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不灵光了
本已有了七分醉,经过这些事情以后又清醒了五分的闵柏涵,在帐外来人的手搀扶在他的手臂上时,又变成了八分醉意。
闵柏涵半睁着双眼,目光散漫且带了几分迷离,被架起来的手也不安分,摇摇晃晃地帐中乱指一通,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避开闵柏衍坐在的方向。
两名身高魁梧膀大腰圆的侍卫一左一右地架着闵柏涵出了营帐,而已经先一步进到帐中的姜管事眉头紧拧地看了一眼帐中的狼藉一片,便快步向前走了过去。
“殿下,帐中空气污浊,扶您出去清静清静吧?”
虽是询问的口吻,然而姜管事的模样却有些不容分说的模样,上前几步后便站定在闵柏衍身旁。
闵柏衍的脸色有些难看,且双眼始终紧紧闭着,听到姜管事的话后,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旋即便把手搭在了姜管事伸过来的胳膊上。
被姜管事搀扶着缓缓地绕过地上的酒菜污秽,躲过满地的瓷器碎片,闵柏衍始终紧拧着眉头一语不发沉默地走着。
当快要走到营帐门口时,清凉的夜风裹挟着青草芬芳的气息窜入鼻息时,闵柏衍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的痛苦。
姜管事感到肩上蓦地一松时,口中轻轻地舒了口气,他抬眼偷瞄了一眼闵柏衍,下巴上的胡须颤抖了两下,微张的嘴又像是闭合的老蚌一样紧紧地闭了起来。
他一直站在帐外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虽然听不大清楚,但看帐中一片散乱的情形也能猜个大概,今日之事怕是十分地不圆满。
瑞王殿下的态度不明,对于王爷来说,眼下的形势就太过被动……姜管事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叹息又咽了回去。
“大王兄还真像是一块难以下咽的骨头……”
一脚迈出营长后,闵柏衍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口中似是带着轻笑一般感叹了一声。
不等姜管事说些什么时,闵柏衍便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远处被侍卫搀扶着走向营帐的那道身影,“明明心里已经对眼下的处境心有焦躁,却还是不肯应下此事。”
“姜管事,在你看来瑞王殿下这般又是为何?”
“这……”
姜管事稍有诧异,开口后便又闭上了嘴,这个问题小觑不得,他要仔细思量才可。
好在闵柏衍也并不着急,只满腹心事地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便是瑞王殿下了,只是他已经明白这一次的瑜城驰援是一个陷阱,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会义无反顾呢?
难道是他口中所言还不够引他上钩吗?
闵柏衍心中疑惑的同时又开始不断地思索起来,且他之所以会这般迫不及待地亮出了自己的弱点,实在是担忧眼下的平静会被打破,他更怕的是会节外生枝。
眼下的瑜城不只驻扎了他的势力,还有瑞王殿下闵柏涵的势力,暗中更是潜藏着数股不明势力,这些势力一直蠢蠢欲动搅乱瑜城,眼下便是大好时机,他不相信那些人会就此偃旗息鼓。
紧紧只是五百精锐并达不到这种威慑力,且他的这位大王兄更是不具这种威名,这一点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
倘若这个时候他们二人先内乱起来,便给了浅藏敌人的可乘之机,到那时,瑜城的民乱才会是一发不可收拾。
而瑜城这一块昔日富庶的鱼米之乡,在经过这一次的水患后,也将变得满目疮痍……
让他更为担忧的则是,这股战火若是一旦烧起,所蔓延之地便已经在不可控之中,又或者是会让更多的地域更多的百姓们陷于战火之中。
这些都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但却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闵柏衍再一次地对权利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渴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渴望能以他之力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宁……
“殿下,属下以为或许瑞王殿下心中另有打算这才毫不动摇。”
仔细地斟酌了一番后,姜管事这才有些谨慎地开了口,只是说出这话时,他的语气中明显有些迟疑,似是对这种猜测也极为不确定。
“他能有什么打算?大王兄素来好大喜功,去岁入冬我们兄弟三人便相继去赈灾,回京述职后……想必你大概也曾听闻过。”
坐在一块平整石头上的闵柏衍顿了顿,脸上现出些自嘲的笑容来,口中喟叹一声后,才又缓缓开口,“兄弟三人相继回金陵述职后,只有大王兄封了赏,讨了个王爷的封号,虽然这其中有后宫妃嫔吹枕头风的嫌疑,但这并不能否认他为了权势去四处钻营的心。”
“后来大王兄便大肆拉拢权臣,且丝毫不避讳父皇,好似太子之位已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却不料想他这般明目张胆不知收敛的行径彻底激怒了父皇,除夕夜大宴群臣时,我和二王兄便一同得了赦封。”
“父皇这般作为,不过是不满大王兄的行径罢了,同时也是有意让我们兄弟三人互相牵制……”
“殿下……殿下!莫要再言说了!”
姜管事一脸痛心地打断了闵柏衍口中的话语,且已经单膝跪在了闵柏衍身前,眼中带上了恳求。
这番话足以置殿下于死地,身在瑜城的他对金陵所发生的事又岂会不知?可这些话若是赎了出来,便已经意义不同!
“无妨!不过是心知肚明的事……”
闵柏衍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口中带着讥讽轻笑了一声。
“呵呵,我说这些不是对父皇的所作所为心存怨怼,而是想说以大王兄贪图安逸贪生怕死的性格来说,应下前来瑜城驰援一事,便已经表明了他眼下没有了旁的出路。”
“只能以瑜城一事来重新在朝堂上崭露头角继而站稳脚跟,说是穷途末路也不为过……这样的形势下,你以为他还会有别的打算吗?”
“顾清临虽为大王兄的谋臣,却也是父皇身边的宠臣,若是父皇另有旨意,又怎么会甘愿大王兄冒死前来?”
“姜管事,你所分析的这一点并不可靠……”
闵柏衍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瞥了一眼面前的姜管事,旋即微微俯身双手扶起了姜管事,却蓦地口中啧了一声。
之前与大王兄说了那么半天,几次被气到想要发怒,却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闵柏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看来睡得太久,脑子已经有些不那么灵光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八章 借你吉言
先前他并没有开门见山直言亮出最后的杀手锏,也是存了些许私心的,他以为大王兄在明了事情的利弊后,会顺理成章地答应他。
从而他便可以借丰产稻谷一事卖给大王兄一个人情,而不是作为交换的筹码,可后来的事情已经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大王兄的胡搅蛮缠、他内心的焦躁和怒火,都促成了方才那一番混乱不堪的场面,以致他到最后已经忘了最开始的初衷。
不过这件事本就是已经决定好了的,那些丰产稻谷他也不是为了大王兄,而是为了那些与瑜城百姓一样遭受水患困扰的灾民们。
试探大王兄不过是他的临时起意,好在他已经看穿了大王兄的本意,这样一来明日再议此事,便也顺理成章。
闵柏衍有些兴奋地一抚掌,脸上也一扫方才的阴郁和困惑,转而爽朗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姜管事莫要担心,事情尚有转机!”
站在一旁的姜管事听见这爽朗的笑声后,脸上的神色不仅没见轻松,反而有些许的担忧升起,“殿下,蒙大夫嘱咐过,切莫大喜大忧,对您身体的恢复极为不利。”
姜管事看了一眼闵柏衍,张了张嘴后又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蒙大夫早在瑞王殿下进城前安排好殿下这两日的用药后,便带着徒弟进了城中一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但蒙大夫的交代他却始终记得分明。
秘药不能频繁用,本来强行让一个尚未痊愈的病人有精气神撑着便已经是有损肌体之事,若是用多了,便会伤及五脏六腑甚至是经脉受损……
殿下身份贵重且又是马上能战的武将,若是伤及了筋脉,日后怕是也与常人无异。
更有殿下情绪这般大起大落实在不是好事,这几日还需殿下主持大局与瑞王殿下斡旋,若是殿下再一次陷入沉睡,会发生哪些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未可知……
姜管事长长地叹息一声,这些话他不说殿下心中也自是明了,只盼着一切顺利才好。
“既然殿下心中已经有了所想,属下便先恭祝殿下心想事成了。”
面带笑容的姜管事对着坐在那里的闵柏衍拱了拱手。
“借你吉言!”
心情疏阔的闵柏衍口中轻笑一声,旋即便站起身来,慢慢地踱步向着营帐的方向走去。
劳心劳神了大半日,这会他倍感疲惫,且也察觉到那一碗秘药正在慢慢失去作用,一阵强过一阵的困顿感不断地袭来。
闵柏衍回首看了一眼远处属于闵柏涵的那座营帐,若是此时他昏倒在地,这好不容易才安宁下来的营地怕是又要闹得鸡飞狗跳。
已经回到营帐中的闵柏涵正泡在浴桶中,氤氲的热气蒸腾得闵柏涵晒得有些黑红得脸更加红晕了几分,但一双眼中早已恢复了清明,如今正目光阴鸷地盯着浴桶中飘着草药得水看得出神。
他虽对药理不懂,但却也认得几味寻常草药的,这浴桶中其中的几味他却是知道的。
柴胡、黄岑、半夏、甘草……这几味常见草药都是用于医治疟疾,且方才他进到帐中又被叮嘱着饮下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子……
这些都是为了防止他染上疫症的防御措施,然而他还是心中惶惶,越是这般他心中便越发地恐惧。
恐惧这座四处都弥漫着瘟疫的瑜城。
相反对于闵柏衍口中所要商议暂时结盟一事,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现在有求于他的是闵柏衍,而非是他闵柏涵。
且他相信有了这些层层预防,他染上疫症的可能性非常之小,再者现下瑜城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他的运气一向比常人要好,他相信这一次上苍一定会再一次眷顾他这位天佑之子。
不过不到迫不得已之时,他也不想与老三闹个鱼死网破!
微微阖眼轻嗅了一口有些难闻的草药味,闵柏涵对守在屏风外的亲卫低语吩咐了一句。
“这几日务必要密切注意瑾瑜王爷的动向,无论城内城外有什么异状发生,一定要及时禀报于我。”
这瑜城他虽然不是势在必得,却也不介意在此捞些好处的。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
屏风外的人痛快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出了营帐。
瑜城在经历了水患和疫症的前后袭击后,第一次现出安稳且宁静的模样来,城中的百姓们早在瑞王殿下闵柏涵率兵抵达瑜城后,便纷纷涌到了城门处远远观望。
那些踏踏的马蹄声响、移动跳跃的明亮火光、被火光照亮的银色铠甲,都是一种分外能振奋人心的鼓舞。
瑜城并没有传言中所说的成为了一处被遗弃之地,而守护瑜城的王瑾瑜王爷也并未染上疫症,这在百姓们看来,才是最值得欢庆之处。
瑞王殿下和瑾瑜殿下二人这一次会面详谈虽算不上相谈甚欢,但对于彼此眼下的处境却都有了一个相当明了的了解,虽今夜并未达成结盟的共识,但他二人暂时结盟一事已呈必然之势。
这一点远在金陵中便早已经有人会料到。
暗室中守着一盏羸弱烛火的闫卿之面上带着几分病容,身上的薄被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冬日的厚被,就算这般,他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手边便是一盏冒着氤氲热气的药茶,浓郁的茶香中带着几分有些诡异的药香气,早已盖住了满室令人闻之提神醒脑的熏香。
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籍就摊在闫卿之的手边,但他却已经无心再看。
“卿之对于眼下瑜城之事有何看法?”
