖母那里要能瞒多久瞒多久,毕竟祖母年事已高,是经不起一点打击了。
焦急又漫长的等待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哭哭啼啼的虹玉二人给她收拾好包裹后,在她的再三催促驱逐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如今清冷的客院只有她一人,更显孤寂,心中的想念与忧心并升,叶婉茹对着前方高大的佛像跪了下去,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每一次跪拜都在心里默念一句:愿佛祖保佑恒毅哥哥渡此劫难。
三拜九叩后,叶婉茹又起身朝着金陵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她紧咬着唇额头抵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此行可能凶多吉少,如果……,那她只能做个不孝女了!
跪了大约能有一刻钟后,她才起身回到屋内,打水净面,换上一身改良的枣红戎装,道路遥远,坐马车实在太过缓慢,幸好她跟着恒毅哥哥学过骑马。
想到此,叶婉茹面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浅浅的笑意犹如春风拂面,却又暖意无限。
不多时怀瑾和怀瑜先后回来,随着他二人落在院内的还有二十名侍卫,其中十名身穿铠甲、腰间佩剑的分明是大将军府里派来的。
怀瑾怀里抱着个包裹,交给了叶婉茹,“将军夫人托我转交给小姐,并让小姐务必保护好自己。”
唰的一下,两行宛若水晶的泪珠就挂在了她的脸上,如今恒毅哥哥生死未卜,心中最痛的莫过于伯母,她之前行事匆忙,竟忘记写封书信给伯母,如今还叫伯母替多她担一份忧。
第十八章 记住我在等你
打开包裹后,里面竟有一件防寒极佳柔软顺滑的冰蚕丝护甲,另有一件毛色极好的火狐大氅,这件大氅她也有一件,只不过她的是恒毅哥哥亲手猎的白狐皮所制。
而伯母这件却是大将军猎的火狐皮所制,平日里伯母不怎么舍得穿,倒成了常常拿来睹物思人的物件,想不到,如今竟都给了她。
“小姐,老爷也交代务必保护好自己,且画纸已经派人送往谷主那里。”怀瑜拿出一块令牌双手递给了叶婉茹。
看着手里的令牌她有些怔楞,这块刻着兔子的令牌她记得,小时候她极爱兔子,一次祖父雕刻令牌时,她嚷闹着要刻兔子,爱极了她的祖父放弃了原本选好的青狼头。
这块令牌可以召集祖父手下那一派早已隐姓埋名的部将,祖父早年间在江湖上威望颇高,常做一些惩恶扬善的事情,死在他手里的贪官污吏不在少数。
只是后来父亲入了仕途,祖父才渐渐收手,而那一帮部下受不得约束,渐渐都归隐,自此做一个普通人,只是这令牌依旧有效。
儿时常听祖父将那些快马江湖、侠义无双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记忆幽深,想不到如今父亲竟将这令牌给了她。
敛了敛心神,叶婉茹收好令牌,语气坚定:“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尚且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入骨的决然。
怀瑾和怀瑜道一声得罪了,就一左一右架着叶婉茹的胳膊和众人一同翻出了院墙,叶婉茹回头望了一眼大雄宝殿的方向。
无尘大师离去的背影,让她觉得大师并不想看见她前去辞行,若她能活着回来,就带回来一些苍崖山巅上那人的消息吧!
众人飞到后山的小路上早有二十多匹良驹等在那里,纷纷翻身上马,身量尚未长开的叶婉茹站在高头大马前更小娇小。
拒绝了怀瑾和怀瑜的搀扶,她一脚蹬在马镫上,左手抓着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右手同时握紧缰绳,火红的大氅翻飞,配上枣红的戎装,反倒衬得她有些英姿飒爽。
“咴~咴!”马儿被脖颈间突然拉紧的缰绳嘞的嘶叫了几声。
她有她的倔强,将军府中之人都是常年征战杀伐之人,最见不得娇滴滴的人,虽说暂时保护着她,可也全是为了给恒毅哥哥寻药。
她不能做到让他们钦佩,但是一定不能让他们觉得带她是多了个累赘,会让他们私下里诟病恒毅哥哥的。
她的这一利落的动作,让原本留在这看守马匹的士兵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意外,那位似是队长的人低咳了一声,这士兵才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
本以为多少会受到些轻视的叶婉茹,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没露出一丝一毫,反而有一两个露出有些钦佩的神色,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
哒哒哒,一连串的急切的马蹄声响起,马匹疾驰在官道上,虽是学过马术,可她骑艺并不十分精湛,才奔跑了一会儿,便觉得颠婆的十分难受。
耳畔猎猎的风声在呼啸着,疾驰的马蹄声将她的思绪带到很远,她不敢想,她不去恒毅哥哥的身边陪伴,他会不会怪罪于她。
恒毅哥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婉儿一定可以寻到咏心荷的,你不是说过要一直保护我的吗?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你也万万不能食言,你不是说这次回来就要向我爹提亲的吗?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第十九章 天生媚骨
苍崖山位于云帆国相邻的沧澜国境内,虽然云帆国与大耀国相邻,而大耀国距离沧澜国却甚远,且苍崖山还在沧澜国的西北处。
