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回来逃离
默默回首凝望了许久,直到城墙上跳动的火色渐渐变成萤火虫般大小时的亮光后,闫卿之才缓缓收回视线。
原本他打算再拖延上几日的功夫,眼下看却也是不成了。
他不知道金陵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主人接二连三地催促他尽快赶到云帆国。
护送他的侍卫也是一问三不知,但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原因,这个侍卫对他有所隐瞒。
主人并不完全地信任自己。
这一点上从他动身前往云帆国后,就变得越发地明显。
而如今金陵的局势只怕也比他离开时要更加的混乱不堪,否则那人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地想要联合司徒雷发动战争。
如今看归来的段恒毅果真是他所遇到的最为强劲的敌手,不知这样的情势下,他可又能称心如愿……
只是不管前路为何,但孤墨城……怕是要保不住了,随着他的到来,一场浩劫已经是在所难免。
“咳咳咳……咳咳咳”
心中悲痛之余却又隐隐有几分肆意畅快的闫卿之,随着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咳嗽,苍白的面色也变得有不正常的潮红浮起。
他缓缓抬起手臂来,宽大的衣袖滑落了一小截儿,露出消瘦的手腕来,白皙的手背上可见青色的血管和隐隐凸起的青筋。
桌上烛台里跳动的火光衬映得他的手臂上有一层暖意融融的光晕,但凝视了许久自己手背的闫卿之却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这一双手本该是执笔的手,如今却也要沾染上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以此来填满自己心中充满仇恨的沟壑。
更是要用这一双手上沾着的鲜血却成全别人的野心……
他的迟疑、他的不忍,在仇恨和野心面前变得软弱无力。
赶车的侍卫听得闫卿之这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声,已经略略勒紧了缰绳放慢了些许的速度。
“公子,这里离下一处镇子还有八十里的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要明日清晨才能到达。”
看着自己手臂出神的闫卿之听后迟迟没有反应,抬头看向那一层幔帐时的目光,却是带了几分凌厉。
良久后,闫卿之才缓缓收回目光,把视线落在那一团轻轻跳动的火苗上,短叹了一声后才道:“那就寻一处地势平缓之地休憩吧,明日再赶路也可,否则我这般病秧子模样去见司徒雷,也有些失礼。”
赶车的侍卫很快便应了一声,“就依公子之言。”
“有劳。”闫卿之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是不再言语。
只要远离了孤墨城就好,停靠在哪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有孤墨城是他的故乡,离了孤墨城,哪里都是他的暂居之所。
一处容身之地罢了,只要不是孤墨城,是何处又有何妨?
许是听出闫卿之话语中透出几分无力,赶车的侍卫倒是比平常话多了些,更是说了一句似是打趣的话。
“公子客气,您身体反复无常,倒是属下照顾不周。您若是不把身体养好了,等回了金陵主人怕是要责罚我。”
反复无常?呵呵,这反复无常又是为何,他自是心知肚明,且更是他有意为之。
越发临近孤墨城以后,那人命人特地给他配下的保命药丸,他便再也未曾服食。
他一边厌烦这样有些弱不禁风的身体,一边却又享受着这病痛带来的折磨。
他贪生才想要活着,却因为自己的举动而享受着痛苦的折磨,他要孤墨城的百姓死,他想要以此折磨来赎些罪过。
他怕他死后不能与父母亲人团聚,这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他更想随着孤墨城的沦陷而一同走向死亡。
孤墨城,他已经远离了许久,这一回,他却是想永远的留下。
虽然曾经他极力地想要活着,但这一次,他却是想葬在这里。
只有葬在这里,他无处安放且罪孽深重的灵魂,才能得到归处。
只有随着孤墨城一起死,他才不会再受制于人,只有死在孤墨城,他才不会被病痛折磨,也只有死在孤墨城,他才不会心存负疚。
死在孤墨城,对于他来说,才算死得其所。
“呵呵”闫卿之低笑一声,却是没有接侍卫的话。
空无一人的官道蜿蜒向上,两侧便是高低起伏的山峦,白日里看着满是苍翠的山峦,在夜里漆黑一片,却是多了几分鬼魅的气息。
好似那些黑暗中随时会跳出张牙舞爪的怪物一般,火把上的火光在暗夜中显得那样渺小,夜风的吹动下火把随风摇晃,似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山峦间渐渐起了雾气,向前的道路也都被掩在那遮蔽夜幕的雾气中,就连树木的影子都已经看不清晰。
“咕咕——”
夜猫子有些凄厉的叫声在夜里传到很远,听在人的耳朵里更是让人有些脊背发凉。
闫卿之听得这一声夜猫子的叫声后,紧紧地拧起了眉,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就连搭在膝盖上的手也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老话长讲,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方才他听闻那夜猫子叫声传来的方向,似是正往孤墨城飞着……
他并不相信这种夜猫子有预知生死的能力,却在听到这叫声后,仍旧止不住地后背寒毛竖起。
毕竟他心中有鬼,他的心里藏着一个讨命鬼。
再有两日便可抵达云帆国国都,而明日便可抵达旧时的云帆国城池如今的大耀国边关泗水城,相信等到了泗水城便会有人来接应。
而留给孤墨城百姓们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确切地说,他或是这场预谋已久却已经蓄势待发的战争并没有给百姓们预留准备逃亡的时间。
今日马车穿城而过时,他听到了不少幼童嬉笑玩闹的声音,而他也曾仔细地侧耳聆听,聆听着这些天真稚子的笑声。
若是不珍惜,便没有以后了。
且他听着这些,便放佛回到了他无忧无虑的幼时。
他无比怀念却再也回不去的幼时。
那时他有慈爱的双亲,有惹人疼爱的幼妹,有前呼后拥的侍女小厮。
他还没有为了想要活着成为别人的**,更没有为了活着沦为别人的玩物……
那一双冷清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渐渐地染上了一层鲜血的颜色。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早有预料
“公子,夜里风凉,你稍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我把营帐扎好再拢了火你再下来。”
马车缓缓停靠后,不等闫卿之说话,赶车的侍卫便率先开口。
“好,有劳侍卫大哥了。咳咳……”
车内的闫卿之声音低哑地应了一声后,便是一阵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
正从马车上往下搬毡布的侍卫听到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马车上的帏布,稍有吃以后便放下了毡布,转而拿起了旁边的那口铁锅。
金陵里如今还是盛夏骄阳似火,就连夜里也是暖风阵阵,而边城孤墨城,却已经是一副深秋时节的模样。
晌午时分还算尚可,日头暖洋洋地照着,只是到了日落以后,那股似是透骨的冷风便会不断地吹起,而那些在山峦间升起的雾气,也会变成寒霜。
已是深秋时节,林间最不缺少的就是柴火,无论是掉落的枯枝还是已经败落的荒草,都可以拿来烧火取暖。
取下铁锅后,侍卫便一手提着火把转身钻进了黑漆漆的林间,只听林间几声噼啪乱想,不多时,侍卫便单手抱着一大堆树枝走了回来。
从中挑出几根手臂粗细的枝桠深深地扎进土里搭了一个简单的灶子,把锅吊在灶子上以后,侍卫又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蓄在灶下的干草。
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百年迸出一道强烈且耀眼的火光,架在上面的干树枝也被点燃起来。
渐渐拢起的火焰似是驱走了黑暗,同时也驱走了那寒冷。
解下腰间水囊的侍卫把水尽数倒入了铁锅里,水渐渐冒了氤氲的热气时,侍卫又取下火腿抽出靴子上的匕首削了几片放进锅里。
当香气渐渐溢出时,侍卫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不大的小瓷瓶,从中倒出几颗豆大的药丸丢进锅里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去搭建营帐。
侍卫的手脚麻利,不过片刻,一处营帐便在火堆旁边搭建好,就连营帐中,都被他细心地铺上了毛皮褥子。
这时一锅浓汤已经香气四溢,仅那蒸腾的热气便足以让人在这寒夜里口舌生津,那火腿的香气更是让人有些饥肠辘辘。
然而一直安稳坐在马车里的闫卿之却是无动于衷,他静静地依靠在轩窗旁,看着桌上的烛火兀自出神。
侍卫又从马车上取出些卤肉和在上一个镇子上买的时蔬丢进锅里,又取出肉饼和干粮放在火边烤着,这才唤了一声闫卿之。
“公子,已经准备妥当,出来喝些热汤暖暖身去去寒气,一会儿您就在帐中安歇,天亮了再启程也不迟。”
侍卫坐在火堆边一边烤手,一边解下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烈酒。
侍卫的眼眸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有几分深沉,跳动的火光似是都映不到他的眼里。
看着锅里翻滚着热起的浓汤,侍卫微微眯了眯眼。
这位闫先生果然是早有预谋,也幸得主人了解闫先生的脾气,早早地就交代了他盯紧了闫先生。
这个盯紧了,虽不是为了防备闫先生有什么异动,但却也是为了防止闫先生想不开一心寻死。
如今果然是被他发现了端倪,这药十分珍贵,只里面的几位药便是价值千金,想当初主人为了给闫先生配药,没少花大力气请人。
可闫先生却是个不知道珍惜的,这药零零散散落了一路,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主人的一片好心,却又被当成了驴肝肺,可见好心却是没有好报的。
难道活着不好吗?为什么又要一心求死呢?
