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临水镇
“恒毅哥哥,是你对吗?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婉儿一辈子吗?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婉儿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叶婉茹语带凝噎,一双眼漫无目的的扫向树林深处。
她多希望从黑暗中会步出那道日思夜想的挺拔身影。
手掩在嘴上失声痛哭,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小姐,不会是段小将军的,若他真的在此,一定不会舍得小姐伤心,夜深露中,咱们回去吧?”怀瑾边说边搀着叶婉茹走向马车。
“怎么会呢?我明明闻到了咏心荷的味道……”
沉默了一瞬,她忍住满嘴的酸楚苦涩哽咽大喊道:“如果、如果你不想见我,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吧!”
她边走边回头看着面前漆黑的山林,眼里的期翼闪闪发亮,瑟瑟的风吹过,面上咸湿的泪已是一片冰凉。
孤寂的林间只有飒飒的树叶响,偶尔几只南飞的鸿雁发出一两声鸣叫,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虽然那伙儿乌合之众的山匪已经跑了,可此处已不安全,怀瑾怀瑜驾着马车从羊肠小路中行处,燃着火把,在官道上行进。
“刚才那射箭之人箭法精准,想必是个习武之人。”
“是啊,幸好是友非敌,不过脾性却古怪,始终不曾露面,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这有什么,一些江湖游侠向来是特立独行的。”
车外的兄弟二人议论着刚才施手相援的无名侠士。
车厢中的叶婉茹失神的靠在那里,双手紧紧抱在蜷起的膝盖上,手中攥着那装着半块玉玦的荷包。
“小姐,别想了,再有几日也就到了望朔城,一路艰辛,您也要保重身体啊。”虹玉握着叶婉茹的手轻声安慰。
“我没事,倒是你,快些安眠吧,等明日进了城,再好好寻个医馆瞧病才是。”她沾湿了帕子擦拭着红玉手臂上的一块块胭脂。
来的这一路上她拿着祖父的令牌如愿的找到了一些隐士,分别给他们一些恒毅哥哥的画像,若是寻到线索自会有消息传来的。
她睁大着双眼兀自看着车顶出神,难道刚刚闻到的香味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凄婉的笑了一下,随后抬起手臂遮住了通红的双眸。
任由深入骨髓的思念在心中翻滚。
……
清晨时分,踏着晨露,几人终于赶到了临近的城镇临水镇,因城镇后面有一条河道临河而得名。
“尽快进城里找个医馆吧,虹玉高热不退。”车厢里叶婉茹的声音有些低哑和难掩的疲惫。
夜里虹玉再次高热,一路上不停的用蘸了凉水的锦帕擦拭,也不见缓解,叶婉茹秀眉紧蹙。
城门外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虽是深秋,这些人却衣不蔽体,有些面黄肌瘦,当马车驶过时,有几位瘦弱的汉子双眼放光,朝着马车走过来。
没走了几步,便跌倒在地。
“这里怎么会如此景象?”透过车帘一角她看着外面触目惊心的景象,心中的怜悯难平。
今年雨水颇丰,各地收成也都不错,只是金陵城附近险些洪涝,可也早早做了防汛工程。
吱悠一下,马车骤停。
“小姐,前面的路堵了,咱们步行去医馆吧,就在前方不远处。”怀瑾站在车辕上望了望。
“老夫人,您就行行好,放过这个孩子吧!”
刚掀开车帘,叶婉茹就听到一声凄惨的哭嚎声,站在车上看过去就见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跪在地上直磕头作揖,乱糟糟的头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不少的人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妇人面前站着一位个子不高,一双吊稍眼的老婆子,声音尖细恶狠狠道:“你家夫君已经将孩子卖给了我,现在银货两讫,别在这碍事!”
说着让旁边的小厮拉开了哭嚎的妇人,抱着一名尚在襁褓的婴孩就要离开。
被踢开的妇人又爬到一名男子身边,嘴里撕心裂肺的哭道:“求求你,把钱还给她好不好?我想要我的孩子……”
那男子一脚踢开妇人,嘴里骂骂咧咧道:“呸,早晚是个赔钱货,不卖了她,让老子去喝西北风啊!”
第六十一章 醉生楼
“那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忍心、忍心把她卖到那种地方?”趴在地上的妇人依旧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双手无力的伸向前方,面颊肿起老高,可见刚才男子的那一脚力度着实不小。
已经要离开的老婆子听到后,慢悠悠转回了身,嗤笑了一声,声音尖锐道:
“哪种地方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么多小孩子养大了就不知道要浪费老娘多少钱,花娘我虽做的是皮肉生意,可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
“来来来,还有谁家卖孩子!”花娘抖着带着红玛瑙手镯的胖手腕,手里捏着厚厚的一沓卖身契。
“嗳,花姐,您看看我这糟糠贱内值几个银钱?”先前打人的男子一脸媚笑凑到跟前。
花娘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男子,随后胖手捏在妇人的下巴上,又上下打量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妇人,嘴里讥笑道:“收拾收拾倒也值两吊子酒钱。”
这厢瘫坐在地上的妇人似是傻了般,双眼无神,嘴里直喃喃着:“还我的女儿……”
“花姐您不嫌弃的话也一并买了吧,小弟实在是手头缺银两!”男子看也不看地上的妻子,嘴里谄笑,在花姐面前做小伏低。
安排怀瑜带着虹玉去寻医馆后,叶婉茹和怀瑾向人群中走了过去。
“等等!”
挤到了人群中间的叶婉茹开了口,她不屑的扫了那男子一眼,男子相貌堂堂,皮肤白净,长的一副人模人样,却想不到是个薄情之人。
再看地上的妇人,面黄肌瘦,相比吃了不少的苦。
“哟,还是位俏小姐,这模样长的可真是赛天仙呢,怎么的小姑娘,也想卖身来我醉生楼?你若是来了,我捧你当头牌!”花娘上上下下下来回打量着叶婉茹,嘴里娇笑一声,用粉红的丝帕半遮在面颊上。
“啪!”的一声花娘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叶婉茹又气又恼,随后连忙扶起地上的妇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长这么大她还没听到过这么些不堪入耳的话。
“啊!”花姐一声惨叫,立马从身后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照了照被打的半边脸,嘴里大喊:“好哇,你竟然敢打我。”
“快来人,把这个贱蹄子给我拿下,真是反了天了要!”花姐一手捂着半边脸,一边尖声叫骂着。
她身后的四名小厮撸着袖子就向叶婉茹走过来,一名小厮手里还拿着绳子,大有绑人的架势。
怀瑾一闪身伸开手臂挡在叶婉茹面前,梆的一脚踹在一个伸手抓过来的小厮身上,嘴里怒道:“你可知这是谁,这是……”
叶婉茹听到怀瑾的话,连忙伸手拉了一下怀瑾的袖子。
“哼,天王老子在这老娘也不怕,我醉生楼可是有军爷相罩!”花娘一脸不屑,嘴里一声讥笑。
说到军爷的时候双手抱拳朝远处拱了拱手。
听到这话,叶婉茹给妇人擦拭着泪水的动作顿了顿,她以前听恒毅哥哥提过,临水镇这一带驻军都归望朔城管理,大将军治下甚严,喝花酒狎妓的事情更是严令禁止。
万不会像现在这般,军中之人明目张胆的罩着这个烟花地。
想不到大将军出事才没多久,边城这边竟如此之乱,满城的饥民不说,醉生楼行事更是猖狂。
今日之事她还真就要管定了!