苍崖山高耸入云端,终年飞雪,更有传言山腰之上是会常常电闪雷鸣,诡异的很,都说那里住着成了精的妖怪,本就苦寒之地,更是少有人涉足。
叶婉茹骑在马上听着队伍前方传来的断断续续说话声,对此行的目的地有了大致的了解,那些传言不见得是真,多半是无尘大师口中之人的手笔。
只是这一路注定了艰险重重,但这是就恒毅哥哥的最后一丝希望,现在几路人马同时行动,就是多了几重的保障。
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要耽搁多久,半月杀半月杀,只有半月之期,也幸得这座下马匹都是将军府带来的良驹战马,她心中的希望不禁又多了一重。
夜幕已降临,空旷的官道上更显寂寥,只有一连串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响起,跑了一会儿后,前方带队之人率先打马拐进了向树林间延伸的小路。
明朗的夜空中繁星满天,也为这些夜行之人照亮了路,萧瑟的秋风吹得枝桠间的树叶飒飒作响,叶婉茹虽在队伍中间,仍是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而此刻的孤墨城外五万的精兵已经整装待发,这两日间段恒毅都不曾清醒,就连那夜的胡言乱语都不曾再有,身体上也一直忽冷忽热。
虽有蒙老头配制了药汁一直擦拭伤处,可一直忽冷忽热的体温实在让人难以安心,更可况昨日晏梓河说阿毅身上有臭味散发。
延缓了两日的伤情还是从内而外的慢慢腐烂,一块块的烂肉被从他身上剜割下去,却更像是一刀刀割在段云和众将士的心上。
事情到底还是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那臭味正是伤口里的腐肉发出来的,这让一众将士都怒红了眼。
他们可以忍受断手断脚,可这卑鄙手段却让他们很不齿,更甚觉得这是侮辱了为军之人的尊严。
日前随着战报一同发出的请战奏章陛下早已收到,随同嘉奖令一同回来的还有陛下的应允。
苦等了这些时日,总算等到陛下的一个准字,不然段云真怕这些怒极的将士做出抗旨出兵之事。
段云心中的极度怒火和五万将士的恳求,让他决定提前发兵,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把,更像是这些士兵胸中的怒火所燃。
为了方便医治,仍旧昏迷的段恒毅被安置在马上之上,蒙老头和小徒弟晏梓河一同坐在马车中,方便照顾段恒毅,昏迷的他不知道他心中柔弱的婉儿,已经为他踏上披荆之路。
此时此刻,虽已是亥时,而金陵城中的皇宫中却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在皇帝闵盛轩的寝宫极清殿内,有数十名衣着粉色薄纱的舞姬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随着阵阵琵琶声,在翩翩起舞。
而这些舞姬中央的地毯上摆放着一只矮几,皇帝只着一身明黄色寝衣,怀里搂着一位明艳少女,女子年华不过二八之龄,却生的极尽媚态。
一抬手一回眸之间,媚意横生,说话声亦犹如黄莺啼唱,悠扬婉转:“陛下,您看这些舞姬是不是与寻常的不同?”
皇帝眯着一双醉眼看着周身环绕的一个个美人,嘴里哈哈大笑:“爱妃调教的自是极好的,朕甚是喜欢呐,不过,美人虽美,却不及爱妃的万分之一。”
少女娇笑了一声,似是害羞的趴伏进皇帝的怀里,惹得皇帝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第二十章 司徒雷
远在云帆国境内的皇宫中一片素缟,夜里守卫的一队队士兵手持长矛步伐整齐的在巡逻。
虽是夜里,皇宫中仍是一片片灯火通明,皑皑的白雪和大片的素缟在烛火的掩映下,原本清冷的白竟也泛起了些许温暖的黄。
相比这里的灯火通明,在偌大的皇宫中有一处黑暗的宫殿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偏这殿中还不时有低沉的说话声响起,空中偶尔飞过的寒鸦嘎嘎两声,为这宫殿平添了几分阴森鬼魅。
“殿下,如今之际,我们不妨……”黑暗的殿中,那人话却没说完。
不过那人口中的殿下似是对这后面要说什么十分明了,不屑的哼笑了一声:“本殿下可不做那杀兄弑弟之人,父皇死的不明不白,你以为那帮老东西会让他们如愿吗?”
随着这声哼笑,说话之人转过了头,此人年龄不过二十左右,长身玉立挺拔如松,虽是寒室,却只着一身冰蓝色单薄长衫,一双浅灰色的瞳仁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殿下此言甚是有理,是属下狭隘了,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只是那四十万石粮食却是殿下两年的心血。”说话的人步出暗中,一身银白的铠甲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冰冷的光。
原来二人都是行伍之人,怪不得能在这没生地龙的屋子里,泰然自若的聊着天。
“虽是可惜,不过却也是更好的激怒人心的东西,不是吗?”灰眸人嗤笑了一声。
这位殿下虽是笑了,可眼里的寒意却看得那穿铠甲之人打了个寒颤。
呵呵,他就知道,二殿下岂会是那目光短浅的人,惹怒了殿下的人还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过,只是这大宝仍旧高悬,几方势力互相争夺,殿下怕是要做最后的渔利之人。
“如此,属下就先恭祝殿下了!”穿铠甲的人砰的一下跪在地上恭敬道。
“此时道贺为时尚早,待我登大宝之日再恭贺为时不迟。”二殿下也就是司徒雷,说罢抬手虚搀了一下那穿铠甲的人。
后又语带怒气道:“若非那几位太着急,恐怕本殿下现在早已名正言顺,何苦要在这等时机,待查出究竟是哪个狼子弑父,本殿下定要他碎尸万段!”
