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师达尔法
云帆国皇宫内,刺目的太阳照在一片缟素的罗刹殿之上,殿前有一大队身披麻衣头戴白孝的宫人,宫人身后是穿着赭红官袍的诸位大臣。
其中有十六人抬着硕大的漆黑棺椁,而一身玄色九龙袍的司徒雷站在最前方。
身着九龙袍的司徒雷身后,站着三四位穿着素色蟒袍的皇子,司徒秀也在其中,他面带不甘的看着前面身着龙袍的司徒雷,眼神暗了暗。
司徒雷面带沉痛的一挥手,丧乐队的宫人们开始吹吹打打,抬着棺椁的宫人跟在队伍中间缓步前行。
冗长的丧葬队在司徒雷的带领下来到皇宫外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上,十六名抬棺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将棺椁抬到一座石台之上。
这时人群中有一位头发花白身穿道袍的老者走出,走到司徒雷身边的时候躬身问道:“殿下,现在是否可以开始让陛下早登极乐了?”
司徒雷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老头儿,抿唇笑了一下,将头探到老者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殿下?”
老者听见司徒雷的轻问,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颤颤巍巍的扑通跪倒在地,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大声道:“陛下!陛下!”
“国师啊,你说说看,是天大呢,还是咱们云帆国大?”司徒雷睨着眼角嘴边带着一抹轻笑。
“陛下!天大,但是您最大!”跪趴在地上的国师身体抖如筛糠。
司徒雷散漫着步伐绕着国师走来走去,走到那位身材高大的人身边时,攸的抽出来他腰间的佩剑,司徒雷左手拿着剑在手里胡乱比划着。
司徒秀等几位皇子和一干大臣们面面相觑,跪趴在地上都不敢抬头,一个个面色发青。
慢慢踱步回到国师身边时,他微微弓着身体,在国师耳边轻轻一句:“既然天大,那朕封你为天师!”说罢拍了拍国师的肩膀。
“今辰国师达尔法因侍奉先皇多年,不忍先皇独去,朕感念其忠勇尤嘉,特封其为天师!”司徒雷朗声道,话落,寒光一闪,达尔法的人头骨碌碌的滚到地上。
带着血的人头从一杆大臣面前滚过,鲜红的血在雪白的地上划出一道骇人的颜色。
司徒雷挑起一边唇角微微一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剑刃上的鲜血,嘴里赞叹道:“忠心之人果然连血都是甜的!”
他脚步沉缓的从众人面前走过,提起了达尔法的人头,只见达尔法一双昏黄的眼球爆凸,干瘪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的动着。
司徒雷抓着达尔法头发的小辫,举到自己面前,眼神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突然面带怒容,厉声喝道:“你还没谢朕呢!”
砰地一声人头被甩出去几张开外,空中盘旋已久的秃鹫呼的一下围了上去。
地上跪趴的人群中,有几位攀附皇子的大臣被吓得晕了过去,而有的人虽是心里害怕,却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一开始他们就站对了人。
司徒雷迈步走到漆黑的棺椁前,双臂用力,掌心用力一震,啪的一声棺盖飞起。
他俯身拿出腿上的匕首,锋利的匕首一划,一块灰白的肉被割了下来,他将肉用手指捏着,递到唇边,放声大笑道:“父皇将与朕永生!”随即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呕——呕——呕!”司徒秀竟吐了出来。
“嗯?”司徒雷鼻腔发出一声重哼,慢慢将视线移到了司徒秀身上。
第三十一章 臣弟肠胃不好
司徒雷如玉的脸上冰霜一片,嘴角上还有几滴鲜红的血液,像一个嗜血妖魔一样带着慑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浅灰色的瞳仁像小刀子似的从司徒秀身上刮过,司徒秀紧紧捂着嘴,脸色煞白,在他旁边两位身着蟒袍的皇子其中有一位身下一片狼藉,骚臭味刺激的司徒秀更是想吐。
可他不敢吐,只能狠狠的咬住嘴唇,司徒雷像狼一样的盯着他,他知道司徒雷狠,可没想到这么狠,想想那块灰白的肉,那可是死人肉……
“呕——!”司徒秀一个没忍住,满嘴的污秽全吐在了面前黑色暗金纹的靴子上。
他旁边的五皇子司徒慕见状直接晕死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冒着白沫,人也开始抽搐。
司徒秀赶紧手忙脚乱的用锦袍的袖子擦拭着面前靴子上的脏污,嘴里直道:“陛下恕罪,臣弟这几日肠胃不好……”
司徒雷面上阴晴不定,一双浅灰色的瞳仁更是阴测测的看着脚下的司徒秀,看着越擦越脏的靴子,眼中闪过一道狠戾的光。
他收回了脚步,毫不在意脚上的污秽,走回到漆黑的棺椁旁边,拍了拍手,“带朕的几位好弟弟,最后瞻仰父皇的遗容!”
有数名身着黑色铠甲,面上刺着一朵朵桑雪舞花的侍卫,从空中而降,直奔地上的那几位皇子,像掳人一样拽着臂膀给拉到棺椁旁。
昏迷的司徒慕被侍卫在身上扎了一针,清醒后满眼惊慌,嘴里喃喃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人竟是被活活的吓疯了。
司徒雷身后的高大侍卫面带嘲讽了看了一眼疯掉的司徒慕,嘴里一声冷哼,就这点胆量也敢觊觎皇位,真是不自量力。
那三人战战兢兢的站在棺椁旁,司徒秀一眼就看到了先皇被撸起的袖子下,手臂上缺失了一块肉,压不住胃里翻腾的感觉。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三拜九叩嘴里大声喊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台之下的一干大臣都随着司徒秀的大喊声,高呼万岁,一时间整个山顶祭台之上只能听见山呼海啸的万岁声。
司徒雷脸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沙鲁克国师,这里交给你了,拿朕的铠甲来!”
身材高大之人也就是沙鲁克将右手捂在左胸上,躬身施了一礼,随后有两个侍卫抬着一件赤金色铠甲小跑着到了司徒雷身边。
……
此时金陵城中的朝堂之上一片言辞激烈。
“陛下,请您三思啊,司徒雷此人阴险狡诈,向来睚眦必报,现如今求和恐是他的缓兵之计,待他日此人登上大宝,恐将会卷土重来!”叶洵手持朝笏跪在地上。
“陛下,三思啊陛下!”