第六十二章 坐地起价
“小姐,现在我们不易惹是生非,若是我们走了,恐怕这笔账会算到她们头上,反倒会给这些百姓添了麻烦。”怀瑾低声道。
叶婉茹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怀瑾说的不错,眼下先救下这对可怜的母女,其他的事等去过军营之后回来再说。
“姐姐,她一共给了你家夫君多少银子?”叶婉茹轻声问着怔楞的妇人。
妇人空洞的眼中划过一道光芒,随后眼眶泛红,嘴唇也颤抖着,咬牙恨恨道:“被那畜生东西卖了三两银子。”
叶婉茹听罢愣了一下,一个孩童竟然才换了三两银钱,她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安抚了一下。
“我若要是给这位大嫂和她的孩子赎身,三十两够了吧?”
叶婉茹示意怀瑾上前几步将三个十两的银锭塞进小厮手中。
花娘伸出胖胖的手掌,嘴里直嘶气,一手捂在被打的那半边脸上,“哎哟,哎哟,可疼死老娘了。”
一边说一边拿眼角瞟向叶婉茹。
这时小厮将银锭递给了花娘,花娘拿在手里颠了颠。
“呸!区区三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想从我花娘手里抢人,少一百两没得商量!”花娘一把将叶婉茹给的银子扔在了地上,似是不解气一样扭动着微胖的身子又上前去狠狠的踩了几脚。
两只胖手在空中抖了几下,“一百两,听见没?毛没长齐的小丫头也敢跟老娘在这抖威风,我管你是谁!”
花娘尖细的嗓音放开了嗓门大吼着,很是刺耳,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蹦出去老远。
叶婉茹轻皱秀眉,看了一眼怀瑾,随后怀瑾抽出一张银票扔进了花娘怀里。
她眼见着那老婆子收了银票乐的合不拢嘴,手伸到了她面前,“卖身契拿给我。”
这时原本围在周围的一帮妇孺都将脚步往前迈了几步。
老婆子将银票揣进了怀里,却没把那妇人和孩子的卖身契交给她,而是伸着戴满珠钗的脑袋伸了过来。
胖手抚在之前被打的半边脸上“你打的老娘破了相,就想就这么算了吗?不给老娘点说法,今天你们是甭想离开这了!”
她心里呼的一下怒火升腾,有些厌烦的闭了闭眼,轻点了下头,怀瑾又抽出一百两银票扔了给老婆子。
这次老婆子倒是爽快,一面闻着银票上的点点墨香味,一边抽出了那一沓子卖身契,看了看抽出了两张卖身契递给她,随后拍拍手。
身旁的小厮转身往后方的马车走了过去,不多时,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儿走了回来。
“我的孩子!”怔楞的妇人听见哭声一下冲到那小厮跟前,一把夺过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
随后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怀抱着孩子咚咚咚的就开始磕头,“谢谢小姐的大恩大德,以后我愿当牛做马侍奉小姐!”
“姐姐快请起,不过是举手之劳,受不得姐姐如此大礼。”她见妇人跪下,迈了一步错过身,连忙拉起感激涕零的妇人。
“求这位菩萨心肠的小姐也救救我的孩子吧!”
她刚扶起大哭的妇人,就听见自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又带着希望的哭喊声。
转身望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跪了不少的妇人,全都眼带期盼的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惊愕,怎么会这么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哟!看来还真是位富家小姐呢,你要是想为这二十多个孩子赎身,那就拿钱来!”尚未离去的花娘捻着胖胖的手指做点钱状。
一阵整齐的步伐声由远及近。
“红粉啊,那个佳人呐!”
一道声如洪钟的粗犷声音哼唱着小曲儿自人群后传了过来。
叶婉茹顺着声音望向来人,见是一位身穿铠甲的大胖子骑着马,脸上的肥肉跟着一颠一晃颤动着,头上的盔甲歪歪斜斜戴在头上,莫非他就是那老婆子口中的军爷?
第六十三章 一丝线索
花娘一见来人,高扬着脖颈得意地看了叶婉茹一眼,随后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手里一抖粉色丝帕,嘴里媚笑道:“哎哟,什么风把您吹来呀刘将军!”
原本跪在叶婉茹身后的那些妇人见到来人,都脸带惊慌的往后退去,接着又朝着那刘将军跪了下去,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起。
“真是臭死了,一帮贱民!”马上之人唾骂一句,手在脸前挥了挥。
叶婉茹见马儿停在人群的边上,那骑马的刘将军却不下来,坐在马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正在这时就见六名士兵快步走到那刘将军身边,一名士兵赶紧在马镫旁放了一把木椅,那刘将军在几名士兵的搀扶下,踩在凳子上后,才下了地。
身后的士兵立马上前用袖子擦了擦椅子,那刘将军坐在椅子上倒了口气,一双不大的小眼睛半眯着。
“满脑肥肠,胖的都要淌油了,哪里有半点军人之气!”怀瑾气愤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叶婉茹看着那胖的肉直颤的刘将军,再看看那些饥民,真是讽刺至极。
“本将军要去哪,还轮不到你个鸨婆子来质疑。”喘了半天、才将气喘匀了的刘将军,斜眼睨了一眼花娘,语气不善。
花娘脸色一僵,随后腆着笑脸躬着腰身,小步的往前走了几步,“该打!该打,老婆子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刘将军莫和我这妇人一般见识。”
说着啪啪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接着胖胖的拳头轻轻捶着刘将军的小腿。
那刘将军从腰间抽出一个艳红的东西,胡乱的擦了擦脸上脖颈间的汗,擦完随手扔在了地上。
叶婉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是一个绣着鸳鸯的红肚兜,瞬间脸颊烧了起来。
想也知道那肚兜指不定是哪个花楼里姑娘的,这个刘将军应该就是那老婆子口中的军爷。
“本将军还没问你呢,因何事在这里聚众闹事啊?”刘将军睁开不大的一双眼,扫视了一圈围着的这些人,看见叶婉茹的时候眼中瞳仁一缩。
那小女子虽有些风尘仆仆,却在这一群面黄肌瘦的人群中耀眼的很,周身的气度看上去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可比他在醉生楼里包养的湘琴要美上许多,想到这他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怀瑾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叶婉茹面前,身体紧绷,眼神戒备的看着前方的刘将军。
“就是她,这个小贱蹄子不给钱,还想从我手中赎人!”