车内的闫卿之在侍卫开口后,便立刻回了神,冷清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暖色,已经褪去猩红的眼中似是也带上了点笑意。
“侍卫大哥的手法虽有些粗糙,但这香气实在是有些勾人,若不是实在畏冷,我怕是早就忍不住要出来了。”
“公子您这话倒是不假,我这双手啊,实在是做不来吃食,只能将就着煮熟了,好在公子您不挑剔,这才让我也有了用武之地。”
又喝下一口酒的侍卫脸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侍卫大哥谦虚了,要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否则你也不用跟着我餐风宿露。”
步下马车的闫卿之似是有气无力地轻笑一声。
眼下虽是深秋,但步下马车的闫卿之身上却已经穿上了狐裘大氅。
“谈不上拖累,先、公子您太过自谦了。”
侍卫放下酒壶快步上前,似是要去搀扶正站在木凳上迟迟未走下来的闫卿之。
而目光落在那冒着热气的汤锅上的闫卿之,在侍卫都过来时,却是率先走了下来。
脚踩在铺满落叶的平地上时,闫卿之轻轻舒了口气,对着急急赶来的侍卫却是但笑不语。
侍卫见状也并未多言,便又转身坐回到火堆旁。
选择在了与侍卫相对的地方坐好后,闫卿之便往火堆旁凑了凑,专心地烤着手,虽是不语,面上却始终带着淡笑。
似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能烤着火又有一碗热汤,对于他来说似是一件十分满足的事情。
而细看下,却会发现他那双眼中藏有淡淡的嘲讽。
这药,他已经吃了六七年,又哪里会闻不出味道?即使火腿浓郁的香气却也是掩盖不住那股子有些腥气的药味的。
毕竟这药里有一味药便是鹿的心头血。
他曾亲眼见过取鹿心头血时的残忍,却又贪生地享受着。
他的手早就已经不干净了,沾染过牲畜的血以后,而今却又要沾染人血才肯心满意足。
且他也注定是逃不过了。
冰冷的手掌渐渐被火烘烤的干燥而温暖时,闫卿之起身拿过木勺盛了两碗浓汤,一碗递给了侍卫后,他便坐下来小心地吹着热气喝了一口。
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后,他才笑着看向侍卫,“侍卫大哥一路辛苦也喝些汤暖暖身子才是,这酒空腹喝了伤身。”
侍卫见闫卿之丝毫没有起疑,这才笑着点头,随后收起了酒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碗中的浓汤,便拿起了烤好的干粮大口吃了起来。
燃烧的树枝噼啪声响伴着锅中浓汤翻滚的咕嘟声,在寂静且寒冷的夜里不知疲倦地响着。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尽心尽力
天色渐明时,那笼在山峦间的雾气似是更加浓厚了些许,就连丈远的距离想要看清楚,都变得有些困难。
帐子也被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气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就连那烧了一整夜的火堆都似是被笼罩了一层雾霭,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赶车的侍卫正靠坐在车轮上闭着眼睛假寐,他怀中一柄修长的剑格外引人注意,再远些便是趴在那里吃着青草的马儿。
这个有些寒冷的清晨,却又处处透着静谧。
帐内的闫卿之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似是梦魇了一般,帐内轻微的响动让靠在车轮上的侍卫飞快地睁开眼来。
侍卫动了动怀中的剑,目光看向帐内的目光停留了须臾后,便看向了一片雾蒙蒙的远处。
朦胧的雾气中有细微的声响传出,侍卫眼中视线徒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手也搭在了剑柄上,一柄利刃似是随时可能出鞘。
侍卫目光凌厉的双眼却是一直没有离开那处传出细微响动的雾气,而帐中的闫卿之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后,便又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咯吱——咯吱”枯枝断裂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清晨里听得分外清晰。
一手持剑的侍卫已经缓缓站起身来靠近了些许帐子,但看他轻手轻脚的模样,似是没有打算叫醒闫卿之的模样。
声音渐渐逼近,侍卫的眉目也越发地严肃起来,剑也提到了腰间,大有严阵以待的架势。
却在这时,一道灰影从林间雾气中窜了出来,侍卫似是没料到窜出来的会是一只野兔,稍有怔神后,他手中的剑便脱手而出。
剑柄直直地飞落在地,把那只不小心闯入的野兔给钉在了地上,野兔身上的皮毛很快便被鲜血浸染,它的口中也发出几声惨叫。
侍卫见状飞步上前直接拧断了野兔的脖子,野兔只蹬了蹬腿便惨死在侍卫手中。
帐内的闫卿之口中发出轻微的鼾声,却是已经睁开了眼睛,仰躺着的他目光有些直愣愣地看着帐顶,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利落地抽出插在兔子身上的剑,又在兔子身上擦了擦剑刃上的血,一手提着兔子一手拿剑的侍卫微微拧眉看了一眼帐子。
“先生自己小心些,我去下坡溪边把兔子处理一下。”
闫卿之听得这话后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抬手在半空中虚画了几下,这才低声应道:“侍卫大哥也小心些才是。”
他并没有听到侍卫的回应,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远。
“嗤。”闫卿之口中轻嗤一声,他就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这个侍卫,这侍卫便是那人的一双眼。
一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能在这种环境下酣然入睡,说起来倒也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闭上眼睛把整个人都紧紧缩进被子里的闫卿之口中低笑出声,虽是宿在荒郊野岭,但这一夜好眠,却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
似是看淡了生死,他便放下了心中的结。但也许,仅仅是因为回到了这里而已。
被子里的闫卿之一脚踢开被子边上的匕首,低笑声却是不断地响起。
如今,他倒是希望有人来杀了他,那样他也就不用作恶多端。
多年前他便已经体会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绝望,想不到多年以后的他,如今又再一次深有体会。
他曾以为,一切都已经变得和过去大不相同,却不想,除了鲜有人知道他的不堪过去以外,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变了的只是他自己。
侍卫的脚程快,手法也快,不过片刻,便又提着已经洗净收拾好的野兔回来。
只少许地在野兔身上撒了些佐料,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渐渐地,香气便变得有些逼人,而侍卫的目光更是紧紧地盯着野兔。
昨夜里他并没有喝下那加了药的浓汤,只吃了烤干的干粮果腹,有些寒冷的清晨里能吃上烤兔肉,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再美不过。
再喝上一口柳林烈酒,便足以抵抗这寒冷。
想到这些,侍卫一向清冷的眼中便带上了些许的满足。
这整个期间,闫卿之待在帐子里始终没有出来,更没有和侍卫说话,只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帐顶。
当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雾气缓缓消散,昨夜那些被笼罩起来的或墨绿或金黄或紫红的树木也都显露出来。
野兔已经被烤的表皮金黄,浓郁的香气勾的人口舌生津垂涎三尺,侍卫已经有些双眼放光,闫卿之也不例外,早早地便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利索地穿好了厚衣裳,又披上狐裘大敞抱着手炉的他却是没有走出帐子,而是坐在了帐门口的小木凳上。“
守着野兔的侍卫取下匕首后,麻利地片下数片后又从怀里取出瓷瓶,倒在手里几粒后用指尖把药丸碾成粉末均匀地洒在兔肉上,这才若无其事地唤了一声闫卿之。
“公子,野兔烤好了,这会儿雾气也散了,吃完正好赶路。”
“有劳侍卫大哥。”闫卿之脸上带着淡笑,应了一声后才缓步走出营帐。
已经心知肚明的闫卿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脸上带笑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木盘。
盘中便是码放整齐且香气四溢的烤兔肉,目光只在兔肉上稍作停留,闫卿之便把目光投到了劈啪作响的火堆上。
“夜里有劳侍卫大哥,卿之倒是一夜未觉得寒冷。”
“先生您客气了,照顾好您是主人交代的任务,属下自是会尽心尽力,不过是烧火做饭,实在当不得先生的谢。”
咕噜了一大口酒的侍卫面色如常,但眼中神色在见到闫卿之吃了兔肉后变得有些和缓起来。
这一回闫卿之却是没再说话,只是笑笑便专心地吃起了盘中的兔肉。
他倒是有一个发现,每一次这侍卫暗中放了药以后,话似是比从前多了不少。许是心中有愧?
