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章 最迟明日
当夜幕彻底降临后,漫天的繁星便点缀了漆黑的夜空,一轮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洒下的淡淡月辉继白日的光芒万丈以后,再一次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已是华灯初上,且各处酒肆食肆中为最热闹之时,那些唯有夜晚才最为欢闹的红粉巷便更不用多言,姑娘们欢快的笑声伴着脂粉香气顺着夜风能送出数里以外。
各处商铺前燃着烛火的大红招幌照亮了寂静下来的街道,然而食肆酒肆门前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却仍旧能看出几分白日里的喧嚣热闹来。
各家府门前也早早便燃起了大红灯笼,府内更是照的灯火通明,处处都透着繁华和热闹,而那间始终燃着通明烛火的暗室,在暗夜中看上去竟也少了几分怪异。
暗室中的气氛远不如晨时那般透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狠戾,但仍旧让人感到十分的压抑,就连那安神香都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如今室外正值仲夏之时,白日里处处似是流火一般,且经过几日前的那一场暴雨后,这天气便似是越发地炎热。
早前这暗室中也置了消暑的冰缸,碍于常驻暗室的闫卿之身体虚弱,受不得这冰缸中散发出来的凉气,消暑的冰缸便被撤了去。
本该带些凉意的暗室中,这会竟也变得分外闷热起来。
脸色好转了些许的闫卿之正仰躺在软榻上,背靠着引枕,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让人稍感诧异的是闫卿之腿上竟然盖着一床薄被。
然而腿上盖着薄被的闫卿之却是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这与跪在殿中的几个穿着短打的黑衣人仿佛是两个极端一般。
地上这几人与晨时所前来的那几人并非是同一波人,但此时的情形却与晨时无异,让本就沉闷的暗室中让人倍感压抑。
坐在龙椅上的人依旧带着那副纯金打造的面具,让人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如何,此时这人正双手抱臂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眼里带着似笑非笑的讥诮神情。
从这双眼里看不出喜怒,但无论是佯装看书却半天都没有翻动书页的闫卿之也好,还是跪在地上一脸肃穆的几名黑衣人也罢,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言语半句。
这不仅能看出他们对待龙椅上端坐之人的敬重,更能看出他们对待这人的畏惧,若说现在此人对待下属的威严,只怕比轩帝也不差多少。
这一回闫卿之即使心思并没有放在眼前的书页上,却也打定主意不再开口言说,像是早晨那般愚蠢的行径,只要一次就够了。
多了,便只会适得其反,他深知他如今能得到这份器重,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更多的便是源于他不拉拢任何人,他只做一个谋臣。
即使心中如此想,但这种格外让人压抑的气氛,还是让闫卿之心中十分地恼怒。
只是这股恼怒他却从来都是隐忍不发的,他并没有这个权利,喜怒哀乐早就由不得他自己,他只求能活着。
活着看那些该死之人落于万丈深渊之中……
“一次、两次……次次都是查寻无果,一个大活人还能就此消失了吗?满金陵上下到处是我们的眼线,现在你们却告诉我找不着?”
男子说话的语气淡淡地,并听不出多少的怒气,但还是让包括闫卿之在内的几人蓦地打了个冷颤,若说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并不可怕,这种看似平淡背后却酝酿着极怒的心思才最为可怕。
躺在榻上的闫卿之闻言后,带着厌恶的双眼有些不自然地闪了闪,脸上却带起一股自嘲的笑。
他这半辈子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可仅有的那一次眼见他处置叛徒的下场,却直到现在都仍旧让她心有余悸,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
那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不说,那些伤口上蠕动的虫子慢慢地吸食着血肉,直到最后一滴血被吸干……那个叛徒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些并不是最难忘的,最难忘的是那人临死前脸上的一抹笑,似是解脱、又似是欣喜……
他犹记得,那一日在场数百人全都是面色古怪,唯有主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股不以为意的态度却最是让人心生恐惧。
只不过这些属下最近办事确实是越发地不力了,不过一个被抓的范智杰,竟接连搜寻了两三日仍旧未搜到。
一位为首的黑衣男子脸上闪过一道惊慌,旋即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便开了口。
“回禀主人,此人实在太过狡猾,且武功高强,今日属下刚刚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便被发现了踪迹。若不是他们几个当时就在不远处,怕是……属下今日就要死在那里。”
“死?你的确该死!明知道该死为何又要回来呢?”
这人口中轻笑了一声,眼中满是阴翳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说话的男子。
男子浑身瑟缩了一下,瞪大了一双满是惊慌的眼,急切地看着龙椅上的人。
正在这时,那副挂在墙上的巨幅山水画从中一分为二,四位劲装打扮的男子疾不走来,抓起地上的男子不由分说地便拖了出去。
这四人来去匆匆,不过发生在眨眼间,且从这些人进来,到说话的男子被带走,始终没有听到一声求饶声抑或是叫喊声。
仍旧跪在地上的几人额头上的冷汗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却无一人敢开口求情,且经此一遭,敢开口说话之人也无。
龙椅上的人眼中露出些许惬意的神色,且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闫卿之,转而又把目光落在了下首这几人身上,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神色。
“最迟明日,若是吾还不能见到范智杰的人头,你们便提头来见我。”
“你们记住他顾清临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范智杰必须尽快处死。范智双的容身之所也要加强防范,此人还有用,万不能让他现在就死了。”
男子接连说了几句话后,才率先走出这间暗室。
这也是男子第一次在属下离开之前离开暗室,每次男子都会和闫卿之商讨一番才会离去,然而继晨时以后,这一切便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地上的几人也相继离开,偌大的暗室中一如方才那般安静,而闫卿之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反而面色越发地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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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情场失意
如今的城南范家庄,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不时便会出现的诡异景象,然而在这样处处都透着几分热闹的夏日金陵中,还是显得有些怪异。
范家庄这里早被范家兄弟称霸多年,并没有百姓们愿意前来,直到事发到现在被段恒毅带着羽林卫占领。
原本守着城南这处小渔村的渔民们被范家兄弟赶走,陆陆续续查到的十几户人家中只有五六户人家愿意在回到这里来,剩下的那些人家早就怕了城南这地界。
躺在躺椅上的段恒毅看着通向村外那条土路上缓缓移动的火光时,突然心中有些怅然。
没了临江捕鱼而生的百姓,赶走了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范家兄弟和一众爪牙,如今的范家庄少了几分诡异却又多了几分萧条来。
看着那些跳动的火把在林间缓缓移动,段恒毅眼前便蓦地现出了那夜和叶婉茹夜探范家庄时的场景,且他心中想到更多的却是那位汉子的话。
“这……这……我们当真能回去吗?官爷当真没骗我们?”
“以后……不会再有人上来就喊打喊杀了吧?”
……
整整一个下午,这样的话他听了很多,这些话单拿出来并算不得什么,至少比战场上的所见要差的很远。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断肢残躯、没有血肉横飞……却仍旧让他心中止不住地一阵阵发寒。
处在金陵的这块城南之地,也许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是一处破败且贫穷的村落,然而他却在这里看到了血腥。
这血腥源于人心,极恶的人心,抑或是帝王心……
也许这件事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并不在轩帝的意料之中,但范家兄弟之所以会这般有恃无恐行凶作恶,到底是有轩帝的缘故在其中。
若非没有轩帝的暗中支持,城南这处村落还会是从前那般宁静的小渔村,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与生活在金陵里的旁人并无二致。
清晨撒网,扑了江鲜送到酒楼食肆中,获得的银钱去集市上买些零碎玩意儿,便可讨得婆娘和幼童的欢心……
可如今这些都在轩帝的有意推动促成下被打破,生活在这里的渔民们变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四处讨生活。
那中年汉子带着期待、兴奋的脸,和满眼的怀疑不定,甚至是忐忑不安的模样始终在段恒毅眼前挥之不去。
且让他感到更多的却是无力的愤怒,甚至是无奈。
百姓们不相信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朝中的官员,更甚至是高坐庙堂之上的轩帝陛下。
观一隅便可大致知天下大势,也许这样想来有些极端抑或是太过钻牛角尖,可他心里清楚,若是再不做出改变,这种情况便不会只在城南这一隅出现。
瑜城的民乱虽是有人一手在幕后推动,可整个大耀国如若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那么发生民乱的便不会是瑜城,且到那时便已经不再需要去有意推动。
倘若可以安稳度日,又有谁人愿意颠沛流离?
听着渐渐清晰的马蹄声响,仰躺在躺椅上的段恒毅抬手捏了捏眉心,缓解了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
在罗宝莲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出营帐的顾清临,一抬眼便看见了这副模样的段恒毅。
因那日沈长林手下没留情,躺了整整一日的顾清临如今行动起来仍旧十分的艰难,且没走一步肚子里都像是有刀绞着一般。
自幼便娇生惯养的顾清临面色阴沉,且眼中带着不耐烦,但当他看到段恒毅这副似是失意的模样时,却忍不住挑了挑眉,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
小厮罗宝莲看见出现在顾清临脸上这抹有些熟悉的笑时,眼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来。
“这人做戏还真是上瘾了……”
罗宝莲只敢在心中腹诽,且对于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整日在眼前晃已经见怪不怪,却还是觉得心中有几分忐忑。
这二人太过相似,说话的神情更是基本一致,这让罗宝莲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认错了主……
“呵呵,能看到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难得啊!可是情场失意了?”
顾清临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另一张躺椅上,许是因为身上不舒爽又泛起了疼,紧凝的眉头似是都透着几分痛苦,然而这些都没能阻挡他口中那些挖苦人的话。
“呵呵,寄人篱下便要有几分寄人篱下的自觉,公子这般挖苦顾某,心中便能畅快了吗?”
段恒毅抬起了搭在眼睛上的手臂,瞥了一眼顾清临,眼中带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嘴上却是同样的半分不留情。
且不过转瞬间,段恒毅落在罗宝莲身上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讥诮。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罗宝莲这两日确实有意无意地在试探他的口风,且更会时不时地便在他眼前转来转去。
罗宝莲现在并不可信,至少眼下的罗宝莲跟他已经不是一条心。
这么说也不对,罗宝莲从来跟他就不是一条心。
从来罗宝莲忠心的人是他身边这位真正的顾清临,然而在发生了顾清临闹上顾府的那件事以后,罗宝莲所忠心之人便变成了顾言。
罗宝莲会倒戈,在他意料之中,也在他意料之外。
抛开这些年罗宝莲和顾清临的主仆情义不说,罗宝莲的爹娘都在顾府挡拆,罗宝莲便是顾府上的家生子,他真正的主人便一直都是顾言。
也许顾言都用不上威逼利诱便能让罗宝莲倒戈,只需稍稍恐吓几句即可。
而他之所以会确定罗宝莲是顾言派过来监视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源于顾清临。
他知道顾清临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将事情原委告知罗宝莲,毕竟这一次顾清临对顾家是真的死了心。
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顾清临做不出来,这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
段恒毅眼中带着些不善的目光落在罗宝莲身上有点久,久到罗宝莲瑟缩了一下后,便讪讪地退到了远处。
整个期间顾清临一直躺在躺椅中没有言语,却把段恒毅的神色变化看了个透,直到罗宝莲退到了远处后,顾清临才缓缓开口。
“看来你在府上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啊!”