蹲在那给刘将军捶腿的老婆子找到了撑腰之人,霍地起身,手指指向叶婉茹,嘴里尖声骂道。
“嗯?”刘将军一个重重的鼻音,随后目光直接看向叶婉茹,“给我带走!”
“大胆!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怀瑾怒道。
“嗬,河里面的本将军不认识,路上的倒是认识几个,跟我提人?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老子就是最大的!”刘将军面对怒容满面的怀瑾,嘴里嗤笑一声。
“我家小姐乃兵部尚书叶大人的爱女,怎容得你个肥头大耳之人在这大放厥词!”怀瑾大声呵斥着。
“我胆子小,可别吓我,还叶尚书家的,你咋不说你是公主呢,今日老刘我倒也好开开眼!”刘将军一脸讥讽,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接着挠了挠一坨肥肉的腰。
“小姐,你看那肥猪身上挂的东西,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怀瑾侧头对着叶婉茹低语,像是发现了什么。
叶婉茹顺着看过去,果然在那刘将军腰间一侧看见一抹翠绿,突然她眼神一凝!
她按住了怀瑾即将出鞘的剑,手指动了三下,平静道:“他只是图财,想来不会伤害我,你回去找三哥。”
“这就对了嘛,快去找三哥,五日之内本将军见不到五千两,你们就去醉生楼赎人吧!”刘将军一拍大腿,满脸笑容,眼睛都眯的看不见了。
看来这小女子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刘将军手指搓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
第六十四章 一丝线索(二)
……
几个时辰后。
叶婉茹眼睛上被蒙着的黑巾已经解开,她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座监牢似是建在地下,狭长的走廊里点燃着火把,不见一丝太阳光亮。
抓着她手臂的士兵一搡就把她推进了一间牢房里,咔的一声上了锁。
刘将军斜睨着一双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叶婉茹,嘴里啧啧了两声。
“行了,小姐你就安心在这等你家三哥来赎你吧,你放心,我刘胖子也是讲道义之人,只要五千两到位,我绝对不会碰你,不过若是日期到了,我见不着钱,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说罢奸笑了两声,转身往对面的牢房那走去。
“等等,我看刘将军身上的这块玉玦倒不像一般的翡翠。”她开口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刘胖子。
她进来就是为了这块玉佩,还什么都没问到,万不能就此放他离开。
“哦?我倒是不知道小姐竟是懂行之人,这块玉佩可是我这半年来得到的极品之物!”
那刘胖子听见她如此说,迈出去的脚步转了个弯,颇有些得意的从腰间结下,拿在手里摩挲着那块玉玦。
通体碧绿的半块翡翠玉玦在昏黄的火把下泛着温润透亮的光,龙形玉玦上纹路清晰,玉玦下同色的璎珞和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子随着刘胖子的动作摇摆。
她握在栅栏上的手指紧了紧,这正是恒毅哥哥身上的那块玉玦,一龙形一凤形,两块玉玦合在一起是一个整圆。
“家父乃是专做玉石生意之人,耳濡目染下小女子对这些倒也有几分见识,可否借来观赏一番?”她看着刘胖子油腻腻的手摸那块玉佩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一把抢过来。
那他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原来这小妞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那五千两还真是要少了,哼,等她三哥来了没个一万两休想让他放人!
刘胖子眼神转了几转,将手臂伸到叶婉茹面前,眼看着就到被她抓在手里,却攸的收回了手,离在她够不到的地方,嘴里嬉笑道:
“本将军抢来的东西,怎可借你观赏,我就这么拿着你看吧!”
抢来的?
“的确是块极品!”她心不在焉的夸赞了一句,低垂的指尖轻捻。
刚刚就在刘胖子递过来的时候她抓到了玉玦下荡起的璎珞,顺滑的触感还在指尖贪恋的流转。
见叶婉茹站那出神,刘胖子面带得意,以为自己的玉佩让这富家小姐大开了眼界,很是骄傲的仰头挺胸,手中提着玉佩。
“啊啊啊!”
突然叶婉茹对面牢房里的人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扑向栅栏,嘴里嘶哑的喊叫着,带着镣铐的双手伸出栅栏外向刘将军抓了过去。
有些受惊的刘胖子一个趔趄,手中的玉玦也来回摇晃。
叶婉茹的心也跟着颤抖,生怕刘胖子一个不小心摔了玉玦。
好在刘胖子被身边的守卫扶住了,随后刘胖子将玉佩揣进怀中,一把夺过守卫手中的鞭子,啪啪的抽向那人露在外面的手臂。
“你个要死的,竟敢吓你大爷,没了舌头还敢在这学狗叫!”
刘胖子一手指向那人一边嘴里怒骂,乱甩的鞭子尽数打在那人的手臂上。
她心中一惊,那人竟是被割了舌头,难怪……
“啊!你个杂种,竟然敢咬我!,给我打!”