“是,不然这次殿下立了军功,先皇就该一纸诏书立殿下为太子,那些人怎么能不狗急跳墙,殿下还是太仁慈,竟忘了那帮人乃是虎狼之人,才让先皇……”穿铠甲的人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司徒雷灰色的眸子像狼一样紧紧盯着穿铠甲的人,过了半晌后才嗤笑一声:“汤凯,在本殿下这装模作样没什么用,你就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属意于我吗?”
汤凯听罢有些讪讪的抹了抹脸上不存在的眼泪,是啊,当时殿下母妃不明不白的惨死,而后年幼的殿下就被送往敌国当了质子。
若是真的深爱殿下,又怎会忍心尚且年幼的稚子去那虎狼之国,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先皇看着现在的成年皇子中唯有殿下最像当年的他自己。
殿下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雷厉风行的手段,谁人不赞叹一二。
“还望殿下恕罪,属下这些年在那些人手底下油腔滑调惯了……”汤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次司徒雷却没在阻拦,低垂着眼眸看着汤凯,过了良久才道:“记得便罢,记住,那些个小手段别用在本殿身上,后果你知道的!”
“是!”汤凯抬起头有些惊恐的看着司马雷。
这时,黑暗里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潜入殿中,凭身量仍旧可以看出那人生的极其高大,来人进了内殿中便单膝跪地:“殿下,前方来报,大耀国段云正在帅兵前来,不日即达泗水城。”
“呵呵,时机到了!”司徒雷低醇的嗓音响起,随后他一扬手,黑暗中潜入的人又如鬼魅一般消失。
第二十一章 狡猾如斯
“师父,阿毅什么时候能起来玩啊?”
从前段恒毅每次来军中都会陪他玩耍,只有这次阿毅一直躺着,也不起来。
匆匆前行的随军队伍中有一辆显得突兀的马车,这说话声正是从颠簸的马车之中传来。
蒙老头紧皱着一张老脸,满头花白的头发有些乱糟糟,他看着在颠簸中仍旧毫无反应的段恒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唉!”
如今五日已过,前去寻药的几队人马都没有消息传回,弄得他这老头子心里有些没底了,可他真不忍心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
晏梓河正一脸垂头丧气的坐在那,手里还端着一个药碗,而躺着的段恒毅嘴边还有溢出的深褐色药汁。
“报!大将军,前方路障已清除!”
一名士兵打马从前方而来,向段云禀报完毕后又迅速归到队伍中。
“大将军,这司徒雷一直按兵不动,可真是出乎意料啊!”端坐在枣红大马上的左副将左云有些疑虑。
“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司徒雷又岂是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之人,不急,他早晚要应战的!”右副将冷飞表情有些不屑的冷哼。
段云骑在一匹毛色深棕油光发亮的战马上,表情冷凝,不发一语。
而几乎同一时刻泗水城之内,一个身高马大之人,穿着一身深褐色铠甲在大帐内急的团团转。
“报!”帐外一名士兵高喊。
“快!快!快!”大帐内之人面带喜色的冲到大帐口。
“二殿下怎么说?”身高马大之人一个大手拉过士兵,语气十分急迫。
“刘将军如此急不可耐的盼望二哥来,可见并不欢迎本殿下啊!”
不待帐外的士兵回话,帐外有一身着黑色铠甲之人撩开大帐门帘,语带不善,话落后,人已进了大帐之内。
此人身材并不十分高大,却生的十分壮硕,一身虬结的肌肉在铠甲之下隐隐勃发,面目却是十分清儒,清俊的面上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竟是三殿下亲临,末将只觉泗水城的百姓有救了啊!”刘威快走走到三殿下身前,语带一丝谄媚的恭敬行礼。
司徒秀手握在腰间的佩剑上,慢慢踱步围着刘威走了两圈,嘴里一言不发,那刘威不明白三殿下所为何意,只能低头等待着。
“刘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泗水城的百姓还是要靠刘将军的!”转够了的司徒秀才不紧不慢的说着。
刘威嘴里直道不敢当不敢当,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三殿下也并非善类啊,刚才他在这慑人的目光中竟险些支撑不住。
而此时刘威口中的二殿下司徒雷正一脸闲适的靠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津津有味的读着。
旁边立着一身材极其高大之人,头骨甚宽,颧骨突出,双目暴突,发型怪异,只额前有二指宽的一抹短发,身穿一件虎皮短打,脖颈间带着一串骨质项链。
如果冷飞在此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那射箭之人。
这人像一座小塔似的矗立在司徒雷身旁,暴突的双目古井无波的盯着司徒雷前面之人,那人一身赭红色官袍,在这目光的瞪视下出口的话也磕磕绊绊。
“二、二殿下,您,您、真的,要对泗水城的百姓,置之不理吗?”
闻言司徒雷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一双灰色的眸子仍在盯着手中的书再看,攸的像犯了旧疾似的低咳了几声后,才缓缓开口:“朱大人说笑了,阿秀已经前往,更何况,咳咳,我这身体……”
第二十二章 两军对战
泗水城外三十里处,两军对峙着,泾渭分明。
一方清一色的银白色铠甲,阵前丈高的大纛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火色的旗上大大的耀字迎风飞舞,像一团在风中怒燃的火焰。
另一方着赭红色铠甲,同样的阵前也有一面大纛旗在迎风飞舞,水蓝色的旗面上大书两个字司徒,那徒字的最后一笔如出鞘的剑刃带着犀利的锋芒。
“咚咚咚咚!”