……
朝堂下跪了四五位大臣,坐在龙椅上的闵盛轩有些厌烦的把手捂在额头上,旁边的高博见状心领神会的一甩佛尘,向前迈了一步。
“陛下龙体欠安,有事明日再议,退朝!”
说完搀扶着闵盛轩迈下龙椅,向宽大的屏风后走去。
“噗!”的一声叶洵一口鲜血溅在了朝堂的地面上。
第三十二章 救人?自救吧你
丝丝缕缕的金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朵,照在墨蓝色的寒潭之上。
寒潭中有一位身着枣红戎装的少女,浸了水的缘故枣红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水中之人面目苍白,粉嫩的唇紧紧闭着,只有眉宇间一点嫣红的胭脂痣分外耀眼。
不远处有一只半大的雪虎趴卧在雪地中,一双漆黑的虎目专注的看着寒潭中的人儿。
当万丈光芒突破云层照耀在大地上时,寒潭中的叶婉茹睁开了眼,刺目的阳光照在脸上给她带来了一点暖意,烈阳下一张小脸更显苍白。
“哈!真是太冷了!”她抬起手在嘴边呵了两口气,手脚冻得麻木,沁入心底的寒冷让她有些发晕。
“吼!”突然一直安静的雪虎吼叫了一声。
叶婉茹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抬头朝岸边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妇人竟然站在那里,手里似是抓着一个竹篮。
“哼!就你这样还救人求药呢,我看你还是先自救吧!”妇人嘲讽了一句,手中的竹篮就扔进了寒潭中。
恍惚间,她隐约看见水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向她游了过来。
那是什么?是蛇吗?身体有些不稳,头也昏沉沉的,她甩了甩头,努力的将视线对准那些快速游动的东西。
“嘶嘶嘶嘶!”
一群花花绿绿的蛇全都向着叶婉茹身边游了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越发靠近的蛇,却没有游走的力气,喉咙里低低的喃喃着几个字,“走开,都走开……”
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一阵清冷的花香传入鼻息,是咏心荷开了吗?她努力的睁开眼,手臂顺着记忆中潭水中央咏心荷的位置伸了过去。
她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随后幽深的潭水中激起了一阵波荡的涟漪。
此时云帆国境内的泗水城外。
军营大帐中,段云猛地将手中的布帛撕成碎片,万万没想到,司徒雷这个贼子竟然连夜登基了,竟然连国师选好的日子都不要,可见有多么急不可耐。
“去,传唤诸位将军前来大帐议事!”
帐外的士兵贾岩听见段云的声音小跑着离开。
帐内的段云怒容满面,以他对司徒雷的了解,此人必定会卷土重来,如今泗水城已经挂上了大耀国的帅旗。
城池在司徒秀手中丢失,如今新帝登基司徒雷势必要夺回城池以显他的英勇,这个时候如果撤军回京,将是放虎归山。
短短几日的功夫,未到不惑之年的段云两鬓已生出些许白发,眼见独子身中剧毒、越发不理政事的皇帝、虎视眈眈的外邦之人,如何能不让他忧心!
周良等诸位将军先后脚步匆匆的赶到大帐之中,却不见左云和冷飞,诸位将军都说不曾看见,段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时帐外响起了士兵的声音。
“报大将军,左将军和右将军并不在军营之中,不过他说中午的时候看见二位将军带着两个小队向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不会是向着司徒雷的老巢去了吧?”周良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
第三十三章 止战之殇
“将军!我们,我们被包围了!”一名士兵惊慌的喊道。
被火烧的所剩无几的敌军大营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弓弩手。
冷飞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冷兄,都怪兄弟我连累了你……”左云眼里含泪,语气有些哽咽。
隔着层层缭绕的烟雾,司徒雷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冷飞等人。
“尔等还真是勇者无畏啊,哈哈,想不到一个空的军营你们竟然真的敢来,真是太让朕感动了,不过今日就用尔等的血来祭奠朕的帅旗!”
司徒雷邪魅的大笑几声,一挥手,犹如蝗虫过境般的无数羽箭射向冷飞等人。
冷飞和左云率领二百人的小队突破重重障碍偷袭敌营,路上已折损了四五十名士兵,现在密集的羽箭下,能站起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看着仍在负隅顽抗的冷飞和左云几人,司徒雷扬起一边嘴角,手臂一扬,弓箭手停了动作。
鸦雀无声的军营内只能听见几声抽气声和冷飞几人的粗喘声,冷飞挥剑砍断了刺进大腿的羽箭,一双眼冷冷的看着司徒雷。
“去,拿朕的乌云枪来,朕乃惜才之人,尔等将才不应卒于羽箭之下,朕亲自和你们较量一番!”
两名士兵抬着一杆长约八尺,手腕粗细的钨铁长枪,枪头上同是钨铁所铸就,在艳阳下发出****头下系着一束蓝璎珞,整杆枪散发着一股冷意。
左云一见乌云枪被司徒雷单手握住,当下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钨铁沉重,想不到这贼子竟然天生蛮力,那日他明明中了箭,怎能还如此生猛,看来大将军遇上了一位劲敌。
司徒雷脚在马背上一点,手持长枪人就奔着冷飞二人飞了过去,噗的一声长枪脱手飞出,左云整个人被乌云枪扎了个透……
而此时……
“报!”
泗水城外的军营之中,正在商讨战事的段云等人被帐外的声音打断。
“大将军,圣上诏书!”
接过士兵的诏书,段云一张脸红了又白,气血翻滚下紧抿着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暗红的血。
他有些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诏书也被仍在沙盘上,周良等人赶紧拿起诏书,看罢后表情都是愤怒至极。
“这已经是第三道回京的诏书了……,大将军我们怎么办?”
“报!大将军,属下在右将军和左将军营帐之内发现了书信!”
段云猛地起身快速走到帐外接过士兵手中的书信,薄薄的一页纸在他手中被捏的有些变了形。
“愚蠢!真是愚蠢!他二人也跟着我征战沙场多年,为何还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司徒雷向来诡谲多变。”
愤怒的段云大手拍在桌子上,两声过后,他掌下的桌子已经彻底瘫在地上。
他痛心的将手掩在双目之上,手指微微颤抖。
“报!”