不过倒是可惜了这一盘兔肉,无端端地沾上了血腥味,没咽下一口,都让他有些隐隐做呕。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小心有诈
“陛下,那两位如今就在孤墨城和泗水城交界的山上,昨夜他们并没有在孤墨城逗留,而是选择了在野猪岭安营扎寨。”
“昨夜里属下又截获了一只从金陵飞过来的信鸽,内容与上封一致,都是催促这位名为闫卿之的人尽快赶来与您交涉发动战争一事。”
“哼,他倒是个心急的。他们不是有句俗语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想要发动一场只胜不败的战争,又岂是轻而易举之事!”
司徒雷眼中目光带了几分讥诮,面上却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对于这件事并不十分看重,至少他并没有那位“十一爷”表现得急迫。
“是,属下也是这般以为。”
说话的人口中轻笑一声,带着狡猾的人微微眯了眯眼,“所以昨夜截获的鸽子属下并没有再放出去。”
“无妨,这件事并不是我们有求于人,而是旁人有求与我们。至少是因为此人,这场战争才是提前发生。”
司徒雷浑不在意地笑呵呵摆摆手,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后却是微微拧了拧眉。
这茶虽好,但始终不如物产丰饶的大耀国所产的茶更加润口。
立在一旁的人极有眼色,见司徒雷微微拧眉后,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茶碗,随后便是了然于心。
“陛下,可是这茶不合胃口?”
“茶是否合胃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否对胃口。这茶喝不喝都没所谓,总不如烈酒来得爽快。”
目光中带着些许嫌弃的司徒雷轻瞥一眼说话的人,看似随意的一番话,却似是又有弦外之音。
“陛下说得极是,眼看着又到了落雪时节,这饮酒的确是比饮茶要更能暖身子。臣下只盼着今年的风雪能比去年小一些,这样咱们的百姓也能少遭点罪。至少牲畜不会被冻死。”
男子眼中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远起来,口中更是接连叹息。
“百姓们实在是不容易,陛下您更是十分辛劳,不过一想到好日子就在眼前,臣下这心里便是会激动不已。”
听得这话的司徒雷轻转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说话的男子,口中哼笑道:“朕不会让我的子民们一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否则这帝王做与不做也没什么区别!”
“去年大耀的大将军段云派兵夜袭了朕的粮草大营,毁了朕数年来的心血,如今段大将军虽是不在了,但也并不妨碍朕讨还些利息。”
司徒雷抬手敲了敲桌案,眉眼间都带上了笑,缓缓开口吩咐道:“晚些时候你给那人去封信,就说今年咱们国家粮食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就连军营中也仅是一日一餐。”
“你就说朕有意向他借十万石粮食,否则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哪还有力气打仗。”
“十万石对于那人来说,想来是不难的,他不是自吹自擂神通广大吗?这回朕倒是要看看这个神通广大的十一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脸阴测测笑容的司徒雷眼中带着算计和势在必得。
那人联系他想要与他联手来一场里应外合的战争,然而有战争就会有流血牺牲,那么安抚英烈和遗孀,这笔钱粮也该由此人来出才行。
他从来都不是任人算计的冤大头,且这世上能算计得了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男子似是没有料到司徒雷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听罢后稍有怔愣,旋即便是一脸的狂喜,更是竖起了大拇指,口中也连连叫好。
“陛下,您这一招真是绝了!真是绝了!”
男子神色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陛下,您这一招真是妙极!”
“这样不仅能试探出此人的实力究竟如何,也能让他露出些马脚来,这样也就不会让我们一直处于被动中。”
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男子口中喟叹一声,“十万石粮食,随不足以供应全军数月,但却足以让百姓们心中安稳。”
“自古有云,民以食为天,若是连肚子都食不饱,又有几分愿意真正相信朝廷会给营造一个富足的生活?”
男子脸上的喜色忽地收敛,变得有些郑重起来,“请陛下恕臣下说一句大不敬之言。”
“但说无妨。”
司徒雷笑着应了一声,旋即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男子,“你我二人何时说话用得着这般生疏?我从前为王爷时,你便是我的好友,如今我虽为帝,但关系亦然。”
男子脸上闪过一抹苦笑,“是臣下拘束了,只是如今您贵为陛下,这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否则随意惯了被旁人看见有损陛下您的威严。”
男子一脸的郑重其事,且又行了礼,对此有些气结的司徒雷只看着男子不说话,须臾后,他才颇有些丧气地挥了挥手。
“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司徒雷的脸色,这才低头缓缓道:“臣下试想,假使这一回咱们不能称心如愿,但夺回那两座城池却已经犹如探囊取物,更何况,有了这十万石粮食,也足以让百姓们安然度过整个寒冬。”
男子像是怕这话惹怒了司徒雷一般,说完后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司徒雷,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又紧接着开口。
“这并非是臣下打退堂鼓,而是咱们的将士和百姓们因去年丢失了两座城池,多少都有些心中畏惧,且这寒冬对百姓们来说也犹如阿鼻地狱。”
“要是能率先夺回两座城池,无论是对朝臣还是对将士,抑或是百姓们来说,无疑是大鼓士气之行。”
“且在臣下看来,那人的话也不尽然全信,他要当真有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为何又会不远千里找上我们?”