那刘将军一声暴喝,右手紧紧捂在左手指上,指缝间还有血再淌。
她看了一眼对面之人,已经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任由守卫拳打脚踢。
第六十五章 一丝线索(三)
临水镇街道上一队人驰马疾行而过,为首之人身着华丽,气度不凡。
街道上有几位衣着普通的行人,见到一队人马疾驰着穿城而过,互相打了个眼色点点头,其中一人转身跑向不远处的骏马,翻身上马就跑。
这人上马后眼睛不时瞟向前方的那一队急匆匆的人马,猛地一勒缰绳,马跑向了官道下方的一条扬土小路。
不多时这人便到了一处军营中,营外并不见守营的士兵,营门口的大门半敞着,这人打马长驱直进。
快到了营中间才下马,一张大嘴咧着,像是十分高兴,脚下十分迫不及待的冲向中间那座矗立的大帐。
那大帐与寻常军营之中的大帐十分不同,整个大帐外面缭绕着一层层粉色薄纱,微风拂过,掀起条条纱幔,很是旖旎。
“刘将军,人来了!”来人站在纱幔外,并不入内。
层层粉色纱帐内只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地上散乱着不少的酒壶和各色食物,地毯中央有一位前襟大敞,脸色酡红的胖子,他怀中还搂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姑娘。
此人正是那刘胖子。
听见帐外的禀报声,刘胖子耷拉着的厚眼皮掀开了一半,有些迷蒙的看了看左右的两位姑娘。
“来嘛~将军再饮一杯!”其中一位姑娘翘着兰花指捏着酒杯送到刘胖子嘴边,说话声千回百转,媚意十足,撩人的很。
粉色纱帐外的来人听到声音,嘴咧的更大了,眼里闪过一道淫光。
帐内的刘胖子沉默了片刻像是才清醒了些,嘴里急促道:“可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为首那人穿着考究,气宇轩昂,看着就像富贵人家的,属下回来时已经派人前去接引,想必不多时便会前来。”帐外的来人听见问话,嘴里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顿讲。
“哈哈哈,好!有赏!”刘胖子顺手推出去一位身旁的姑娘。
那被推出去的姑娘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有些花容失色的惊喊着:“将军……”
帐外的人一把拽起那姑娘,连推带搡的给拽走了,嘴里喝骂道:“快走吧小娘们,没听见么,大将军已经把你赏我了!”
……
这时大帐内突然闯入了一队不速之客。
面若冠玉的男子面带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之人,口气不善:“我家小妹现在何处?”
刘胖子晃了晃头才看清来人,那一身华服衣料考究,再看来人面若冠玉,腰间佩戴的玉佩质地也是极好,肯定是非富即贵的。
“来人可是三哥?”刘胖子一晃大脑袋,嘴里急喊道:“啊,不!你可是那小女子的三哥?”
刘胖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发现他坐在地上,来人站着,被那眼神一扫,自身的气势一下矮了一半。
嗝的一下打了个酒嗝,刘胖子站起来后才道:“我虽不惧怕富贵人家,但也不愿与你们结怨,你放心,只要银两到位,我立马放人,毕竟刘爷我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
说罢,刘胖子瞟了一眼那一队人中那天被放走的侍从。
面若冠玉的男子声音寒凉,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掌心扣着举到到了刘胖子面前。
第六十六章 一块布巾
刘胖子一脸懵懂的仰头看着面前的玉牌,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玉料倒是不错,上面那几个鬼画符似的字是啥意思呢?这人不会要拿这块玉牌抵那五千两吧?
想到这刘胖子后退了一步,虽然自己没有面前这人高大,可自己宽啊,气势上又被压了一截儿,怎么也要找回点面子,毕竟现在咱才是爷。
“怎么着,她三哥,你不会是想拿这块玉牌换你妹妹吧?老刘我虽然不懂行,你这块玉牌成色不错,五百两不能再多了!”刘胖子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在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刘胖子不死心的一双小眼睛盯着玉牌直看,前面鬼画符的字他不认识,那就看看背面。
他踮着脚将大脑袋探到面若冠玉之人的手下方,歪着脖子看,嘴里直念叨着:“三……三……”他只认识这个字。
刘胖子挠了挠脑袋,三啥呢?
“你你你,你赶紧给本将军过来!”刘胖子指着那名躲在一旁的姑娘。
那姑娘扭着水蛇腰款款的走了过来,带起一阵香风。
“去看看那上面写的啥。”刘胖子斜眼示意了一下。
姑娘围着面色不善的男子打转,看到玉牌正面时面露困惑,等看到背面时脸色一变,嘴角带上了点笑意。
“将军,那上面写的三……三……下。”那姑娘边磕磕绊绊的边看边说,最后又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兴奋道:“是三股下!”
“三股下?这是什么名号?”刘胖子听后更加疑惑,眼神不停地扫在长身玉立的人身上。
“看样子也是个官。”那姑娘向拿玉牌之人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才转身走到刘胖子身边。
“也是官?可有本将军大?”刘胖子正了正腰上的银腰带,眼带疑惑。
“奴家认为应该与大将军您平分秋色,平分秋色!”那姑娘一甩紫色丝帕,谁也不敢得罪。
“好啊!你个奸佞小人,本将军让你去找人拿钱赎人,你却找了个与本将军平分银两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刘胖子突然指着怀瑾怒道。
“银两以后对你来说就没什么用了,拿下!”面若冠玉之人声音冷凝,似是带着冰碴。
……
昏暗的牢房中叶婉茹面带担忧的看着对面牢房里的人。
那天他突然的动作惹恼了刘胖子,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拉出去毒打一顿,被看守拖回来的时候气息微弱。
前两次她为那被打之人求情,却不想换来的却是更严重的毒打。
这次被打之人刚被拖回来没多久,牢房中间的过道上一条长长的染血拖痕一直蔓延至那人身下。
每日她都会将看守送来的吃食扔给对面的人,这两次那人吃的却极少,今天的食物一口未动。
怕是那人的时日不多了,她暗叹一声。
“啊-!啊-!”
蜷缩在地上的人突然用尽了全身力气爬到了栅栏跟前,嘴里发出的声音粗噶嘶哑。
叶婉茹手把在栅栏上,站起身来眼神快速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喝酒的两名看守。
“可是有什么事?”她坐在铺满了干草的地上,轻声问着对面的人。
梆的一下一块满是血污的布巾被扔了过来,她快速的抓到了手里。
第六十七章 说出实情
方才她眼见着对面那人动作艰难的从喉咙里掏出一块布,又从碗里拿了一个馒头包进布巾中朝她扔了过来。
扔到面前时才看清是一块沾染着血污的布巾,来不及细看便紧握在手中,她轻声喊了几次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
她手握布巾有些颓然的坐在了地上,那人怕是……怕是已经去了。
……
“拿下?”刘胖子眼神迷蒙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长身玉立之人。
随后刘胖子就被长身玉立之人身后的两名侍从反拧了手臂押了过去,砰的一下刘胖子腿弯被人踹了一脚,一个不稳,他跪在了地上。
“快来人呐!有人对你们的刘将军造次了!”挣动了几下刘胖子便扯开喉咙朝帐外大喊。
被摁在地上刘胖子却也没显惊慌,气定神闲的跪在那,斜眼睨着面前的一队人。
怀瑾一声冷哼,随后向外走了几步,长剑一划,片片的粉红纱帐断成两截。
这时刘胖子看清了外面的情形,当下便冷汗直流,外面银晃晃的跪了一地的士兵。
咣当一声刘胖子一下坐到了地上,原本因醉酒酡红的脸色变的灰白,仅仅怔楞了一瞬,便连滚带爬的爬到闵柏衍脚下,嘴里直嚷着:
“三哥,啊!不,三爹,您到底三啥啊?”刘胖子颤着双手有些苦恼,却心知这人来历肯定不简单。
“大耀国三殿下是也。”
闵柏衍身后的一名侍从冷声道。
听闻后刘胖子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跪趴在那直磕头,旁边的那姑娘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仅仅只是这会儿的功夫,那刘胖子已经被吓得汗如雨下,肥硕的身躯下枣红的地毯已经被泅湿了一块。
“说说你那块玉玦的来历。”闵柏衍低沉的声音落下时震的刘胖子一个激灵。
还不待刘胖子作何反应,闵柏衍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抓住刘胖子的衣领,猛地将人提了起来,嘴里怒道:“到底从哪来的!”