“顾兄尚且不能独善其身,便不要操心段某了。”
段恒毅口中轻嗤一声回讽了一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六十四章 一事相求
躺在躺椅中的顾清临听到段恒毅这话后,面色微变,但很快这带着一丝恼怒的神色便被浮现出来的笑意所覆盖。
虽然这话听来讥讽,可恼羞成怒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段恒毅,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可恼之处。
“吾不能独善其身是形势所逼,那么你呢?你同样也不能独善其身。”
顾清临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淡淡笑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段恒毅,旋即便收回了目光一偏头看向了繁星点缀的夜空。
段恒毅听到顾清临的这般口吻,一口气鲠在喉间不上不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冷肃起来,但随后这恼怒便褪去。
顾清临口中的形势所逼,不外乎在指责他用了手段占了顾清临的身份,让他有家不能回,且让他们父子二人彻底地决裂。
虽然这种决裂在顾清临心中也不过是迟早之事,只是有他的推动下让这件事提前,顾清临对此心中不满甚至是有些怨愤的。
这一点他并没有立场去指责顾清临,说到底顾清临能有今日都是拜他所赐。
且他明白顾清临想说什么,不过是想说他多管闲事,只是如今这种情势下,谁人又能独善其身?无欲无求的顾清临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
只要心中有了牵挂,便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
“诚如顾兄所言,吾虽不能独善其身,但也并不愿面见更多的人流离失所……”
段恒毅的话似是激怒了顾清临,在段恒毅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且脸上刚刚现出些沉重的神色来,便被顾清临的疾言厉色打断。
顾清临一手捂在肚子上,一手撑在躺椅上挣扎着起了身,跳跃的火光下顾清临脸上的神色有些狰狞,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段恒毅身边。
“别跟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旁人会如何与我何干?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能否安然无恙!”
段恒毅微微后退了些许,顾清临这副样子让他十分地不适,像是一个讨债鬼一般,且他也不知道如何就惹恼了这位喜怒不定的二少爷。
眼中带着怀疑上下地打量了一番顾清临脸上的神色,段恒毅仍旧十分费解。
顾清临这话听上去极为自私,但却并无任何可指摘之处。
男子汉大丈夫能行之事繁多,然而首当其冲便是要护好在乎之人,若是在乎之人的安危都保障不了,又何谈百姓和家国天下?
思量了须臾后,段恒毅同样压低了声音有些谨慎且又带着些试探地开了口。
“不知顾兄所指何人?”
顾清临并非生来便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他心中那份对于长兄和父亲的孺慕亲近之情,早就在那父子二人一次次的算计和漠视下消耗殆尽。
且他这两日的观察来看,顾清临对于顾府上的虽有眷恋之情,却是没有多少担忧的,毕竟顾家还有顾言在。
那么顾清临口中所在乎且有隐含担忧之人又会是谁呢?
会是他一直一来所猜测之人吗?
段恒毅心中不断地忖度着,孰不知顾清临在说出这句话后便已经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如此冲动地便把这话说了出来。
可明日便是他与孔采薇相约之日,他实在拿不准孔采薇的心思,更不知到时见了面又该如何像孔采薇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抑或是请求。
越是临近相约的时间,他的心便越发地忐忑不安,甚至是有着些微的恐惧和抗拒。
他一面十分期待与孔采薇的相约,一面又十分地抗拒相见。
这种忐忑不安中又掺杂着恐惧的心情,在段恒毅说出那样冠冕堂皇的话以后便彻底地爆发出来,甚至他把造成这种两难境地的缘由都归到了段恒毅的身上。
虽然顾清临心知肚明,若是没有此事,他和孔采薇大约也是有缘无份的,然而当他面对不得不选择的时候还是十分地痛心。
他怕孔采薇舍不得她所拥有的一切……他怕孔采薇不会像他异样舍弃父母……
若当真如此,那么自此以后,他便当真是孓然一身。
顾清临偏了偏头,不敢也不愿去看段恒毅看过来满是探究和兴味的眼,像是突然失声了一般,几次张嘴后喉咙中也只是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我……呃……她……”
“孔……采薇。”
嘶哑着声音且有些含混不清地说出这几个字以后,顾清临似是脱力一般一下便倒在了身下的躺椅上,却是口中发出了一连串低沉且有些怪异的笑声。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段恒毅飞快地拧了拧眉,旋即便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躺在那里明明笑着却比哭还要难看的顾清临。
段恒毅心中对此早有猜测,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如今从顾清临口中听到后,却并未感到有任何的荒唐,只觉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知道,想要亲近,却又怕对方会受到伤害,只得这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
想到眼下的局势和孔顾两家之间由来已久的不和,但又有两位夫人的极力促成,这关系十分的微妙且复杂,本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的段恒毅沉默了须臾后,便缓缓开口道:“但愿顾兄心想事成。”
“你这话十分违心。”
笑够了的顾清临这会儿已经神色如常,听到段恒毅有些底气不足的话后,十分不留情面地拆穿。
跳跃的火光下段恒毅面色一红,但同时又十分无奈地拧了拧眉,若说顾清临和顾言之间的关系是个死结,那么顾清临和孔采薇之间要是想要长相思守同样是个死结。
除非……孔采薇能抛下现在的身份与顾清临一同远离金陵。
可他不用想便也知道私奔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孔家小姐断然是做不出来的,而顾清临的身份并不适合久居金陵,那么这件事便是无解。
“段兄,明日有一事相求,不知段兄可否应了顾某?”
顾清临的声音有些发飘,像是病入膏肓一般,段恒毅不禁诧异地看了一眼顾清临,但同时却也没一口咬定。
“顾兄大可直言,段某能为之事定当倾囊相助。”...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六十五章 远走高飞
“呵呵呵,段兄还当真是谨慎应对啊!”
顾清临探过来的上半身并没有躺回去,只是眼中有些嘲弄的目光落在了段恒毅的脸上,不阴不阳地说完这句话后,便冷笑一声。
“放心好了,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与你所为之事也并无相悖之处。”
说这话时的顾清临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嘲讽,但段恒毅却在这一瞬间从顾清临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有些紧张抑或是忐忑的神色。
他在紧张什么?是怕他不会答应还是对他即将说出口的事心存忐忑不安?
两种念头在段恒毅的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他便忽略了顾清临脸上那种让人有些不舒服的讽刺笑容。
段恒毅微微拧眉,口中郑重地应了一声。
“但说无妨。”
然而让段恒毅有些诧异且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顾清临所说之事并不是大事,便会帮他,倘若顾清临所说之事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他便一口回绝。
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至少他现在不知道对面撑着手臂坐在躺椅上的顾清临到底是想说什么,抑或说究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让他这般的难开口。
能难以启齿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这会段恒毅心中对顾清临升起的那点同病相怜的心思早就退了下去,满心的谨慎都提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顾清临的道。
段恒毅眼中带着困惑不解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顾清临,试图想要从顾清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然而他只看到了一种似是不甘又似是有些难堪的神情。
这更让他心中的疑惑渐生,且对顾清临开口相求之事也越发地好奇起来。
这副模样的顾清临他从来没有见过,顾清临这个人看着就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浑不在意的模样,且说话时每每都带着尖锐,似是想要用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喝退旁人一般……
段恒毅在打量顾清临的同时,垂眼看着躺椅的顾清临是知道的,但是他却并没有抬头看段恒毅,他怕一抬头便会泄露眼中深藏的恨意。
虽然这股恨意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可否认的是倘若没有段恒毅的出现,他至少不用现在便面对如此难堪却又两难的境地。
几次张嘴想要吐出那句话的顾清临喉间发不出半点声响,且一阵强过一阵的难堪也在他心头闪过,那日在大殿上亲口听到父亲说的那些话时,他都没有这般难堪过。
那是因为他不在意,可孔采薇却是他的一种执念……
是他身为顾清临在这生活了二十年之久的金陵中,最后一道执念!
“请……我……段……”
断断续续且有些含混不清的话从顾清临口中溢出,段恒毅却难得地坐正了身体,一脸认真地看着顾清临,耐心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凭借这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和顾清临一脸为难却又带着不愿的情况来看,段恒毅在心中已经猜出了大致的可能。
他在心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说到底这件事是他有愧于顾清临,只要不是贪赃枉法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么忙他是必须要帮的。
另一张躺椅上顾清临的状态却算不上好,甚至是十分糟糕的。
本昨日受了致果校尉沈长林一通拳打脚踢,娇生惯养的贵公子顾清临就有些受不住,又有这两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积压在他心上。
一内一外下顾清临才当场喷出了一口血,一日的调养并不能让他飞快地痊愈,然而心中存了事的顾清临却是如何也安生不得。
现在这件让他心中积郁已久的事情不得不面对,对于顾清临来说还是十分艰难的。
不知是不是这样坐久了,顾清临的面色越发难看,且在火光映衬下透着几分阴郁的脸上也满是汗水,拧紧的双眉似是展现出了此时他心中的纠结一般。
手指插进藤条编织的躺椅缝隙中,顾清临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几根藤条,不知是哪一根藤条上有些没剔除干净的毛刺,直接刺进了他的掌心中。
这股尖锐又带着些丝丝络络的痛似是直接透过掌心传到了心里,顾清临缓缓抽回手,看着掌心中沁出的一片殷红有些发愣。
“明日……明日能否请段兄……代……代,顾某前去茶楼与孔采薇一见?”
沙哑着嗓音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后,顾清临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提了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攥紧了手掌,方才沁出的一小滩殷红的血便顺着掌心中的纹路淌了下来,直接滴在衣摆上开出了一朵嫣红的花……
似是说出口并没有想以为的那般艰难,然而顾清临却仍旧觉得脸上似是烧灼一般火辣辣地痛。
连见心爱的姑娘一面都做不到,他与诺夫又有何异?
可他怕极了拒绝,虽然从前都是他一次次地开口拒绝孔采薇,可那时的他知道,无论他怎样拒绝,只要一回头,心爱的姑娘一定会站在那里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
然而他现在却是怕极,他不敢亲自去见孔采薇,他怕一直等在身后的身影,不过一转首间,便会各奔东西背道而驰。
听到这句话的段恒毅同样提了一口气在喉间,他极为惊诧地看着顾清临,有些不解顾清临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
刚一张口,段恒毅便闭上了嘴,且有些恼火地拧了拧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顾清临的影响,他出口的声音也极为沙哑难听。
“顾兄当真觉得这般做合适吗?”
段恒毅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被顾清临情绪所带动的那股紧张稍稍褪去了些许,“既然顾兄心中有孔家小姐,为何不亲自见上一面?”