坐在软榻另一侧的人藏身在黑暗中,似是一小团的烛火只照亮了矮几周围,软榻另一侧的情形如何并看不清明。
“卿之相信主人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是以卿之并不担心。不过想必那两人定会联手破眼下的困局吧?毕竟他们二人都不是蠢人……”
闫卿之有些艰难地动了动裹在厚被中的双腿,目光只落在烛火下箩筐那么大的一块明亮之地,似是十分贪恋这些许的火光一般。...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七十九章 深得吾心
暗影中的人影瞥见闫卿之的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后,明亮的一双眼中露出些许的玩味和轻蔑神色来,似是对于闫卿之的这个举动非常嗤之以鼻。
那人往前倾了倾身,从一张矮几上拿起那盏已经快要散尽了热气的茶盏啜饮一口,这才从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来。
“呵呵,联手?他二人联手所破困局也并非是他二人所有,而是这位瑾瑜殿下的困局,于瑞王殿下只怕无益……”
金色的面具在羸弱的烛火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本该是暖意融融,却偏在这有些昏暗的烛火下带了几分鬼魅。
“瑞王殿下自诩善于谋算人心权衡利弊,且最会钻营,这次却是要为他人做了嫁衣,你以为顾清临会一心想要襄助他吗?”
“不过瑾瑜殿下倒是好福气啊!有这般的死忠之臣为其谋事,真叫人忍不住心生艳羡,呵呵呵……”
男子口中似是带着感叹一般,发出一连串低哑且有些诡异的笑声。
躺卧在软榻上的闫卿之只看着烛火照亮的那一方矮几上出神,听到这一道有些怪异的笑声后,眉间微不可察地微蹙了两下。
闫卿之收回了眼中有些发直的目光,带着些迷茫看向了烛火后的暗影中,双目微微眯起,似是想要看清那暗影中人眼中的神色为何一般。
却不料就在这时,这听上去极为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还活着真让人心中不快啊!”
听到这话的闫卿之目光有些散漫的眼中猛地一凝,搭在锦被上的手也紧紧地抓住了身上的锦被。
“眼下他既然已经假借他人之名行走在朝中,若是在此时斩草除根……怕是,怕是要再一次掀起风浪来。”
闫卿之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无力,似是十分虚弱一般。
“卿之怕是误会了,吾虽对于段恒毅还活着一事心存不满,但却并不打算在此时赶尽杀绝。这件事情上归根结底是我们的人手脚不利落,也只能感叹一句他段恒毅命大!”
虽是带着笑意的感叹一般,然而闫卿之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这让他的呼吸不由地紧了紧。
段恒毅命大,他又何尝不是?况且段恒毅也比他要更加幸运几分,他这条命才是苟且偷生得来的,命大与否不好说,总之命的确很贱就是了!
闫卿之略有些迷茫的眼中有些痛苦和恨意浮现,但这种神色出现的时间很短暂,很快便被一种带着嘲讽的目光所替代。
也不知他是在嘲笑段恒毅,还是在嘲笑他自己。
暗影中的人眼中略带讥讽的目光落在了闫卿之的身上,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口中却是没在言语。
“主人心地宽厚,段恒毅苟且偷生却不愿安分,有朝一日大难临头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面无表情的闫卿之说这话时脸上的神色毫无波动,且说出口的话也十分淡然,并看不出对段恒毅有多少不满或是愤恨的模样,倒像是在附和一般。
“哈哈!卿之果然深得吾心!”
暗影中的人口中大笑了两声,声音闷在面具下发出声音有些沉闷,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但却从这笑声中听不出半分的喜意来。
“卿之果然是心狠手辣之人,吾之前还总怕卿之会对他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而心生怜悯,如今看来是吾多心了。”
“这几日你好好将养吧!不过北地一事还要劳烦卿之盯紧些。”
“有些人呐,吾本想给他们一条活路,可奈何他们自己找死,这就怨不得吾心狠手辣了!”
暗影中的人一撩衣摆便从软榻上一跃而下,动作轻盈近乎落地无声,一看便是个练家子,随着声音越来越低,再看时,那道人影已经走到了巨幅山水画前。
龙首上的夜明珠在漆黑的暗室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芒,照亮了纯金打造的龙椅,同时也照亮了不远处挂着的那件衮服和冠冕。
然而每次都会被脸上带着金色面具的人极为珍爱打量一番的几样物品,这一次却没有得到等同往日的待遇,那人就好似没看见一般,目不斜视径直地走了过去。
对于这人的异常举动,卧倒在软榻上的闫卿之并看不真切,且这会儿的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旁的事物,只看着烛台中燃了大半的烛火有些出神。
当墙壁上那副巨幅的山水画一分为二后又缓缓闭合后发出“当”的一声响时,闫卿之才缓缓闭眼口中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道叹息声不轻不重,但在这间暗室中却是回音重重,就好似同一时间里,又无数看不见的人与闫卿之一起叹息了一声般。
双目微闭的闫卿之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双手有些不安地抓在锦被上,似是对那声声回响十分恐惧且又极为抗拒一般。
不过眨眼间,闫卿之的额头上已经布上了一层冷汗。
猛地,闫卿之抓在锦被上的手狠狠地向上一拉,原本露在外面的脸彻底被藏在了锦被中。
厚重的锦被下能看出闫卿之已经蜷缩起来,一声声沉闷且压抑的哭声从锦被中传出。
而这时那副巨幅山水画前,却立着一道有些看不清的人影。
这人脸上带着金色的面具,正是方才坐在软榻上与闫卿之说话之人,且方才那机关响动时也并非是他离开。
这人听见这有些呜咽的哭声时,按在山水画上手指微顿,同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怜悯神色,但却没有返回去。
这人转头透过屏风的缝隙看了一眼软榻上那道有些模糊难辨的身影,旋即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暗室。
巨幅山水画再一次闭合发出“当”的一声响,锦被里沉闷且压抑的哭声戛然而止,厚重的锦被下能看出闫卿之似是在瑟瑟发抖。
暗室外是一条宽阔的长廊,长廊两旁的墙壁上都镶嵌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了这条幽深的长廊,习习的吹动了这人锦袍的下摆,衣摆上层层迭起的云水纹似是波涛一般。
这人却并未急着走,反而站在暗门外看着这条幽深似是没有尽头的长廊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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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晚来夜雨
晴朗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地堆起了层层张牙舞爪的乌云,明朗的月已经被遮挡去了大半的月辉,只剩下远处暗淡的星光依旧闪烁着。
从远处天边叠起涌出的乌云越聚越多,且之前习习的凉风也已经渐渐静止下来,本就带着白日余温未散的夜更加闷热了几分。
看着势头,只怕不消多时,这雨怕是就会落下来。
对着窗前软榻的窗户大开着,窗台上的驱蚊草和驱蚊薰香并列摆放,没了蚊蝇的困扰,却也没了风,无端便让人又多了几分烦躁。
趴在窗台上的呼延雪莹下罢垫在胳膊上,正偏头看着动也不动的树梢叶尖,许久后,就在她的眼睛都有些酸痛时,仍不见树梢叶尖有一丝风动。
“哎!”
呼延雪莹有些苦恼地轻叹了一声,“额格其,若是下雨,我们还能去游湖吗?”
回过头来看向叶婉茹时,呼延雪莹的眼中仍旧难掩期待,但也不难发现她的眼中有丝丝的失落。
从前她便听闻大耀国地处江南,进到夏日以后更是多雨,却从没想过这里的雨也与卓阳国的大为不同。
家乡里的雨就好似他们那里的人一样,虽然有些过于猛烈却也更为直接而纯粹,这里的薄雨缠绵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
这让她稍有些不适,且心中更加地怀念起家乡的雨。
方才从乌云暗起,到眼下这般层层叠叠颇有些这天蔽月般的情景,早已经半个时辰有余,却始终未见半点雨滴。
这让呼延雪莹心中颇有些焦急,她十分盼望这雨能酣畅淋漓地大下一场,一觉醒来便是雨过天晴,这样沉闷的空气让她心中有些不喜。
且让她更为担心的是,这雨若是一直缠缠绵绵地下,明日的游湖怕是会受阻。
明日她还想见一见曾给额格其难堪的那位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早在呼延雪莹发出那声叹息后,坐在桌前绣着锦帕的叶婉茹便放下了手中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绣品,只嘴角上带着些许揶揄的笑看着呼延雪莹。
听到这句带着困惑的疑问后,叶婉茹便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的神色欢快且明亮。
“雪莹大可安心,渡口有画舫出租,乘画舫便可遮风挡雨,更何况雨中乘船游湖也别有一番滋味,还可采摘一些甜脆可口的乌菱。”
本以为呼延雪莹小孩子脾性玩心重,说出这些带着抚慰的话也不过是想让呼延雪莹对明日能否顺理游湖一事安心,但这一番说出来后,叶婉茹倒真是有些想念甜脆的乌菱了。
菱角算是夏日湖中不可不尝的一道小零嘴,煮熟了以后口感虽不那般甜脆,却也是香糯可口。
“既然这样,那雪莹便放心了!额格其说的乌菱可是一种黑色像是……像是牛角一样的东西?今日在集市上雪莹见到了,但那东西的卖相实在是,有些丑陋……”
呼延雪莹越说声音越低,脸上也有些羞赧的神情出现。
她记得那会在街上和碧玺闲逛,看见一个老伯挑着挑子,两个铜板一碗,她看着像牛角一样……就拒绝了碧玺的提议。
如今额格其这般描述,她倒是有几分后悔起来。
听完呼延雪莹的形容,叶婉茹细细回想了一下乌菱的模样的确很像牛角,不过她从未想过雪莹倒是很注重零嘴的卖相一事。
“哈哈,的确很像牛角。明儿若是雨不大,可穿着蓑衣采摘些许,也算是一种乐趣了。”
叶婉茹掩唇有些愉悦地笑出了声,眼中看向呼延雪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
有了“牛角乌菱”的事一打趣,叶婉茹对于明日的担忧倒是少了许多,能让呼延雪莹这般兴高采烈的事情不多,即使有几人她不愿见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她生怕呼延雪莹第一次离家太久思念家乡而闷闷不乐,如今见呼延雪莹这般兴趣十足,她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极好、极好,额格其这般一说,雪莹倒是更期待了!”
呼延雪莹拍了拍手,明亮的一双眼中带了些许的狡黠。
“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安睡吧!否则明日怕是要没精神。”
重新拿起绣品的叶婉茹看着一脸兴冲冲的呼延雪莹,温言劝慰了一句。
这丫头白日里和碧玺游逛了大半日,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疲累,却偏偏还要坐在这里陪着她。
“额格其与我一起,雪莹又不是明日便要回去,这帕子改日得空了再绣也不迟,更何况夜晚烛火不亮,要是伤了眼睛可怎么好。”
呼延雪莹转身过来把胳膊横在了叶婉茹面前,挡在了绣针和挣子中间,一副叶婉茹不放下挣子不罢休的模样。
叶婉茹眼中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惊慌,方才呼延雪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且太过突然,若是方才她稍有分神,这一针只怕是就要落到呼延雪莹的手背上。
佯装发怒的叶婉茹目光落在呼延雪莹带笑的脸上,手上却悄悄地调转了绣针,只作生气般用穿着绣线的针头那端点在呼延雪莹的手背上。
“你这丫头实在胆大,若是我手上的绣针落得再快那么一点,针就不是扎在绣布上而是你的手背!”