两道摄人心魄的鼓声犹如滚滚的闷雷一般,几乎在同时响起。
随后“呜呜呜”一阵号角声响起。
银色铠甲阵前冷飞骑在白色战马之上,鼓声响起时,他右手中的二八红缨长枪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咻的一下窜了出去。
“杀——杀——杀——!”随着冷飞的动作,他身后的将士如同伺机而动的豹子,伴着声声嘶吼全都如汹涌的大潮冲向敌军。
马上的闵伯衍冷着面孔,一双桃花眼也染上了一丝血色,紧抿的薄唇带着下颌蹦出一条坚毅的弧线,得到进攻的指令后,双腿一夹马腹,随着一声马儿嘶鸣,提着长剑的人已经冲在最前方。
终于两队大军如排山倒海般相撞在一起,狰狞的带血面孔、染血的刀剑长矛、低沉的嘶哑嚎叫、弥漫的滚滚烟尘,整片白茫茫的山原都被这种惊心动魄的惨烈厮杀气息所笼罩。
在与交战处距离不过十里的距离,有数顶行军帐矗立在此,在其中那座大帐之内,段云负手站立在墙上所挂的地图前,剑眉微拧,如今半月之期已经过了一半。
想到此直恨不得立时斩了那射箭之人的狗头,以解心头只恨。
在他身后大帐的另一侧的床上,晏梓河蹲在床前小心翼翼的拿着小刀剜割着腐肉,晏梓河绷着脸,眼眶却通红。
在泗水城的城门之上,有一身着黑色铠甲之人,司徒秀手里拿着千里眼双眉怒拧,“刘将军,敌军来势汹汹,大有虎狼之势,难道你还不准备亲去阵前吗?”
“啪”的一声将千里眼摔在了刘威怀里。
刘威一看司徒秀发怒,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抓起千里眼望向前方,却见前方身着赭红铠甲之人远不及银白铠甲的多。
而阵前的大纛旗上布满了根根羽箭,变得残破褴褛,似是下一刻就会倾倒坠落,真是羞煞我也!
这射箭之人真是卑鄙小人,帅旗是犹如主帅军魂的一般存在,如今被射满了羽箭,在空中有摇摇欲坠之势,两万将士的士气已倍受打击。
“殿下稍等,末将这就前去取了那贼人头颅!”刘威怒容满面,纵身跃下城楼,骑在战马之上绝尘而去。
而城楼之上的司徒秀依旧眉头紧皱,看来这次他要得此功也并非易事啊!
这边刘威手持长矛骑在马上疾驰着,还未赶到两军交战地时,便听见了一声声的钲镗音,他愣了一下,随后破口大骂:“格老子的,马豪你个龟儿子,老子还没到,你就收兵了?还真是被吓破了胆!”
而大帐之内的段云同样听见了钲镗发出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大帐一侧的床上,转身步出大帐外,啸的打了一声口哨,一匹毛色棕深油光发亮的战马奔驰过来。
第二十三章 苍崖山美妇
已连续奔波了两日,骑在马上的叶婉茹形容有些憔悴,一张笑脸更显清瘦,唯有一双漆黑的凤眸依旧闪亮。
现在马儿每跑一步,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大腿内侧早就磨得血肉模糊,夜里她偷偷上了药,现在又被磨破,粘湿的血液站在裤子上,拽的皮肉生疼。
“再往前方行进五十里,就进了苍崖山之内,大家小心戒备!”小队长霜痕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扫过叶婉茹的时候,眼里有些怜惜。
连日来的疾驰,他没想到这年仅十四岁的娇小姐竟能一声不吭的忍受下来,倒是让他们这一对将士真的刮目相看了。
入了苍崖山峦内腹,风越刮越紧,雪越下越大,片片的雪花带着刀片似的寒风吹向众人,他们的脸和手早已冻得麻木,似乎骨头都已经冻透了。
胯下的马儿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其中艰难前行,夜色渐渐笼罩在这一片冰雪的世界。
霜痕忽然一摆手,马儿被脖颈的缰绳勒的两只前蹄高悬嘶鸣了一声,霜痕的耳朵抖动了几下,他听见了风雪声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一众人都停下马来,霜痕那一队士兵迅速下马围在众人身边,叶婉茹看见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路以来她还不曾见到过这些人如此摸样,怀瑾拿出一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而后抽出手中的长剑紧盯着四周。
呜呜——!似乎只有哀嚎的风雪声,但风声之中又略有不同。
“吼!”这一次清晰的吼叫不只叶婉茹听得清晰,而霜痕早已在听见声音的同时带着五个士兵飞了出去。
吼声从前方那座最高的山上传来,听声音似是老虎豹子一类的,远远的只能看见一道白色身影快似闪电,在山巅之上飞速掠过。
难怪都相传苍崖山一代山腰上不时会电闪雷鸣,想必是那野兽捣的鬼,人们以讹传讹,竟带了些诡异的味道。
众人身边的战马还是有些不安的低低嘶鸣,两只前蹄不停地在雪地上刨着,一会儿的功夫,马蹄下已经刨出一个个尺深的雪窝。
叶婉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匕首,双手也不知道也冷的还是怕的,有些不听使唤的发抖,而身边这些人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
前方霜痕几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风雪之中,只能远远的看见一个个黑点,而那吼声却是越来越近。
“把总,那野兽后面似是有人!”