“我……就,算了吧!劳烦明日相见段兄问问她……可,可愿意同某一同远走高飞……”
虽然从顾清临的面上看出了几分颓唐之意,然而当段恒毅亲耳听到顾清临这般说时,还是难掩心中的惊诧。
一时间,他竟不知被顾清临放在心上的孔采薇是幸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孔采薇这么多年来的单相思并不是她的一厢情愿,且顾清临用情至深怕是比孔采薇还要深上几分。
毕竟顾清临可以舍下金陵得一切,却唯独割舍不下孔采薇……
可不幸的是顾清临口中所言之事,听来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孔采薇一个闺阁小姐,又究竟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割舍下这一切,与顾清临踏上一条私奔这样惊世骇俗的道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六十六章 夜不闭户
段恒毅没想过顾清临一开口便抛给他一个这么大的难题,且更加没想过顾清临这个人还当真是不拘一格,如此惊世骇俗的话从顾清临口中听闻,他除了震惊以外便还是震惊。
但同时他又为顾清临这份颇带着些破釜沉舟的气势感到意外,对于顾家二公子的身份顾清临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便放弃了,但对于孔采薇他却是……
只是这个口他却是没法开的,他虽然伪装成顾清临的时日不短了,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顾清临,且对于孔采薇更没有那份势在必得的心思。
若是他前去,定然不会有顾清临的这一份情深义重,假话他说不出,否则便是欺骗了孔采薇也敷衍了顾清临。
且他更深一层的担忧便是如若顾清临当真想要带孔采薇远走高飞,那么他的身份顾清临势必要与孔采薇坦白。
他并不怕孔采薇抑或是孔笙孔大人会把他的身份昭告天下,只是会怕这一层身份会给孔家带来灾难。
心中思索了须臾后,段恒毅便缓缓开口,“顾兄大可亲自前去,勿需有什么顾忌,若是你怕某因此暴露身份大可不必……”
这样几句听着有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后,段恒毅便稍稍有些尴尬地停下了话语。
看了一眼面色阴沉透着几分沮丧又带着少许期待的顾清临,段恒毅长吁了一口气。
“顾兄心系孔家小姐何不亲自前去?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何连见孔小姐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段恒毅皱了皱眉,突然发觉这么拧着脖子跟顾清临说话有些累,且他们俩说这么长时间话一直都压着嗓音说,着实有些累。
况且顾清临不过回到金陵两三日,除却那日在宫中以外,便是随他一同到了这城南,那么顾清临又是何时遣人把信送到孔府的呢?
又是遣了何人呢?会是罗宝莲吗?还是顾清临身边浅藏着哪些他未发现的人?
思索了须臾后仍旧无果,恒毅便躺回到躺椅上,头枕着双臂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子。
谁人心中都有秘密,顾清临对他有防备并无可诟病之处。
“顾兄也知道,待你伤愈以后便会启程前去卓阳国,若是这一次你不亲去见孔小姐一面,怕是日后……再见不知还要多久。”
段恒毅本想说再难相见,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得委婉些,毕竟顾清临的情绪实在低沉,且他的脾气也是难以捉摸。
现在城南这处范家庄里驻扎的羽林卫虽说不会刻意偷听他们二人的谈话,但他并不敢保证没有旁的眼线。
若是一不小心激怒了顾清临,他若是不管不顾地把这件事抖落出来,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还怎么处理。
“段兄何必如此敷衍顾某!怕是顾某这一走再难回到故土……毕竟世事无常……”
先前还带着积分恼怒的顾清临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甚至透着几分无力和绝望。
看到这样的顾清临,段恒毅却并不打算再接话,事情原委他都已经讲明,难得顾清临都有带孔采薇私奔这样惊世骇俗的念头,却不敢亲自去问一问孔采薇,这在他看来是有些不解的。
但随后段恒毅的脸上便现出一丝苦笑来,倘若这件事若是换成他和婉儿,只怕他也是没有勇气去见婉儿的……
毕竟这样一来不仅有损心爱之人的名节,更会让心爱之人跟着颠沛流离不得安稳!
可这情丝又该如何斩断?入了心的便唯有那一人,没了她,以后又当如何?
夜风吹动林间的树枝带起一阵飒飒的声响,在这仲夏夜间却凭添了几分深秋一般的寂寥。
一直垂眼看着锦袍下摆上那一朵沁出血色花朵的顾清临在长久的沉默后,缓缓抬起头,一张阴沉的脸有些居高临下地睨了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段恒毅。
顾清临心中一边对于段恒毅抢占了他的身份心存愤恨,一边又有些庆幸段恒毅推着赶着帮他走出了顾府这个困局,能让他和孔采薇之间的情愫有那么一线可能去长相思守。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始终在他心中拉扯着,且越临近相约的时日他心中的恐慌便越发明显,以致于现在的他脑中混沌一片。
“是某强求了……不过段兄所言不假,身份都可不屑抛之,见一面又有何妨?”
像是在回应段恒毅,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顾清临说这话时不仅仅是掷地有声,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兄心中有了决断就好,明日你带着二狗前去,我便佯装成你在帐中养伤。”
说罢后,段恒毅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哨子扔到了顾清临的躺椅上,“这是一个可以联络的哨子,若是遇到突发状况,顾兄大可吹响哨子,附近定会有人前去。”
段恒毅只字未提顾清临身边之人的事情,只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顾清临能在金陵逗留的时间没有多久了,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如此就有劳段兄费心了。”
似乎在下定决心以后,顾清临便又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出现在他脸上的绝望和无力只是错觉一般。
然而段恒毅的思绪却已经飘了很远,若不是深爱,怕是也就不会有绝望。
与金陵相距近千里之遥的瑜城却是在距洪水过境以后,迎来了一个极为特别却又带着几分热闹的不同寻常之日。
此时已经入夜,城门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把紧闭,而是呈大开之势,且高高的城门上早就燃起了通明的火把,城墙上巡逻的卫队都比往日多了几队。
这般寻常的日子里却透着几分不寻常,瑞王殿下带兵前来评判民乱一事本就不是什么秘闻,但这个消息还是在坊间不胫而走。
以致于萧条了近月余的瑜城彻底地热闹了起来,临街的商铺鲜少有关门的店铺,就连米行杂货铺子都开着门。
已经穿戴齐整坐在榻上的瑾瑜王爷闵柏衍听闻亲卫带回的这个消息后,仅仅是微蹙了一下眉头,脸上便现出些淡淡的笑意。
瑜城的这些百姓们虽不是个顶个的好,但此举却着实让他脸上长了不少的光。
现在他倒是有些期待与大王兄间面了!
“大王兄一行行到哪里了?”
“回禀王爷,属下之前前去打探时,不过百十里路,比预计时间晚了两个时辰,属下听闻是瑞王殿下一行顺势端了一个匪窝。”
“是吗?”
闵柏衍随口问了一句,却不免有些心惊。
短短数月未见,大王兄似是改变了许多,盗匪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从前,大王兄定然是不会多看一眼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六十七章 无声震慑
闵柏衍并未穿着太过正式的王爷蟒袍,毕竟如今他已经是大耀国独一无二的瑾瑜王爷,且又享亲往禄,是以这王爷蟒袍也自是比正常的蟒袍稍有不同,但又有别于亲王制。
虽只是在服饰上稍作改动,但到底是不同于王爷蟒袍,且瑞王殿下闵柏涵此次率兵前来,也定然不会身穿颇为繁复的王爷蟒袍。
所以闵柏衍不过穿了一身常服,青褐色绣着暗金云纹的蟒袍衬得闵柏衍越发地挺拔俊逸,且这月余卧榻修养以来,人虽是消瘦了不少,但一路上风餐露宿稍有黝黑的面容却已经白皙如常。
这一身青褐色的锦袍越发衬得闵柏衍风神俊朗,且又凭添了几分沉稳儒雅之气,一双桃花眼中也满是温和的笑意。
端坐在帐中的太师椅上,闵柏衍脸上已经不见了丝毫的病态,且面色也与常人无异,甚至看上去比沈斌等人还要精神几分。
相比于沈斌一行人有些紧张的模样,闵柏衍却要淡定从容得多,甚至自他从躺了月余的床榻上下来以后,他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午时他饮下蒙老头熬制的一碗秘药,这会身上虽说还有些乏力,但较于前两天却是好上了太多,至少不会感到十分疲累。
对于瑞王殿下闵柏涵的到来,闵柏衍是十分期待的,尤其是在他得知闵柏涵一行因顺便端了匪窝而耽搁了既定行程以后,他便越发地期待与这位大王兄的相见。
且之所以他未穿上那一身堪比亲王制的蟒袍,也自是有缘由在其中。
闵柏涵这一次看似来势汹汹,然而却亦是福祸相依,在未探清闵柏涵的真正来意前,闵柏衍并不打算激怒他,至少并不想在身份上让闵柏涵感到任何的不适。
这一次相见,他不仅仅是瑜城的王,更是会以兄弟之礼相待之。
桌上的烛台下已经凝聚了似是层峦叠嶂山峰般的烛泪,帐外的虫鸣和蛙叫此起彼伏地奏响着,这些过于寻常的事物,确让闵柏衍感到十分亲切。
在他昏睡之际,恍若沉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对周遭的一切早已经没有了感知,就连病初时常可听闻的细小说话声也早已经被淹没。
如今这些声音不断地响在耳畔,他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活了过来,而不是一具需要用汤药吊命的行尸走肉!
且在这种感觉之上,连带着对气势汹汹而来的瑞王殿下闵柏涵他都无端地便多了几分亲近的心思。
只不过来者是蛇蝎心肠还是心无旁骛,还需今日面见之后才可得知。
如今闵柏衍日常居住的大帐早已经被改成了议事厅的模样,就连那些已经数日不得见闵柏衍这位瑾瑜王爷的大人们都已经被请到了这议事厅当中。
然而除却相见初始闵柏衍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便一直没在理会这些人,且也对这些人或真或假的关怀敷衍了事。
这些大人们被请到大帐中以后,又见到瑾瑜王爷闵柏衍这般的态度,都不禁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且这般不同寻常的夜晚,让这些人都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模样。
通明的大帐中忽然暗了一下,众人的面色不禁一紧,都纷纷抬首看向端坐首位的瑾瑜王爷闵柏衍,然而闵柏衍却把目光直直地看向帐外。
身穿甲胄的侍卫飞快上前,将那支已经燃尽的烛火换下,帐中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明亮。
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收入眼中的众人不由地松了口气,但同时又不禁都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已经近月余未曾得到召见的这些大人们,都对近日坊间的传言更加深信不疑,否则颇不受待见的他们又怎么会在今日被召到瑾瑜王爷的帐中议事?