“额格其,你莫怪雪莹……呜呜呜,雪莹知道错了。”
呼延雪莹一扭身便扑到了叶婉茹怀里,头枕在叶婉茹肩上,带着狡黠的目光看着叶婉茹,口中却发出一阵似是低泣般的声音。
“你这丫头……真是会耍宝!”
叶婉茹从善如流地放下手中的绣品,抬手在呼延雪莹的额头上点了点。
一旁侍立的虹玉见呼延雪莹这般耍宝作怪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本欲上前收起榻上的针线盒子,却忽地听闻“啪嗒”一声脆响。
原是说话这会儿外面竟然起了风,刮落了窗子上的木撑子。
虹玉福了福礼便快步地走到窗前把窗子关好,顺带看了一眼窗外,“奴婢瞧着这会起了风,乌云已经散去了大半,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上了。郡主殿下这回可以放心了!”
待叶婉茹和呼延雪莹洗漱后各自安寝时,屋外突然狂风大作,伴着滚滚的雷鸣,眼见着一场雨是躲不过去了。
趴在床榻下的雪虎听见雷鸣声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甩着大尾巴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时发出一声极低的叫声。
叶婉茹在隐隐的雷鸣声和虎啸声中缓缓入睡,半睡半醒间对于明日的湖中泛游也有了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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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一章 这般待我
夜雨急似从盘中滚落的珠玉一般,劈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方才乍起的狂风尚未停歇,然而雷声却早已滚滚如轰雷。
这一阵急雨来得十分突然,好似不给人丝毫准备的时间,便毫无预兆地开始下了起来,毕竟那会乌云已经散开,月亮又重新露出了淡淡的光华。
如今在看屋外,无论是檐下急淌成流的水流还是稍远处已经连成片的雨幕,连同着那声声滚雷,都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落在金陵这片土地上。
一场来得有些稍晚的关门急雨让大多数人都早早地安睡,就连夜夜笙歌的花柳巷中也多了几分清寂,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和缠绵的丝竹之音,只有檐下几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
户部尚书姜大人的府邸中格外消沉,就连那些侍候的侍女小厮等人都早早地呆在偏房中没有出来走动,庭院里每到天擦黑时便点燃的石灯笼也早在风雨中熄灭。
偌大的庭院中没有一丝的火光,在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中凭添了几分鬼魅的气息。
在御书房偏殿中站了数个时辰昏倒后,背御医灌了一碗汤药后,又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的姜恒在宫中落钥前方才大道回府。
且从清晨初时,到日落时分,姜恒始终未得见轩帝一面,就连在他体力不支昏倒后,也未能有幸得轩帝召见。
这会儿的姜恒正只身站在大敞开的书房门口,任由门外的狂风裹挟着急雨不时地扫落进门里,身上早已被急雨淋湿了大半,然而姜恒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偶有一道划过天际的银色闪电时,便可见站在门口的姜恒脸上一片灰败,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黏在脸上额头上,像只落汤鸡一般十分狼狈。
又是一阵罡风裹挟着急雨卷进了门里,劈里啪啦的雨点打落在姜恒身上脸上,自他眼睑处有几行雨水滑落下来。
再睁眼时,姜恒的眼中一片死寂,也分不清方才他脸上滑过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目光呆滞毫无神采的姜恒有些怔怔地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身立在檐下站在了风雨中,任由狂风暴雨肆虐般地打在身上脸上。
姜恒仰头看着雨幕中被闪电照亮了瞬间的夜空,嘶哑着嗓子低语了一句。
“为何……这般待我……”
这一句似是诘问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语声音极低,刚一出口便被肆虐的风雨撕碎在风雨声中,只留下一声声似是哀嚎一般的呜咽。
姜恒有些浑浊的双眼再一次蓄满了清明的水,分不清是打落在脸上的雨水还是他的泪,这一刻的姜恒似是一个垂暮老人般,就连身形都佝偻了许多。
那惯来挺直的脊背也似是在他一脚迈出宫门时,便被这重重宫阙压得再也直不起来了。
这一场雨来得急,走的也似是十分匆忙一般,当狂风骤停时,那些似是珠玉串联的雨幕也变成了牛毛细雨。
这般的和风细雨与先前那般狂野的景象似是两个极端,然而这样的和风细雨确让人紧紧揪起的一颗心倏然间便舒展开来。
户部尚书姜大人的府邸在暴雨初歇后也恢复了几分光亮,而之前姜恒所在的书房院落此时却颇有些兵荒马乱的模样。
手中端着热水疾步行走的侍女、挎着药箱自门外匆匆赶来的大夫、围在床榻前的妇人……各个面上都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有人欢喜有人忧,已经在这两日把田间仅剩的稻谷割下来的百姓们心中又存了几分希望。
田地已经规整好,想要再次播种,却是急缺这样一场雨,而河堤渡口的渔民们却是有了几分忧愁,急雨过后这江水要浑浊两三日才能清澈下来,那两三日便不能入江撒网捞捕鱼虾。
更有这一场急雨后江水定然上涨,若只是金陵这一块地方还好,若是周边临城都有降雨,这江水怕是要决堤……
不过七八天前刚刚加固的河堤动工时有些匆忙,怕是……怕是阻挡不住滔滔的江水啊!
渡口上连成片的渔船船头上都高高挂着风灯,渔民们早就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地商议着,简陋的船篷里,妇人搂着孩童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受到风雨的困扰。
渐渐地聚集在一起的谈论声消减了下去,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们拿起穿上的镐头竹筐等物纷纷离船,奔着河堤的方向走了过去。
原是这些靠捕鱼为生的渔民们自发地去加固堤坝,这既是防患于未然,也是间接地保住了他们维生的活计,更是给这金陵城的百姓们驻守了一道防线。
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蓑衣坐在船头,看着手中高举火把的年轻人们渐渐走远的身影,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官家指不上,好在这些后生们倒是明事理的,可惜啊!”
老者幽幽地叹息一声后,便佝偻着脊背起身放下桅杆上的风灯,填满了灯油后又将桅杆高高竖起立在船头,这才转身钻进船篷中。
远处渐行渐远的火把队伍中渐渐响起了嘹亮的渔歌,渡口处连成片的渔船上,老者那一盏高高挂起的风灯静静地烧着。
和风细雨中,这些景象似是都已经变更成了这雨夜里的另一番景致。
天刚蒙蒙亮时这毛毛细雨便渐渐消弱,直至太阳跃出洒下第一缕光芒时,这缠绵了大半夜的细雨才彻底地销声匿迹。
暖意融融的阳光散落在房顶屋檐上,被雨水冲刷一心的屋顶带着一股新意,悄然绽放的花朵顶着颗颗晶莹的露珠吐露芬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
鸿胪寺卿孔笙孔大人的府中,有一处院落近乎燃了一整夜的烛火,直到天明时方熄。
近乎一夜未眠的孔采薇手中紧紧攥着一枚荷包,正半趴在榻上浅眠,眉宇间有几分疲倦以外,更多的却是隐隐有一份苦楚。
外间值夜的婢女站在雕花隔断处看了一眼榻上的孔采薇,婢女同样有些熬红的眼中便带上了几点泪光。
婢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展开一张薄毯盖在孔采薇身上后,这才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屋外候着的婢女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后,便连忙看了过去,“小姐又是一夜未眠吗?”
屋里走出来的婢女脸上带着痛心又带着一股委屈,“也不知道顾家表少爷到底写了什么,这两日小姐日日魂不守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二章 心想事成
守在屋外的两名侍女面目含忧地低语了几句,她二人交谈时不时看向屋内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忧虑和不满。
也不知这表少爷到底有什么好,反倒勾了自家小姐的魂,那顾家少爷整日里招猫逗狗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偏偏却又有那么一个口头婚约在先。
那夜收到信后自家小姐便哭哭笑笑,后来便是整日地看着那枚绣好的荷包发呆,夜里更是不成眠,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自是看在眼里。
先前从屋内走出来的侍女熬得通红的眼中,蓄满了泪,有些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天晚上就是她把信笺交给小姐的。
若是知道那封信会让小姐如此难过,那日她就该把那送信人骂得狗血淋头,再一甩手把信摔在他的脸上,也算是为自家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已经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越想越自责的侍女再也忍不住,一面心疼自家小姐一面自责,这忍了许久的泪似是决堤一般冲出了眼眶。
“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小姐这般下去怕是要病倒……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信拿回来,小姐也就不会如此……”
“先别哭了,莫要吵醒了小姐,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下。你也熬了一夜,先回去洗洗脸睡一会儿吧!”
个子高挑些的侍女抽出帕子按在扁嘴不敢哭出声的侍女脸上,口中温声宽慰起来。
“青青姐……”
侍女接过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口中低喃一句后,便一捂脸转身小跑了出去。
尚在原地未动的身形高挑侍女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兀自叹息一声。
这件事也不怪小莲,要怪就只能怪顾家表少爷是个无情之人,却又偏偏三五不时地来招惹自家小姐,总是惹得小姐暗自伤心垂泪……
一夜未眠的人不仅仅只有孔采薇一人,身在城南范家庄的顾清临虽在暴雨来临前便已经入睡,但这一夜也睡得并不安稳。
先是被噩梦缠身,惊醒时再次入眠后便每到倦意涌起时又会惊醒,他这般比整夜未免要疲惫得多,这会儿天光大亮,顾清临正阴沉着脸坐在床踏上。
安静的帐中半点声响也无,只有桌案上的计时沙漏沙沙地响着,呆坐了许久的顾清临带着倦容的脸上忽地现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
“顾清临,你也有今日!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似是愤恨又似是讥讽一般低语一句后,顾清临恨恨地捶了一拳身下的床榻。
只铺着一层棉褥的床榻“砰”的一声闷响,旋即顾清临脸上便现出有些痛苦的神色来,这一拳抻动了尚未痊愈的腹部,疼得他本就有些阴郁的脸都有些扭曲。
手中端着木托盘的段恒毅进来时,便看到顾清临一脸扭曲地坐在那里,段恒毅的脚下微微一顿,随后便从容自若地走进了帐中,同时也把帐帘落下。
“不早了,顾兄用些早膳后便准备出发吧?”
把手中托着的木托盘放到桌案上后,段恒毅坐在了软榻上轻舒了口气。
因今日他要装成在帐中养伤的顾清临,寅时初他便开始出去安排今日的一应事宜,又亲自到霜痕新换的地方去看过以后,这才趁着天不亮又马不停地赶回城南。
这一来一去奔波实在是有些疲累,但相比于接下来的时间都要躺在床榻上,他便觉得这点疲累与之相比,倒也要好上许多。
想不到略卖人一事的背后主谋盯得如此紧也如此狡猾,身手如霜痕这般好的人竟然也未能寻到其踪迹,反而险些把关押范智杰等人的地点暴露。
不过好在霜痕也够狡猾且机敏,早早地便另寻了宅院,可距离把范智杰等人移交大理寺还有两日之期,若是这期间还不能问询出有用的线索,便也算是前功尽弃……
顾清临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段恒毅,脸上的神色又扭曲了两分,余光瞥见木托盘中只有一人份的早膳时,便开始嘲讽起来。
“呵呵,你倒是好心情睡得香也吃得下!”
“只一碗清粥一碟小菜,打发叫花子吗?”