被突然暴怒的闵柏衍吓得刘胖子失语了半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砰的一声,闵柏衍甩手将刘胖子肥硕的身躯甩出去两三米米远。
跌倒在地的刘胖子连忙跪爬到闵柏衍脚下,连连磕头作揖。
“三殿下,实不相瞒,小人这块玉佩是抢来的,就在临水镇的玉宇楼里,那日小人相中了这块玉佩,掌柜的却要三千两,小人气不过就带人抢了;还有小人大字不识几个,就连这的官职也是花钱买来的,小人真的没有虐待您的妹妹,一直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呢,求三殿下饶小人一命。”
闵柏衍身后的侍从听完刘胖子的话,转身就走,想必是去临水镇查实了。
刘胖子心知得罪了三殿下恐怕不能善了,不若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能争取活命就行,只是这花了一万两银子买的官职怕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他又有些肉疼,脸上的肥肉也抽动了几下。
闵柏衍眉头仅蹙了一下,卖爵鬻官之事他早已知晓,只是现在的他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与此同时昏暗的地牢里,怀瑜和虹玉已经在士兵的带路下赶到了监牢中。
进了监牢后虹玉远远看着小姐被关在里面,刷的双眼通红,嘴里带着哭腔就跑了过去,“小姐!”
正在攥着血布的叶婉茹听见声音抬头就见虹玉奔了过来,后面紧跟着怀瑜,看来是三殿下到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审出来什么。
第六十八章 怎么会是他
“您没受伤吧小姐?”怀瑜眼里有些愤怒,自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没事,你快看看那位大哥。”叶婉茹语气焦急,手指向对面牢房里趴在地上的人。
跟在怀瑜二人身后的看守心中暗道,这是交了银钱来赎人了,真不愧是富家之女,五千两银子这才两三日便送了过来。
牢门被看守打开后,虹玉一下冲了过来,叶婉茹看虹玉这样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抱住了虹玉。
怀瑜蹲在地上将手探上那人脖颈间的大动脉,叶婉茹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心里还在为那人担心,希望他还能活着。
他拼尽全力扔过来的这块布巾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为什么会扔给自己呢?
须臾后怀瑜抬起了头,一看怀瑜的表情,她心里便知晓了几分,看来此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犯了什么事?”叶婉茹问向一旁侍立的看守。
看守站在一旁,语气有些不耐:“还不快走?在这多管闲事,这可不是你该问的。”
怀瑜抬腿一脚把那看守踹倒在地。
“竟敢打我?真是胆肥了你!”那看守爬起来就抽出腰里缠着的鞭子。
……
地牢入口处几道人影脚下匆匆,一位胖子畏畏缩缩的跟在中间。
闵柏衍看着监牢尽头昏黄的火把下站立的人儿,心颤了一颤,脚下生风,带着几分急迫。
叶婉茹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就见不远处一道急匆匆的人影,面上风尘仆仆,连衣衫都有些沾染了灰尘,一点不见往日里的从容。
心下微动,拾起脚步向来人走过去,轻唤了一声:“三殿下!”
闵柏衍眼神快速的扫视了一番叶婉茹,见她衣衫齐整,没有伤痕,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却还是担忧的追问了一句:“茹妹妹在这可受了什么委屈?”
“婉茹没受什么委屈,这事你不要怪怀瑾他们,是我自作主张想进来查清那块玉玦的事情,何况他们那天人多势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她看着闵柏衍担忧的眼神,心下有些酸楚。
闵柏衍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心疼,“尽管事出紧急,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以身犯险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她对上闵柏衍有些炙热的目光,面上一热,便转过了头,看向地上的刘胖子,凤眸里冷光一闪,语气有些愤然:“那人犯了何事?”
“小人也不知那人所犯何事,一个月前来了几位身份不明的人,他们身后带着不少的风狼骑兵,想来官职不小,又像是有些急事不方便带此人同行,便将这人扔在这里,并交代小人折磨他又不能让他死了,还说一个月后会来提人。”
跪在地上的刘胖子语气诚惶诚恐。
闵柏衍睨了一眼刘胖子后走到那牢房门口。
早在听闻三殿下名号的时候那看守就瑟缩着跪在地上,偷瞄的眼神看三殿下走过来,便很有眼力的赶紧站起来躬身将牢门打开。
闵柏衍拨开那人糊了满脸的乱发,看清那人相貌时,瞳孔紧眯,手掌有些颤抖,震惊的说道:“怎么会是他!”
第六十九章 心急如焚
叶婉茹看见闵柏衍的反应时心里一紧,莫不是三殿下认识那人?
蹲在地上的闵柏衍面色沉痛,伸手将那人的眼皮合上,遮盖住那一双圆睁的眼。
“茹妹妹,这块玉玦还给你。”闵柏衍沉了沉,才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些,从怀中抽出那块玉玦拉过叶婉茹的手,放进了她掌心内。
再次握着这块属于恒毅哥哥的玉玦,叶婉茹心中五味杂陈,甜蜜、酸涩、苦楚、绝望、失而复得等种种情绪纷纷交汇着在心中流淌。
而刚才殿下的情绪波动她都看在眼里,隐约觉得那位已故的大哥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
敛好情绪后她口中急问道:“殿下可是认识那位大哥?”
闵柏衍压抑着心中再一次翻滚的怒气,冷静开口:“此人名唤贾岩,是段大将军的帐外亲兵把总,我与他有过命的交情。”
说罢闵柏衍看向刘胖子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戾的光,这人留着已无用,不过是一个买官的小角色,这些隐秘内情他根本触及不到。
“斩!”闵柏衍冷声丢下一句便扶着叶婉茹向外面走出去。
刘胖子听到那个斩字吓得脸色飒白,身体抖如筛糠,身下也渗出一滩黄白之物。
“三……三爷爷!”