“大将军,营地外有人送来了……”
帐外传令的士兵语气哽哽咽咽,周良急的一下掀起帐帘,看清了地上的物体后,一双眼立时满是血丝,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
帐内的诸位将军见状呼呼啦啦都走了出去,霎时帐外一片安静。
独自坐在帐内的段云,对外面是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大手抓起一把酒壶,垂了眼睑将壶里的酒倾洒在地,才转身出了大帐。
随时心里有了准备,可一见地上的尸体时,他还是难掩心痛。
冷飞和左云二人头颅被割了下来,歪歪斜斜的摆在身体旁边,他二人身上都有拳头那么大的血窟窿……
“啊!!”段云紧握双拳仰天长啸一声。
第三十四章 可真是酸呐
金陵城的朝堂上,闵盛轩眉头紧锁,一双眼漫不经心的看着下面喋喋不休的臣子。
“陛下,昨日之事……”
礼部尚书张斯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昨日之事还说它干什么,今日难道无事吗?”闵盛轩突然发怒。
朝堂之下因为天子的发怒而变得噤若寒蝉。
“朕的堂堂天朝之国……”暴怒的闵盛轩鼻腔冷哼一声。
“陛下,息怒啊陛下,龙体要紧……”高博连忙上前倒了一杯参茶,旋即朝下面的丞相使了一个眼色。
“张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天威足以震慑天下,区区蛮夷之邦,何足挂齿?再有几日就是陛下的寿诞,这才是头等大事!”丞相李宏源朝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微微叩首。
“郑爱卿,朕让你为太后拟建的长寿宫进展如何了?”
“陛下,长寿宫已在建之中,开年之前可建成。”工部尚书郑端手持朝笏躬身答道。
“好!”闵盛轩神色平常,已看不出之前的盛怒。
朝堂下丞相李宏源笑眯眯的看着张斯远,嘴里阴笑道:“本官看张大人面色不郁,也该像叶大人一样,卧床休息几日才好!”
说完不顾张斯远发青的脸色笑呵呵的朝外面走去。
……
苍崖山巅决绝阁内。
“走开,走开……”
窗下的软榻上睡着的人还在不断的呓语。
抄手游廊上倚靠的妇人听见屋内的声响神情微动,手中不停,呜呜咽咽的箫声带着说不尽的缠绵悲凉传了出来。
榻上的叶婉茹猛地醒来,浑身僵硬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咏心荷又在哪,忽然想起昏迷前最后闻到的那缕清幽冷香。
“前辈?外面之人可是前辈?”
浑身僵硬的叶婉茹心底有些发寒,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救命药到底拿没拿到?
她在榻上喊的喉咙发痛,屋外只能听见呜咽的箫声,却没人理她,越想越有些恐慌……
忽然箫声停了,房门啪的一声被打开,门外的冷风夹着飞雪兜了进来。
叶婉茹看着推门而入的妇人,睁大眼睛向她身后张望着,却失望的没有发现任何她所熟悉的人,只有雪虎站在门外歪头打量着她。
妇人今日依旧一袭白色曳地长裙,不同的是裙摆上绣着一簇精致的红梅,为冷漠妇人凭添了一丝妩媚。
“不用看了,那帮小崽子早都走了。”
妇人一下一下在手心里敲打着玉箫,尾端的红璎珞跟着一甩一甩。
一下下清脆的声音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每敲一下她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这幅要哭的样子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子我欺负你一个黄毛丫头!”
手不能动,她任由眼泪划过耳廓打湿鬓角,她还不该哭吗?
“呜呜,嗝!前辈,咏心荷……”叶婉茹打了一个哭嗝。
“哼!老婆子我说到做到,咏心荷嘛……”
妇人看叶婉茹一双眼睛随着她的手滴溜溜转,停顿了一会儿才眼带促狭的说:“已经送去救你的情郎了!”
情郎……,叶婉茹听妇人如此说,当下羞红了一张脸,也不敢再盯着妇人看,只能闭眼装睡,颤抖的睫毛就像她此刻的心,七上八下。
妇人眼神怪异的看着叶婉茹,俯下身来在叶婉茹脸上一寸寸的打量着,按说这小妮子早该发现自身的问题了呀,她怎么还不问……
“前辈,咏心荷真的能解恒毅哥哥身上的半月杀之毒吗?”
妇人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嘴里促狭道:“是你的情郎哥哥,可不是我的!哥哥、哥哥叫的可真酸。”
随后眼珠转了转,手掩在唇上嘴里怪笑道:“咏心荷当然能救喽,只不过三日之内送不到的话,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烧香咯!”
第三十五章 小丫头无趣
烧香?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三日之内,如今过去了几日?
叶婉茹一双凤眸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妇人,“前辈……”
妇人看叶婉茹的样子,有些急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你放心,以老身的眼力,那个叫做霜痕的小子功夫不错,更何况还骑走了我的千里良驹。”
如此甚好,得到妇人肯定的答案,她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谢谢前辈了!他日婉茹回到府中,定有重谢。”
“小丫头,你就不关心你自己吗?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动不了身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妇人瞪着大眼睛,一副你快来问我的表情,丝毫不在意叶婉茹口中的重谢是何物。
她闭了闭眼,眼泪快速的划过脸颊,叶婉茹睁眼就看见妇人放大数倍的脸,吓得她大叫一声。
“前、前辈,您这是……”
“哼!你身受寒毒侵蚀之苦,老身已将你全身筋脉打断,如今正是重塑筋脉之时……”
打断……筋脉?难怪她浑身动弹不得,或许这就是前辈让她付出的代价吧,她并不后悔。
等等……,筋脉重塑?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疼痛?
妇人如愿的看到叶婉茹变了脸色,翘着脚坐在榻边怪笑。
“明明不喜别人称呼她为老婆婆,偏偏自己一口一个老婆子、一口一个老身的,这前辈还真是一位怪人!”叶婉茹看着怪笑的妇人在心里腹诽着。
“怎么样?怕了吧?”妇人口气有些得意。
叶婉茹收回了视线,闭上眼眸,她是有些怕了,她怕只能瘫痪在床,今后不能行动自如,恒毅哥哥看见她这幅模样恐怕会内疚万分。
“小丫头真是无趣。”妇人有些生气的一甩衣袖朝门外走去,一只脚踏在门外时又回头阴测测的笑了一句:“等等就有好戏看咯!”
叶婉茹躺在榻上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咏心荷总算到手了,也不知道恒毅哥哥如何了,算算半月杀的最后期限也就是这几日了……
至于妇人口中的好戏是什么她就无从知晓了,大约也和这幅身体的现状有关系吧?
如今她和恒毅哥哥算不算也是同病相怜呢?