霜痕身边的一位士兵凝着眼紧盯越发靠近的白色野兽,霜痕紧皱眉头点点头,那白色野兽身后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在雪中翻飞。
看身形辨不出男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竟像是在和野兽戏耍玩闹,情况似乎有些棘手,霜痕几人脚下不停,奔着前方迎面跑去。
“尔等何人?胆敢闯我苍崖山!”
一声怒喝伴着阵阵滚雷般的回音传到霜痕等人耳边,顺着猛烈的风,叶婉茹一众人也听到断断续续的回声。
“此人内功如此深厚!”
“好深厚的内功!”
怀瑜等人蹲在地上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
霜痕等人跑到近前一看,却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身边一头半大的雪虎站在身侧,一头如墨的及腰长发披散开,只着一身雪白的曳地长裙,似是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
第二十四章 她是不是冻傻了
“尔等何人?”妇人站在雪虎身旁冷冷的问道。
“吾等乃是大耀国人士。”霜痕看了一眼妇人身旁有些跃跃欲试的幼虎,手按在了剑上。
妇人眼带冰碴的瞥了一眼霜痕的手,鼻腔里有些不屑的轻哼一声,眼神掠过他们直直的看向远处后面的叶婉茹等人。
霜痕几人看妇人的视线向后掠去,几人脚步微动,站成一排形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妇人的视线。
“来我苍崖山所为何事?”静默了一会儿后妇人开了口。
霜痕看着面无表情的妇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如实答道:“吾等前来贵地,寻求咏心荷急救人命。”
“半月杀竟然重出江湖了么……”妇人低声呢喃了一句。
霜痕几人听见妇人的独自呢喃都不由浑身一震,这真是最好的消息了,妇人既然知晓半月杀,很可能也知道咏心荷的生长地。
“您知道……”霜痕说话语气自觉的恭敬了许多,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妇人打断。
“那黄毛丫头又是何人!”妇人神情倨傲的抬了抬下颌,一袭白衣在风雪中衣袂翻飞,声音也似冰雪般寒冷。
而叶婉茹这边众人立在风雪中等待前去的霜痕等人,那几人没归来,却先后有两队人马奔向此地,看衣着一队是将军府的,另一队却是百花谷之人。
三队人马汇合以后,对前方的情况不明,也未敢贸然上前,都蹲在原地等消息。
不多时,前方一人在雪地上奔掠过来,众人不明白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唰的一下站起来。
过来的那小士兵视线在众人面上掠过,最后停在了叶婉茹脸上,小士兵嘴唇嗫喏着,额头上呼呼的冒着白气,许是因为跑的急了,又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叶婉茹在众人的注视下,绕开怀瑜和怀瑾走到他身前,“到底怎么了?”
“叶、叶小姐,那妇人说您亲自爬上苍崖山巅,自然会有咏心荷。”小士兵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把话说完。
叶婉茹听完小士兵的话,抬眼看了看前方巍峨的雪山,风雪仍在继续,而那妇人带着野兽已经一闪一闪的到了半山腰。
众人听了小士兵的话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一名士兵啪的一声抬手打了一下传话小士兵的脑袋,“张河,你是不是冻傻了,说特么什么混话呢!”
“你是不是听错了?叫我家小姐怎么爬上去!”怀瑾和怀瑜听后将剑拔出了一点,手握在剑上,一脸的怒容。
“属下愿代小姐前往!”百花谷一名弟子双手抱拳。
“我等愿意前往,叶小姐一路上已是承受了不少,爬上山巅对叶小姐来说实在是太苛刻了!”
“这妇人又是何人?”
“呜呜,不是我传错了,那人就是这么说的,非要叶小姐自己上去,叶小姐这一路来兄弟们也都看在眼里呢,谁不心疼啊,那我有啥办法,不都为了咱家小将军么……”
“那人问我们为谁求药,又问了句叶小姐是谁,把总如实答了,谁知那妇人就说了一句‘还真是情深呢’,就丢下一句叶小姐亲自上去取药,然后就跑了……”
小士兵不知道是被那一下打的,还是因为众人的谴责目光,抑或是自己也觉得这话实在有些不厚道,语气带着哭腔吼道。
“我去!”叶婉茹狡黠的笑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一双葱白的玉指早在风雪中冻得红肿。
“这女子莫不是冻傻了……?”
第二十五章 雪虎的挑衅
站在山脚下仰头看着面前巍峨的雪山,叶婉茹已经觉得甚好了,听无尘大师那样说,她以为会见到一个尖酸刻薄泼辣的人,没想到只是要她爬到山巅之上。
情深吗?
自然是啊,青梅竹马的情分,你说深不深呢?
“这妇人不知和大师有着怎样的过去?看样子似乎是曾经大师做过什么深深的伤过妇人的心。”叶婉茹边一点点往上爬,边在心里腹诽着。
若是能结了他们之间的结,或许也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妇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紧皱眉头往上看,看的脖子都有些酸痛。
爬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东想西想的忘了正事,回头看下面看了一眼,就看见下面果然黑压压站了一片人,刚才她不顾阻劝,毅然要爬,现在都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深怕她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叶婉茹双眼狡黠的转了转,妇人虽说叫她自己上山,却没说这些人不能帮她啊,以她一己之力爬上去那简直比登天都难。
恐怕等她登上去之后那花早都谢了,谢了就不能入药,那拿来有何用?