“臣下其实是担心这其中有诈。”
听得这一番话,司徒雷看向男子的目光中渐渐地带上了满意,神色也较刚才和缓许多,眼角眉稍都带着喜悦。
“你果然是我的挚友,你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有些兴奋的司徒雷啪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只浅浅饮了一口的茶碗轻轻颤了几颤。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善用权力
司徒雷灰色的眼中目光带着几分炙热,始终带着淡笑的面上似是也多了几分真挚。
这件计划到底怎么样去谋划,他只在心里筹算好了,却并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如今汤凯却是已经早早料到,并且没有任何隐瞒和忌惮地说出来,这让他心中十分熨帖。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他坐上帝位,又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整日跳脚的老臣,如今朝中众臣看似人人对他臣服,实则敢说真话的人却是没有几个。
而他那一众心腹中,如今因他称帝身份上的不同,在他面前也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唯有汤凯依旧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甚至说汤凯比过去还要更加地敢直言劝谏。
而这也正是他所期盼和想要的。
一跃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万万人的王,的确是能满足一个男人的野心,但这种高高在上,却也恰恰能让一个人变得越发盲目自大。
他需要身边有这样的谏臣时常来鞭策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谨记莫要踏了前人的后路。
既然他是这一方土地上的霸主,那么便有责任替百姓们谋一个更好的出路,且他也更愿意自己殡天后史书上不会是寥寥几笔。
创下丰功伟绩,让后世子民们敬仰,这在他看来是一任帝王最为出色的所在。
像那些昏聩无道的君主,史书上不只是会留下寥寥数笔,更会遭到后世子民们的辱骂。
他从前在异国为质子时,已经受尽了冷眼和嘲讽,往后,他想看到、想听到的,只有崇敬。对于那些曾讥讽他的人,他只想让他们感受到畏惧。
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畏惧!他司徒雷天生便不会是弱者,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殿、陛、陛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怔愣了须臾后的汤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就连司徒雷尚未称帝前的称呼都喊了出来。
“自然当真,我还会骗你不成?”司徒雷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浅灰色的眼眸里盛着浅浅的笑意。
“臣下、臣下真是太激动了。”汤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妨。”
口中应了一声后,司徒雷便又叮嘱道:“不过这件事我只是在心中思量过,并没有与外臣提起过,你在旁人前也莫要多言。
听闻司徒雷如此说,汤凯面色郑重地应道:“陛下放心,臣下定当谨记在心。”
“好,那这件事你就可以放开手脚去与那位十一爷讨价还价了,他想要做一本万利的买卖,可咱们也不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十万石粮食也许对他来说并不多,再多加十万吧,正好朕也能看看他的诚意如何。”
司徒雷的脸上满是算计的笑。
一听筹码又加到了二十万石,汤凯脸上的神色更是现出狂喜来,连连应声,“是,陛下,您放心,臣下定会尽心去办。”
有了这二十万石粮食,可供全国的百姓和将士们吃上足足一年,而这一年里还不用省吃俭用,更不用每日只食一餐果腹,
假使有了这二十万石粮食,那么久给了他们云帆国一年的休养生息时机,而这一年里,他们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且这一年里,大耀国的风浪也势必将会越来越猛烈……到了那时,才是他们乘虚而入的真正时机!
以卵击石从来都是傻子的做法,他们的陛下可不是任人揉扁搓圆的傻子,而是一块坚硬的顽石,更是一柄已经出鞘却尚未染血的利刃!
看着上首坐在那里,一身玄色云纹龙袍的司徒雷脸上那股运筹帷幄的气势,汤凯只觉得心潮更加澎湃起来。
他越发地坚信自己当初没有跟错人,也更加坚信,他们云帆国早晚会直挂云帆济沧海,让全国的百姓们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水草丰沛、地大物博、盛产米粮和昂贵丝绸的大耀,不仅仅是令他们云帆国垂涎,更让周边小国眼馋许久。
只是碍于兵力不足一直假意臣服罢了,他相信等时机合适,这些臣服大耀国的属国,便会第一个站出来挥戈相向。
揣着一颗激动不已的心,汤凯离开了司徒雷的御书房。
汤凯走了以后,司徒雷从宽大的椅子中起身,来到了靠窗的软榻上坐下,又脱了鞋靴仰躺在引枕上,从手边的斗柜里拿出只看了大半的兵书又重新看起来。
他的姿势极为舒适,又寻了靠窗的软榻,看上去极为惬意。
他这般姿态与旁的帝王平日日理万机的模样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轻松,至少在他的案头没有看到堆积尺高的奏折。
这也是司徒雷的高明之处,他乐得享受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又不愿被繁重的公务所束缚,朝中的那些老臣便有了用武之地。
且在他这个方法下,朝中的那些老臣也没了力气再因一点小事争得喋喋不休,毕竟精力有限又都放在了处理政务上,哪还有力气吵架?
更何况各地的折子他们都有阅览,举国上下各地的情况都是了如指掌,一切都是明晃晃地摆在那里,还有什么可争?
司徒雷有野心,但他的野心却不仅仅局限于这丈长的庙堂之上,而是在山峦以外。
他掌控权力,也擅用权力,这也是他为何会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让云帆国的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雷霆手段震慑心有不安分的人只是其一,权力大放这种毫不保留的信任,才是收买人心的最大利器。
但实则,这朝中内外的一切还都是被他司徒雷掌控中,可他却又落了个清闲。
他这般行为,从诸国看来,实属是个特例。
此时的闫卿之和侍卫并不知昨夜里有传信的鸽子被截获,且更不知日前他们收到的那封信函也曾被截获过。
之所以会如此,还要怪那位“十一爷”的极度自信。
泗水城和白鹭城眼下虽已经纳入大耀的版图,且居民大都是大耀的百姓,但孰不知这两座城里到处都是云帆国的眼线。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盛产良药
“泗水城和白鹭城从来都是云帆国的疆域,而那里从前是一片贫瘠之地,大耀不屑于去侵占,倒是给了云帆国不少机会。”
“那两座城的山上盛产一种本就产于高寒之地的良药,上百年的老参更是价值千金。”
“就我所知,如今大耀更大药铺的这一味药十之七八都是由往来的商人从云帆国贩回,这也是为何原本药价普通的一味药如今却是价格昂贵的主要原因。”
“两国交恶,失了两座城池,云帆国的百姓自是对我大耀人士恨之入骨。只是奈何他们那里土地贫瘠产粮甚少,挖药倒也成了许多人专门的职业。”
“如今这两座城中已经不仅仅是住着我大耀的百姓,有不少云帆国人在此安家落户,更有不少从前就住在城里的云帆国人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
“两国百姓同住两城,虽看上去其乐融融,但这其中却也藏着不少的隐患。若是这些人中有人图谋不轨,那么这两城的百姓便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人质,更会成为他们的肉盾。”
“只是两国之间的利益牵连,注定不能紧锁国门。更何况就算是紧锁了国门不让云帆国百姓踏入,咱们大耀有些利欲熏心的商人也会想方设法地挖了墙角。”
“可贩药治病救人,除却收取了大额的银子外,也好似没什么可值得诟病之处。所以说啊,这世间之事并没有完全的对与错,全然取于站在哪一方面看待罢了。”
“恒毅哥哥今日怎么会这么多的感慨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叶婉茹眼中带着些许的担忧,略一沉吟后又道:“这些情况都是你从周督尉那里知道的吗?这么说……可是孤墨城并不安全?”