过了大约两刻钟。
妇人摇曳着身姿端着一个黑漆漆的药碗走了进来。
“喝了它!”妇人抬起叶婉茹的头,把碗递到了她的唇边。
“这是什么前辈?”叶婉茹僵硬着脖子。
妇人没说话,只是把碗又往她的唇边递了递。
就着妇人的手,叶婉茹闭着眼将一碗药汁喝了下去。
“好苦啊,前辈这副药是什么呀?”苦的一张脸有些变形,这苦涩似是浸入了心里。
“蛇胆啊!”妇人拿起药碗抖了抖,一脸的毫不在意。
蛇胆?叶婉茹猛地想起在寒潭中游向她的那些蛇,瞬间打了一个冷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蛇、蛇、蛇!”连苦带怕叶婉茹张嘴后竟然有些结巴。
“啧啧,蛇怎么啦,救过你两次了,哼,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它们?这可是相爱五年的鸳鸯蛇。”妇人有些不高兴的走了出去。
是夜,迷迷糊糊的叶婉茹被突来的尖锐感痛醒,浑身都痛,这难道就是重塑筋脉的痛吗?
她终于明白妇人说的有好戏看是什么意思了,贝齿紧紧咬在有些苍白的唇上,她努力不让声音从嘴里泄出一丝一毫。
脸上身上全被汗水打湿,乌黑的秀发汗湿成一缕一缕的搭在榻上,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点燃着昏暗烛火的房间里里面的拔步床上,妇人穿着白日的一身衣衫盘膝坐在床上,手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榻上的叶婉茹。
床下地摊上雪虎仰躺着呼呼酣睡,还不时从喉咙里咕哝出几声小呼噜。
第三十六章 幽幽冷荷香
“蒙大夫,药得什么时候能配好?”
距离孤墨城外五十里左右有些颠簸的马车上,闵柏衍和晏梓河一左一右紧紧盯着蒙老头的手。
“快了快了,殿下别急,老夫在配最后一味药了。”蒙老头眯着眼睛捏着一小撮药放入药臼中。
闵柏衍闻言松了一口气,靠在了车壁上,伸手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已覆着积雪的枝头,心头也像初冬的寒雪一样有些微冷。
他有些看不懂父皇如今的所作所为,甚至内心深处是有些失望的,明明是很好的时机,可偏偏……
冷将军、左将军的那些士兵相貌还清晰的映在脑海里,昨日还一起喝酒的兄弟,日后却再也不能相见……
父皇的回京诏书接二连三的传递,大将军已于昨日下令班师回京,碍于恒毅的伤,让他们几人先行,想必大队伍明日就能追上来了。
咏心荷总算拿到了手,还真是小看了茹妹妹,似乎昨日娇小的孩童竟一日之间长大了……
闵柏衍看蒙大夫将段恒毅胸前一团团腐肉往下剜割,有些不忍的别开头,过了一会儿蒙老头将那一坨散发着冷香的药团敷在伤口时,他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小晏,去把这些煮了。”蒙老头又把药臼里剩下的药递给了晏梓河。
晏梓河低低的应了一声才将视线从段恒毅的伤口上挪开,掀开车帘坐在了马车边,点燃炭炉。
“内服外敷,想必明日就能完全醒了,只怕调养要费些时日了。”蒙老头将段恒毅的伤口敷好草药后,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到时宫里应该会赐下一下药材,只怕那时还要有劳蒙大夫费心了。”闵柏衍朝着蒙老头拱了拱手。
“殿下折煞老夫了,不过是分内之事。”蒙老头笑呵呵回了一句后不再说话。
安静的马车中气氛有些许的尴尬,闵柏衍转过身低低的叹息一声。
父皇的诏书有些让这些将士不满,他的身份呆在军营中实在有些尴尬,甚至有的士兵已经对他已经颇有微词。
大将军让他跟随恒毅先行一步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不然他还真是没脸再呆在军营之中,毕竟前日司徒雷派人送回去的尸首,满军营人尽皆知。
就是不知道这接二连三的诏书中,那些所谓的忠臣又出了多少的力。
握紧的掌心中,稍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闵柏衍低咳一声:“我出去看看小晏。”
看着闵柏衍有些单薄的身影,蒙老头摇头叹息一声,随后收回视线,专注的观察着段恒毅的变化。
他行医多年,虽是在古籍上见过记载,但是经手医治的也只有这一人,他丝毫不敢马虎,更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不多时,整个车厢内都散发着一股清冷的幽香,而原本白润的药草团竟变得有些发绿发黑,想必这都是那些剧毒了。
“太神奇了!”蒙老头嘴里嘶了一声,发出一声惊叹,有些浑浊的双眼冒着精光。
胸口拳头大小的窟窿竟然都被一团白润的膏状物填满,而清幽的冷香味却更浓烈了。
“嗯……”一直昏迷的段恒毅发出一声低哼,呼吸变的强有力又有些急促。
第三十七章 她藏了宝贝
整整两日,叶婉茹知道了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这两日里每隔六个时辰就会喝一碗蛇胆做的苦药汁,她觉得她以后都不会怕蛇这种东西了。
重塑筋脉后她的四肢有些软绵绵的,脚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了棉花里,一步一个踉跄,短短三十几米的距离她竟然用了小半个时辰。
推开房门就看见妇人倚靠在抄手游廊下,手里拎着酒坛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嘲笑道:“啧啧,这速度,是爬过来的么?”
叶婉茹扶着门框的手一顿,面色一哂:“前辈说笑了,婉茹只是还有些不太适应。”
妇人不接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垂着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忽的一下一道白光从屋脊上一跃而下,擦着叶婉茹的面颊落在了地上,叶婉茹本就腿软,被这一下吓得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清了面前是什么后,她面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红,满脸羞愤,眼里不自觉的就带了点点泪光。
“咯咯咯,你看她真是蠢死了!”妇人拍着手乐的前仰后合。
始作俑者雪虎仍旧瞪着一副漆黑的眸子,甩着如棍棒的虎尾,歪头打量着叶婉茹。
妇人乐得看见她出丑,丝毫没有训斥雪虎的调皮,叶婉茹忍了又忍,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站直了身体。
“前辈,可还有千里良驹,婉茹想再恢复些就回去了,出来时日已久,免得爹娘担心……”
“吼!”安静的雪虎抖了抖耳朵,仰头吼叫了一声。
妇人一敛神色,嘴里急匆匆道:“你先进屋去,快!”