既然妇人说的话漏洞百出,那就不能怪她钻了空子,只是他们还真是听话。
“怀瑾、怀瑜你们赶紧带人爬到我上面去,砍出来一些足够手脚攀爬的地方!”手紧紧的扣紧坚硬的雪里,叶婉茹觉得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实在是太冷了。
“啊!对啊,真是蠢,快快快!”怀瑾拍了怀瑜的头一下,赶紧招呼着百花谷的弟子往上攀爬。
“对啊,对啊,真是笨,赶紧的!”
听见叶婉茹的声音后众人才恍然大悟,霜痕赶紧命令将军府的士兵们抛出飞抓,连续数道飞抓的绳线远远飞到她的大上方,接着又有数道人影飞跃上去。
她近处的是百花谷弟子,再往上是将军府的士兵,叶婉茹抿嘴笑了一下,这些人还真是分工明确,一路下来,配合的还挺默契。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果然速度快了不少,她不用自己挖雪洞,只能着他们挖好了再攀爬上去就好,你看,这不都已经到了半山腰。
呼的一下一道白色闪电从山顶上几个扑跃窜了下去,“啊!”一声惊呼,绳索抖了一下,随后叶婉茹看见一道人影滑到她身边时才堪堪稳住。
是先前跑回来报信的小士兵张河,看年岁跟她也差不多大,想必是家境不好,不然这么年幼就从了军,只不过都从军打过仗了想不到胆子还挺小的。
“有、有猛兽!”张河有些尴尬的看看面色如常的叶婉茹。
她当然看见有猛兽了,还是一只半大的雪虎,不待她说什么呼的一下那一道白光从她们身上扑过,有几名士兵呲牙瞪眼的将刀剑对准了雪虎。
雪虎半趴伏在众人头上,虎目微眯睨了众人一眼,随后甩着身后粗如铁棍的大尾巴啪啪的扫下不少浮雪。
看着众人双手乱舞的扑腾脸上头上的飞雪,“吼!”雪虎有些高傲的扬起虎头吼叫了一声后,又几个起跃往山巅之上飞奔。
“老大,咱们是被这畜生给戏弄了吗?”
第二十六章 情字最伤人
苍崖山巅之上的景色和山下像是两个世界,一座雕梁画栋的宅院矗立在山巅之上,看建筑的风格颇与大耀国建筑相似,精致,淡雅。
与这苍茫雪山极为不符,却又显得别具一番风情。
抄手回廊前,一美貌妇人姿态放松的倚坐在那里,白皙纤细的手指扣着一坛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目光似漫不经心的注视着山下的一举一动。
看似沉稳如水古井不波,实则扣在坛口有些发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绪,腾的一声半大的雪虎出现在妇人身后。
雪虎仰着大脑袋蹭了蹭妇人的胳膊,又将鼻子探进坛口闻了闻,“喷!”雪虎甩甩脑袋打了个喷嚏。
妇人被雪虎这幅蠢像逗的笑了一下,却似昙花一现,仅仅只是一瞬,随后妇人将身体放松半靠在雪虎身上,叹息了一声:“如今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世间之事,为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她有些想不明白那黄毛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是没看透人心罢了……
妇人喝了一大口酒,艳红的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哼,小小把戏真当我识不破吗?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山上的风依旧刮得猛烈,这些人又想出来一些奇招,抛出飞抓后让叶婉茹爬着绳子上去,试了两次她都抓不稳,只能放弃了。
她暗自在心里嘀咕,霜痕这人看似稳重,没想到也这么不着调,她手无缚鸡之力,爬绳子开玩笑呢么,手都冻木了,连绳子她都抓不稳,更别说爬了。
大耀国与云帆国的边界外,泗水城城门外却已另一番景象。
城门外已是狼藉一片,遍地的死尸,流淌的鲜红热血早已经凝成一片片暗红的洼渠,滚滚的浓烟笼罩在泗水城上。
城墙上遍布着火油,数十道云梯直达城墙之上,那一杆书写着司徒二字的大旗上遍布羽箭,也早已被利剑拦腰斩断,上面沾染了鲜红的血污。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的味道,即使冷冽的空气都不足以掩盖这一切。
战争仍在继续,段云站在泗水城城门之上,“不要惊动城里的百姓。”
吩咐这一句以后,段云就疾步向跑来的晏梓河走过去。
“哼,这次只是斩了刘威,跑了司徒秀,下一次大概就是司徒雷了!”周良有些气愤的踹着已经死去多时的刘威尸体。
“都尉,可以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对手,别把力气浪费在死人身上。”左云倚靠在城墙下歇息,对着周良戏谑了一句。
云帆国的皇宫内重阙殿外,站着四五个人,看衣着似乎都是官员,一脸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
一名赭红色官袍的人,有些讨好的对殿外的士兵小声说着话:“劳烦小哥再给通禀一声,吾等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啊!”