说出这话,叶婉茹心下是有些迟疑的,且她并没有提泗水城和白鹭城。
即使那两座城是在大将军的手中从云帆国手中得来,但如今大将军意外身死,在她看来放眼整个朝中并没有任何一人能镇得住那两座城。
贼心不死的云帆国势必会卷土重来,那么从大将军那里打下来的两座城,也势必会率先土崩瓦解。
守不住的东西早晚都要还的……
“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过是这几日连绵阴雨心绪有些不佳罢了,不过看到婉儿你,便是心中豁然开朗。”
段恒毅脸上带着些嬉笑的神色,眉宇间却似是有挥不去的疲惫。
“油嘴滑舌!”叶婉茹嗔怪地看了一眼段恒毅,旋即微微靠上前凑近了些许,在段恒毅有些呆直的目光中,伸出中指和食指按在他的眉宇间。
“再皱下去就要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了。”
“变成老头子了你就要嫌弃我吗?我倒是比你年长几岁,只是我老了的时候,恐怕婉儿也已经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了。”
段恒毅轻笑着揶揄一句,抬手拿下叶婉茹的手,转而轻轻攥在手里贴在嘴边轻吻了下。
“等咱们老了牙齿也掉光了,再像现在这样拌嘴,怕是会被儿孙们笑话。”
“牙都掉光了,我估计走路也不利索了,万事都要人伺候,想想就有点不舒坦。”
叶婉茹眉头轻皱,叹息一声后便眉目间带上了些许的嗔怒,“都怪你,说这些扫兴的话,眼下我们年岁正好,等老了也自是身体康健!”
“好,那等婉儿老了的时候我不老好不好?我做你的腿,做你的眼睛,做你的……牙齿就算了吧?”
忍笑的段恒毅做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见叶婉茹眼带嗔怒有些娇憨的模样后,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要是牙齿都掉光了,就喝粥吧,或者喝汤。不过你放心,到了那时候我定会让人给你多加些补药进去。”
“油腔滑调!谁要你做我的腿,我学了三招五式强身健体自是不在话下。”
叶婉茹拍了一下段恒毅作怪的手,神色间有些得意。
见段恒毅神色间似是轻松不少后,她也悄悄地舒了口气。
这几日恒毅哥哥不知道心里憋了什么事,总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几次提起,都被他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而今又是被他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他不想说便不说了吧!毕竟金陵里这几日还尚算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许是她关心过度也未必。
手中攥着叶婉茹纤细柔嫩的手,掌心中温热的气息让段恒毅心中无比地安心,且心中的烦郁之气也似是消散了不少。
他也不知这几日为何总是会感到有些烦郁,且更会时常地有些心中发慌。
私下里他已经寻了医馆去诊脉,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那他便只能以为是金陵将要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不是不知道婉儿的担忧,只是这种感觉极其飘渺且又玄之又玄,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好说出口?
“咳咳,昨日周督尉给我来了信,说这几日泗水城和白鹭城的云帆国百姓往来出入城十分频繁,且往往是出去的多回来的少。”
“眼下虽说是北域一带的秋收时节,可出城的人多,回来的人却很少,这其中很难让人相信没有猫腻。”
“更何况,据周督尉所言,今年这两座城许是沾了雨水丰沛的光,倒是较往年丰产不少,可是说是一个打丰收年。”
“你是怕云帆国有异动吗?”叶婉茹神色有些紧张。
“司徒雷此人手段雷霆,这两座城虽不是在他手中丢失的,但若是他登基之初便一举夺回这两座城,却是可以成为他的丰功伟绩,且也会助他把这皇位坐得更稳,也更会让他成为云帆国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帝王。”
“那样举云帆国上下,怕是没有人会对他称帝有异议,震慑了朝中老臣,又赢得天下万民的心,对于他来说自是再好不过。”
提到司徒雷,段恒毅不免又皱起了眉。
当初他和殿下带人烧毁的粮草大营是司徒雷数年的心血,但司徒雷都能忍痛舍弃,可见其人魄力非常。
这样的人便是最强大的劲敌。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武力强悍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道理谁人都懂,可这正能能有魄力割筋断骨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是以,他从来都不敢小觑了司徒雷。
在他看来,司徒雷不过是受于限制,否则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恐将会被此人一统天下。
手腕、魄力、心机、智谋,他一样都不缺少,最为令人称奇的还要属司徒雷的年纪。
到了如今他尚未到而立之年,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经是这般的雷霆手段恩威并施,可见此人心中之丘壑十分深远。
假以时日,若是等他再年长些,此人怕是已经鲜有敌手。
他视司徒雷为最为强劲的敌手,却也十分敬佩司徒雷。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战场上过招一教高下,而非是盼着有人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让其丧命,或是自己死于非命。
起逢敌手,较量起来才最能动人心魄,也更为酣畅淋漓。
此人与那位十一爷的最大不同点便在于,司徒雷把他的野心展露的十分彻底,而那位十一爷一直躲在见不得光的暗处,使出来的手段也大都十分阴厉。
一明、一暗,两大敌手,都是有些棘手且十分难对付的。
但他最为担心的还是,倘若这两人若是狼狈为奸,那么大耀国便会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势下,这种情况也是对大耀最为不利的。
他虽痛恨轩帝的无道昏聩,痛恨朝中那些贪墨舞弊徇私的不作为狗官,却并不痛恨这个家国,相反他对这个养育他的家国,有着格外深沉且坚定的爱。
“司徒雷这人还真是心机深沉,若非知道他年岁不大,单看这般老练沉稳的处事手段,怕是会以为他年岁与轩帝相仿。”
叶婉茹口气有些奇怪地喟叹一声,似是带了些许对于司徒雷的赞赏,又似是夹杂着对于轩帝的轻视。
对于叶婉茹的所说,段恒毅亦是十分赞同,“不错,我虽与此人没有直接接触过,却也能从他去年放弃那些粮草时的举动,判断出此人心志坚毅且魄力十足。”
“这样的人的确是值得让人敬佩,但此人又是眼下最为强劲的敌手,若是不将此人除去,我大耀迟早危矣。”
“想要将此人除去,谈何容易,只加倍小心防范就是了。”
叶婉茹说罢又拧眉叮嘱了段恒毅一句,“你莫要踏足泗水城和白鹭城,这两座城眼下局势不明,一旦踏入,恐将陷入司徒雷的陷阱中。”
“哈哈,婉儿以为我是逞英雄的莽夫不成?去岁父亲率军在边关一战,父亲的两位副将左将军和冷将军,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但却未能在司徒雷手下走完两招便一枪毙命。”
“可见其武力之剽悍,我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敢轻易与之对阵?”
缓缓说话的段恒毅捏了捏叶婉茹的指尖,轻声劝慰道:“婉儿尽管放心就是,我这条命得来不易,断然不会鲁莽行事。”
“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光明正大地把你八抬大轿娶进门,更想带着婉儿你名正言顺地祭拜父亲,还想和你多生几个孩子,等咱们老了,好让儿孙们孝敬咱们……”
听完段恒毅的话,心中正有些忧思司徒雷此人如此强悍难对付的叶婉茹,又听得段恒毅这有些不正经的话,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偏偏他就是有这个随时随地插科打诨的本事,想让她沉浸在担忧之中都有些困难。
他这样,也算是胡搅蛮缠了吧?
叶婉茹不禁有些无奈地想。
“罢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如今你不是从北地归来满心怀疑的段恒毅,你要记着我和娘还在等着你。将军不在了,你便是娘的全部希望,你莫要做出让娘绝望的事情来。”
叶婉茹的语气不由压低了几分,“充满绝望的苦等,我也不想再去感受一次。”
低低的喟叹了一声后,叶婉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双眼凝视着段恒毅的脸,“倘若再有下一回,我便去阴曹地府寻你。”
段恒毅的一颗心被叶婉茹眼中的坚定刺痛,却也让他的心变得似是烧灼着一团火。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要相信我。恒毅哥哥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心中动容却又感到有些酸涩的段恒毅眼中目光变得有些模糊,微微倾身把叶婉茹揽进了怀里,轻吻叶婉茹的发顶,口中安抚道:“咱们还要成亲,还要生儿育女,还要看着大耀重新走上繁荣。”
“老、老爷……”
远远地守在月洞门旁的虹玉,压低了声音一脸窘迫地看着已经站到近处的叶洵。
负手而立的叶洵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眼跟在女儿手边的两个丫头,猛地心头便生出些她们着实不争气的念头。
身为最贴身的婢女,她们倒是知道帮着婉儿那个傻丫头遮掩,如此的尽心尽力……这让他感到有些糟心!