相对而坐的几人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人敢开口言说。
他们都见识到了这位瑾瑜王爷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和铁血的手腕,初到瑜城时,那日在街头闹事斩首贪赃枉法的同僚……他们都是亲眼目睹的。
现在他们更对这位年纪轻轻的瑾瑜王爷多了几分敬畏。
这些人心中各有所思的同时,看似百无聊赖一副出神模样的闵柏衍也在心中衡量着在场的诸人。
这些人中不乏正值之臣,但却也不缺少心存异数之人,然而眼下的瑜城并不足以让他大刀阔斧地整顿肃清蛀虫。
且通过瑜城这次的事情以后,他才方知整顿一地也好抑或是肃清朝堂也罢,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只有这样才会让朝堂之上变得更加安定,而不会造成人人心中惶惶感到自危。
闵柏衍轻轻地舒了口气,帐外夹杂着青草芬芳的夜风缓缓流进帐中,带走几缕闷热的气息后,便又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出。
寂静的夜中,那些自远处奔腾而来的疾驰马蹄声清晰入耳。
“哒哒哒”
“哒哒哒”
……
响成一片的嘈杂马蹄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同时也敲响了瑜城这座深受水患困扰的城门。
闵柏衍脸上的笑意渐浓,旋即轻轻一抚掌,口中爽朗大笑一声。
“请诸位移步随本王迎接大王兄。”
说罢闵柏衍口中的笑声不止,便率先站起身来,昂首阔步地朝着营帐外走了出去。
尚有些不明的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面色都稍有改变,旋即便纷纷起身紧随闵柏衍的脚步跟在其后。
“是,王爷。”
……
稀稀落落的应声让走出帐外的闵柏衍稍有不悦地轻拧眉头,一双带笑的眼中也闪过淡淡的讥讽。
这些大人们远不如城中的百姓们然他感到舒心,至少百姓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让他丢了颜面,反倒是这几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实在是惹人生恼!
马蹄声渐行渐近,且那一队自远处行来的队伍中随风摇曳的火把照亮了他们身上所穿的铠甲,也照亮了帐前众人的脸。
骑在马上风尘仆仆的闵柏涵心中堵着一口气,当他看到远处帐前火光下的那道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身影时,心中的怒气便勃然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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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八章 吾心稍安
这一刻的闵柏涵心中对于瑜城的恨意和恐惧猛地在心底迸发而出,且这一瞬间的他更是感到无比地愤怒。
也许,这一次他所遭受的欺骗是前所唯有的。
他从未想过老三也许并不是真的染上了疫症,可现在看来,老三与常人无异,甚至看上去要比他这位长途奔袭的大王兄要更加体面得多。
那般身穿华服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从容自信之人才当真有王爷的风范,可他呢?除却满身的疲惫和灰尘以外,还剩下些什么?
若非亲眼所见,他又怎么会相信眼前之人,便是传言中已经久病不愈的瑾瑜王爷?
病入膏肓之人若是能有如此神采飞扬的神色,那他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奔袭又是为了什么?
越发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闵柏涵心中怒火和妒火同时中烧,且这股火气烧灼的他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灼热,仿佛一张嘴便要喷出一条火舌一般。
并且更让闵柏涵恼火的是,那些站在闵柏衍身后的众人。
如此行径,是在示威还是挑衅?抑或是想要拿他这个不远千里前来驰援的大王兄给手下众人以此立威?
还是老三的所为根本就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种种可能一一在闵柏涵心中浮起,这也让他心中的那股火气越发地旺盛。
早在临近瑜城的地界时,他便已经听闻前去探路的探子来报,今夜的瑜城城门打开,且城中亦是热闹非凡,竟然半点看不出不久之前这里曾经遭受过水患的困扰。
更加地看不出这座城池之前还有猛如虎狼的疫症横行,且那些四起的面乱更像是无理取闹的传言一般。
他并非一心企盼瑜城疫症横行抑或是民乱四起,只是若没有这些状况的突发不断,他此一行又有什么意义?
无论是受到了闵柏衍的欺骗也好,抑或是遭到了轩帝的调虎离山之计,都让闵柏涵无法接受。
纷乱的马蹄声便像是闵柏涵此刻的内心一般,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却越靠近闵柏涵便越发地不能抑制心中升腾的怒火。
似是这一路来所受到的艰辛奔波之苦,和对瑜城横行疫症的恐惧,都在见到安然无恙的闵柏衍那一刻猛然爆发出来。
奔袭在闵柏涵身后的众将士早在见到远处的闵柏衍时,便近乎同时勒了勒缰绳,让座下之马把疾驰的速度降了下来。
然而这一众人马中,唯有始终疾驰在队伍前头的闵柏涵没有减缓速度,反而更把手中的缰绳勒紧了几分。
双目中似是都燃烧着怒火一般的闵柏涵,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将那一身华服之人踏在马蹄之下!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此行当真是愚蠢至极!且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挽回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站在帐前空地上的闵柏衍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策马奔袭而来的闵柏涵,随着渐行渐近的一人一马,闵柏衍眼中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热切。
终于来了。
立在闵柏衍身后侧的沈斌见到闵柏涵的坐骑来势汹汹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眼中闪过一道狠戾,旋即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半步,堪堪挡在闵柏衍身侧。
“殿下,您……”
“无碍,退下。”
闵柏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散舒适的模样,压低声音低叱一声。
沈斌拧眉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疾驰而来的瑞王殿下,脸上有一道厉色浮现,且一手已经悄然地握在了剑柄上。
相比于闵柏衍的神色如常,站在他身后的一干人等早在见到远处本来的瑞王殿下和座下铁蹄时,便已经淌了满脑门冷汗。
那声声马蹄响像是践在他们心上的一道道战鼓般,只叫人心中发慌,再稍远处安歇身穿甲胄的将士门似是带着一股有形的肃杀之气一般。
无端便让人心生惧意,这几人眼见着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不由自主地脚下便稍稍后退了些许。
堪比碗口的马蹄子若是直照胸口来一脚,不死怕是也要半残,且照眼下的形势来看,这二位殿下的较量不过刚刚开始。
他们这些人并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
并非所有人都像是那几人一般所想,在那几人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后,反倒有三人悄然地向前走了两步,连同沈斌等人呈一个扇形隐隐地把闵柏衍包围在其中。
若是万一情况有异,那么他们这些人便会上前保护闵柏衍。
对于身后细细簌簌的声响闵柏衍并未放在眼中,但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向前走了几步的这三人。
奔腾的马蹄带起了一阵尘土飞扬裹挟着青草屑飞溅,对于扑面而来的尘土和草屑,闵柏衍没有后退半分,反而眼中目光更加热烈了几分。
坐在马背上的闵柏涵手中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口中嘶鸣了一声。
战马堪堪在闵柏衍面前一步之遥得地方停了下来,闵柏衍得神色不变,而立在他身侧得沈斌等人却同时捏了把汗。
只差一点那铁蹄便会践踏在殿下身上,虽说换作平时殿下得身手定然躲得过去,可眼下殿下能神色如常不过是靠一碗秘药强撑着精气神……
沈斌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张了张,旋即又紧握起来。
“柏衍率众在此恭候王兄一行。王兄辛苦了。”
闵柏衍朝着马上的闵柏涵略一颔首,面上的笑意已经散尽,只剩下些许的担忧,更多的却是许久未见的欣喜之意。
“老三别来无恙啊!”
稍有些气喘的闵柏涵居高临下地看着闵柏衍,眼中怒火不减,一开口便是一阵阴阳怪气。
“承蒙大王兄眷顾,现在已无大碍。”
仿佛没听出闵柏涵口中的挖苦讥讽一般,闵柏衍口中淡淡地应了一声,旋即便稍稍偏头口中低咳了几声。
“如今见你无恙,吾心稍安。”
闵柏涵狠狠地咬了咬牙,才压下心口的那股怒气,强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笑容。
“劳大王兄挂念,柏衍现在已无大碍。大王兄请移步进账进些酒菜稍作安顿才好,这一路劳顿,柏衍心中不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六十九章 用完就丢
相比于闵柏衍眼中的热络和亲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甚至是带着几分客套。
本就对闵柏衍心存不满的闵柏涵自是看在了眼中,且心中方才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翻滚起来。
而他就近观察了这许久,并未看出他面前这位大耀国绝无仅有的双封号王爷的气色有任何的不妥,甚至比他都要好上许多。
不过老三倒是消瘦了许多,但这也在情理之中,瑜城这般千疮百孔下若是他还能在此养尊处优,那么参他的折子早就递到了父皇手里。
眼下瑜城这里他能只手遮天,可金陵却并非是他的天下!
只是这一出苦肉计,到底还是入了有些人的眼……
想到这,闵柏涵便忍不住自嘲一笑。
当时他因子嗣一事被父皇禁足在府,得到的效果却远不如老三,不过父皇待老三的态度……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毕竟当日阻止老三回金陵医治的人是父皇,想要借此铲除老三的人也是父皇……虎毒尚且不食子……父皇的心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如此这般想来以后,闵柏涵看着长身玉立的闵柏衍,不禁便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般一想,闵柏涵说话时较方才温和了许多,没有了方才咄咄逼人的尖锐,反而带着几分唏嘘感慨。
“如此边听老三安排吧!我等一行一路疾驰不敢停歇,着实是有些人困马乏。”
见到闵柏涵态度的转变,闵柏衍眼中稍有诧异一转而逝,旋即便微微一笑缓步上前,亲手拉住了勒在马脖子上的缰绳。
上前亲自为闵柏涵牵马,闵柏衍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情愿,甚至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要更加诚挚了几分。
虽然从相见开始闵柏涵便称闵柏衍为老三,但观闵柏涵说话间也并未以本王自称,到底是许久不见且又有瑜城相连,无端便多了几分亲昵出来。
闵柏涵惯会做面子功夫,闵柏衍又岂能看不出?不过率先示好的是他,这会的闵柏衍自是也乐得与兄长上演一出手足情深。
毕竟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管怎么说不远千里前来驰援的这份情他总是要承的,否则被人诟病之人便会是他。
知晓这一点的人并非只有闵柏衍,闵柏涵心中也自是清明,是以他才会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与闵柏衍虚与委蛇。
对于闵柏涵的说词,闵柏衍但笑不语,一手抓着缰绳,带着笑得双眼轻轻扫了一眼跟在闵柏涵身后的众位将士。
“如今亲眼得见三弟安好,为兄心里深感欣慰。”
闵柏涵口中轻叹了一声,旋即微微俯身,把手搭在了闵柏衍的肩上,紧接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这一掌按在闵柏衍的肩上,让他的身形登时便有些不稳地晃了晃,且方才还一片轻松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闵柏衍的眉头深深地锁起,挺直的腰身也微微躬了起来。
闵柏涵看到闵柏衍的这个举动,已经抬离的手稍有迟疑后便又放回到了闵柏衍的肩上,同时他的手上也用了几分力气。
“三弟……”
“嘘!”