“顾兄这话可是大错特错!若是我吃不下睡不着用不上三日便会病倒,除却要劳烦大夫跑这么远以外,半点益处都没有,且更加地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无意之举,又何必呢?”
正暗自琢磨着如何能尽快让范智杰柳三豹等人开口的段恒毅,乍一被打断后又听到这般冷嘲热讽,当下便心有些不悦。
他不明白明明昨夜便已经商议好的事情,怎么今早一见面顾清临又是这般阴阳怪气。
更何况顾清临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怕是也没挨过饿,如今有的吃还这么多的不满。
从前随父亲行军打仗时,有时去阵前浅藏探查敌情,若是不顺的话往往要守上两三日,那时身上所带的干粮吃没后,只能身边有什么便挑些能吃的野菜果腹。
否则敌情没探查清楚,便会率先饿晕在野地里,那样岂不是要成为整个军中的笑柄?
更有那些眼下正饱受水患困扰的灾民们,能得一碗热粥怕是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他顾清临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啊!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本就存了几分愧疚之心的段恒毅口中说出的话却并未这般,反而耐心地多言了一句。
“顾兄现在的身体不适宜沾过多荤腥,清淡些对你伤愈有好处,你伤在内腑,若是大鱼大肉食些发物,怕是要更加痛苦。”
“牙尖嘴利!”
顾清临也心知是自己无理取闹,把那害怕孔采薇会拒绝他的惧意都发泄在了段恒毅身上,如今见有台阶下,便也不再端着。
只是他见到段恒毅顶着他的脸面这般地神采飞扬,心中便越是气不公。
段恒毅也不与顾清临计较,只开箱子拿出一身极为体面的月白色锦袍放到了顾清临的床榻上。
“那么,段某便恭祝顾兄今日心想事成了。”
说完这句话的段恒毅轻轻地阖了阖眼,掩去眼中有些复杂且带着几分纠结的目光。
于私心而言,他是希望顾清临能从金陵了无牵挂地走,然而这样却会毁了孔采薇的名节,且孔大人那样烈性的脾气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公而言,若是换成他和婉儿,他自是愿意见得有情人能够携手与共同进退。...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三章 静候佳音
“呵呵,顾某似是只能道一句借段兄吉言了!”
顾清临脸上阴郁的神色虽然未褪,但神色却比方才段恒毅进到帐中时要好上许多,且说出这话时,顾清临也并未带着怨怼,而是有些怅然。
段恒毅看着顾清临脸上的那一抹苦笑,便彻底的压下了心中对于孔笙孔大人生出的那一份愧疚感。
顾清临此人太过聪慧且又狡猾,虽然眼下并未做什么太过惹人注目的举动,但并不能保他会一直如此安分下去。
有了孔采薇,顾清临便会多了一份牵挂,有了牵挂行事自然也会多几分顾虑和考量,况且孔采薇也对顾清临有意……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有些愧对孔大人,若是过一段时日事发之时,他不敢想孔大人会如何……那样刚烈的性子,若是在朝中被人嗤笑,又不知会做出什么。
而且关于他身份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他不是不相信孔大人的为人,只是不愿这件事里牵扯进更多无辜之人。
段恒毅看了一眼在一边穿戴的顾清临,有心想要再多言叮嘱两句,但转念一想,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步,说再多只怕也是无用,更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顾清临的反叛心思非常强烈,也许是他与父兄作对的时日久了,顾清临的性子是非常张扬且又我行我素的,对于旁人所言他能听之的时候少之又少。说多了,很有可能会引起顾清临的反叛之心。
一身锦衣在身,顾清临又似是往日那个鲜衣怒马嬉笑金陵的顾二少爷,然而细看下,还是能再他身上看出几分不甚明显的变化。
他比以往变得沉稳了几分,且也内敛了几分,不再似过去那般的肆意张扬。
段恒毅口中轻啧了一声,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源于他的出现改变了顾清临原有的生活方式,还是因为顾清临与其父顾言之间斩断了最后一丝的牵连。
穿戴完毕后又把香囊玉佩等物一一挂好后,手拿着折扇的顾清临走到了铜镜前细细地端详了须臾,这才轻叹一声。
转过身来的顾清临嘴角边带着一抹轻佻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对着段恒毅一颔首。
“尚可,有劳段兄费心了。”
说罢顾清临一抬眼皮撩了一眼段恒毅,“今日就先委屈段兄在此帐中静候了。”
“尚可,段某在此静候顾兄佳音。”
段恒毅对于顾清临这般装腔作势拿架子的模样非常熟悉,仿佛也看到了自己每日顶着顾清临的脸这般装腔作势的模样。
若非亲眼所见,他从未想过这般的装腔作势,有多让人心生厌烦……
段恒毅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但嘴角边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也真是难为婉儿了……他每次面对婉儿时便是这副模样……
想到叶婉茹,段恒毅的心中便有些怅然,昨夜他派人送去的信笺并没有得到回复,想来怕是婉儿对他如今的态度心生不满了吧!
顾清临走后,段恒毅便躺在床榻上头枕着手臂仰望着帐顶出神,口中接连叹息了几声。
帐外辘辘的马车声已经渐渐走远,巡逻的卫队依旧在林中穿行,帐外的一切都如旧,只有今日的他不同。
今日他既可做顾清临,又可做回段恒毅,也许这便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顾清临仰躺在马车中,手边便被早已备好的一应小食和一壶香茗,宽敞的马车中飘着茶香气,习习的微风从撩起纱幔的轩窗中一穿而过。
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却也带着几分陌生的,熟悉的马车、熟悉的茶香、熟悉的小厮,就连车厢里物件的摆放都与从前相差无几。
有区别的只是多了几本兵书,这熟悉的一切都让本就心中忐忑的顾清临心生感慨。
对于这个身份他虽然并不眷恋,但对于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却还是有些眷恋,只是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再属于他。
这些身外之物他并不看重,只是会生出些许的感慨而已,但对于那从前总追在她身后的姑娘,他却是如何也生不出舍弃之心。
世间女子千千万,但入眼的也唯有那一人而已。
若是不能与之长相思守,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去驻足停留……
相比于顾清临的沉闷而言,对此最为敏感的却是赶车的小厮罗宝莲。
罗宝莲心中有鬼并不敢像过去那般没话找话,但他也察觉出今日的少爷与往日有着很大的区别。
像是这般从始至终都沉默的少爷他从未见过,且这两日在营地中少爷对他虽不如过去那般亲密信任,但却也不会这么冷淡。
罗宝莲的心思转了转,几番下来后却仍旧找不到能说的话,他更怕的是少爷会厌弃于他。
车厢中的顾清临并不知道罗宝莲的心思,但对于罗宝莲吃里爬外的行为他却是十分厌烦的。这个吃里爬外并不是指罗宝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像伺候他一般在段恒毅身前马后,而是罗宝莲被顾言所收买一事。
在这件事上段恒毅并没有对他隐瞒,他虽然知道这其中有段恒毅的私心,但他私心里却是十分厌烦这样背信弃主的奴才!
昨夜一场晚来的关门急雨让整个金陵焕然一新,但却也让本就炎热的金陵更加酷热了几分,地面的水汽蒸腾而起,虽有微风习习,但却让人感到分外的粘腻。
可即使这般,却依旧不能阻挡人们走出凉爽宜人屋内的脚步,街边各家商铺早已经开了门,摆在道路两旁的小食摊子、脂粉挑子、熟好的野兽皮子,各种各样的摊子早就支在了路边。
往来的男女老少经过这热闹非凡的街道时,往往都会被花样百出的吆喝声所吸引,是以不过个把时辰,夜雨中分外萧条的街道再一次变得水泄不通。
坐在马车中的孔采薇耐心地等待着,不时飘进车厢中的香气让她有些苍白的面颊上现出了一丝腼腆的笑意。
“是马蹄糕……”
这种马蹄糕是清临表哥最为喜爱的一种甜食,为此她曾跟厨房的李妈妈学过,如今她做的马蹄糕远比街边摊子要更加香甜。
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做给最想的那个人吃,只怕过了今日,日后便更加没有机会了。
“小姐,可要买些马蹄糕?”
侍女青青见到孔采薇脸上这一抹笑容后,稍有怔神,旋即便轻言征询了一声。
“不了。走吧!”
孔采薇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四章 嫁狗随狗
叶府门外早早便备好了马车,且正门大开着,正有小厮一趟趟地来回往马车上搬着东西,物件都不大,不过是一只只木匣子。
马车两侧分别站着四位身形格外魁梧身着异装的大汉,这些大汉大都满脸的络腮胡子,且发型也与大耀国人有异,一看便知是异国人。
因边境商道重开一事在大耀国的各处看见异国人并不稀奇,然而这八人却分外的引人注目,且又是在兵部尚书叶大人的府门前,这也让往来行走的人大都会驻足观望须臾。
抛开前几日叶府被羽林卫包围一事,卓阳国的河阳郡主住在叶府一事,更让百姓们感到好奇,且多了几分窥探的心思。
但畏于这八名人高马大的护卫,驻足想要一窥河阳郡主真容的人,往往不过停下脚步须臾,便又匆匆离去。
这也使得兵部尚书叶府门前前所唯有的热闹,只是这热闹中又带着几分沉闷感,造成这种情形的缘由还要归根于那日叶府被羽林卫包围一事。
寻常百姓本就对于官府心有畏惧,就连那些夜晚在街道上巡逻的卫队都令他们心生惧意,更遑论独属于帝王的羽林卫队?
那一日叶府被黑压压的羽林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事早已传遍了金陵,虽说事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这在百姓们看来便不啻于杀头的重罪。
若不是得罪了陛下,又怎么会有羽林卫包围府邸?更何况叶大人那在朝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百姓们心中揣测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感到后怕。
若是这金陵乱了,他们这些人又哪能有好日子过?
且也是自那日开始后,有不少的百姓们行走时,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叶府门前,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沾惹上是非一般。
对于这些情况叶婉茹并不明了,但外面的人如何看待叶府她心里却也能看透几分,可今日受邀又是在发生被羽林卫包围府邸一事后,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
走在通往府外的石板路上,看着满目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叶婉茹眉宇间的一点郁色彻底消散,同时又有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
如今一切都好,这样就已经足矣。
“额格其,你看今日雪虎分外的黏人,它倒是十分通人性,难怪那时说它是山神的化身几乎没有人不相信。”
一手挽着叶婉茹手臂的呼延雪莹,边走边回头看着不远不近跟在她们身后的雪虎。
闻言后叶婉茹也回头看了一眼雪虎,这一点不用呼延雪莹说她自是也有感觉的,每日雪虎都会跟在她身边,然而像今日这般不远不近地跟着却是少有。
且这两日她发觉雪虎似是稍稍有些焦躁,也不知是不是在府中呆的久了,雪虎到底是生于山林间的猛兽,这园子再大也不过如牢笼一般。
而她以为很快便会与师父相见的猜想,却也许久未得到音信。
不过卓阳国祈青节上雪虎的现身,确让她的公主之名坐实且变得更加让朝臣和百姓们容易接受,从这一点上看,比可知冷珏师父几人虽然过着避世隐居的生活,但对于国中大事却也是非常了解的。0
那么想来,与师父几人再见怕是也为期不远。
“想来怕是在园中久了,雪虎有些想念雪山丛林了吧!”