而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原因,已经不用另作他想!
定是恒毅那个臭小子又偷偷翻墙进了府里。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自从恒毅小子在他面前坦白了身份以后,只有有事商量的时候才会去拜见他,其余时候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内院,待上个把时辰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老、老爷……您……”
虹玉张了张嘴,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对。便索性闭了嘴。
而这会儿,碧玺已经急的说不出话,只在背后不停地拉拽虹玉的衣袖。
“我什么我?难道我不能来看看我的闺女吗?”叶洵没好气道。
说出这句话后,叶洵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迁怒两个丫头,便轻咳了一声,“那个臭小子是不是又来府上了?”
虹玉尚且还算能稳住,碧玺则是不打自招神情紧张地瞥了一眼月洞门里。
“回老爷话,小、顾公子的确是来寻小姐了,不过送了些街上的点心便又急着离开了,并未久留。”
面色有些发红的虹玉垂头说着谎话。
她知道老爷知道小将军的身份,也知道老爷定然知道小将军这会儿并没有离开,但她更知道自家小姐面皮薄,若是被老爷撞见小姐和小将军正打情骂俏,只怕日后小将军怕是再难入府了。
而……而怀瑾的武功,还需要小将军指点,且如今小姐的脸上整日都是带笑,她又怎么会做那个坏人。
叶洵并没有听从虹玉的话,只冷声交代一句后,便转身离开。
“告诉那个臭小子,谈完了正事去书房找我。”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鸡飞狗跳
等叶洵的身影彻底消息在庭院门外时,始终憋着一口气的虹玉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抬手拍拍胸口。
刚才可真是要吓死她了,她更怕的是老爷因此而迁怒她。
毕竟这两日百花谷里怀瑾的家人就要过府来商议亲事,她万万不想因撒谎而惹得老爷不喜……
“虹玉姐姐你胆子可真大,不像我一见老爷过来,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碧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接连紧喘了几口气,才像是把刚才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给吐干净。
“你这丫头跟着咱们小姐也算是经了些事,怎的还这般的不争气,好在是咱们老爷,若是换成了旁人你那副模样岂不是不打自招!”
虹玉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碧玺,“方才老爷问话时,你一直拽我袖口,险些害得我在老爷面前失礼,实在是讨打。”
面带嗔怒得虹玉作势抬手在碧玺额头上弹了两下,心知虹玉并没有当真与她计较得碧玺连忙手捂额头做出一副吃痛讨饶的模样。
“虹玉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还不是老爷面目威严碧玺实在是心中发慌,总有种做了坏事被人抓住的感觉,还哪里记得要该说什么……”
“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虹玉微微拧了拧眉,便也不再容碧玺撒娇耍赖求饶,反而按住碧玺的双肩认真地盯着她。
“咱们老爷对小将军来府上的事情自是心知肚明,老爷来问问,也不过是……不过是担心咱们小姐吃亏罢了。”
“暂且先不说小姐和小将军都是守礼之人,不会越雷池一步,就说小姐把小将军身份一事告诉了咱们四个,便是对咱们的绝对信任。”
“对老爷的疑问你尚且如此,若是对待旁人呢?你是否也会这般哑口无言?让你少说话不过是本着少说少错的道理,却并非是不让你开口。”
“但无论是在府上还是在外头,虹玉姐姐都希望你能谨记不要给小将军和小姐招灾。这其中轻重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这事一旦现在捅出来,即使不是杀头的死罪,却也会给小将军带来灭顶之灾。那时小姐如何伤心欲绝你我都是看在眼里的,眼下好不容易峰回路转有了转机,切记该小心才是。”
原本面上带了几分嬉笑神色的碧玺在虹玉一番接连一番越发凝重的叮嘱下,渐渐地变了脸色,且双眼也变得有些发红。
在虹玉带着叮咛的最后一话落后,碧玺终于是没忍住捂着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虹、虹玉姐姐,我知道我最快心里藏不住事,有两回险些给咱们小姐惹了祸,要不是小姐宽厚,只怕早就把我赶出府了。”
“我也、我也一直努力在改,只是有时候说话忘了就没想那么多,我也恨我自己,真恨不得我自己变成哑巴,那样也就不用担心哪一日这张嘴惹祸了……呜呜……”
碧玺双手掩面哭得有些泣不成声,偏又怕惊扰了院里的二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中掺杂了惊慌,又似是夹杂了委屈。
“好了,不过是提醒你日后说话要多想想,更要机灵些,咱们和小姐是从小的情义,小姐仁厚,咱们也不能愧对小姐不是?”
“只要你下决心改,我不会讨厌你,小姐也不会赶你走。”
虹玉轻叹了一声,抬手拍了拍碧玺的头顶,言语温和,较先前少了几分严厉。
如今她嫁人在即,虽说成亲以后还是会在府里伺候小姐,可毕竟有了自己的小家,她怕等再有了自己的孩子,照顾小姐时难免会不如从前周到。
小姐身边亲近的丫头只有她的碧玺,碧玺又是个有些毛躁的,她又岂能不担心?
她虽与怀瑾心意相通互生情愫,但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早成亲的,她想着等到了小将军和小姐以后,她再成亲,与怀瑾一起给小姐当陪嫁。
却不想小姐已经给那边去了信,这么一来二去便已经把她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她知道小姐是为了她好,可她当真是不放心碧玺。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从外面买新人进府,她更是不放心……
“这么说再过半个月虹玉和怀瑾就要成亲了?”段恒毅稍稍有些惊讶。
“是,那日外公来信说,这两日怀瑾的爹娘便会带着聘礼来金陵。你也知道虹玉是自小从人牙子手里买进府里的,她的爹娘都不知道在哪,这事也只有我给她操办了。”
说起虹玉的婚事,叶婉茹的脸上便是忍不住染了笑,但不可避免地,在她眼底又有浅浅地钦羡浮起。
她的那一场婚事,却是在她一次次紧张不舍又有些期待的心情中,等来了绝望。
有时候她甚至会忍不住想,若是没有那些繁复的礼节,早早地便成了亲,是否就会避开那一场劫难……
不只恒毅哥哥,就连大将军也许也能避开那场祸事……
当然她知道这只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有心人背后算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躲避不过的。
“这小子倒是有福气的,蔫声蔫语倒先成了亲。不过日后怀瑾和怀瑜兄弟俩便是府上的人了吧?”
段恒毅轻轻询问一声,又道:“这样也好,等日后咱们成了亲,都跟着咱们去到将军府上,娘本就有些喜好热闹的,若不是当初生我伤了身子,还不知道要多几个弟弟妹妹呢!”
“日后可是好了,咱们的孩子加上虹玉和碧玺的孩子,府上着实要好好热闹一阵了,每日都得闹得鸡飞狗跳。”
段恒毅撇撇嘴又啧了几声。
跟着段恒毅的话脑中开始幻想的叶婉茹原本眼中就染了笑,这回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人真是,好话没两句,怎么就鸡飞狗跳了,你小时候难道就没淘气过吗?”