身后的侍卫拽下刘胖子的腰带堵在他的嘴上,就给拖拽出去。
叶婉茹身体摇晃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双拳也不自觉紧握,身体有些颤抖。
贾岩,大将军的帐外亲兵把总,恒毅哥哥曾经提到过,自己此次前来正是要寻找此人。
这些驻守边疆数十年如一日的将士,一腔热血都献给了国家,刀剑无眼的战场没能奈何得了他们,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
究竟是谁如此狠毒?害了大将军、害了恒毅哥哥后,竟然连大将军帐外的亲兵都不放过,这件事情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阴谋?
又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叶婉茹有些不寒而栗,浑身打着哆嗦,由心底发出的寒气侵占了四肢百骸。
难怪贾岩大哥每次被拉出去时,他都会嘶哑的吼叫……,会不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想到这她急急地拿出那块染血的布巾。
“这是贾岩大哥临终前扔给我的。”她平复了一会气息,将那块布巾递给了闵柏衍,攥着布巾的指尖有些颤抖。
接过布巾的闵柏衍眉头紧蹙,这染血的布巾像是衣袍一角,质地也属上乘蜀锦,却不知贾岩从哪里得来。
“茹妹妹,这块布巾我派人去查,现在还有一条关于玉玦的消息,我已经派人前去,我知你心中担忧,可眼下你身子受得住吗?”闵柏衍边说边将手遮盖在叶婉茹双眼上。
叶婉茹突然眼上一黑,只沉默了一瞬,便明白了他的举动,处在地下的监牢,平日里虽燃烧着火把,可一到外面强光还是会对眼睛造成伤害。
她心中一暖,从前鲁莽的白牙哥哥如今也变得细心沉稳许多。
“我受得住,现在已经有了一丝线索,我不想错过任何与恒毅哥哥有关的线索!”她口气坚定,声音里有一丝急迫。
叶婉茹一边扶着虹玉的手,一边被闵柏衍扶着,终于走到了地面之上,落日的余晖打在身上很暖,就连黄昏时分骤起的凉风也变得温润了许多。
一如那位陪伴着自己长大俊挺如松的少年,现在却是生死不明,一时间,心中亦是冷暖交替。
第七十章 密室之人
一行人赶到临水镇里时,已是华灯初上,曾经热闹的街道上如今死气沉沉,墙边上更是横躺竖卧着不少的饥民。
仅仅只是半年光景,这里竟变得如此不堪,闵柏衍有些沉痛的闭了闭眼。
今晨路过时他已经写好了奏章派人送回去上报朝廷,想必过两日朝廷分拨的赈灾款项就会到达。
闵柏衍拿出腰牌交给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县衙命令他们开仓放粮救济饥民,若是粮食不足,且先去临县各处调取,再带人去把倒贩人口的醉生楼查封。”
侍卫恭敬的接过腰牌后打马离开。
“殿下宅心仁厚,但这只是我们看到的一隅之地,举国上下不知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叶婉茹语气低沉,带着悲悯。
自从大将军意外出事后,朝中更是刮起了一股阴暗的风,父皇久不上朝,荣妃宠冠六宫,她所亲信之人早早立足于朝堂之上,反倒是那些忠坚的臣子却被打压。
闵柏衍眸中泛寒,面色不郁,嘴里有些无奈道:“茹妹妹说得对,朝中奸臣当道,民不聊生,现如今以我之力恐怕能做的并不多。”
正在这时寥寥无人的街道上远处走来了一位老伯。
“茹妹妹,我们上前去打探一下。”闵柏衍对叶婉茹说了一句,便打马上前。
众人行至老伯身旁时,闵柏衍翻身下马。
“老伯,可知道玉宇楼在哪?”闵柏衍看向这位肩扛干柴的老伯问道。
老伯有些虚弱道:“玉宇楼?原本是在这个镇上,却在闹饥荒前匆忙搬走了,听说搬到了三百里外的明阳城。”
叶婉茹和闵柏衍对视了一眼,心中震惊。
“多谢老伯。”闵柏衍塞在老伯手里一个银元宝。
老伯手握银元宝,面上激动,嘴里连忙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一行人又连夜赶往明阳城。
在这人疲马乏之际,叶婉茹拖着疲惫的身躯坚持到现在,全凭心中对寻找恒毅哥哥的下落,这种信念支撑着。
众人前往明阳城,硬生生将两天的路程压成了一天,其中疾行可想而知。
……
在一处燃着一排排成百支烛火的房间里,照的这里恍如白昼。
这处房间里无门无窗,四处石壁,玉器字画摆满了屋子,说是房间,倒更像一处密室。
一人背对着烛火而坐,坐在一席纯金龙椅上,扶手两侧是嘴含夜明珠的黄金龙头。
在他的右肩上站着一只五彩鹦鹉,左手一下下摸着鹦鹉光滑的羽背。
“咔嚓”一声,椅上之人左侧的那面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一分为二,一黑衣人从中而来。
黑衣人走到距离椅上之人三尺远的时候,单膝点地,恭敬道:“主人,果然如您所料,三皇子日前已至临水镇,并发现了被仓促遗留在那的贾岩,现已和叶家小姐追查到玉宇楼。”
“呵呵,让他查,他能查出什么,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还想与我斗?不过事情倒是变得越来越有趣儿了!”
椅上之人说罢怪笑了几声,伸出纤细白嫩的左手摆了摆,左手拇指上有一圈凹痕,像是久带配饰所致。
第七十一章 消失了的玉宇楼
明阳城。
次日清晨十分叶婉茹一行赶至明阳城内,明阳城距离临水镇虽说只有百里之遥,却是两番不同的景象。
虽是清晨街道上却很是热闹,卖各种物品吃食的小商贩已经沿街开始吆喝着。
半夜里一行人只吃了些干粮饮了些水,现在虽已有些饥肠辘辘,却仍是脚下不停,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这位大哥,请问下知道玉宇楼怎么走吗?”怀瑾下马跑到一个卖包子的商贩那。
商贩手里端着笸箩那么大的蒸笼,正一屉屉往蒸腾着热气的锅上放着,闻言撇头道:“这条街走到头,右拐南向第十家。”
叶婉茹和闵柏衍听完率先骑马离开,直奔商贩所说的方向离去。
“谢谢这位大哥了!”怀瑾说完扔到桌案上一个银元宝。
铛的一声响,商贩回头见那一队人已经策马离去,扔下蒸笼,眼角微挑,后将头看向相邻的商贩,几人相视诡异一笑,嘴角带着一抹阴谋得逞的味道。
等到了商贩所说的街道,叶婉茹和闵柏衍等人来来回回确认了好几次,整条街上也没发现玉宇楼的牌匾。
这条街道上布料行、绸缎庄、药铺、玉器店倒是不少,却是没有发现玉宇楼。
“会不会是商贩记错了位置?”叶婉茹秀眉微拧,神情忧虑。
“应当不会,商贩走街串巷,对这些店铺很熟知。”闵柏衍沉思了一会,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刚才商贩反应很迅速,基本没有做多反映就说了出来,可见对这一带的店铺都很了解。
正在众人苦恼万分的时候,不远处的布料行里一个伙计正在拆卸门板,看样子是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怀瑾快步走上前,“这位小哥,这条街上怎么找不到玉宇楼了?”