叶婉茹叹息了一声,转而停下脚步看着渐渐走近的雪虎。
雪虎甩着尾巴走到叶婉茹身边后,嗓子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一双黑漆漆的虎目看着叶婉茹。
“过一段时日便送你回家吧!”
叶婉茹抬手摸了摸雪虎肉乎乎的耳朵,笑得有些勉强。
那时在苍崖山上时,雪虎便对她十分亲近,卓阳国相遇后至今,雪虎近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旁,一想到要把雪虎送回去,她便万分的舍不得。
可这园子对于雪虎来说到底还是太小了,它生来便是山林之王,这里不啻于囚牢,且时日久了,雪虎便也会失去猛兽原有的野性。
那样对于雪虎而言,太过于残忍。
叶婉茹捏了捏呼延雪莹的手臂,再抬眼间方才那股怅然已经消失不见。
“走吧雪莹,今日天光大好,恰好可游湖纳凉,又有美食可享。”
“可好,说了额格其可莫要笑话我,昨夜我便惦念着那乌菱,咯咯咯!”
呼延雪莹脚下的步伐又欢快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似是这耀眼的太阳光一般明亮。
与此同时,位于金陵中并算不得繁华的地段上,一处门上悬挂匾额上书“李宅”的宅邸中,已经穿戴打扮好的赵诗妍面上却并不见喜意,反倒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屋内并无旁人,就连侍奉分侍女们都远远地候在屋外,身为今日游湖的主办人赵诗妍这会儿尚未出发,实属有些怪异。
赵诗妍目光有些怔忡地看着铜镜,那镜中人梳着妇人发髻,只簪了两支略显朴素的珠钗,面容依旧姣好,可她却找不到从前那般的自己。
仿佛镜中人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想到方才夫君交代的那些话,赵诗妍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苦楚,且眼中的神色有些莫名。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赵诗妍对着镜中人温婉一笑后,口中喃喃自语一句,这才转身施施然地朝着屋外走了过去。
这般炎热的夏日里,金陵中的官家小姐们早已习惯了三五不时便相邀乘船游湖,今日的游湖若是放在平日里便也没什么新奇,做不过是为了消暑纳凉。
然而今日却十分不同,不仅有在大将军出事后便鲜少与她们走动的叶婉茹前来,更有卓阳国美名在外的河阳郡主。
这让这一次受邀参加这一次湖中泛游的各家小姐们都牟足了劲,想要与之一教高下,她们倒是想要看看那茹毛饮血的异国郡主倒是生了何等的惊人之姿!
当然这只是让她们有了争奇斗艳心思的其中一点,另一点则是主办这次湖中泛游的赵诗妍自从嫁人后,便已经鲜少收到邀请。
这也怪不得旁人,要怪就只能怪赵家小姐所嫁之人官位太低,且又空有探花郎之名。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赵诗妍居然能邀请到久不现人前的叶婉茹和大名鼎鼎的河阳郡主,只凭借这一点,便足以让这一次的湖中泛游变得极有趣。...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五章 龙和泥鳅
此时正是天光大好之时,似乎谁也没有料到,昨夜那场晚来的急雨过后很快便会晴朗无云。
对于这样来势汹汹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金陵城的百姓们仍旧心有余悸,毕竟前几日那一场毫无征兆的狂风暴雨,已经让他们这一季近乎颗粒无收。
眼下又正值再次播种之时,若是再来一场暴风骤雨,那么这一整年怕是都要勒紧腰带度日……好在不过是虚惊一场。
相比于瑜城等地的水涝成灾,金陵今年这般的遭遇,只能算是雨水较往年稍有丰沛,且那场暴雨也并不是造成百姓们颗粒无收的元凶。
那些堪比鸡蛋大小的冰雹,才是造成百姓们辛劳了大半年后却一无所获的罪魁祸首,如今雨过天晴,行走在街道上的百姓们无不面带笑意。
昨夜站在暴雨中受了寒气侵袭的户部尚书姜恒,自昨夜在雨中昏迷后,直到此时方才转醒过来,但由于淋了雨从而引发伤寒,且又有些高热,只能躺在床榻上嘶哑着嗓子一件件地把事情吩咐下去。
从清晨之初到太阳高高地挂在半空时,户部尚书姜恒姜大人的府邸门前车马便一直没有停歇过,且姜恒病榻前的人也是来来去去,不停地换着面孔。
当最后一人对病榻上的姜恒拱手作揖离去后,面带病容且形容十分憔悴的姜恒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姜恒看着床榻上的雕花出神,脸上带着一股自嘲的冷笑。
不只昨日他进宫面见陛下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就连昨夜他病倒一事也同样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这其中有他没有阻拦消息外传的缘由,可今日这般的情形到底还是让他心生寒凉。
对于他病倒一事,不闻不问的人不仅仅只有陛下一人,就连往日素来交好的同僚们也都纷纷避之不及,好似他便是祸患一般。
今日登门拜访之人都是他的下属,来此也是为了给金陵百姓们分拨赈灾款项的诸多琐事,到底是心人凉薄!
从前他只道人走茶凉,如今他还在其位,只因昨日一事,今日便有了这般境遇……
在他枕边放着一本奏折,姜恒的眼角余光便能够看到这奏折,一声极为怪异且低哑的笑声从姜恒口中发出,随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这本奏折就是昨日曾被他带进宫中,却又深藏于衣袖中的奏折,曾被他的身体所温暖,最后却也一痛随他淋了一场大雨。
同时,这般奏折也“亲眼目睹”了他昨日手收到的屈辱……
面带病容的姜恒脸上闪过一道浓浓的恨意,也不知这恨意是对轩帝生出,还是对那些避他如猛虎的同僚。
昔日的玥王府中,如今的二殿下闵柏淳正穿着一身绸白里衣赤脚站在那处池塘边,只是他的面目中已经没有了昨日的那般兴高采烈。
闵柏淳身边立着一人,这人躬身颔首站立在那,并看不清面目,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此人眼下十分惶恐一般,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殿下,属下所言句句非虚,如今金陵上下早已经传遍了,如今人人都道姜大人大势已去……可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却仍旧不见姜大人往咱们府上递信,怕是,怕是存了异心吧!”
立在闵柏淳身边的人瑟缩着沉默了须臾后,又磕磕绊绊地开口,似是在竭力平稳的声音中仍旧能听出一丝颤抖之意。
闵柏淳眉目一凛,一股狠戾在他眉间闪过,他一步上前抓住那人的衣领,厉声狠狠地叱责了一句。
“姜大人是朝中老臣,若是父皇没有老糊涂,又怎么会如此待他!”
说完这一句后,不知想到什么的闵柏淳便神色一变,“你说,父皇是不是在借机打压本王?否则这金陵百姓就算受了灾,父皇又岂会亲自过问?”
“呵呵,父皇这一次岂止是下了姜恒的颜面?这更是在打本王的脸,给了本王一个下马威!”
闵柏淳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且怒目圆睁的脸上已经有几分狰狞之色。
“本王已经被贬了爵位囚禁在府,难道还不能让他放心吗?不过几句道听途说他便对待老臣如此,也不怕伤了其他臣子的心吗?”
“你给我说,他就不怕伤了天下人的心吗?”
双眼通红的闵柏淳眼中带着一股沉淀着痛苦的疯狂,紧紧抓在来人衣领上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好似他心中压抑着无比的愤怒一般。
“殿,殿下……慎言呐……”
来人不敢闪过,但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且他在闵柏淳的凝视下,眼中的畏惧也越来越深。
方才闵柏淳的所言,无论是哪一句单传出去,都足以置他于死地,且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
就连这方寸之间的府邸都不能踏出半步,否则便会按谋逆之罪行以车裂之刑!
然而这件事却不能不让闵柏淳多想,那夜在殿上他的言行最多便只是落井下石,有乘人之危的嫌疑,却远谈不上是幕后蓄意要陷害叶洵之人。
这件事他曾想过,却还没那么愚蠢到眼下便实施,这个替罪羊他当了,不过是看清了父皇想要牵制他们兄弟几人,更甚至是为了安抚叶洵才会如此。
昨日他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这丰产稻谷试种成功,在金陵乃至全国各地推种施行后,他便是大耀国最大的功臣。
待那时,他所失去的尊严、身份、地位,统统都会物归原主。
可今日他方知他到底还是料错了父皇之心何其狠辣!
动了他的人便是要剪断他的羽翼,让他再也无法成为翱翔空中的飞龙,只能是困在笼中的囚蟒!
龙若是不能飞上天,与搁浅在水坑里的泥鳅无甚区别!
他生来便是天子血脉,又岂会甘愿那至尊之位入他人囊中?
“慎言?本殿下如今还需要慎言吗?若是再不言,本殿与哑巴又有何异!”
闵柏淳狠狠地咬着牙,从唇齿间溢出一道有些阴森的冷笑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六章 暗香浮动
“殿下,您所说之言虽是实情,可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谈却会对殿下您造成不利。更何况如今朝中的流言蜚语已经足够多了,若是这时再有什么不利的流言传出,只怕……”
这一次来人口中说出的话比先前要流畅许多,似是已经不再畏惧这样透着阴狠的闵柏淳,然而说话时他的目光却有些飘忽不定,似是十分畏惧这样的闵柏淳。
来人口中的话并未说完,但他想要吐露的意思闵柏淳心中已经明了。
闵柏淳目光阴沉地看着来人,须臾后他便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些他昨日才栽种在池塘改造的小块田地里,那里绿油油的秧苗正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着叶片,看上去充满了生机。
然而闵柏淳却猛然间觉得这些秧苗对于他来说,都像是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从前他只以为父皇对老三存了杀心,如今看来,对他这个二子,也并没有多么的仁慈。
他前脚被褫夺了封号囚禁在府,就连府门上的匾额都被摘了去,后脚投在他麾下的姜大人便受此奇耻大辱……
眼见着,父皇对他已经不如过去那般宽容。
玥啊!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明珠,呵呵,如此可笑!
父皇并不是有德圣皇,那么他这位皇子自然也不是上天赐予的一颗明珠,既然无心,那么当初又为何让他心存希冀?
“这些秧苗……”
话只说了一半,闵柏淳便猛地住了口,且语气十分低沉,丝毫不见方才那般的狠绝,似是想要说出口中的话十分艰难一般。
闵柏淳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这才面上带着沮丧长叹了一声,“这些秧苗便拔了吧!”
说罢,闵柏淳恨恨地抬脚朝着浅塘中踩了几脚,像是在泄愤一般,脸上带着一股狠戾的狰狞,眼中却有些惋惜的神色。
就在闵柏淳再次抬脚想要践踏秧苗的时候,来人便双膝一软跪倒在闵柏淳脚下,同时一双手也仅仅地抱在了闵柏淳的腿上。
“殿下!饶了它们吧!这些秧苗都是您精心培育出来的,如今若是毁了,怕是要功亏一篑!您怎么忍心……”
“功亏一篑?如今以我之势,这些东西若是被外人知晓,只怕已经没有功,而是会成为我的罪证!”