段恒毅挑挑眉,却是不说话。
他小时候可是没少惹事,在府上闹得鸡飞狗跳惹得娘头疼不已,虽是伤了身子但后来养好后,却也断了再生的念头,生怕像他一样闹腾。
等他进了宫当殿下的伴读时,更是和殿下把夫子气得整日跳脚……
到现在,他倒是有些希望那时年幼的自己不那么淘气,娘也多生几个孩子,至少现在她在府上不会那么孤零零。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悍妇难敌
立在月洞门外的虹玉却是有些为难。
老爷交代她要等小将军离开时请他去老爷的书房一趟,可要是她这么大大咧咧走进去告诉小将军,那小姐还哪里想不明白定是老爷来过。
她进去说了,小姐会难为情,可她要是不去,那就是抗命老爷……
偏头看了一眼已经西沉的太阳,虹玉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倘若小将军像前几日那样留在府里用饭,她倒是也能找到时机说话,但这两日小将军并没有过府来,所以她也拿不准小将军是否会在这留饭。
她更担心再迟疑下去,小将军就会翻墙走了。
违抗老爷的命令事小,倘若老爷找小将军有什么事要谈,那她就成耽误事的罪人。
“虹玉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呀?”已经哭够了的碧玺双眼还些微有些泛红,说话时带着点鼻腔。
虹玉看了一眼碧玺有些发红的鼻尖,倒是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个碧玺明明年岁与她相仿,心性却还是有些孩子脾气,说哭就哭,哭过了也就好了,心里不存事。
这样的人倒是也有一点好处,没什么烦恼。
“虹玉姐姐,你又笑话我……”碧玺低声撒娇似的抱怨一句。
虹玉拉过碧玺的手,往墙边走了过去,“刚才老爷吩咐的事咱俩谁进去告诉都不合适,都会被小姐才出来是老爷来过了。”
“这样,我去找怀瑾,让怀瑾以指点武功路数的借口把小将军叫走,这样也能把老爷的话带到,也能不让小姐起疑心。”
“否着咱们小姐脸皮薄,要是知道老爷来过却没进门,小姐日后怕是不会让小将军登门。”
虹玉看了一眼似是有些怔神的碧玺,不由地加重了些许的语气,“你这丫头走神怎么不分时候,我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
碧玺被虹玉一撞肩膀倒是回过了神,脸上也现出些揶揄的笑,“虹玉姐姐你尽管去寻怀瑾,不过我先去小厨房拿些点心送进去,倒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你这丫头……没事打趣我做什么。”
对着碧玺小跑着离开的身影,虹玉面上有些羞臊地低啐一口。
虹玉面上却渐渐露了笑,碧玺这丫头若论心眼儿,并不比旁人少,只是有的时候说话太过直白,实在让人替她捏一把汗。
碧玺以送点心的名义进去,不仅不会显得突兀,还能借此机会挽留倘若要离开的小将军,又能不让小姐起疑。
为了小姐能和小将军多些相处的时间,她和碧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心中感叹了一句的虹玉,微微抿了抿嘴,脸上也带了笑。
小姐和小将军的感情真好啊,真让人羡慕,她希望看着小姐和小将军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想到一会儿要去见怀瑾,虹玉脸上不禁也现出些羞赧的神色。
碧玺手脚麻利,不过盏茶的功夫便手里提着食盒小跑着赶了回来。
“虹玉姐姐,你快去找怀瑾吧,我先进去送些点心。”
虹玉抽出了袖口里的手帕擦了擦碧玺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这才道:“去吧,机灵些,小姐若是问起你自己想法子答了。不过要是看小将军有离开的意思,就想个辄挽留一会儿。”
“知道了虹玉姐姐,放心。”碧玺讨巧地眨眨眼轻笑一声。
一人进了门里,一人快步地朝着月洞门外快步走出,走了几步后,虹玉便有些摇头失笑。
明明不过是一件小事,确让她和碧玺给弄得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这两日李家可是有些不太平。”
呷了几口茶水后,段恒毅口中轻啧了两声。
“怎么不太平了?李独如今是半残之人,难道还能生事不成?”
叶婉茹有些惊讶。
“李独当日被打了一百鞭子,虽是残了,但他的老子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乡村悍妇的模样你是没见识过。”
语中似有嫌弃,段恒毅微微撇嘴,又接连啧了几声,听上去却是有些幸灾乐祸。
“好端端的我去见她做什么。”叶婉茹微微拧了拧眉,旋即便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段恒毅,“难不成你去李家看热闹了不成?”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八卦,难不成我认识从前的你都是一种假象?”
眼中带笑的叶婉茹一脸的探究,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段恒毅那张脸。
素来脸皮厚的段恒毅也被叶婉茹眼中带着揶揄地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口中连连解释,“路过路过,纯是路过地时候听了那么几耳朵。”
“咳……”段恒毅假意轻咳一声,便道明原委。
“恐怕你还不知道如今李家的宅子还是赵家给的陪嫁,以李独一个穷书生,又怎么能在金陵办下一座两进的宅院呢!”
“但问题现在也就出在这,前几日在李独被刑了鞭刑以后,心灰意冷下已经答应了要和赵诗妍和离,那日赵府的管家上门去送和离书让李独签字画押,顺便便提了这宅子的事。”
“谁知李独的老子娘一听大宅子要被赵家收回去,要么就拿出一千两买了地契后就不干了,说什么都不让李独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这不,李独的老子娘这两天日日都要到赵家门前去闹上一闹,说什么赵家姑娘是个嫌贫爱富的,见她儿子落难了便要和离。”
“又骂赵家门风不好,没把自己的闺女教好,跑到她李家去害人,害她儿子断了官路。”
“旁的难听话我就不学了,也记不得了。”
段恒毅摊一摊手。
“按说李独现在不至于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更何况那座两进的宅子真要卖了,没有五千两也是买不下来的。”
“这李独母子怕是想要从赵家得些便宜才是真。”
叶婉茹眉宇间带着厌恶,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赵家是如何处置的?总不能就这么放任她吧?这样下去,赵大人在轩帝面前怕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和离一事是让赵诗妍脱离了火坑,可在旁人严厉,难免就是落井下石的作为。”
段恒毅轻笑一声,“不放任又能如何?那样一个悍妇还想和她理论不成?告官也不成,李独的老子娘十分彪悍,寻常人根本还不了口。”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狮子开口
“那赵府的管家不过是出去理论几句,便被李独的老子娘言语粗鄙地骂得哑口无言,府上的小厮听见吵骂声出去一看,还没等说上一言半语,那李独的老子娘就开始坐地上哭嚎,说是赵家仗着做官仗势欺人,还让看热闹的百姓给评评理。”
“你说,这样一个老妇人打不得骂不得,不躲着又能如何?”
段恒毅轻叹了一声,“这回赵大人恐怕是心中十分躁郁了。”
对上叶婉茹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段恒毅不紧不慢道:“不能出门不说,还要防着有人把馊主意打在李独的老子娘身上,否则李独的老子娘一旦出了事,就会被百姓们以为是赵家下的手。”
“赵诗妍本就选在了这个节骨眼上与李独和离,不管谁对谁错,只怕轩帝心里对赵大人都是颇有微词的。”
“要是李独的老子娘日日在赵家门前闹,突然哪一日不闹了,你猜百姓们会怎么想?要是李独的老子娘再突然暴毙,你猜轩帝又会怎么想?”