布料行伙计皱眉轻嘀咕了一句:“玉宇楼?”
“啊,就在前边他们站的右手边第三个就是,不过前些日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变成一家酒馆了。”
“好像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而且那家酒楼也并不怎么开门做生意,昨天好像还看见有几个人行色匆忙的进进出出,不知今天是咋了,这么久都没开门。”
这条街相对寂静,二人的对话声也清晰的传到叶婉茹等人的耳朵里。
看向伙计所说的方位,上面牌匾上清清楚楚三个大字:回香楼。
崭新的牌匾,上面还有未撤下去的红绸,牌匾两侧挂着一对大红招幌。
站在酒馆前面看着飘荡的两个大红招幌叶婉茹心凉如水,面上悲怆,玉宇楼现在无缘无故消息,肯定我们掌握的线索都是对的,只是被人斩断了而已。
闵柏衍低叹了一口气,手按在眉宇间有些烦躁的捏了捏,昨日未时派出的侍卫迟迟不归,现在这里也已经让人做了手脚,一时间万千头绪乱如麻,不知该从何缕起。
“砰”的一声,闵柏衍一脚踹开了紧闭的门扉,两扇木门破了一个大洞。
叶婉茹跟在闵柏衍身后众人步入回香楼内,店里只简单的摆了几套桌椅,材质一样崭新,不止这些,就连墙壁都粉刷一新。
后厨中却是连一点食材都没有,很显然,这里面只是一个被设置成迷惑众人的障眼法。
第七十二章 叶婉茹的蜕变
叶婉茹和闵柏衍一行无功而返,众人神色都有些抑郁,寻了一处酒楼。
“有没有雅间?”闵柏衍沉声开口。
门口的伙计看众人面色不郁,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几位……客官楼上雅间请!”
叶婉茹、闵柏衍一行直至楼上。
楼上雅间里落座的只有叶婉茹和闵柏衍,来送热茶的伙计推门进来的时候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个趔趄,托盘里的茶壶跟着一颠。
偌大的雅间只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其余十几位皆矗立在那二人两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
闵柏衍让店小二上了一些他们店里的特色菜,然后便挥退了雅间外侍立的伙计。
“都坐吧,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闵柏衍坐在那边给叶婉茹倒了一杯热茶,边沉声开口。
叶婉茹看了一眼虹玉三人,一路上她们四人都是坐在一个桌子吃饭,这次想必是殿下坐在这里,才让他们这么拘谨。
“若是觉得不自在,自去那边另开一桌。”叶婉茹拍拍虹玉的手。
“是!小姐。”虹玉立马应了,他们三人连带着闵柏衍的侍卫这才如蒙大赦的去了旁边的一张大桌。
“茹妹妹,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毕竟身体要紧,查到这里虽说线索被斩断,却也证明了我们是对的。”闵柏衍看着憔悴的叶婉茹心里发疼。
本该是无忧无虑、打扮的漂漂亮亮,凤冠霞帔、穿着大红嫁衣嫁给未婚夫的年纪,如今却要整日奔波于各地,仅仅半年来,她受到的打击太多,也承受了太多。
磨难果真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现在的茹妹妹变得坚韧、沉着却也更加隐忍,可他宁愿她还是那个活泼调皮的人儿。
他记得好似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茹妹妹发自内心的笑了……
叶婉茹轻啜了一口茶水,才发现对面的闵柏衍仍旧毫无反应,倒是眼神直愣愣看着自己。
“殿下,可是婉茹哪里有不妥之处?”她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和发髻,可是哪里脏了乱了?
“并没有不妥之处。”闵柏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叶婉茹沉吟了片刻,目光灼灼,隐约感觉到似乎要抓住了什么一般:“殿下与我身边的人不会走漏风声,而我们却总是慢了一步,会不会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中,或者说我们所调查出来的正是别人想让我们知道的?”
闵柏衍闻言愣了一下,这些他也想过,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阴暗,本不想将茹妹妹卷入其中,但事已至此……
因小窥大,如今天下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现在我们身处的环境并不乐观,调查越深我们便离危险越近,既然此人能事事抢在我们前头,想必这个人不简单,但我知你心意已定,抛开恒毅的情义在,我们犹如兄妹这么多年,我也会替他保护好你!”闵柏衍眼神坚定的看着叶婉茹。
叶婉茹看着三殿下疲倦的面容,却眼神坚毅,蓦地一股暖流涌至心头,眼角也有些微微泛红,口中轻吐:
“殿下请受婉茹一礼,为了恒毅、为了婉茹,你已经做的太多,当受这一礼。”
说罢她站起身来颔首躬身福了一礼。
“还请殿下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叶婉茹了。”她面孔微冷,眸光深沉如夜,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紧抿的唇角带起一道坚韧的弧线。
目前种种情况来看,这件事定有幕后之人在操控,要想掀开这个巨大的阴谋,她必须改变自己!
第七十三章 故人所托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
现已是隆冬时节。
坐在窗前书案前的叶婉茹写完最后一笔,将目光探向窗外那一片素心腊梅上,已经开满了簇簇金黄色花朵的枝头上被压了一层薄薄的雪。
虹玉手里捧着几支开得正好的腊梅推门进来:“小姐,今年的腊梅开的可真好。”
霎时间,一股浓浓的腊梅香气带着一丝丝凛冽的寒气弥散在整个房间,虹玉将几支腊梅插进一只细颈天青瓷瓶内,摆到了叶婉茹的书桌案头。
看着瓶中悄然绽放的寒梅,叶婉茹轻吐一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她将饱蘸浓墨的毛笔伸进青玉荷叶笔洗中清洗着,一幅墨色渲染的山水画很快在那一泓清水中晕开,案头瓷瓶里那几支腊梅花瓣上的薄雪化成一滴滴莹润的水珠。
她身前书案平铺的宣纸上赫然写着: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还未散去的淡淡墨香,掺杂着浓烈的梅香气萦绕在案头。
每年的这个时节,待恒毅哥哥空闲下来便会与她煮一壶清茶,在亭中观雪赏梅。
若是兴致来了恒毅哥哥便会在纷飞的清雪中舞剑,她在亭内再弹一曲阳春白雪,一个舞剑,一个弹琴,一刚一柔,便是恰到好处。
看着案头的素心腊梅,叶婉茹的思绪不禁飘远。
虹玉正在房间中央的炭炉旁烤着冻得有些发红的手,闻言有些欢快道:“小姐,可是要出去赏雪赏梅?”