闵柏淳闭了闭眼,脸上带着一股冷漠的嘲讽,说出口的话语十分低沉且无力,似是透着一股死气沉沉一般。
在尚未发生这些事之前他便命人千方百计地从卓阳国买来了这丰产稻谷的种子,只等试种成功后便在朝堂上向父皇禀明此事。
到了那时,以他先前在朝中的势力,坐上太子之位并不难,且又有丞相等人有意的推动,一旦这种稻谷在大耀国试种成功,那么他坐上太子之位便指日可待。
只是他从未料到这件事会发生的如此突然,且他不得不把这些培育出来的秧苗,作为翻盘扭转眼下死局的筹码。
他更未料到的是,不过三两日的功夫,父皇便发难于暗中早已投靠他的户部尚书姜恒姜大人……
可见,父皇并没有打算给他留一条活路,否则也不会如此赶尽杀绝。之所以父皇如此对待姜大人,不过是想给他一个警告,更是在给朝中蠢蠢欲动的众臣一个警告。
户部尚书姜恒姜大人为他谋事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然而他却并不以为这一次刁难羞辱姜大人,只是一次偶然。
那么便可知,父皇无论是对他们这些皇子还是臣子背地里的行径,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些谷种一旦试种成功,便是造福黎民百姓的大功一件,若是尚未发生这些以前,便可算是大功德一件。
然而若是他在被褫夺了封号,成为待罪之身后才奏明此事……那么便是以罪挟功……且又是藏私之行径。
父皇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乃至对于他的态度便亦是可想而知。
只是这件造福黎民百姓的大功德,就这样独落在老三那个莽夫的头上,让他十分的憎恨!
可惜了啊!他花了上万两的银钱才得来为数不多的种子,就此便要被践踏进泥土之中!
“罢了!这些我不做,也自是会有人做,且会做得比我好。若是没了命,又何言其他?”
闵柏淳轻叹一声后,便收回了抬在半空中的脚,转身迈出浅塘,旋即毫不犹豫地沿着小径向远处走去。
那些昨日还被他无比珍重,且又寄托着重新翻身东山再起的稻谷秧苗,如今竟再也无法获得他的垂青。
来人怔怔地看着闵柏淳渐行渐远却十分萧瑟的背影良久,这才抽出腰间的佩剑左挥右砍地将这些迎风舞动的秧苗拦腰斩断。
殿下心中的忌惮他十分清楚,他也更加清楚殿下眼下的处境有多艰难,这些秧苗若是放在从前,的确可以让殿下重新东山再起。
只是在出了姜大人的事情以后,却变得不那么稳妥了,是福是祸难辨,而如今的殿下也不能去赌这希望渺茫的可能。
要打,就一定要打一场十拿九稳的翻身仗,否则,便静观局势变幻即可。
“你们把这些彻底清除干净。”
那人眉目冷肃地吩咐了一声,旋即便又道:“剩余的种子务必藏好,这件事若是外泄……”
凌厉的眉眼一扫,自带着一股威严和杀气,与在闵柏淳面前时的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判若两人。
“大人放心,属下等自是会加倍小心。”
四名侍卫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那人这才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散碎在泥水中的叶片,旋即大步流星地朝着闵柏淳离开了方向追了过去。
除却闵柏淳府上他的数位心腹知晓此事,满金陵上下也唯有丞相长子李生桐一人知晓闵柏淳手中掌握着卓阳国丰产稻谷一事。
毕竟这件事当初就是经由他手亲自督办,然而他却并不知道那些种子被培育成秧苗,且又在闵柏淳府上试种一事。
若是他知晓如今闵柏淳的行径,怕是会大呼一声可惜了!
可惜了他花下重金买来的种子,也可惜了这一次能助闵柏淳翻盘的机会……
闵柏淳的事情虽然一度成为金陵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已经鲜少有人再去过度的关注,除却与他有利益之牵的大人们,百姓们的生活依旧如往昔的每一日一般。
且金陵城中那些贵人府上的小姐们便也是这一类人,朝中谁人势起,谁人式微,与她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们在乎的只有风花雪月和争奇斗艳,想要在满金陵上下的一众贵女中拔得头筹。
微风轻皱波光粼粼,近乎水天一线的湖边已经停靠了数辆马车,且江边上更是暗香浮动道道倩影似是彩蝶一般。14...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七章 争奇斗艳
衣香鬓影浮动间,便似是为这夏日波光荡漾的知远湖带来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与街头闹市间人头攒动的热闹不同,这样的炎炎夏日中,乘船游湖纳凉的人自是不在少数,然而湖中的热闹情景却与街头的热闹截然不同。
似是一个十分高雅,一个十分低俗,然而却也正是这种略微带着一些低俗的热闹,让整个金陵彻底的鲜活起来。
街头闹市中粗犷的吆喝叫卖声,为了剩下一个铜钱的讨价还价声,杂耍人有意发出的痛呼声,围观百姓叫好的喝彩声……
这些种种纷杂且又有些吵闹的声音,似是一下子便让整个金陵本就炎热的夏日更加地热闹了几分,且这般酷暑中的夏日街头也一下子便变得生机盎然。
知远湖边虽然也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然而这种热闹却与街头的热闹大为不同,这里聚集的姑娘们各个都衣着华丽,言行举止间更似是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且这些姑娘们对于街头那种热闹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毕竟像她们这种出身之人,是鲜少会有人愿意与那些穿梭在街头讨价还价的“贱民”同流合污的。
然而这些姑娘们也并不比那些她们眼中的“贱民”高雅几分,至少那些百姓们是整个金陵城中活得最为真实的一群人。
他们不像知远湖边上聚集的这些官家小姐们,衣着华丽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虚与委蛇的心,且那张张容貌姣好笑颜如花的外表下也藏着算计和虚伪。
这样的热闹看似更加让人赏心悦目,但却同时也让人会心生厌倦。
比赵诗妍这位主办人早早来到的各府小姐们都带着侍女打折纸伞,正缓缓地踱步湖边,吹着习习的凉风,衣袂翩跹间,便已然成了这湖边最为动人的一道风景。
然而这团团围聚在一起的数量马车中,却独有一辆马车始终关的严严实实,且车夫侍卫侍女等人更是一应俱全。
不过是女子间习以为常的小聚,然而这辆马车这等出行的规格,不知情的怕是会以为宫中出来了哪位贵人。
然而观这辆马车的外表却也能知道这马车中所乘载之人定是一位贵人,不外乎这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外有一个公主府的标识。
大大的一个小篆体的若字,正是若溪公主的名中一字,然而若溪公主的年岁确与这些官家小姐们的年岁相差极大,自是不会亲自参加一个小辈组织的游湖。
那么这马车中人的身份便也自是可猜度一二,不外乎便是若溪公主膝下独女岚湘郡主闻语兰。
若是换作往日这般的聚会下,闻语兰总会想要艳压众人一头,且仗着郡主的头衔下众多官家小姐也自是愿意谦让一两分,然而像今日这般的场景,却是少之又少。
本就愿意出风头的闻语兰像是今日这般安分的坐在马车中,实属有些异常。
一身盛装的闻语兰正端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对于外面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得众人,她是没有多少比试之心的。
毕竟那些官家小姐们在她眼中,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只地位而言,那些与她这位郡主差了可不止一截。
而卓阳国远道而来的河阳郡主呼延雪莹,却是可以成为与她一教高下之人,毕竟她们的身份相当。
更甚至是在闻语兰的眼里,她的身份和地位远比呼延雪莹要更加尊贵。
毕竟她的母亲是大耀国帝王的亲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有血脉牵连,她身上流淌的血自然也是皇家之血。
而呼延雪莹虽有郡主之名,甚至被外界传为草原上一颗最耀眼的明珠,可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谁人不知河阳郡主之父德玛加王只是卓阳国的异姓王?
说到底,呼延雪莹的骨子里流淌的血便是卑贱的!即使打着郡主的名头,可也不过是个出身胡虏之人!
一个蛮夷之邦的郡主又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想到这些,闭着眼睛的闻语兰脸上便现出一股带着高傲的笑容来,且对于外面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便更加地鄙夷。
闻语兰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半蹲在她面前纤纤素手摆弄着茶盏的温素心,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为了能在公主府留得一席之地,温素心甘愿像是婢子一般服侍于她,可见这人呐!都是卑贱的……
闻语兰静静地打量着这大半年来在公主府上养尊处优的温素心,便越发地觉得她的眉眼间与母亲藏起来的那幅画像中人有几分相似。
那幅画像中人便是她的父亲……这也便证实了温素心果然是父亲在外胡来的罪证!
如今的温素心越发地出落,远比刚来金陵时要更加的动人,这眉眼温顺,自是带着一股柔情,且也越发地引人怜爱。
可惜她不是男子,对于这等矫揉造作之人也生不起怜惜之心,只是前几日母亲对她说的话却犹在她耳边回响。
湖边上三三两两行走的姑娘们笑靥如花,行走间翻飞的衣袂似是飞舞的彩蝶一般,远远看去,便甚为赏心悦目。
不仅知远湖是一道风景,就连这些举着油纸伞在湖边踱步的姑娘们,也自是成了旁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咱们还真是小看了赵诗妍,想不到她竟然能邀请到河阳郡主来参加游湖,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一位姑娘捏着丝帕的手半掩在唇边,口中发出了一声娇笑。
“可不是嘛,咱们这些人中大都会给闻语兰两分薄面,但莫说那位河阳郡主,就是叶婉茹也从来不给闻语兰脸面,可不是有好戏看了!”
“姐姐有所不知,那也只是从前罢了!”
一位姑娘脸上的神色略带些鄙夷,却又有些欲言又止,明显是一副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实情,却又畏于何人而不敢说出口的模样。
走在她身边的二位姑娘相视一眼,虽有些厌烦这人的故意拿腔捏调,但又对于有些秘闻却是十分的好奇。
“好妹妹,咱们姐妹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放心的说与我们听,难道还会怀疑我们给说出去不成?”
先前最开始说话的姑娘眉眼间已经有些许的冷漠,说罢这话后,更是做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
“好姐姐,你可误会了不是?妹妹不是信不过姐姐,不过是还没影的事,实在是有些不好说……”
方才说话的姑娘见已经吊起了这两人的胃口,便温言软语相劝,可脸上的为难神色却越发地重,可她越是这般便越发地引人好奇她到底知道些什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八章 红脸白脸
“李翠莲!你诚心拿我们姐妹逗闷子是吗?若是你不想说便一开始就不要提,如今这样吊人胃口又算什么?拿我们姐妹寻开心吗?你也配!”
另一位姑娘显然没有方才那位姑娘的好脾气,当下便面带愠怒,一脸怒色地训斥起李翠莲。
这一番带着羞辱且有些刺耳的话,让李翠莲当下便涨红了脸,且眼中也带上了委屈的眼泪,只绞着手中的帕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方才温言说话的姑娘微微有些蹙眉,似是对身边之人口中咄咄逼人的言谈有些不赞同,但却也并未开口劝阻,更未开口安慰李翠莲。
“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只是这两日听闻了几句风言风语,自是当不得真,又哪敢拿这等风言风语来污了两位姐姐的耳朵?”