闵柏涵口中略带担忧的话语被闵柏衍悄声打断,但面上的痛苦神色却不加掩饰,且方才红润的面色这会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无碍,大哥不必担心。”
闵柏衍紧了紧眉头,一展手臂揽在闵柏涵的肩头,同时附到闵柏涵耳边轻语一句。
闵柏涵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一惊,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当下便想要往后退去想要拉开与闵柏衍之间的距离。
但无奈闵柏衍的手臂紧紧地揽在他的肩上,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然而天知道这会的闵柏涵心中已经怕得要死。
直到这会他才真的相信闵柏衍是个久病初愈之人,且又是传言中十死九生的疫症,他们之间如此亲近,怕是被传染的可能性极高……
想到这些,闵柏涵的额头上便冒出了一层冷汗来,许久未见的喜悦和被独一无二的双封号王爷亲自牵马的那份虚荣,早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对于疫症的恐惧。
按在肩膀上的手掌像是鹰爪一样,让闵柏涵动弹不得,然而此时的他却又有些不敢面对闵柏衍的那张脸。
闵柏衍不动声色地把闵柏涵稍有抗拒的神色全然看在眼中,脸上闪过一丝不甚明显的嘲讽,旋即便微微松开了揽在闵柏涵肩头的手臂。
“大王兄勿需担心,柏衍并未身染疫症,久病初愈却是不假。如今瑜城的局势尚且不明,这些人中……柏衍不得不如此。”
闵柏衍语气低沉,似是带着失落一般,抬起的手掌似是想要在闵柏涵肩上拍两下以示安抚时,也稍有迟疑,旋即他便缓缓地收回了手,复又背在身后。
“三弟你……”
闵柏涵听出闵柏衍语气中的低落,稍有怀疑地抬起头时,便看到闵柏衍缓缓收回的手,眼中的疑惑不减,但眼中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闵柏衍身后的那几人身上。
这一回闵柏衍并未说话,只是把眼中目光落在了那些纷纷下马的将士身上,这时的沈斌等人已经走了过去,与带队将军寒暄起来。
闵柏涵不是三岁稚子,且在经历过被接连禁足的事情以后,看事情远比从前要更加地透彻几分,这会已经明白过来在场中人并非全然可信之人。
且这帐外也属实不是一处可说话的好地方,当下便敛了心思,神色也恢复了常态,更有意提高了些许声音。
“父皇十分惦念你的身体,如今你既已大好,父皇也可安心。”
“本劳烦父皇担忧已是柏衍不孝,如今又劳动兄长不远千里前来驰援……柏衍心中属实有愧……”
说完这些话后,闵柏衍的眼中已经有些微泛红,看上去像是十分自责一般。然而此时已经知晓事情原委的闵柏衍心中并无半点的愧疚之情,只有满心的愤恨。
与闵柏衍并肩而行向大帐行进的闵柏涵此时也没了说话的心思,就连虚与委蛇敷衍几句的心思也都淡了。
这瑜城的水深不比金陵浅多少,而他却已经在主动或被动中搅进了这场带着风暴的漩涡,至于是谁在背后算计他,他却是不愿去想也不愿接受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章 挑拨离间
眼角余光中走在身侧的身影一如从前,但闵柏涵却发觉从前有些憨直性子的三弟,较从前沉稳了许多,且心思手腕也较从前更加雷厉许多。
不过这在他看来,这种改变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已经起了夺嫡的心思,若还像从前那般耿直,只怕那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大殿早就成了老三的葬身之处。
“大王兄,请上座。”
闵柏衍招呼了一声闵柏涵后,便像是体力不支一般率先坐在了左侧的主位上,同时一手掩在嘴上咳嗽起来,另一只手却已经执起桌上的茶壶为闵柏涵添了一盏驱暑的凉茶。
原本还跟随两位殿下走在他们身后的几位大人见到此景,一时间去留也没了主意,脚步都停在帐外三尺开外。
安顿好众位将士的姜管事步履匆匆走了过来,未开口之前先拱了拱手,遂向前一步站在了帐前略一颔首。
“诸位大人请留步,二位殿下许久未见……今日先请诸位大人各自回府吧!明日若有事相商,殿下自会遣人前去请诸位大人。”
姜管事面上带着笑,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带着机几分斩钉截铁的意味,且撵人的意味十足。
姜管事虽然只是王府的管事,并无官职在身,然而在场的几人却并没有一人敢小看这位姜管事。
这段时日以来都是姜管事在处理这瑜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且无论大事小情出面之人都是这位姜管事,由此便可知姜管事的本事可见一斑。
更有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位其貌不扬面容古板的姜管事定然是瑾瑜王爷的心腹之人,在这个当口,并没有人愿意去开罪姜管事。
几人心中略有思量后,便神色如常地略一颔首,对待姜管事已经带了几分客气。
“姜管事请留步,我等甘愿为王爷所差遣,能与王爷一同谋事,实属我等之幸……”
“葛大人客气了。”
对于葛大人口中稍显热络的话语,姜管事的应答就稍显有些许的冷漠。
然而姜管事的冷漠以对并未让这几人面露不悦,反而面带和善的笑容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纷纷离去。
这几人对于瑾瑜王爷闵柏衍的行径并非没有不满,只是他们都是究竟官场的老滑头,惯会审时度势,早把这种不满压在了心底。
且他们又见传言中不和已久的二位殿下相谈甚欢,心中自是多了几分思量,对于瑾瑜王爷闵柏衍拉他们作陪一事便已经不安么计较。
更何况这段时日瑜城的大小事务都未经他们之手,虽轻松有余,却不免都有几人担忧,如今一来借着瑞王殿下前来有了一个露脸的机会,虽是没说上话,可他们也自是愿意的。
走在最前的葛大人面色发沉,且双眉紧拧,对于身后几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
走在他身侧的二人同样一语不发,与稍稍落后几步的几人呈现一副泾渭分明的形态,与之前瑞王殿下策马奔来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留在帐前的姜管事并未进到帐中,只是对着帐中的二人略一躬身颔首,便把帐帘落下。
坐在主位的闵柏衍在看到帐帘落下时轻轻地舒了口气,而这会正要入座的闵柏涵却是再一次地拧起了眉心。
初到帐中入鼻便闻到一股沁凉之意,这原本已经让他心中的火气减缓了许多,似是这连日来的疲惫都减去了大般,然而那股浓重的药味却还是让他心存疑虑。
且对于闵柏衍的做法,就更加地让他心中起疑。
那些大人们本就是瑜城的官员,然而看如今这般情形,那几人似是极为不得老三的心,但却又为何招来至此呢?
只是为了迎接他这位长兄吗?
那这个颜面属实不小啊!
闵柏涵心中冷哼了一声,便执起桌案上的茶盏将盏中凉茶一饮而尽。
“这会没有了外人,老三还不与为兄道一句实言吗?”
闵柏涵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手中的空盏也被他重重地放回到了桌案上。
“王兄何故如此?”
闵柏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抬眼凝视着面带愠怒的闵柏涵,眼中带着些不甚明显的讥讽。
“王兄来此可是自愿?”
一句疑问又似是诘问一般的话语从闵柏衍口中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
本就心存怨怼的闵柏涵当下便被闵柏衍话语中淡淡的嘲讽所激怒,他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倾身上前一把抓住闵柏衍的衣领。
“呵,瑾瑜王爷这般又是为何?难道本王不该来吗?”
“哈哈哈,这有何可恼之处?大王兄心知柏衍为何会如此发问,又何必故意曲解?”
闵柏衍垂眼看了一下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口中低笑了一声,略显冷肃的双眼却毫不避讳地落在闵柏涵的脸上。
“本王为何会前来你当真不知吗?瑜城闹了民乱朝中人心惶惶,本王临危受命前来此地襄助于你,可是你呢?你又是如何待兄长的?”
“你可知道本王此一行,已经是赌了性命!”
闵柏涵猛地一搡,把闵柏衍推回到椅子中以后,极为暴躁地在帐中来回走了几圈。
“王兄当真以为是临危受命吗?你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想要借机除掉你吗?王兄可知柏衍来时一路上遇到两次暗杀……”
“若是你我都出了事,最得益之人会是何人,大王兄可曾思量过?”
“大王兄也知道外界传言柏衍身染疫症,想必这一路上大王兄也亲眼所见,染上疫症之人是何等下场,试想倘若我真的身染疫症,又有命活着面见大王兄吗?”
“大王兄又可曾想过,这一路疾驰相安无事,若是到了瑜城这地界却不幸身染疫症,又该如何?”
接连几次发问后,闵柏衍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闵柏涵,脸上带了一丝轻笑,“王兄是在拿命赌富贵前程,这般孤注一掷,并不像是王兄所为。臣弟实在是感到匪夷所思。”
说罢,闵柏衍似是颇感可惜一般,口中接连啧了几声。
眼见着闵柏涵的面色越发阴沉,闵柏衍心中忍不住发笑。
他这个大王兄依然如此好大喜功,却又是贪图安逸,舍不得吃一点苦受一点罪,如今性命攸关,他又如何能不起疑?
这件事不管是父皇有心还是顾清临有意,总之他都不会让他们二人如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一章 晓之以理
闵柏衍说完这些话后,并不去看闵柏涵的脸色,反而脸上带着些担忧凝视着桌案上已经空了的茶盏,但细看下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噙着一丝不甚明显的笑容。
他们几人身为父皇的儿子,若说这兄弟几人中脾性最肖似父皇之人,那么大王兄的多疑性格与父皇极为相似,但心机深沉者却是二皇兄最为肖似。
而他若不是到了迫不得已之时,也是不会把心思用在这些事情上的,相比于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汲汲营营,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厮杀。
只是如今的他却是换了另一个战场,这个战场没有硝烟弥漫,却同样充斥着流血和牺牲,甚至远比战场上的厮杀来得更加残酷。
这样另类的厮杀带给他的疲惫却是前所未有的,闵柏衍心中轻叹了一声,幸好如今的他也并非是孤军奋战。
至少,他知道会有人一直在身后支持着他。
面色阴沉的闵柏涵听到这句似是挖苦又似是讥讽的话后,面色腾地一下涨红,眼中也满是极为难堪的神色。
然而闵柏涵几次欲张口反驳,却都是呐呐无言而收场。
闵柏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被拆穿心事的窘迫和难堪,强自镇定下来后,便目光锐利地看着相对而坐的闵柏衍。
心中冷哼了一声后,闵柏涵却又眉心紧拧,不得不承认,一段时日不见,老三比从前心思深沉了不少,且也更加地牙尖嘴利了。
若是从前,这些话老三绝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因为这些事他根本就考虑不到。
如今闵柏衍的这种转变,让闵柏涵心中的危机感不断加深,甚至已经超过了昔日的玥王殿下、如今的二皇子闵柏淳带给他的危机感。
盯着闵柏衍看得时间越久,闵柏涵的心中便越发地震惊。
这般沉得住气的人并非是他所熟识的那个有些莽撞的老三,莫非当真验证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老三久病不愈,对于金陵所发生的事只怕也是一知半解,但他却又能如此直截了当地指出这件事的异常之处,着实令他心惊不已。
而更让他心中惊骇的,却是老三话语中所未言明之处。
若非到了穷途末路,他又怎么会孤注一掷?拿命博富贵前程之事,若换作从前的他定然是不会为之,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稀里糊涂地便应了下来。
回想那一日在殿上的情景,闵柏涵心中也不是没有埋怨的,甚至那一日听闻得父皇召见时得欣喜都历历在目。
然而,无论是出于被动还是主动,抑或是被有心人算计在内,又或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总之他现在已经身在瑜城……
再说那些,已经为时已晚。
他相信顾先生不会有害他之心,可对于父皇……他却是心存疑虑的。
可这些话他却是不会对老三言之,毕竟老三现在无论如何都是他晋封太子的最强劲敌手!
思量了须臾后,闵柏涵的面色已经不见了方才的难堪神色,反而眼中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呵呵,数月不见,老三倒是也变得有些狡猾了。”
“你也知道当初为兄被禁足在府属实是无妄之灾,如今好不容易父皇念起了为兄,老三以为为兄该当如何应对父皇?”