那士兵似有不忍的看了几眼诸人,这些人都站了三四个时辰了,殿下要的时机也应该到了。
“不是殿下不见诸位大人,实在是殿下偶感肺疾,怕传染了诸位大人,这些时日已经极力医治,属下这就去看看。”士兵说完小跑着跑向内殿。
内殿之内司徒雷正在和那身材高大之人对弈,看神情似乎极度认真,却在听见小跑的脚步声时,将手里的白子落入棋盘之上。
第二十七章 别叫我阿婆
抬头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山巅,叶婉茹心下一片激动,尽管手脚已经冻到麻木,红肿的手指上指甲翻飞,流出的血液混合着雪水早已结冰,手上一片狼藉。
就快了,很快就可以拿到救命的药了,山顶稀薄的冷冽空气,让她的胸口有些闷痛,头也一阵阵犯晕,面前的一切都在呼呼旋转,叶婉茹轻摇了摇头,想驱走这种眩晕感。
突然脚下一滑,轻扣在雪窝中的手也因发不出力而松开,整个人快速的向山下跌落,“啊!”掉落的瞬间她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耳畔只有呼呼咆哮的风声,她浑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天旋地转的感觉没有了,却发现自己距离星空越来越远。
一道黑影从上方飞速滑落,蓦地叶婉茹纤细的腰身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得罪了!”耳边一道低沉的嗓音。
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叶婉茹有些呆愣的转过头,就看见揽着她的正是霜痕,霜痕脚点在雪窝上,几下就蹿到了之前她掉落的位置。
“叶小姐小心!”霜痕将眼看向别处,低垂着头丢下一句。
叶婉茹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冻得青白的脸颊也泛起一层红晕,这下真是糗大了,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偏偏还要别人来救自己。
“谢谢你!”她哑着嗓子声音低低的,可她知道霜痕能够听见。
经过这一次的惊险,她强忍着胸口的闷痛感,每当感到有些眩晕的时候,她便狠狠的咬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换来片刻的清醒。
就这样一直循环往复的重复着,满嘴的血腥味刺激着她越发疲惫的身躯,当她把两只手臂搭在崖顶的雪地时,心里憋着的那股劲一松,噗的一下张嘴吐出了那些带血的唾液。
不远处喝着酒的妇人听见声响,攸地有些神情紧张放下酒坛站了起来,随后看清地上的东西后,轻轻地吐了一口酒气,表情也恢复冷漠。
叶婉茹刚刚将上半身探上苍崖山峰顶,抬头就对上一双黑琉璃般的兽瞳,吓得她差点一松手掉落下去,雪虎歪着头似是眼带疑惑。
脚踩在怀瑜胳膊上,一个借力,叶婉茹飞身踩在了实地上,她对着兀自喝酒的美妇人道:“夫人,您说话算话的,我可是爬上来了!”
“哼,雕虫小技,别叫我夫人!”美妇人冷哼一声,便自酌起来,边喝嘴里还边哼哼着小调,曲调听起来呜呜咽咽,似有许多愁绪。
叶婉茹站在原地凤眸里漆黑的瞳仁狡黠地转了几转,她越发觉得这失意美妇人与无尘大师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那叫您什么,阿婆?”
美妇人一听见阿婆两个字,举着酒坛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啪的一声手松开了,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双手捂在脸上,一脸的不敢置信,颤抖着问:“我、我很老吗?”
酒坛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顶被无限放大,回音阵阵,叶婉茹倒是有些受惊,心下道千万不要惹得美妇人不快,不然咏心荷可能要拿不到手。
有些谄媚的靠近了一点,脸上洋溢着真诚十足的笑容:“不,您一点都不老,您是美人姐姐……”
一句美人姐姐让妇人脸上笑出了花,叶婉茹见状赶紧追问一句:“敢问前辈,咏心荷在哪?”
第二十八章 决绝阁
妇人一只手搭在翘起的腿上,有韵律的一下一下敲着,扫了一眼叶婉茹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嘴角撇了撇,脑袋一下一下晃着,一头长发随风张牙舞爪的飞舞着。
“她这不是捉弄人吗?咱们小姐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爬上来的……”怀瑾有些恼怒的声音虽是压低了不少,但在寂静的山巅之上,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妇人听见怀瑜的话眼角一挑,手微微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她指间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脱手飞出。
“聒噪的小辈!”
啪的一声,一柄带着白翎闪着寒光的匕首,不偏不倚的插在怀瑾两脚中间。
山巅上一瞬间变的安静下来,叶婉茹看妇人似是有些要发怒,一下想起来无尘大师曾问过她的话。
“前辈,我知道要换取咏心荷得用鲜血来换,我准备好了,来吧!”她说完轻轻抿了抿干涸爆皮的嘴唇,嘴里被咬的破烂的舌尖每说一句话便会疼痛万分。
看着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那只手臂,红肿的像胡萝卜的手指,妇人摇头嘴里叹息道:“啧啧,还真是惨呢!”
“用鲜血换?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如今早不是这一套了!”妇人眼带讽刺的看了一眼叶婉茹,脑袋一下一下摇晃着。
这就尴尬了,叶婉茹收回冻得冰凉的手臂,“那前辈您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咏心荷?”