这是发生了什么?前辈怎么突然又变了脸,她脚尖刚刚挪动了一步……
“哟,我可是听见了啊,姐姐这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听见我们来了都不舍得让我们瞧一瞧!”
一道带着些打趣的妇人声音传了过来。
叶婉茹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两位风姿绰约的妇人,各自身边带着一个碧玉年华、容貌上乘的少女,自崖底飞了上来。
看来这几人都是江湖中人,她有些羡慕的转回了头,艰难的迈着脚步向屋内挪走。
“嗳,小丫头别走啊,这莫不是姐姐新收的徒弟?看看、看看,这模样长得还真是标志呢!”
其中一位身穿艳粉曳地长裙的美貌妇人一手摇着绢扇,一手拉住了叶婉茹。
“一边儿去,别在这打扰姐姐我的雅兴!”
叶婉茹看见前辈虽有些不高兴的挥了挥手,可面上、眼里都沁了一丝笑意。
那两位碧玉年华的少女则安静的站在一侧,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三人互相打闹,却不时将目光瞟向她,眼里都带着一丝好奇。
“艳娘,别把你那烟花地的眼光拿这来衡量人,来来来,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另一位身穿暖黄色襦裙的妇人边啐了艳娘一口,一边伸手握上了叶婉茹的手腕。
有些呆愣的叶婉茹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又拉又拽,如今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握在她的手腕上时,她转了转眼看着面前面目和善的美妇人,腼腆的笑了一下。
“哼,我还以为冷珏要后继无人了,想不到如今竟也收徒了,青黛,你走开!”艳娘忽然变了脸色,嘴里一声冷笑。
话落一柄剑从她手中飞出掷向叶婉茹。
第三十八章 绝情三侠
砰的一声叶婉茹怀里抱着剑坐在了地上。
空气一瞬间凝滞,随后爆发出了二人放浪形骸的狂笑声,两位看似温婉的女子笑起来真是一点形象都不要了,艳娘更是都笑出了眼泪。
那两位少女也是低垂着头,手里握着丝绢手帕掩在嘴上,肩膀一耸一耸,看样子也都在嘲笑她。
跌坐在地上的叶婉茹更是羞愤难当,艳娘看似轻飘飘的把剑扔过来,可她手软脚软,接又接不住,让她往哪里躲?
耳边放肆的嘲笑声一层层冲击她的耳膜,一张脸更是铺满红霞,有些无措的收回了双腿,她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
她不明白叫艳娘的前辈为什么如此羞辱她。
叶婉茹牙关紧咬,手紧紧抠在门框上,强撑着站了起来,双腿有些打颤,眼神倔强的看着艳娘。
“嗬,看不出来,你收这废物徒弟还有点脾气!。”艳娘嘴里啧啧有声。
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后,语气有些嘲讽道:“我听说你上来是为你的情郎求药?你可知道这是在侮辱我们绝情三侠的名声!”
绝情三侠?叶婉茹骨碌碌的转动凤眸,装作不经意的看了几眼面前的三位妇人。
她们三人似是都受过情伤吧,所以才起了什么绝情三侠,决绝阁这些伤心欲绝的名字。
是因为这件事才刁难自己的吗?
她心里有些疑惑,嘴上又不知如何回答艳娘的问题,明眼看的就知道他们讨厌男女之情,若是否认了她又不愿意。
思来想去后,将眼神投向她唯一熟识的冷珏前辈,妇人果然最受不了她殷切期盼的眼神。
冷珏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臂:“无知小辈,还在这里看,还不快去做饭,我们姐妹三人要好好叙旧!”
这里是苍崖山巅,苍崖山的冷珏的,这里她最大,叶婉茹听见话后苦笑了一下,虽是暂时躲过了艳娘的追问,可做饭要怎么做?
她一个千金小姐,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饭,这可是抛了一个大大的难题给她。
正在她犹豫时,那边的两位少女却绕过她熟门熟路的走进决绝阁。
前辈说的去做饭是不是指她们二人?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还是挪动着脚步跟了上去。
问话被打断,有些不悦的艳娘一下一下甩着绢扇,望向屋内的眼神带着点轻视:“冷珏,你当真要收这个小丫头当徒弟?”
“谁说我要收徒了?”冷珏有些莫名的看着艳娘,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艳娘一手掐着水蛇腰,一手挥扇点着,“哼,你就别装了,你既然能留她在你的决绝阁住下,敢说没动了这份儿心思?”
“我看那小丫头倒还不错,性格和冷姐姐还是很相似的。”穆青黛伸手绾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举止优雅,仪态端方。
冷珏斜斜的靠在那里,目光看向山下的远方,笑容有些意味深长,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看中的是她的身份。”
穆青黛和艳娘不约而同将视线看向冷珏,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了然,继而神情又有些哀伤。
“可是,你认为她真的能做到吗?”
第三十九章 近乡情怯
两日后,苍崖山下,叶婉茹身披火红狐裘大氅,身后站着怀瑾和怀瑜二人,冷珏面目清冷的站在三人对面,身侧半大的雪虎蹲坐着。
“连日叨扰前辈,如果婉茹有做的不周的地方,还望前辈多多海涵。”话毕,叶婉茹学着艳娘她们那样双手抱拳拱了拱手。
“小丫头,老身让你身浸寒潭之中并非没有道理,想必一年以后你会再来!”冷珏说完冷冷一笑,脚踏在雪地上就奔着山上飞去,身后半大的雪虎一窜一跃。
“前辈……”
叶婉茹还未说完的话被吹散在寒风之中。
“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咱们快些走吧。”
边向马车走,叶婉茹边回头看了一眼越飞越高的冷珏,心里也在疑惑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进温暖的马车里,她跺了跺有些僵硬的手脚,才打开怀瑾二人带来的书信。
看着信封上婉儿亲启四个字,蓦地两抹红霞飞上双颊,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有两张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纸张,唇角上扬,带着一抹甜蜜的笑容。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收起来,放在贴身的地方,想想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到底是放在了车厢一侧的暗格里。
想想刚才的举动就有些羞人,这种信件怎能贴身放置,还未退去羞涩的双颊再次攀满红霞。
“呀!”她双手捂在了脸上,似是有些羞于见人,尽管宽敞的马车之中只有她一人。
赶车的怀瑾听见惊呼声赶紧追问了一句,“小姐您没事吧?”