闵柏涵带着风尘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双目紧紧地钉在闵柏衍的脸上,似是要透过这张带着几分病容的脸,看进他的心里一般。
感受到赤裸裸不加掩饰落在身上的直白目光,闵柏衍微微抬头毫不回避地看了过去,对上的便是闵柏涵一双带着凌厉却又有些凝重的目光。
忽然闵柏衍却是轻笑一声,口中也忍不住轻叹了起来。
“明人不说暗话,大王兄该不会以为是柏衍想要致大王兄于死地吧?”
“父皇心中作何想,柏衍不敢妄测且更不敢置喙。至于旁人,便自是在柏衍的思量之中。”
“那么大王兄你呢?你心中又作何想?”
“事到如今,大王兄还以为柏衍是你最大的对手吗?”
随着闵柏衍口中话语不断加深的每一句轻问,闵柏涵的面色也越发地难看起来,而方才在他脸上现出的那一丝笑容,也变得没有了容留之处。
这一丝笑容僵在闵柏涵的脸上,本就风尘仆仆的脸上似是都透着一股灰败,然而闵柏衍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柏衍心中感念大王兄不远千里前来驰援,且柏衍亦心知大王兄为何前来,你可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念头?”
“嗤!大王兄不用急着否认,你我互为兄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却同为父皇之子,脾性虽各有不同,但大抵是相似的。”
闵柏衍笑着打断欲要开口否认的闵柏涵,继而风轻云淡地笑出声来,却又转而轻轻喟叹一声。
“富贵险中求,可也要有命享才可不是吗?幸而柏衍所患之症并非是疫症,试问大王兄,倘若柏衍若真是身患疫症,那么大王兄在瑜城全身而退的可能又有多少?”
“柏衍患病之初,手下之人曾向金陵递过折子请求父皇允我回金陵医治,想必父皇做了何种决定大王兄自是也心知肚明。”
“先是拒绝了我的请求,继而便是派来了一位受祖上福荫的半吊子御医前来,若没有他人另请名医前来为柏衍医治,想必柏衍自是活不到与大王兄相见之时。”
“时至今日,那位自金陵而来的御医仍未行至,而大王兄你却已经率兵赶至,这又是为何呢?”
“说句危言耸听之言,倘若大王兄如柏衍一样,身染怪病,那么大王兄就有绝对的把握能回金陵吗?”
“如今你我兄弟二人,既是同命相连之人,又是站在一条船上之人,虽你我二人都对太子之位心存必争之心,但柏衍以为,这并不妨碍你我兄弟暂时联手。”
闵柏衍脸上的笑容早已淡去,眼中带着几分诚挚目光灼灼地落在闵柏涵的脸上。
当闵柏衍见到闵柏涵眼中现出一丝迟疑甚至是动容时,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大王兄可知,据我所知,瑜城发生民乱那一日,金陵中便有人向父皇递了密折奏明此事。”
“凭借此,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若说先前闵柏衍的话像是一道强似一道的劲风从闵柏涵心中刮过,那么最后这句话却像是一道惊雷般直击在闵柏涵心底。
“此话……可当真?”
“老三你可知妄议该当何罪!况且你如今似是对父皇所为心存怨怼……”
“呵呵,大王兄心中既已有所想,又何必说些冠冕堂皇之言?”
“柏衍说尽肺腑之言,倘若大王兄依旧明知故问,柏衍亦无话可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二章 动之以情
闵柏衍似是极为失望闵柏涵的态度一般,在闵柏涵发问后,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略带嘲讽地说完这两句话后,便起身向着营帐门口的方向行去。
面上丝毫不掩震惊之色的闵柏涵见到闵柏衍这般举动后,脸上有些恼怒之色浮现,且伸长了手臂像是要阻拦大步向前走去的闵柏衍一般,然而帐外的说话声却又让他欲言又止。
“启禀殿下,伙夫已经备好了膳食,随瑞王殿下一同前来的众位将士已经安排妥当。”
“这是之前您吩咐老奴特地为瑞王殿下准备的。”
闵柏衍刚刚行至大帐门口,帐外姜管事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撩开帐帘的闵柏衍伸手接过姜管事手中的大托盘后,微微摇了摇头,旋即他便看见姜管事的拇指不经意在其中一把酒壶上一擦而过。
心中了然的闵柏衍眼中带上了点笑意,“这数日来辛苦你了,这两日还需你多操劳些。”
闵柏衍嘴上客气了一句。
“殿下折煞老奴了。”
姜管事双目中精光一闪,旋即便恭敬地躬身颔首。
这会的闵柏涵依旧沉着脸坐在椅子中,只是脸上的神色远没有之前的轻松,就连眼中也尽是阴郁的神色。
闵柏涵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空手走过去又端着托盘走回来的闵柏衍身上,眼中的神色复杂,似是在思量闵柏衍话语中的真伪一般。
就连按在扶手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在抓在上面,突起的骨节上泛出青白的颜色。
将木托盘中几样略显清淡的菜肴摆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后,闵柏衍这才转身对着仍旧坐在那里的闵柏涵道一句。
“大哥一路风尘仆仆,小弟却忽略至此只顾拉着大哥叙话,倒是柏衍思虑不周,如今酒菜已备妥,大哥不如移步?”
“……哼,是有心疏忽还是故意为之,老三心里清楚!”
心中气结且又难掩震惊一时间迟疑不决的闵柏涵听到这话后,当下便冷哼一声嘲讽了一句。
话虽如此说,但闵柏涵还是移步到了帐口那里的铜盆前开始掬水洁面净手,方才那些菜肴他看了两眼,虽不是大鱼大肉,但难得却做得极为精细。
他一路远行风餐露宿,到底是口腹之欲在此时占了上风,况且老三话语中所透露的消息太多,一时间他有些难辨真假,正好也可借此时机好好斟酌一番。
更不可忽略的是,他对于闵柏衍口中所言的暂时结盟甚为心动……
“我们兄弟许久未见,大哥说话何必总是这般夹枪带棒?无关政事,你我兄弟难道还不能坐下来品酒闲谈风月吗?”
相比于闵柏涵的气急败坏,始终主导着谈话方向的闵柏衍就要从容许多,且话语间始终未像闵柏涵这般总是带着恼羞成怒一般。
已经坐在了桌边摆好酒菜的闵柏衍执起手边的一把豆青色莲纹酒壶,倒满了一盅酒,旋即伸长手臂,酒壶和酒盅同时便摆在了对面留给闵柏涵的空位上。
在他手边还留有一把青花瓷的酒壶,这把酒壶就是先前姜管事所不经意间触碰的那把酒壶,闵柏衍眼中带着笑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好整以暇地等待闵柏涵。
好似方才语中意带讥讽之人不是他一般,闵柏衍脸上始终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
从清水中照出自己面色发灰且透着一股怒意的闵柏涵稍有怔愣,怔怔地看着水中倒映出的人影,似是十分陌生一般。
如今他不过而立之年,却不如刚刚及冠的老三那般意气风发,且从前他身上那股沉稳如水的气息也已经在接连禁足和连日奔袭中消耗殆尽。
这般带着几分落魄的人不应该是他,且这件事,确实是他有些过于急躁了。
那么顾先生呢?他又对此知晓多少?
若说之前他不会怀疑顾清临,那么在听闻闵柏衍的这一番话后,他的心中却不免对顾清临生了疑心。
虽然闵柏衍口中言说是“据闻”,然而他却知晓这件事定然如闵柏衍所言一般,瑜城事发的同时求援的密折便递到了父皇手中……
那么这便足以说明瑜城的背后一定有人在布局,且如今入局之人已经并非是闵柏衍一人,就连他也已经不能幸免。
瑜城……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座囚牢,而他和老三便是被困于囚牢中人,冲破枷锁向死而生抑或是坐以待毙便已经摆在眼前。
面无表情地净面以后,闵柏涵也不用布巾擦拭,只带着满脸的水珠大步流星地奔着摆好酒菜的圆桌走了过去。
闵柏涵有些恼恨地看了一眼闵柏衍,旋即捏起酒盅便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入喉后,似是火烧一般的感觉直窜向五脏六腑,闵柏涵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闵柏衍见到闵柏涵这般的举动,一语不发地也跟着端杯一饮而尽,随后这才又执壶为他二人各自添了一杯酒。
这一次闵柏衍的手却是先行按在了闵柏涵的手腕上,似是防着他借酒浇愁一般。
“这杯酒柏衍暂代瑜城的百姓谢过大王兄不远千里前来驰援,待风波平定后,柏衍定然率这一城百姓致谢王兄。”
说着,闵柏衍便不顾闵柏涵有些变得难看的脸色,将手中的酒再一次一饮而尽。
闵柏涵的脸上带着一股心事被看穿的窘迫和恼怒,搭在桌边的手指都有些微的颤抖,似是极为气愤一般。
闵柏衍这话说的直白,且又把界限划的分明。
这瑜城归根结底都是他闵柏衍的封地,这瑜城一带的百姓自也是他的子民,瑞王殿下虽率兵前来驰援,可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非是雪中送炭。
这些未言明的弦外之音闵柏涵自是听得清楚明白,虽心中有些愤慨,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瑜城事定以后该归功与谁。
“看来瑜城之事,老三是不想为兄插手了?”
一手按在酒盅上,闵柏涵微微向后一靠换了个稍微舒适些的姿势,抬眼睨着闵柏衍。
闵柏衍并未答话,只是笑看着闵柏涵不语,清明的一双眼中似是带着看透人心的睿智。
闵柏涵再一次气结,且这口恶气似是就鲠在胸口,让他越发地心生恼怒,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闵柏涵微微眯了眯眼,口中有些咬牙切齿道:“不知瑾瑜王爷,想要如何结盟?”...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三章 剖心剖腹
听到闵柏涵用如此口吻说话,闵柏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冷肃着一张脸看着相对而坐的闵柏涵。
因为生了一双总似是带着温情的桃花眼,闵柏衍大多时候看上去都是带着笑意的,由于他卧床月余,整个人已经消瘦许多,如今不笑不语,眉眼间便多了几分凌厉之势。
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刃,带着慑人的寒芒一般。
对上闵柏衍有些凌厉的面容,闵柏涵心中更是暗生恼怒,且这般面对闵柏衍,竟让他心中隐隐感到有几分吃力,就好像……对面坐着的是轩帝一般。
这种带着威慑的气息让他十分不适且怒火渐生,他是长兄,且又是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于情于理这种慑人的威严都该属于他才是。
并且这兄弟几人中,真正被他放在眼的,却是并不包括如今坐在他对面之人。
呵呵,如今风水轮流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竟然也敢开口与他相商暂时联盟之事……何其讽刺!