“你留在屋里吧,在院子里疯了一个时辰了,碧玺陪我去就行。”思绪被打断的叶婉茹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虹玉的手,便唤了一声正在中间做女工的碧玺。
碧玺听见声音后放下手里的针线,连忙应了一声,便去取了一件海棠红羽纱面白狐狸里儿的鹤氅。
叶婉茹接过鹤氅披在身上,碧玺又去厅房门口拿了油纸伞,二人便出了房门。
叶婉茹信步在回廊前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飘翻的飞雪,自明阳城归来已月余,三殿下一直在暗中调查着那块布巾的来历,却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前些日子有些地方发了雪灾,几位已成年殿下分别接了一份救灾的差事,大殿下和二殿下分别抢到两个相对的富庶之地,而三殿下被派遣的却是本就清贫的郎山城。
国库又亏空严重,户部也拿不出银两,三殿下这份差事实是烫手的山芋,若不能妥善处理郎山城灾情,恐怕会让那些原本就不看好三殿下的大臣,更加的轻视他。
如今爹爹所掌管的兵部,更是连有些驻地的军需粮草都难以分拨下去,如今的朝堂之上一片混乱……
怀瑾不知何时来到了叶婉茹身边,开口道:“小姐,有人在后门找您,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您。”
听到是后门她有些惊诧,“是什么人?”
“是个猎户模样的男子,我问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要亲手交到您手里。”怀瑾也有些疑惑,不过看那猎户神情坦荡,不似宵小之人。
遂步履平稳的向府中后门走去,怀瑾紧跟在后。
到了后门时,怀瑾推开紧闭的小门,叶婉茹就见一位身形魁梧,横眉冷目,额上一条三寸多长的疤痕斜入鬓边,身上穿虎皮坎肩的猎户。
“这位兄弟,这便是我家小姐。”怀瑾侧立在叶婉茹身旁。
那猎户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婉茹,似是在确认般,而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叶婉茹手中,压低了嗓音道:“小姐的一位故人所托。”
接过书信的叶婉茹低头一看,几个熟悉的墨染小字便跃进眼里,跃上心头。
她喉咙有些发紧,眸中闪过一道炙热水润的光,语气十分激动:“他、他还好吗?”
猎户看着面前因激动而有些热泪盈眶的少女,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大约九个月前,那位小兄弟身负重伤被我在崖底所救,后来却……”
“在他临终前,小兄弟交代我半年后待事情平息些,再将信件交给姑娘,以免姑娘你太过伤心,并让你忘了他,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猎户是何时走的叶婉茹已经回想不起来,只有那句忘了他萦绕在她心头。
入骨的相思要她如何能做到忘却二字?
在距离尚书府后门不远处的一条暗巷中,一名男子神色悲凉中又带着一丝决绝,静静的注视着小门那里发生的一切。
第七十四章 婉儿,对不起
金陵城外西郊的小路上一辆马车驶过,骨碌碌的车辕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有些孤寂的清晰痕迹。
城西郊外不远处的穹顶山,山上有一片偌大的竹林,在竹林半山腰处有一泓高十几米的飞瀑,飞瀑下连着一条清澈的潺潺溪流。
车厢里叶婉茹不时的掀开窗幔看着外面的景物,神情上哀伤肃穆。
手中捏着一枚松花绿的墨柏荷包,她垂眸时看着手里的物件有些出神,昨日的那封手书她再三确认,的确是出自恒毅哥哥之手。
信角上一朵淡墨描的桃花,是多年来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一个秘密,只是这朵花却染了血的颜色。
染血的淡墨桃花刺痛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叶婉茹薄唇紧抿,贝齿轻咬,心里的愤怒和恨意却很深。
上山的路开始有些颠婆,外面的雪更大了,楠竹苍翠的的枝叶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竹,挺拔洒脱、正直高雅、清秀俊逸,像极了恒毅哥哥,想必这里他会喜欢的吧!
透过车窗她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平缓坡地,掀开了连幔:“就停在这吧!”
吱呀一声马车停在路边,怀瑾放了个车凳在马车旁,怀瑜接过虹玉递过来的食盒,虹玉扶着叶婉茹步下马车。
下了马车后,叶婉茹四人步行到刚才那处被她看好的平地,怀瑾、怀瑜二人手脚麻利的取了锨板和镐便开始挖土。
叶婉茹身上披着恒毅哥哥送她的那件狐狸毛大氅,矗立在那好似要融进了漫天飘雪中。
陈腐的竹叶和着薄雪,土质又松软,不多时,便挖好了一个土坑。
她手中握着那枚还未送出的松花绿墨柏荷包,摩挲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放进土坑后,转头对虹玉三人吩咐道:“恒毅哥哥已逝的事情万不能让段伯母知晓,切莫外传。”
“小姐您放心,大将军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们懂您的意思。”
随后叶婉茹声音低哑道:“你们先去路边等我吧,我想和恒毅哥哥单独说会儿话。”
“小姐,地下寒气重,您要保重身体。“说完虹玉将一张厚厚的毡垫放在叶婉茹身后。
“你们放心,为了恒毅哥哥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罢,她摆了摆手。
虹玉三人闻言后,这才放心离去。
叶婉茹坐在毡垫上,面前是那枚荷包,她从食盒中取出一把酒壶,静默了片刻才压抑住心底泛起的酸涩。
拎着酒壶喝了一口酒,继而又倒在身前新翻的覆土上,她终是没抑制住有些发颤的嗓音:“恒毅哥哥,婉儿唤你一声段郎!”
她凝了凝神,口中坚定道:“婉儿一定会将它查个水落石出,无论这件事情背后是谁在操控,我一定会让这个人很后悔,很后悔……”
泛红的眼角看着面前的覆土,好像她的一颗心也随之埋葬了进去,满口的烈酒亦不能发暖逐渐变冷的心。
……
在叶婉茹等人走后不久,躲在竹林深处的一道人影翩然而出,脚下有些踉跄的走到这处坟茔前,像疯了一样徒手刨开层层土壤,很快指尖沾染的泥土里便混合了暗红的血液。
当眼中映入一抹墨绿时,他眼眶蓦地泛红。
随后将荷包紧紧抓在手中,按在心脏的位置上,颤抖着嘴唇呢喃道:“婉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