“没、没事,段佐领的毒可是完全好了?”虽是看了恒毅哥哥的信,她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小姐放心,段小将军的毒全好了,伤口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怀瑜低笑了一声,赶紧应道。
“您在苍崖山上这段时日还好吗小姐?”细心的怀瑾追问了一句。
“都很好,不过刚才冷前辈所说的话,回去后你们千万不要向我爹娘透露。”叶婉茹掀开车帘认真的交代着二人。
“您放心小姐,我们兄弟二人嘴巴最严,您快回去,外面风大!”
得了兄弟俩的保证,叶婉茹才放心的躺在那里,温暖的马车中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回去后就能见到祖母、爹娘、和恒毅哥哥了……
连续奔波了五日终于在快要日暮时分赶到了金陵城外,叶婉茹掀开车帘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景物,一别多日,竟感到万分的思念。
“驾!驾!”怀瑾有些着急的甩着鞭子,唯恐再过一会城门关闭,那他们今日只能宿在城外了。
不知怎的,进了城中坐在车厢内的她心如鼓跳,这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吗?
她心里是有些怕的,这次自作主张的上了苍崖山,回家后不知祖母和母亲要怎么责罚她,只盼父亲能多多替她说些好话。
就怕爹爹也要责罚她,想到此她有些沮丧了落下车帘,低叹了一口气。
忽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想来是街道人多,怀瑾兄弟二人减缓了速度。
“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股冷风带着淡淡的荷香味道窜入叶婉茹的鼻腔。
……
距离城门不远处有一匹高头大马,闵柏衍一身湛蓝锦袍端坐在上,看着马车驶过去时,眼里划过一道黯然。
“殿下,您放下娘娘交给你办的差事,匆匆跑来,如今见了叶家小姐怎么不上前去?”一旁的侍卫有些不解。
“不了,回宫吧!”闵柏衍轻叹一声。
第四十章 你还知道回来
“娘娘,三殿下来了。”紫菀宫外传来了通报声。
不待榻上的藕荷色宫装妇人起身,殿门口便响起了闵柏衍的声音:“母妃!”
榻上的宫装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略带病容的面上仍旧能看出昔日的风采,闵柏衍的一双桃花眼与妇人脸上的一双眼像极。
“木溪,这些你拿去给母妃熬了!”说着闵柏衍递给侍女一大包药。
“奴婢们就说还是殿下最心疼咱们娘娘!”木溪赶紧接过了药,福了福礼。
乔玉敏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殿内侍候的侍女们都悄声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母子二人说体己话。
待脚步声走远乔玉敏朝闵柏衍招了招手。
“衍儿,事情都办妥了吗?”乔玉敏轻声问道。
“娘,儿子并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位故人,可要孩儿派人去找一找?”闵柏衍表情有些沮丧,毕竟这是母亲第一次交给他办的事情。
乔玉敏面上凝重:“有缘自会相见,吾儿切忌这件事和任何人不得在提起。”
随后夸赞道:“衍儿真是长大了,这次都得了军功!”看着闵柏衍的眼眸中充满了骄傲。
闵柏衍挠挠头面上有些羞赧,一双耳朵也变得通红。
没了外人,闵柏衍一撩锦袍坐在了榻上,手拉着敏妃的手,“娘,父皇可来看过您?”
乔玉敏抬起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抿唇轻笑:“倒是派了太医来,无碍的。”
闵柏衍见状眼神暗了暗,“娘,我听说,最近宫里……”
“吾儿,慎言!”乔玉敏手按在了闵柏衍的嘴上,有些带泪的目光越向窗外,嘴里发出一声轻叹:
“最近是有一位甚是得宠的妃嫔,传言是高公公为陛下引荐的……,如今陛下已经将她封为荣妃,宠冠六宫,现在谁人不避其锋芒,就连前些日子荣宠最盛的灼妃都……,更何况我们这些风华不再的老人呢!”
“娘,您不老,一点都不老!有儿子疼您!”闵柏衍支起身子擦拭着乔玉敏腮边的泪。
“吾儿,在这宫中一定要慎言,如今你已在外开府,再过两年就该及冠了,有些事到时娘会一一告诉你!”乔玉敏掩唇低咳了几声。
“娘娘,殿下,药熬好了。”木溪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恒儿,你该回去了,再过一会儿宫里该落匙了。”乔玉敏安抚的拍了拍闵柏衍的手。
“那娘你安心养病,过几日儿子再来看您。”
走出紫菀宫闵柏衍还有些心不在焉,母妃有些沉重的表情让他开始怀疑到底是什么事,莫非母妃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吗?
……
尚书府门口。
叶婉茹有些惴惴不安的站在大门口,一旁的段恒毅见状不由地轻笑了一声。
“你还笑,我爹那么严肃,这次可能要挨罚了!”叶婉茹急的跺了跺脚。
“婉儿你且安心回去,明日一早我和父亲会来府上拜会,这样你就不用怕责罚了!”苍白着脸的段恒毅轻声安抚着。
一颗有些胆怯的心,在这低沉的声音中渐渐被安抚下来。
看见段恒毅仍旧苍白的脸,她有些暗自懊恼,恒毅哥哥伤还没养好,又出来了这么久。
带着一丝娇羞,垫脚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低头便有些急切道:“恒毅哥哥,你快回去吧,养好身体要紧!”
说完转头不看段恒毅,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叫怀瑾二人打开了府门,一开门她就看见祖母拄着龙头杖站在那里,身边站着母亲。
“胆大的丫头,你还知道回来!”