半垂着头的闵柏涵脸上现出几分带着自嘲的笑容来,眼中却是冰冷一片且带着一缕不甚明显的杀意。
如今今非昔比,闵柏衍已经成为了眼下他最为强劲的对手,然而瑜城的背后却还有人在搅弄风云……与闵柏衍联手虽可解眼下之困,但亦不啻于与虎谋皮。
只是现在的他似乎除却应了闵柏衍,已经别无他法。
闵柏衍就算不知道此刻闵柏涵的心中所想,但这一句带着冷嘲热讽的话还是让闵柏衍十分不悦,原本捏着酒盅的手微微一拢便把酒盅覆盖在掌心之下。
且这会的闵柏衍也一改先前的温和模样,无论是脸上的神色还是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几分尖锐。
“若你我兄弟二人不能心平气和谈及此事,不若便就此作罢亦是无妨。”
说罢,闵柏衍一推掌下的酒盅,身体也向后靠了过去,一副不欲与之多谈的模样。
这般的扯皮已经让他失去了原本的耐心,且时间越久他便感觉越发地乏力,虽然这酒壶中已经装入了温水,然而现如今他的身体对于久坐还是十分地吃力。
若是今夜不能将此事谈妥,明日会有什么变故并不可知,虽然河堤上已经让刘老八盯紧了,但却不能不防漏网之鱼。
“瑾瑜王爷?大王兄是在说笑吗?还是大王兄以为我当真愿意做这个独一无二的双封号王爷?”
闵柏衍口中冷笑连连,脸上带着一丝鄙夷和些许不甚明显的伤心失意。
“一个独一无二的封号,险些让我没了半条命,如今的身体怕是比废人还不如,大王兄又何苦这般讽刺!”
“如若这便是大王兄一心想求的富贵,那么柏衍亦无话可说。”
言语中带着几分尖锐,闵柏衍说罢这些话后便不再理会闵柏涵,只顾自地靠在椅子中闭目养神,不时地低咳几声。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闵柏涵不过是不想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想要借此时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他没想到闵柏衍会这般油盐不进。
如今骑虎难下之人反倒是他,可向来便习惯端着长兄之名发号施令的闵柏涵,一时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说软话。
现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谁比谁强一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可若是他率先开口,那便是他有求于闵柏衍……
这个头,他又怎么能低得下去?
更何况闵柏衍如此种种,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呵呵,他与他又岂会相同?至少父皇从没有想过要了他的性命,可老三则不同,这一次父皇是当真动了杀机的。
至于为何后来父皇又改了主意,在他看来不过父皇不想背负食子的骂名罢了!
对待一个已经动了杀心的皇子,就算瑜城事了回到金陵以后,老三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想到这些闵柏涵带着恼怒的脸上便不禁现出了几分笑意,且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呵呵,三弟的性子还是这般急躁,你既伤病未愈,又何须动怒?”
闵柏涵手臂一展便拿起手边的酒壶,微微倾身亲自为闵柏衍斟了一杯酒。
“你我兄弟二人如今同在瑜城,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某些人眼中,你我二人便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想要结盟,柏衍至少要让为兄看到你的诚意才可。”
闵柏涵的眼中带着狡猾的笑,顾自啜饮了杯中酒后,口中轻笑一声,“至少为兄对你是没有任何敌意的,早在你患病之初,有人到为兄府上,想要趁你病要你的命。”
“为兄是重情义之人,感念你我兄弟情谊,更是感念你派人送往为兄封地的银两,这等落井下石之事我自是不屑为之。”
说罢后,闵柏涵吃了几口菜,便故作感慨地长吁短叹起来,且这几杯温润的酒下肚以后,又说了这么多似真似假的话,闵柏涵倒真是有了几分感慨。
坐在对面的闵柏衍听到这话后,心中蓦地一惊,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来。
虽然大王兄话语中并未言明是何人去他府上,但他心中已经有些猜测,联合来瑜城路上的两次行刺……想要置他于死地之人非二皇兄闵柏淳莫属!
想不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二皇兄,呵呵,如此看来叶大人一事,闵柏淳他因此受牵连倒也不冤!
若无害人之心,又岂会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这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老三,为兄不管你有什么思量,亦不怕你对太子之位起了必争之心,因为这也是为兄心中所思。”
“咱们几个当中并没有中宫所出嫡子,且大耀国亦没有立长之说,太子之位说到底是要凭借能力来争取的……”
连吃了几口菜的闵柏涵又饮了一杯酒,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中便带了几分怅然,且脸上的神色也算平和。
“如此,柏衍是否要多谢大王兄手下留情了?”
闵柏衍手中把玩着酒盅,却没有要与闵柏涵共饮一杯的意思,且这话说的看似带着讥讽,但闵柏衍脸上的神色却是带着温和的笑。
“大王兄对于卓阳国了解如何?”
抛出这一句话后,闵柏衍依旧转动着手中的酒盅,面上一派闲散舒适,丝毫不知这话在听者闵柏涵的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四章 有何良策
卓阳国!又是卓阳国……
自从去岁冬卓阳国大王子耶律德尔到访以后,细细想来,似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看到卓阳国的影子……
并且近日来被他奉为上宾、尊为先生的顾清临也方从卓阳国归来……
而恰好老三确在此时问出这样的话,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闵柏涵微微蹙了蹙眉,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和些许不满,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呵呵,三弟应当知晓为兄所涉足之地不过你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莫说对于卓阳国,就是周边数国,包括几个附属小国,为兄所知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至于了解谈不上,最多只能算是知之不深。”
闵柏涵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半分的羞愧神色,不过倒也谈不上沾沾自喜,只是他这般理直气壮的模样,总归让人心中有些不虞。
原本已经准备好接下来便要将那些丰产稻谷一事和盘托出的闵柏衍,听闻这些话后,微微拧了拧眉,口中轻啧了一声,一时间却是有些哑口无言。
大王兄并非是耳目闭塞之人,但却又是这般的狂妄自大,周边数国中便包括着一直虎视眈眈的云帆国,司徒雷也不过而立之年,却已经大权在握。
开疆拓土俨然已经是必然之势,正所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然而大王兄却随口言之所知不过是道听途说……
眼下卓阳国虽是友邻之邦,但友邻亦只限于他们的有生之年,耶律德尔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胸怀雄心壮志之人。
若非有婉儿在前,只怕现在的卓阳国早已经对大耀国发动了进攻,到那时司徒雷也定然不会坐山观虎斗,而是会顺势夹击……
腹背受敌下,大耀国焉有幸存之地?
风行国这样的附属小国年年进贡岁贡,又岂会心甘情愿?
长公主殿下嫁与风行国宇文冠华,若无意外,大约也可保几十年的安泰,可下一任帝王呢?谁又能保证?
这一刻的闵柏衍心中无比地愤怒,作为大耀国的皇子、臣子,大王兄闵柏涵所言所行实在是太过自私自利!
他的眼中只有大耀国这一亩三分地,而不是放眼整个天下、去纵览整个天下之势,只把心思和手段都用在了这一处庙堂之上。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虽各大国小国之间彼此相安无事,可这天下终归会一统……大耀国若始终这般自视甚高,终有一日会成为任人践踏之地!
身为臣子、身为皇子的大王兄,却从不去考量这些,若是整个家国当真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家国的前途便可料想而知。
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气,闵柏衍才把这股恼怒压回心底,许久未见且又有要事相商,他并不想把有限的时间全然都浪费在这些来日方长的事情上。
沉默了须臾后,闵柏衍有些谨慎地开了口。
“大哥以为我大耀国现下如何?”
闵柏涵原本轻松的脸上带了几分凝重,微眯的双眼凝视着对面的闵柏衍,“三弟此话是何意?”
刚问完卓阳国,如今便又问及自己的家国,他这般明显已是拿二者做了对比。
大耀国地大物博物资丰饶,卓阳国不过是一帮以放牧为生的刁蛮牧民,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股羊膻味,又有何可比性?
哼,他以为老三是个有血气之人,如今听来也不过是个会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的混账东西!
闵柏涵的这话已经带上了诘问的意味,听在闵柏衍的耳中且颇有些刺耳,且更让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些饥不择食的意味,才会生出暂时与闵柏涵结盟的念头!
闵柏衍有些无力的抬首扶了扶额头,不想去看闵柏涵一张带着洋洋得意的脸,更不愿在此时与他起冲突。
“柏衍话中并无深意,不过是闲谈几句罢了!”
闵柏衍口中轻叹了一声,再开口时便已经有了些许敷衍的意味。
“呵呵,为兄倒是忘了,去岁冬卓阳国大王子耶律德尔到访,唯有三弟你登堂入室……不过除夕夜宴上所见时耶律德尔的确是卓尔不凡,可为兄以为这并不是三弟你草木皆兵的理由。”
“耶律德尔此人虽卓尔不凡,但为兄以为你我兄弟几人亦是不输他人!”
谈到耶律德尔,闵柏涵反倒是像拉开了话匣子一般,口中滔滔不绝起来,然而他的话里话外始终都透着一股油然而生高高在上的自豪感。
听到从闵柏涵口中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言论,闵柏衍一张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且眼中目光更是游移着不肯落在闵柏涵的身上。
他从不知大王兄竟然这般……这般的厚颜无耻……耶律德尔堪称人中龙凤,若就年轻一辈而言,在他看来能与耶律德尔媲美者寥寥无几。
而云帆国司徒雷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司徒雷此人心思阴狠且又诡谲多端,与耶律德尔的光明磊落似是两个极端。
至于他面前这位大耀国的瑞王殿下兄长闵柏涵,比起司徒雷尚且不如,又如何与耶律德尔相提并论?
不过他的野心倒是可以和司徒雷不相上下,只是大王兄此人,却没有那份心机和谋略去成全他自己的野心!
不欲在耶律德尔的事情上做多纠缠,闵柏衍仅仅只是微微蹙眉后,便就此岔开了话题,又开始言归正传起来。
“瑜城与兄长的封地相距不远,且遭受水患影响亦是在同期,如今夏收已近尾声,百姓们上半年颗粒无收,且后继赈灾款项迟迟未下达,不知下一步大哥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自是回金陵后上奏父皇让户部拨款啊,否则让百姓们去喝西北风吗?”
闵柏涵不以为意地轻嗤了一声,他自是不会告诉闵柏衍昨日他收到消息称父皇已经给了户部尚书一个下马威,金陵受灾百姓的民生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他的封地早就受灾,自是理所应当在赈灾范围之内。
若是户部尚书那个老头子不肯,大不了他再上奏父皇基本折子便是!
对于闵柏涵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闵柏衍是有些应对无言的,且更让他感觉到有些气结,心中积压的火气似是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翻涌起来。
“若是户部拿不出银钱,大哥可有何良策?如今国库空虚,大哥不会不知道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五章 劝你一句
闵柏涵目光怔愣地看着闵柏衍拍在桌案上的手,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甚至是深深的怀疑,且在他脸上也闪过一丝带着窘迫的恼怒神色。
一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如今竟然也敢跟他拍桌子叫板,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闵柏涵心中讶异的同时却又有些恼怒升起,且今日这般心情大起大落都与他面前之人有着直截了当的关系。
甚至这一刻他有些看不懂,闵柏衍究竟是有心想要结盟,还是他的所言所行不过是借此来羞辱于他!