眼中含泪的李翠莲脸上带着焦急,却仍旧条理清晰且言语流畅地为自己辩解着,且又不忘恭维一下那两位姑娘。
这便可以看出这李翠莲也并非是心无城府之人,而她的这般模样,更是与身在闻语兰车厢中的温素心有几分相似。
本就生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这般焦急垂泪的模样更是引人怜惜。
那二人又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烦的神色,但却早已经被李翠莲口中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勾起了好奇心。
脾气温和的姑娘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会除却主办这次游湖的正主赵诗妍没来以外,便是叶婉茹和河阳郡主也尚未到达。
而岚湘郡主闻语兰从来至此便一直坐在马车中,一副不欲与她们这些人同行的模样,剩余之人都是三三两两地各自寻了交好之人在湖边散步。
并没有人留意到这里的状况,可今日来此的人委实有些过多,旁的不说,就李翠莲这副刚刚哭过的模样一会儿被旁人看见了,便会以为她受了欺负。
这样一来若是传出去的话,自是对她和妹妹的名声不好。
这姑娘微微蹙了蹙眉,对脾气有些急躁的姑娘微微摇了摇头,这才缓和了方才冷落下来的眉目,一手抽出丝帕便递到了李翠莲的手中。
“翠莲妹妹莫要见怪,我这妹妹就是个急脾气,在府上骄纵肆意惯了,说起话来难免有些不分轻重,姐姐在这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来,快擦擦眼泪吧!这夏日风大一会儿伤了皮肤可不好,要是让旁人以为我们姐妹欺负你可就更不好了。”
这姑娘看似温言软语,却又话中暗含软刀子地劝慰起来,且她更是轻轻执起李翠莲的手腕,帮她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脾气火爆的原本听到自家嫡姐言说自己的不是,本已经面上带了几分不满,如今听完这一软硬兼施的话以后,脸上便带了些得意的笑容来。
到底还是长姐的话中听,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和长姐这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在外面她们这般一唱一和很少有吃亏的时候。
这个李翠莲不过一个小地方来的人,还想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拿乔,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更不看看她们姐妹是会吃亏的主吗?
“哼,姐姐你就不要抬举她了!不过一个小地方来的人,姐姐何须这般作践自己亲自给她拭泪?说话遮遮掩掩推三阻四,要我看呐,她就是胡说一通,想要与我们姐妹多说几句罢了!”
“三妹!你的脾气也该收敛几分,在府上有爹娘管教你,我自是不好多插手,如今在外你若还是这般肆无忌惮,回去后我就要禀告祖母好好对你严加管教了!”
方才还对李翠莲温言相劝的姑娘听到这话后,眉目便有些凌厉起来,口中也是冷言相斥。
李翠莲见她们姐妹二人自己争吵起来无暇关心她以后,眼中闪过了些许的不甘,可脸上还是方才那副惹人怜惜的苦楚模样。
“姐姐,您莫要怪罪三小姐,是翠莲不会说话,这才惹得你们姐妹二人不快,是翠莲的不是。”
李翠莲上前一步,轻轻摇了摇眉目凌厉了几分的姑娘,温言软语地相劝起来。
“其实翠莲知道的也并不多。”
李翠莲说完这句话后,抬眼看了看这对姐妹的神色,咬了咬唇,像是一副有些为难却又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若是从前那叶家小姐不给郡主殿下几分薄面,也不过是仗着家中的势力又有瑾瑜殿下的情份在其中,只是,只是如今……”
李翠莲的声音越说越低,这句话到最后到底是没有说完,且尚未说完的话也淹没在了她话里有话的沉默中。
此言一出,那姐妹两人还有什么不懂?当下便心中明了,且眉眼中不禁也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神色。
如今叶府的情形已经是今非昔比,且如今的瑾瑜殿下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叶家小姐的事由?
这叶家小姐自然也失去了与岚湘郡主闻语兰叫板的底气,看来今日这一场游湖的确是有好戏看了!
“这些我们姐妹自是知晓,还用得着你一个小地方来得人言说?你若是不知……”
“姐姐有所不知,前几日翠莲听闻公主殿下曾有意把郡主殿下许配给瑾瑜殿下为妃……”
那脾气火爆姑娘口中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李翠莲口中的轻言轻语所打断。
这话一出,这一对姐妹便同时面上都带了震惊之色,且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质疑。
但细细想来,这件事又似是在情理之中。郡主闻语兰本就与瑾瑜殿下是表亲,若是结了亲便是亲上加亲,似是并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怕是叶婉茹以后再也没有了瑾瑜殿下为她撑腰的可能,那么闻语兰会如何对待叶婉茹也自是可想而知。
只不过叶婉茹有卓阳国的义公主之名,且她们听闻那位河阳郡主与叶婉茹情同姐妹不说,卓阳国上至国主下至百姓,对于叶婉茹这位义公主都是十分的敬重。
这样一来闻语兰和叶婉茹二人之间,到底是叶婉茹技高一筹,若是闻语兰能如愿嫁给瑾瑜殿下成了王妃,那么她二人便是旗鼓相当大可斗上一斗。
如此说来,这好戏在后头才是!
呵呵,难怪今日闻语兰这般反常始终不肯下马车,原是有这件事牵连。
这闻语兰和叶婉茹二人还真是如宿敌一般,从前叶婉茹便处处压了闻语兰一头,又有闻语兰对小将军那份不明的情愫在其中,一见面便十有八九会有对手戏。
“这件事当不得真,二位姐姐莫要……”
“翠莲妹妹放心好了!我们姐妹自是知道轻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八十九章 心有所属
那姐妹二人一唱一和从李翠莲口中挖出这等道听途说的传言,便自诩为掌握住了这金陵中即将可能发生的最大风波,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岚湘郡主闻语兰向来仗势欺人,无论对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模样,对待她们姐妹二人更是没少了冷嘲热讽。
叶婉茹虽然与她们姐妹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不快,可叶婉茹对待她们姐妹二人也并不亲近就是了,时常在聚会上相见,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
从前她们想要与之交好,可叶婉茹那副冷淡的模样,让人心中十分的不快……
若是能看见她们二人斗起来,也算是一解心中的怨气了!
这姐妹俩听闻这些后,对待李翠莲的态度较方才亲近了不少,而李翠莲急于迈进金陵一众贵女的圈子里,不惜拿出这等道听途说的传言来做敲门砖,如此一来与这对心存不轨的姐妹二人倒也是“情投意合”。
现在这三人看上去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比方才那副冷清模样亲近了许多,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初来乍到的李翠莲在金陵一众贵女中已经有了交好之人。
马车中一直没下车的闻语兰自是不知有人已经快言快语地把这件事当作交换说了出来,只顾自坐在车中心烦意乱。
今日的游湖在她看来实在是无趣得很,且以赵诗妍眼下的境遇,她更是不屑前来,更加地不愿意给赵诗妍这个脸面。
但有叶婉茹和卓阳国河阳郡主呼延雪莹的到来,这场游湖便也变得有趣味了些许,她倒是要看看没了三王兄的撑腰,她叶婉茹还如何敢在她面前抖威风!
可转而一想,若是真嫁与三王兄,闻语兰便觉得心中一阵不甘和酸楚,就算她从来都知道她的嫁娶由不得她自己,可她也并不想嫁给三王兄……
她知道母亲想要把她嫁给三王兄,是为了,是为了……能让公主府的境遇高于眼下,毕竟这大半年来母亲已经鲜少能得到宫中那位的召见,且母亲数次想要进宫拜见皇祖母,都被拒之门外。
她本就是尊贵的郡主殿下,又如何能与金陵这些俗物一般,为了家族利益嫁给自己不甘愿之人?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倾慕之人……
想到除夕夜宴上那恍若天人的一见,闻语兰原本冷肃的脸上现出些少女怀春的娇羞,眼中的凌厉神色也尽数褪去,只留下好似即将满溢的柔情。
不过很快这种神色便被一股深深的嫉妒和嫉恨多代替,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与心仪之人中间始终隔着一个叶婉茹!
叶婉茹还真是阴魂不散,更是个会招蜂引蝶不守妇道的荡妇!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能博得那人那般维护于她,甚至……甚至在大殿上便给她难堪……
闻语兰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叠在腿上的手也紧握成拳,一副咬牙切齿的狠戾模样。
半蹲在那里摆弄着茶盏的温素心抬眼轻瞥间,便发现了闻语兰的异常,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似是十分惧怕这样的闻语兰。
温素心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摇了摇手中的茶壶,把面前的茶盏中斟了半杯茶后,轻轻放到闻语兰面前,便悄悄地退到了车厢角落里。
看到温素心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闻语兰便更觉得恼火,心中也更加地郁结。
真是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不仅把这个上不得台面狐媚子所生的贱婢养在府里,甚至想让这个贱婢给她当陪嫁一同嫁给三王兄。
“给本郡主滚出去!做出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给谁看!你以为本郡主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吗!狐媚子东西天生就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闻语兰口中叫骂着,抬手便把方才温素心为她倒好的那盏茶水尽数泼到了温素心的身上,眼见着温素心被浇了一头一脸的茶水她还不满意,只觉得心中的火气更盛,随手便把已经空了的茶盏也打在了温素心的身上。
“贱婢!天生就是讨人嫌的东西!”
闻语兰拿起手边的东西胡乱地朝着缩在角落里的温素心打了过去,劈里啪啦地一阵乱响,温素心也不敢躲,只抬起胳膊挡在了脸上。
方才早在闻语兰骂她长了一张勾人的脸时,她心中便十分恐惧,生怕闻语兰把她的脸毁了,若是那样的话,她就失去了能与闻语兰一斗的资本。
她最为骄傲的便是她这一张脸,若是梨花带雨地哭上那么一哭,便更加惹人怜惜,她还指着这张脸能在将来有大用处。
若是毁了,她便也彻底毁了……
闻语兰不过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她从未把她放在眼里,眼下的忍气吞声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她在公主府有个立足的根本。
那日公主殿下所言她便在一旁听着,对于这一点提议,更是甚合她心。虽然眼下闻语兰压她一头,可就闻语兰这副愚蠢模样,被她踩在脚下那便是指日可待。
毁了什么都不能毁了这张脸,温素心双手抱头,紧紧地护住了脸,依旧半蹲在那,任由那些飞过来的东西落在头上身上。
车厢里一阵皮拉啪啦的声响夹杂着怒骂声,车厢外的侍卫婢女一干人等却惶似未闻一般,只目不斜视地侍立着。
且他们这般淡然的模样,似是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打骂了一阵后,闻语兰心中的火气散去了大半,便越发觉得无趣,这个温素心就像个死人一样任打任骂,实在让她觉得无趣得很。
平息了心中的火气后,闻语兰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边,又抚平了袖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收拾收拾就滚下去吧!你这副模样让外人瞧了去,怕是还会以为我们公主府苛待了你,怎么说你也是父亲的骨血,对吗?”