第四十一章 等你及笄礼
……
翌日,叶婉茹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好,今日恒毅哥哥要来,她特意选了一身嫩黄色的襦裙,对着铜镜任由虹玉和碧玺二人给她梳着发髻。
尚未长开的身量穿着一身嫩黄色,人更显娇俏。
铜镜中的人儿,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由于近日的奔波消瘦了不少,一双凤眸却熠熠生辉,朱唇不点而红,眉宇间一点胭脂痣更是添了一份风华。
“咱们小姐的容貌,在金陵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最后给叶婉茹戴上了一对翡翠的玉兰耳坠,虹玉边看边赞道。
“那是,咱们小姐不只人美,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碧玺语气有些骄傲。
“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好,出去可不要乱说话。”被她二人大肆的称赞叶婉茹有些害羞。
这都快到晌午了,也不知恒毅哥哥来了没有,坐在回廊下抄写女戒的叶婉茹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时看向远处的拱月门。
昨夜归府,虽是在祖母的劝阻下免去了责罚,可这抄袭女戒却是免不了的,现在为止也才抄了几张而已。
心知自己做得不对,她也没敢再去央求祖母,不过,过几天倒是应该去石溪寺一回,了尘大师可是帮了大忙的。
“小姐、小姐,别出神啦,怀瑾已经去前院花厅了,等等就有消息了。”
“谁走神了,虹玉你怎么乱说话。”叶婉茹被拆穿了心事,有些故作镇定。
正说着远处两道身影穿过拱月门走了过来,其中一道身形高挑,身穿月白锦袍的正是段恒毅。
看见段恒毅过来,虹玉几人远远的福礼后就跑到了稍远些的地方。
段恒毅眼带满意的看着走远的两个丫头和侍从。
他们这样做,即听不见他二人说话,却又在他二人的视线之内,免得他和婉儿被人说了闲话,又给她家小姐腾出了说话的空间,女子的清誉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几个倒是机灵,等你出阁时……”段恒毅话没说完,脸先红了,眼睛也不敢看向叶婉茹。
一听出阁,叶婉茹咻的一下双手捂在了脸上,嘴里嗫喏了半天才呐呐道:“好好的,说什么出阁……”
“咳……,眼看到年下了,转年过了生辰你就该及笄礼了,我爹说、说过几日想向陛下求一道圣旨……”
段恒毅低咳了一声,越说声音越小。
她听着却渐渐没了声音,不会恒毅哥哥的伤有什么不适了吧?
捂着脸的叶婉茹虽有些担心,心里又十分害羞,悄悄从指缝露出一点眼睛,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走远。
远处段恒毅的步伐有些仓促,还拌在了地上的一只花盆,怀瑜快速的掠过才扶住了他。
她看着石桌上留下的半块凤形玉玦,再想想刚才的话,腾的一下脸变的通红,嘴里低声啐道:“谁要嫁你了。”
轻轻拿起那半块玉玦,步履有些凌乱的跑进屋内,掌心握着玉玦趴在榻上半天都没抬头。
“虹玉,你说刚才段小将军和咱们小姐说什么啦,怎么看他们好像有些不欢而散呢?”碧玺表情有些诧异,这说的好好的,怎么都走了?
虹玉向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刚那样子怎么也不像吵架了,反倒像是有些害羞。
“别嘴碎了碧玺,赶紧回去看看小姐吧!”虹玉轻笑一声,推了推还在张望的碧玺。
第四十二章 赐婚了吗
这一日的朝堂,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改往日的不耐烦,反倒面上有几分喜色,已过不惑之年的皇帝近日来倒有些容光焕发。
各个大臣先后禀报了一些大小事宜,轩帝都面带笑意的一一点头称赞,最后他才沉声开口道:“大将军等诸位将士夺得城池有功,理应封赏。”
“臣代众将士谢陛下隆恩。”一身紫色锦袍的段云跪地谢恩。
看着跪地不起的段云,轩帝眼里神色一闪,“爱卿可还有事?”
“陛下,臣能否斗胆求陛下赏犬子一道婚书?”段云朝着轩帝叩了一首。
“哦?这倒是朕疏忽了,昨夕的一帮小娃娃如今都到了该嫁娶的年纪,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啊?”轩帝脸上笑呵呵的,眼里却划过一道不明的光。
“正是兵部尚书叶大人家的爱女。”段云恭敬道。
“叶爱卿的独女吗?这倒是巧了,朕本还想将那丫头指给不成器的老三为妃……”说到这轩帝停顿了一会儿,掀开眼皮打量了一下诸人的神色。
堂下一片安静,此时的叶洵面色也稍有紧张。
段云听见皇帝如此说,心想此事怕事不成了,赶紧开口:“既如此……”
“既然两个孩子有情,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就是老三没这福气了!”皇帝打断了段云的话,随后面色一整,“来人,拟旨。”
“谢陛下恩典!”
“谢陛下恩典!”
段云和叶洵赶紧跪地谢恩,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现下已到年尾,各地捷报朕已查阅,而今又大大的扬了我国国威,理当普天同庆,姜爱卿,记得来年的税率下调一成。”闵盛轩翻看着双龙案上的奏章。
“是,陛下。”户部尚书姜恒站出列队。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露了一丝倦意的闵盛轩抬眸询问了一声。
“臣等无事!”
“退朝!”高博扬声道。
皇帝走后朝堂下一片恭贺声。
离去的闵盛轩眼沉如水,双手背在身后阔步走着,身后的高博将圣旨交给一旁等候的徒弟。
宣旨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劳不到他费心,观皇帝面似不悦,小心翼翼道:“陛下,可是去荣妃娘娘那里?”
原本奔向御书房的轩帝脚步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扫刚才的不郁,嘴里大笑道:“荣妃那里的玩意儿甚是稀奇,你这次倒是对了朕的心思。”
“陛下您高兴就好,小的能为您做的也就是让您开怀一笑了!”高博小跑着追在轩帝身后。
……
金陵城主街昌兴街上一座四进的府邸,上面并没有匾额,门口停了三四辆马车,看服饰都是皇宫里的人,正在忙碌的往下卸着东西。
院子里闵柏衍正站在一株梅树下出神,他旁边放着一柄出鞘的利剑,那里光秃秃的枝头已经染上了几许嫣红。
“殿下,宫里的赏赐已经到了,好几马车的东西,想也知道那几位看了该有多眼红!”年龄不大的侍卫跑到他身边小声说着。
回过神的闵柏衍眯起了一双桃花眼,嘴里轻声斥责道:“没什么好眼红的,切勿妄言!”
闵柏衍听见侍卫的吹捧却没笑,皱了一下眉头,如今父皇并没有立下太子,几位成年皇子都在金陵城中,他们兄弟几人的府邸相距并不远。
“去,你让古伯挑出来一些精巧稀奇的玩意儿。”闵柏衍想到了什么赶紧吩咐了一声。
得到命令小跑着离开的侍卫跑了一半又拐了回来,“对了殿下,今日在朝堂上陛下为段小将军和叶小姐赐了婚。”
闻言闵柏衍愣了一下,随后抬眸看上枝头含苞待放的点点嫣红,猛地闭了闭眼,“竟是赐婚了吗?”