羞辱他因些许小事被父皇接连禁足在府三月之久;羞辱他身为皇长子大耀国的瑞王殿下、却只知贪享安逸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在羞辱他急功近利不顾生死,这才落得如今和闵柏衍一般如困兽的境地……
闵柏涵眼中的神色变得凌厉非常,带着一股狠戾凝视着闵柏衍按在桌上的那只手,然而他眼中的目光却始终不看向闵柏衍的脸,好像他有些害怕再一次从闵柏衍的脸上,看到似是轩帝一般充满威严的目光一样。
且这种畏惧更让闵柏涵恼火,和隐隐生出了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这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甚至远比那些畏惧来得更加莫名其妙。
闵柏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一次压下了这股莫名其妙的无名怒火,转而细细地思量起方才闵柏衍的话来。
他被禁足在府期间虽然并未完全地闭塞耳目,可所能知道的消息却也是寥寥无几,甚至朝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已经有隐隐避开他的势头。
这种情况的出现也许并不是父皇授意,然而无论是朝中的臣子,还是宫中的那些奴才们,都是惯会捧高踩低……
那时他已经有了式微之兆,虽然父皇暗中派人送了不少的礼物以示抚慰,然而那件事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可闵柏衍却不同,他一直行走在金陵之中,更甚至是在临行前夕,曾进宫面见过父皇,虽他父子二人说了什么外人并不得而知,可朝中的局势如何,老三却远比他要知道得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不会相信户部当真穷到连区区十数万两的赈灾款项都分拨不了,这也只能说明他闵柏衍在父皇那里,已经是弃子一枚!
更甚至是连带着一城的百姓都因他瑾瑜殿下,而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瑜城所在之地近乎是整个大耀国内,最为富饶的一块土地,占据着天时地利与人和……现在人和不在,只怕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也是惘然。
只是苦了这一城上万的百姓啊!
思及此,闵柏涵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同时,不免又生出些许兔死狐悲的感伤来,但这些话却又不能言明,只得在心中感叹了一声。
“老三呐!不是为兄危言耸听,倘若我大耀国泱泱大国却国库空虚,这样的妄语说出去又会有几人相信?且又会造成何种的恐慌和带来哪些不可预料的灾难,你有想过吗?”
“作为长兄,为兄劝诫你一句,这样危言耸听的话,日后莫要在人前提及。”
“否则,倘若当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义正言辞的话从口中说出后,闵柏涵脸上那些不怎么明显的畏惧早已经消退下去,且变得有些刚正不阿起来。
闵柏涵眼中的神色微变,脸上带了几分凝重,“老三,你有如此疑虑,可是在质疑父皇治国无方?”
这一句足以致闵柏衍于万劫不复之地的话说完后,闵柏涵却并不罢休,反而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摆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模样。
“柏衍,大哥劝你一句,这种念头莫要再生,否则若是被外人知晓状告到父皇那里,大哥怕是也救不了你的。你也知道……”
“大哥,你如此诋毁柏衍,怕是有些自说自话了吧?”
闵柏衍眼中寒光微现,强势地打断了口中滔滔不绝摆出一副说教模样的闵柏涵,淡淡的语气似是询问一般,然而此时他身上的气息之强确让闵柏涵心中一震。
闵柏衍的姿态闲散舒适,虽然心中有所恼怒闵柏涵口中的话语,然而他外在所表现出来的并没有过多的怒意。
撑在桌案上骨节分明的打手微微张开后又缓缓收拢,旋即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桌案上,口中却是不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闵柏涵。
不知为何,听着这一声声并不算沉重的敲击声,闵柏涵却有些心中发慌,且他更是感觉到帐内有阵阵的冷风刮起。
可即使心中再抱怨再不满,闵柏涵此时却有些不敢发作闵柏衍,只把这股恼火发泄到那在他看来有些碍眼的帐帘上。
他想,若是这帐帘掀开,帐外夹杂着青草芬芳的夜风就会阵阵吹送,那散着冰冷气息的冰缸便也无甚大用处……
“大哥还有什么要说的?”
面对闵柏涵的再一次沉默以对,闵柏衍有些失去了耐心,手指上敲击的频率也越发地快了起来,像是在发泄他心中的焦躁一般。
闵柏衍双目微微眯起,看向对面闵柏涵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些许的怜悯,甚至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蔑来。
就是这样一个狂妄自大、自视甚高的长兄,如今他迫不得已下却要与之联手,他不知道这样的抉择是否正确,更不知道他的好兄长,会不会先给他来一出“后院起火”。
然而更让他心中大为失望的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好兄长却仍旧不忘踩他一脚、给他先泼一盆脏水!
置喙父皇治国无方才导致了国库空虚,说小了便是大逆不道之言行;说大了,便是又谋逆之嫌、生了取而代之之心!
这一项罪名的帽子太大,他的脖颈不够粗壮,可是万万承受不起!
“大哥怎么不说话了?柏衍心中实在是费解,柏衍不知那句话才会让大哥心中生出了这么多的想法,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柏衍从未置喙过父皇。”
闵柏衍口中话语顿了顿,且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狡猾的笑意,“大哥如此作想也就罢了,只是大哥不要拉着柏衍一起。”
“柏衍奉劝大哥一句,这样的念头莫要生出,否则柏衍也逃脱不了干系。你我二人相继落马,只会便宜了旁人!”...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六章 借酒装疯
“闵柏衍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教我吗?本王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可你呢?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冷嘲热讽!大哥有半点对不起你吗?”
“现在你反过头来把这些话说给我听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就盼着我生了反叛之心,好像老二一样被父皇彻底地厌弃,这样你就能顺利地坐上太子之位了?”
“我告诉你,你少做梦!没有我和你二哥挡在前面,还有老四、老六和老七,更何况如今父皇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皇子也定然还会有!”
“你想要利用本王,就要拿出你的诚意,否则这件事便免谈也罢!倒时候看看,倒霉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不知道究竟是闵柏衍的哪句话惹恼了闵柏涵,抑或是闵柏衍脸上带笑的模样彻底地激怒了一路上担惊受怕的闵柏涵,在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闵柏涵便彻底地爆发出来。
桌上用了少许的酒菜被他掀落在地,叮叮当当一阵乱想,酒菜混在一起变得有些难闻的气味也在帐中散开来。
由于闵柏涵太过激动起身时带倒了他身下的椅子,摔在地上时咣当一声巨响。
而口中像是连珠炮一般带着咆哮和怒吼说完这些话的闵柏涵此时却有些平静起来,只是他尚且起伏不定的胸膛上能看出些许的端倪来。
闵柏涵只双目怒睁,狠狠地盯着仍旧坐在那里、身上散落了少许汤汁菜叶的闵柏衍,似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闵柏涵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闵柏衍,然而心中堆积的怒火和恐惧似是在刚才那瞬间的爆发中都已经宣泄了出来一般,此时再去看闵柏衍,竟有些词穷起来。
且如今闵柏衍这般明明已经十分狼狈的模样,脸上却又是这般的风轻云淡,在他看来才是最为可恶之处!
就是这副模样,像极了父皇,似是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一般的泰然处之实在让他心中厌烦得很,让他恨不能冲过去撕了这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
“大哥你闹够了吗?”
闵柏衍轻叹了一声,状似有些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旋即修长的手指轻动,掸掉了落在衣袖上的菜叶子。
看着沾上了油污的锦袍,闵柏衍心中甚至有些悲哀地想,仅这一件华服,换作寻常人家,怕是一年的开销都绰绰有余了。
他虽作为皇子王爷,但衣物属实算不上多,一则是他并不注重这些身外之物,而来这是他十分嫌弃这些华服太过繁复,在夏日传来实在是过于冗重。
他身上所穿这件华服,还是姜管事在得知兄长瑞王殿下率兵前来驰援后,找绣娘加紧赶制出来的……想不到一件上好的衣物便这么毁了。
他虽不至于缩衣节食来助力瑜城的百姓度过眼下的难关,可如此奢靡浪费,他心中还是十分不忍,且对于闵柏涵无理取闹的行径则更加的厌恶。
“我闹?闵柏衍就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谈结盟的态度吗?”
怒极的闵柏涵口中大吼了两声,因饮了酒而有些涨红的面色变得有些狰狞起来,脚下略有踉跄地走到闵柏衍身前,双手大力地抓在闵柏衍的肩上狠狠地摇晃了两下。
扑面而来的浓重酒气、有些浑浊的酒菜混合气息、肩上大力摇晃的双手,都让本就靠着一碗秘药强撑着的闵柏衍眼前犯晕,且胸口间阵阵翻涌想要呕吐的感觉也一阵强过一阵。
“啪”的一声,闵柏衍的手用力地拍在闵柏涵的手臂上,毫无防备且有些醉酒的闵柏涵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拍出这一掌后,闵柏衍收回了有些颤抖的指尖,紧凝的眉头却没有半分缓和的模样,反而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此时的他心中有些纷乱,并不是因为推出去的这一掌,而是因为方才闵柏涵口中的话语。
再观坐在地上的闵柏涵,因为震惊和震惊后的暴怒酒已经醒了五分,正一脸怒不可遏地瞪着依旧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的闵柏衍。
屁股下坐着残羹剩饭,手边便是摔碎的酒壶和酒盅,混合在一起的污秽像是呕吐物一般黏在衣摆上,然而这些闵柏涵已经顾不上了,他只知道方才他被面前之人打了!
“老三,你是要弑兄吗?”
眼中带着震惊,脸上带着不敢置信和痛心的闵柏涵说出这话时,并没有大吼,但神色间却似是带上了殇痛,且他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中似是都带上了泪花。
好像方才闵柏衍的这一推,让他极为伤心一般。
安然坐在椅子上的闵柏衍正在调息,好像心口翻滚的血气回归于平静,他虽然双眼微微眯起,却仍旧看清了不过两尺开外的闵柏涵。
更看清了闵柏涵脸上的神色为何,闵柏衍看着眼中带着些许泪意的闵柏涵,紧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带着痛苦的脸上也闪现出笑意。
他的好大哥啊!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不忘做戏,更是不忘踩他一脚,给他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先有质疑国君治国无方……后又有弑兄之嫌……这些话若是传出去,这瑜城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大哥,你今日喝醉了,柏衍并不想与一个醉鬼叙话,且如今柏衍身体尚未痊愈,说是弱不禁风也不为过。”
“大哥一路奔袭实在太过辛苦,帐中早已命人备好沐浴的热水,大哥还是早些回去沐浴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兄弟俩明日待你清醒后再谈不迟。”
眉头深锁的闵柏衍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轻瞥了一眼状似醉鬼无赖的闵柏涵,口中轻叹一声,旋即口中便扬高了声音,“姜管事,进来扶瑞王殿下回去休憩。”
“是,殿下。”
帐外应了一声,旋即便听闻一道脚步声越走越近。
闵柏衍紧紧地闭着眼且凝息起来,帐内的气息浑浊且方才他的心绪波动太大,眼见着蒙老头的秘药就要失效。
呆坐在地上的闵柏涵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闵柏衍,转而又有些怀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帐外的方向,方才帐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却能沉得住气不进来,怕是方才种种都已经在闵柏衍的预料之中。
闵柏涵心中无比震惊又有些惧意升起,如今看来,老三远比他预料的要难对付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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