温素心浑身猛地颤抖一下,抱着头的双手缓缓放下,一张带着茶水痕迹的脸上一片清冷,但眼中的神色却又有几分畏惧。
温素心垂了垂眼眸,喏喏地应了一声。
“郡主殿下请放心,咱们姐妹二人嬉戏玩闹,自是不会让旁人看了笑话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九十章 不同寻常
今日的街道比往日要拥挤许多,坐在车中的叶婉茹稍稍地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今日这般的热闹非凡中似是在暗藏着不妥。
但是哪里不妥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热闹似是有些过了头,并不似往日那般井然有序的热闹,就好似是金陵中一下子凭空便多了许多的人一般。
马车已经在拥挤的人群中停滞不前多时,只能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且这会已经快要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调头改道都不能。
赶车的怀瑾脑门上急出了一层汗,且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格外凝重,坐在一旁的怀瑜更是一直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双眼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这会还不到巳时,换作平日里正是街上稍稍有些萧条的时候,且近日来天气炎热,街道上的行人远没有那么拥挤。
这也是为何他们选择了这条路而不是一开始便选择绕道而行的原因,走这条主路在行过两条街道便可直抵知远湖。
若是绕了路会耽搁行程不说,最关键的便是不一定安全。
这些都在他们的考量之中,但却未曾料到今日会是这般的拥堵。且这拥堵来的稍稍有些过于不寻常,不得不让人生出警惕之心。
对于眼下的处境心有忧虑的叶婉茹尚且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几句,且大多想的便是这般担忧是她杞人忧天了。
而一心盼着去乘船游湖的呼延雪莹就稍稍有些焦躁起来,坐在轩窗边的她不时地抬手撩开纱幔看向窗外,虽未言说半句,但眼中却是有焦急的神色浮现。
相比于叶婉茹和呼延雪莹二人的各自担忧,坐在车外的怀瑾怀瑜兄弟二人,所担忧的则是车内她二人的安全一事。
从前便发生过暗巷刺杀一事,更有从卓阳国回来金陵的途中,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眼下不过前几日叶洵刚刚又出了那样的事,正可谓是多事之秋。
且这般热闹的街头拥挤的人群,若是当真有心心怀不轨,也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狗急跳墙下,谁也不知道那背后之人会不会在此时铤而走险,更有如此拥堵的人群中,一旦动手便会造成混乱。
混乱的局面下,想要抓住行凶之人便极为困难。
怀瑾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稍稍有些挤散的几名护卫,见那几名身形高大的护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且正往这边走来时,稍稍放心了些许。
他怕一会儿若是有意外发生,他和怀瑜二人会照顾不过来,不过好在这些护卫身形魁梧又着异装,百姓们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
“一会儿机灵点,只要行过这段路便能放心些许了。这段时日都机警些,莫要被旁人钻了空子。”
怀瑾压低了声音交代了怀瑜两句。
这不仅仅是要保护好他们家小姐,更是要护得河阳郡主安全无虞,否则河阳郡主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莫说卓阳国的德玛加王兴师问罪,只怕陛下便会首先开罪叶府。
如今的叶家伤了元气,万不能在此时再生风波。
“小姐、郡主,你们莫急,前面的人稍稍散开了些许,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大约就能过了这段最拥挤的路。”
怀瑾又转头对车厢里的叶婉茹和呼延雪莹禀报了一声,这才转头眉眼凌厉地紧紧盯着每一个走过马车周围的人。
“无碍,勒紧了缰绳,莫要让马伤了行人才是。”
叶婉茹想要掀开车幔的手又放了下来,只隔着一层帐幔叮嘱了一声。
“唉!都怪我拿这拿那这才耽搁了时辰,否则这会怕是都已经登船游湖了……”
呼延雪莹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手上又一次拿着马鞭挑开了轩窗上悬挂的纱幔。
“你这小丫头就会胡思乱想,这事怪不得你,往日街道上这个时辰并不拥挤,大约是昨夜那场夜雨初晴后让百姓们都出来观景了。”
“今日天气不似前几日那般炎热,这出来揽景做生意的人自是多了许多,否则若是畏热的话,岂不是整日都要闷在屋子里?”
安抚宽慰着呼延雪莹,叶婉茹的心也悄悄放下了些许。
但不免心中又有些无奈苦笑出来,如今的他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听完叶婉茹那些话后,呼延雪莹眼中的焦急褪去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又有些困扰。
“那,那会不会误了时辰?若是我们迟去,会不会有些显得不知礼数?”
呼延雪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神色,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摆弄着马鞭,只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求助地看向叶婉茹。
她素来知道大耀国极为注重礼节,且比卓阳国要更加地冗重些许,更有今日游湖中人有与额格其素来不和之人。
她怕因她一人之因而让旁人来诟病额格其,这才是她真正的担忧之处,否则那些唧唧歪歪的人她还看不到眼里来。
就连这次主办游湖的赵诗妍,在她看来也不是不纯粹的。
只是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和额格其坦言,毕竟她接触赵诗妍的时日尚短,并不知那赵诗妍从前与额格其是如何相处的。
她并不想在人后搬弄是非,也不屑做那背后言人是非的小人。
对于呼延雪莹口中言说的担忧,叶婉茹不禁感到莞尔,抬手点在了呼延雪莹已经微微蹙起的眉间。
“你这粗心大意的丫头,一看就没有仔细看请帖!”
“帖子上写着今日巳时四刻相距在知远湖畔,一同乘船游湖,到了午时便可到湖心亭用膳,食些现下时令的湖鲜。”
叶婉茹面带笑意耐心地把帖子上所书内容转述给呼延雪莹听,说到品尝时令湖鲜时,眼中的笑意更是掩不住。
昨夜她不过提了一句乌菱,便一直被雪莹记在了心里,甚至对于昨日在街上错过乌菱一事大为惋惜,若是得知还有旁的湖鲜,怕是雪莹心中会更加焦急。
“额格其惯会那雪莹寻开心!你也知道我们那里吃食上大多重其味不注其形,如今能尝得那么多精细的美味,雪莹自是心中惦念。”
呼延雪莹脸上带上一抹娇羞,口中低呼了一声后便抬手捂住了脸。
此时距离叶婉茹和呼延雪莹所乘马车的不远处,被重重人群阻隔的街道上,有一辆稍显普通的马车也一同被阻隔在拥挤的街道上。
车厢里的赵诗妍面上一片焦急之色,不时地催促着赶车的小厮,眼中尽是不耐烦的神色。...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百九十一章 并非良人
“怎的今日这般拥堵?若是误了时辰,可怎么办才好!”
赵诗妍的脸色越发地难看,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抱怨起来后便不时地催促着赶车的小厮。
有些木讷的小厮口中所答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话,根本安抚不住已经有些暴躁的赵诗妍,呐呐几句后,更是惹来赵诗妍满含不满的怨言。
“你又是怎么做事的?明明知道主路人多拥堵,偏偏行这条路,我看你就是想让我在卓阳国的贵宾面前丢脸!”
这会儿的赵诗妍早不见了往日里的柔顺模样,一脸怒色地叱责着小厮,连带着看车厢内侍候的侍女都带上了怨气。
“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让我丢了脸面,你们的脸上会添光加彩吗?咱们是一个府上的,你们这般不为主子着想,到底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已经被道路拥堵和蜂拥一般的人群,堵到失去了耐心的赵诗妍似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口不择言地咒骂着,将所有的怨气和怒气都发泄在了小厮和侍女的身上。
这时的她已经忘了因在府中耽搁了些功夫,出府时是她自己要求走的主路,更有她先前并没有料到主路会有这么多的行人。
而让她担忧的也不仅仅是会在卓阳国的贵宾面前丢了颜面失了礼数,她更怕的却是被那些过去交好的小姐们诟病。
自从她出嫁后境遇便变得和以往不同,那些小姐们组办的赏花会、游湖等事已经鲜少会有人递帖子到她夫家的宅邸去。
曾经她以为是旧时的姐妹们怕她嫁为人妇出行不方便,不想让她自己为难,可在后来的机缘巧合她,她才知道,不是她们担心她,而是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在往李宅递帖子……
之所以会落到这般的境地,便不外乎是她的夫家式微,且她夫君不过是毫无根基的探花郎,只空有虚名,在朝中的职位也十分低微。
她不敢去怨恨给她相看人家的双亲,就把这股元怨气和怒气都转移到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旧交身上,且更让她感到十分为难和难堪的却是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如今在金陵尚未站稳脚跟,且父亲对于他的态度也是不假辞色,这一点怪不得父亲,父亲本就是个中正之人,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汲汲营营四处钻营的行径。
可她却不愿再被人看低,更不愿与那些旧时交好之人慢慢疏远。
是以她对于夫君口中所言,与那些贵女们多多往来加以亲近并没有多反感,且她也更愿意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夫君口中所言所行,却并不一致。
想要与旧时好友重归于好,她自然有她自己的办法,而她的夫君却总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各家府上小姐们组办聚会的地点。每到那时,她的夫君便会催促她梳妆打扮前去……
数次的不请自来,让她受尽了冷眼和嘲讽,且这种不知礼数的行径,更是让她颜面尽失。
若是,若是只一心想要交好也就罢了……可她的夫君却总是在她每次出行前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无非就是让她话里话外套出诸位小姐们家父的近日动向。
她不是痴傻之人,却也知道此举定然不同寻常。若是想要结交朝中权臣,大可不必如此用尽手段,且他这般的行径父亲十分不喜。
她不能为了夫家的前程而丢尽了父亲的颜面……可是几次下来后,她在府上便受到了苛待。先是那个目不识丁尖酸刻薄的老虞婆总是刁难她,而最让她寒心的却是,她相敬如宾的夫君对此权当不知……
几次下来后,她不得不妥协于此……这其中的艰辛和苦涩又有谁人知?又能向何人诉说?
可在叶婉茹与卓阳国的河阳郡主回到金陵后,她以为重新与叶婉茹亲密起来,便会改变她眼下的境遇,然而却是她想错了。
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更加地变本加厉,就连那日所下请帖,都是她的夫君亲眼看她书写完才对她和缓了脸色,而她今日对具体邀请了哪些人却也是不知的。
因为其他的帖子都是出自她夫君之手……
他究竟想做什么,她并不想知道,她只想回到从前的日子,而不是被人不断地排挤在外。
想着这些的赵诗妍脸上透着一股恼恨,但更多的却是对于眼下这种无法改变的境遇,而生出的一种厌烦之心。
相貌端庄、品行高洁的探花郎只是一种假象,若是她知道探花郎出自那样的家,有那样尖酸刻薄的娘,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的!
马车外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叫卖声和欢声笑语尽在耳边响起,就连那些各色小食的香气都能传进车厢中。
然而赵诗妍却从未觉得这般厌烦过,甚至是有一丝的绝望在心中缓缓升起。
今日若不是她的夫君拉着她不断地叮嘱,便不会误了出府的时辰,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堵在路上停滞不前,从而也就不会给了旁人刁难嘲讽的机会。
都怪他!让她颜面尽失不说,如今更是把她推上了一条绝路!
赵诗妍的脸色愈发地阴沉,且从前一双明亮清澈的眼中,也尽是阴郁的神色,让人看了便不禁脊背发凉。
坐在车中角落里的侍女见到赵诗妍这般,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惧的神色。
“小,小姐,您与叶家小姐素来交好,她又怎会怪罪你呢?更,更何况……您与河阳郡主也算是相识,看在叶家小姐的情面上,她也不会给您难堪的……”
战战兢兢的侍女口中哆哆嗦嗦地说完这些话后,便不由摒住了呼吸极为紧张地盯着赵诗妍看。
本以为这番抚慰的话会起到些许的作用,却不料侍女从赵诗妍脸上看到了一丝带着自嘲的苦笑。
“情面?脸面?脸面都是自己给的,自己不要脸面,就怪不得旁人来作践!”
赵诗妍的声音极为尖锐,且她口中更是发出一声怪笑。
侍女满面惊色,眼中又带着些许的迷茫,不知道哪句话惹得小姐不悦,更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的性情与从前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明明姑爷待小姐极为温和,除却老夫人有时脾气古怪会稍有刁难,小姐在夫家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更有小姐素来与叶家小姐关系亲厚,如今怎得就有些生分了呢?
侍女不敢反驳赵诗妍,只得缩了缩脖子在角落里,尽量让赵诗妍不那么愤怒。
就在这时,已经许久未曾挪动半步的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辘辘的车轮声和小厮的话语声一同传进了车厢里。
“夫人莫要心焦,奴才刚才一恍惚好像看到了叶府的马车就在前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