第四十三章 一纸婚书定今生
同在昌兴街上距离闵柏衍府邸不远处一座规格相似的庭院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温暖的阳光中在自己和自己对弈,身旁放着一壶清茗,还有两盘吃了不少的茶点。
突然他身旁侍候的少年突然耳朵动了动,躬身道:“六爷,三爷来了!”
闻言,闵柏灏落下了手中一枚迟迟未落下的白子,棋盘上的黑子因这一枚白子的落入,顿时被斩断了最后一条退路,变成了一局死棋。
“三哥还是这么谨慎,不过咱们三爷好似有什么心事啊!”扔掉手中的棋子后闵柏灏站起身来。
这时一道人影踩在高高的院墙上一跃而下,正是闵柏衍,手中还拎着一个大木盒。
“灏子,又自己跟自己下棋呢?”闵柏衍看了一眼桌上的棋局,仅看了一眼就有些皱起了眉头。
别看老六年岁不大,但棋艺却很高明,他下棋还有一个特点,向来都是温和的,会给对方留一丝退路,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狠绝。
“这不像你啊灏子!”闵柏衍思忖了一会儿,挪动了一颗稍远些的黑子,整个棋局发生变化,竟有些起死回生的势头。
闵柏灏低头摆弄着从大木盒里拿出来的一堆东西,其中一柄一尺长短,刀鞘上刻着繁琐纹饰,镶嵌着几颗宝石的匕首吸引了他的目光。
正拿在手里反复看着,闻言抬起了头,沉声询问道:“三哥,我听说叶家小姐被赐婚了?”
闵柏衍听见询问声,脸上闪过一丝苦涩,随后整个人有些慵懒的躺在长椅上,“是啊,毕竟青梅竹马那么多年!”
“三哥,那你……”
回答他的是闵柏衍的沉默。
“三哥,依我看此事并非好事,你知道父皇生性多疑,如今段家手握军权,而叶家又是兵部尚书,你觉得父皇会如何看待这门婚事?”
闵柏衍腾地起身,有些疑惑的将视线再次对准到棋盘之上。
“你这是在推演这次赐婚的局势?”不自觉的想着之前所见的死棋,闵柏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这时闵柏灏拾起了那颗被他移动的黑子,整盘棋再一次变成死棋,黑子被扔进了他的手中。
老六的意思是,他是那颗可以改变棋局的黑子?
若要改变棋局,只能是毁了这桩婚事,可是一面是他的兄弟,一面是……,若真如此,他与小人有何分别?
“老六,你知道三哥不能那么做的!”闵柏衍有些痛苦的将手掩在面上,看不清情绪。
……
尚书府中。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唤你前去花厅呢!”虹玉小跑着进来覆又小声在叶婉茹耳边道:“老夫人和夫人也都在。”
叶婉茹转了转漆黑的凤眸,脸上带着一抹娇羞,脚步略有急促随后又放缓了身形。
进了花厅就见叶洵三人端坐在那,她福了福礼:“祖母、爹、娘!”
祖母张叶氏和叶夫人佟安卉脸上眼里都溢着笑容。
“婉儿,今日朝堂上段大将军向陛下求了圣旨,晌午后宫里就会来人,等过了年你及笄礼后段家就会来下聘礼。”看着婷婷玉立的爱女,叶洵面上有些不舍。
叶婉茹听罢羞得满面红霞,一转身扑进了祖母张叶氏的怀里。
“唉,囡囡要嫁人了!”怀抱着叶婉茹,叶张氏擦了擦眼角的泪。
第四十四章 赏花会
“婉儿,将来你是要嫁过去的,有些事情为父也不想瞒你。”叶洵突然敛了神色,表情有些凝重。
“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佟安卉有些惊讶。
叶婉茹听见父亲严肃的声音,顾不得害羞,连忙从祖母怀里起身,站在一旁乖巧的听着。
“陛下如今的所为,不只是为父,大将军也甚是寒心,甚至已经有了隐退的念头,况且我观他此心已决,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罢了,日后你嫁过去可能就要跟随大将军他们离开金陵……”
朝堂上的事情叶婉茹知道的不多,不过这次孤墨城的事情,恒毅哥哥倒是和她说了不少,事情现在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爹,若是不在金陵,日后我们相见会不会很难?”叶婉茹一想到和祖母他们连见一面都困难,心里的喜悦早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张叶氏一听叶婉茹可能会离开金陵,颤抖着抓住了她的手,眼带怜惜和不舍,嘴里直念叨着:“囡囡……”
佟安卉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神情也有些忧虑,想了一会后开口道:
“老爷,我们和大将军家结为连理,虽说陛下已下了圣旨,可心里难免不会种下怀疑的种子,若是大将军真的辞了官,也不见得是坏事一桩。”
“你不懂,若是大将军真的辞了官,那周边各国都将会蠢蠢欲动,如果少了大将军这样的统帅,恐怕……”叶洵紧皱眉头。
“前日大将军来府,我二人商议这桩婚事由陛下赐婚最为稳妥,一则免了陛下将婉儿指给他人的心思;二则有大将军亲自提出,也算是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
“至于陛下会不会起疑,那就看我二人如何行事吧,更何况我和大将军心胸坦荡,就不惧怕小人的谗言!”
“不过,今日大将军提起此事时,陛下倒是说了一句,本想将婉儿指给三殿下为妃,且不论真假,单单这话就值得耐人寻味啊!”
想起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形,叶洵可谓是忧心忡忡。
叶婉茹怔愣了一下,三殿下?不就是闵柏衍吗?这怎么可能……
“真假都不重要了,陛下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婉儿二人有情比什么都重要,像咱们这种官宦人家的儿女,又有几人能真正的情投意合!”佟安卉握着叶婉茹的手,面带不舍。
说到情投意合,叶洵眼里难得的显出一丝温情,不由地想起当年他在云锦城做府衙时,那个敢作敢为,不顾艰辛追在自已身后的女子,陪着自己治理水患、市井施粥……
听着双亲的交谈,叶婉茹一颗心渐渐下沉,她没有想到原本简单的一件事情背后,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猜疑,若真如此,那她又能为恒毅哥哥做些什么?
“老夫人、老爷、夫人,赵大人家的小姐派人给咱们家小姐送来了邀请帖!”
府里的管家荀伯小跑着进来。
“有劳荀伯了,可是妍儿吗?”叶婉茹笑着接过了荀伯手里的帖子。
打开一看,竟是邀请她去赵府参加三日后的赏花会,细算下来她也有日子没见到妍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