“决绝阁尽头,你入寒潭泡够三个时辰吧!”美妇人双颊酡红,似是已微醺,话语中少了一些冷意,多了一丝美酒醇香的暖意。
一听要叶婉茹入寒潭泡够三个时辰,霜痕等人都面有愤色,美妇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丢过去,倒是雪虎慢悠悠的走到他们面前仰头瞪视着。
妇人像是没有感受到那些来自于叶婉茹身后的强烈敌意,一双眼上上下下扫量着叶婉茹,片刻后伸出纤纤素手掩在嫣红的唇上,嘴里发出一阵怪笑:“以你这小身板儿,怕是要死在里面咯!咯咯咯……”
看了一眼虽着素群身材却玲珑有致的妇人,叶婉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不自觉的拢了拢狐裘大氅。
决绝阁?这是有多肝肠寸断才让自己的居所起了这么决绝的名字。
到底是男女有别,她拒绝了怀瑾和怀瑜的陪同,独自向抄手游廊里迈进,刚走了几步,便听见美妇人似是自问又像是询问她的低喃声。
“值得吗?”
叶婉茹回头看了一眼月下美妇人有些孤寂苍凉的身影,蓦地心里有些发疼,“自己觉得值便是值了,莫要问旁人!”
她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困在美妇人心头,不过就此对她来说却是值得的。
叶婉茹对着美妇人福了一礼,便笑靥如花脚步坚定的向着抄手游廊深处走去,她觉得美妇人既然让他们上了山巅,就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她去泡寒潭。
清浅的月光照耀在雪地上,半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了厚厚的一层浓雾,天就快亮了吧!
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着,像是在奏响一曲欢快的曲调,在她的影子不远处,有一只雪虎的影子也清晰的映在上头。
垂眸的时候看见雪虎的影子,叶婉茹轻轻抿唇微笑了一下,脑子里在想人和幼虎就不存在男女有别的吧?越走越远,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个便是寒潭了吧?她踩在短短的栈桥边,看着面前墨蓝色的湖泊,心里有些不确定。
墨蓝色的寒潭上冒着一缕缕的白色寒气,幽深的寒潭中央有一块凸起,上面一层缭绕的雾气,看不真切。
寒潭在月光下更显幽深,像一个怪兽的巨嘴,她打了一个哆嗦,牙齿也扣在一起咄咄发响。
叶婉茹颤抖着手解开了狐裘大氅,一松手,大氅脱落在地上,她深吸了几口气,一双凤眸紧紧的闭着,颤抖的长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的水珠。
会不会被直接冻死?
眼前一闪而过恒毅哥哥带着笑容的面庞,画面又一转却是他躺在床上被剧毒折磨的样子,叶婉茹睁开眼,双手紧握成拳头一跃跳进了寒潭之中。
“啊!”
第二十九章 干不干就完了
“大将军,您说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帐中左云虽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愤怒。
“左将军!慎言,虽在军营之中,但你要知道这里……”冷飞厉声喝住了左云,一双搭在沙盘上的大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还能怎么想,左拥右抱好不舒服,谁管你死活!”周良低低的抱怨了一句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去。
虽然周良没有明说是谁,可谁都听出了话里的怨怼。
起因是两日前云帆国司徒雷派人送来了和谈书,而段云等一众将士认为应该乘胜追击,以威赫住云帆国一帮狼子野心的臣民。
连夜发出的八百里加急按时间应该还没到达京城,可皇上诏他们回京的诏书却在昨日里到达。
真是讽刺至极,远在金陵城皇宫的皇上对边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有没有可能对之前的流民入城其实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而一直选择了不作为……
段云眉峰高耸,一张脸冷若寒冰,前几日的两军交战,司徒雷果然帅军前来,意外的是在他身边段云并没有发现那位射箭之人。
皇上的拒绝出兵在他的意料之内,意外之外的是来的如此之早,如果这一次不能给云帆国加以威慑,日后恐怕孤墨城的百姓还会遭此劫难。
现在腹部中箭的司徒雷终于如愿以偿的即将登上大宝,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希望内忧外患,他那几位兄弟都不是无能之辈,眼下战事正紧,虽说暂时同意他继承皇位,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反水。
而现在的司徒雷,亟需平息战事来安抚一干臣子和百姓的心,若是让他如了愿,不亚于放虎归山,假以时日老虎养精蓄锐之后,恐会反咬一口……
现如今的皇上越来越喜欢息事宁人,诏书上的不想再看见流血牺牲真是寒心啊!如不能将云帆国一网打尽那逝去的百姓和将士的血岂不是要白白的牺牲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思忖了良久的段云抬头凝视着冷飞和左云。
“好!我听大将军的,这窝囊气老子早特么就受够了!”左云捶了一拳桌子,有些激动的站起来。
“大将军三思啊,这可是抗旨!”冷飞疾步走到段云身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看段云沉默不语冷飞又开口劝慰:
“大将军,属下知道您心系孤墨城的百姓,如今正是重创云帆国的好时机,现在的陛下喜怒难测,要是大将军您如果出了什么事,您要我们怎么办、您要恒毅怎么办!”
“大耀国如果没有您,云帆国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可能不只云帆国,周边的这些国家哪一个不是惧惮您的威名,这些年才偃旗息鼓……”
“说恁多老冷你累不累,一句话,干不干就完了!”左云打断了喋喋不休劝慰的冷飞。
“我干!我也恨啊,可是我……”冷飞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段云,如果他们一众将士违抗圣上旨意,到最后如果真的被治罪,抗罪的肯定是大将军,他不忍、他也不能。
“大将军,属下告退。”冷飞使劲拽着左云的衣袖,将人拉出了大帐之外。
“老冷,你拽我干啥!”被强拉硬拽出来的左云表情很不好,语气也有些强硬。
冷飞将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又伸手指了指远处。
“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左云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