“到时候赵大人身上就是有八张嘴,这事怕是也说不清了。”
“栽赃嫁祸的事,无论在哪都是不少见的。”
听得段恒毅的这些话,叶婉茹有些哑然。
栽赃嫁祸的事,她们府上却是已经经历过一回。
赵家若是也不幸经历一回,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且方才恒毅哥哥所说的那些,却也是她没有考虑到的。
如此看来,这李独他娘,还真是动不得。且不仅不能动,还要暗中派人保护她,以防止有人下黑手要了她的命。
百姓们心中如何以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独的老子娘一旦出了事,那么与李家结为姻亲的赵家赵大人首当其中便会惹来陛下的厌弃。
本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家事,闹到满城风雨也就罢了,若是再死了人,百姓间的舆论将可见一斑。
那时,赵大人一家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先前她只以为李独的老子娘不过是眼见着到手的荣华富贵没了心有不甘,撒泼打诨耍无赖想从赵家多讨些好处罢了。
可如今细想,此事不然。
定是背后有人给李独母子出了主意,否则早就已经答应好的事情,又怎么会临时变卦?
且在她看来赵家说要把宅子收回也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赵府的管家也曾提出以一千两相抵的事情,赵家母子不依不饶,便是要拖垮赵家。
可拖垮赵家又有何益处呢?
这背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想借此搬到叶家,还是单纯看赵家不顺眼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这件事的确是十分糟心。”
心头有些烦闷的叶婉茹轻叹一声。
原本赵家的事情她一个小辈自是不便插手,可事情倘若当真牵扯到叶家,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她也要告诉父亲小心提防才行。
“呵,糟心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赵府的管家见李独的老子娘如此难缠,便想着那处宅子不要了,只要李独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就行,可谁知李独的老子娘说赵家以势压人,就狮子大开口管赵家要五万两银子,说什么她儿子后半辈子没有了依仗。”
段恒毅一脸的嫌弃,接连咋舌几声。
“当初那一百鞭子要是直接把李独打死,便也没有今日这么多的麻烦事了,一了百了了。”
对于段恒毅所说的这些,令叶婉茹是有些无言以对的,且她也有些想象不出李独的老子娘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妇人模样,才会这般……这般的浑。
“她可真是敢狮子大开口,眼下别说赵家拿不出五万两来,就是真能拿出来也不会拿给她。”
“这种人贪得无厌且不说,就说今年夺嫡受灾一事,朝中鼓动众臣募捐银两粮食衣物,赵大人就捐出了五千两。”
“要是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拿出五万两选择息事宁人,怕是下一个被马御史弹劾的人就会是赵大人。”
“我记得赵大人为官清廉,且兵部也没什么油水,他又是个死板的形格,那五千两还是从赵夫人的嫁妆中所出。”
赵侍郎赵大人与叶洵是同僚又是上下级的关系,且叶婉茹从前与赵诗妍是手帕交,对于赵家的情况她自己了解的比旁人多些。
如今听闻李独的老子娘如此浑横蛮不讲理,只觉得气愤非常。
段恒毅神色上依旧带着些淡淡的嘲讽,指尖轻点在桌案上,看着叶婉茹的脸须臾后,便轻叹道:“这就要看背后出谋划策的人目的究竟是谁家了。”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收手,就只能看他准备什么时候收手。”
段恒毅这两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让叶婉茹稍稍有些惊讶。
“你也看出来这事是背后有人捣鬼?”
话一出口,叶婉茹便看见段恒毅的眼中藏了笑,便不由地有些羞恼。
这人如今心思七窍玲珑,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他不过是在借由子调侃自己罢了!
“哈哈,婉儿你瞪我做什么,你看看你恼羞成怒了吧!”
段恒毅声音疏朗地大笑起来,却拉着叶婉茹的手不放。
“要是猜得不错,这件事背后的捣鬼之人就是二殿下,只是不知道二殿下究竟是在榨干李独的最后利用价值,还是想借此报叶家一个囚禁的仇……”
“他都是咎由自取,要不是当日事情未明是他就跳出来一口认定我爹有罪,轩帝又怎么会在最后选他当替罪羊!”
“他要恨也该恨他自己心思不正,专门想着如何害人!”
说到二殿下闵柏淳,叶婉茹更是十分气愤。
“他算是自作自受,何必与他置气,更何况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也做不出什么危害岳父大人的事。”
见叶婉茹动怒,段恒毅连忙温声哄劝。
立在稍远处树后的碧玺提着食盒面色有些羞红,她并非有意想要偷听小姐和小将军说话,只是她来的时候,小将军正说得兴起。
那些事情在她听来也是十分有趣,竟是比戏折子上说的还要精彩几分,一不小心她就听得出了神。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心有打算
“既然你已经察觉出他们母子另有所图,又已经派了人去盯着,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这段时日又要你多操劳了。”
叶婉茹有些心疼地抬手按了按段恒毅不时便会隆起的眉心。
她能看得出来恒毅哥哥心里藏了许多事,也藏着许多烦恼,但眼下她能做的却是不多,只能等他闲暇时过来一起说说话,默默地陪着他。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虽然你我尚未成亲,可六礼已经过了五礼,只差迎娶你拜堂成亲。在我心里叶大人早就已经成了我的岳父。”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外面的事情有我和岳父大人处理,你放心就是。”
段恒毅脸贴着叶婉茹头上散发着馨香的秀发,轻轻摩挲了两下。
依偎在段恒毅怀里的叶婉茹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却是不再说话。
她和恒毅是幼时的玩伴,是少年时的朋友,是情窦初开后互生情愫心生爱恋的青年男女,更是骨血相容的亲人。
她的心疼他都懂,反之,他的心疼她也都懂。
他们为的,不过是想让彼此都能顺遂些。
躲在树后的碧玺看见依偎在一起的二人,不由地低呼一声抬手挡在了眼前。
她可真不是有意要看小姐和小将军谈情说爱的,只是、只是她来的时机不凑巧罢了……
虹玉正和怀瑾脚步匆匆地奔着月洞门走来,在门外没见到碧玺的身影后,虹玉眼中有些诧异浮现,随后便松了口气。
碧玺进去送茶点,到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可见小将军还在,那她的担心也就多余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怀瑾在虹玉面前倒是显得有些伶牙俐齿,见虹玉面色紧张悄悄抬起胳膊撞了一下虹玉,口中揶揄道:“没事,即使小将军走了,我也能找到他,看把你紧张的。”
“你倒是不着急,这满府上下你以为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老爷?你教唆我欺上瞒下,不是个好人!”
面色上现出些羞赧地虹玉低啐了一声,脸上却是明显带了笑,显然说出口的话做不得真。
“我是不是好人等成了亲你自然知晓。”
怀瑾抿嘴轻笑一声,随后他见虹玉瞪着他似是要咬人的模样后,便又连连告饶,“好虹玉,我逗你的,别当真。”
“再过几日我爹娘就会带着聘礼来,到时候你见了我爹娘可莫要紧张,我爹娘都是老先生谷里的大夫,平日里伺候伺候药田,很是和气。”
怀瑾一脸的一本正经,倒是让虹玉不好再计较他刚才的那句话,且面皮薄的虹玉也在心里就权当他是无心之心。
“谁会紧张!”
面上现出一片羞赧的虹玉搡了怀瑾一下,又飞快地退开,拉开了与怀瑾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
“有些话我可是要先说在前头,咱们成了亲我也要留在府里伺候小姐,等小姐将来嫁人了,我也要跟着小姐一起去将军府上继续伺候小姐。”
声音压得略低的虹玉语气中带着几分生硬,但她不停地在地上点着的脚尖,却是能看出她的心中有些忐忑。
当初怀瑾和怀瑜两兄弟被小姐外公送到府上来,为的是保护小姐,说到底他们兄弟俩并不是府上的小厮。
若是将来她跟着小姐过去到将军府,那怀瑾和怀瑜两兄弟的身份便有些不合适。她听怀瑾说过,他的爹娘在百花谷里并算不得是下人,而算是老谷主招揽的众多医者之一。
那些医者可以在百花谷里潜心研习医术,也可以种下一片草药,一边侍弄草药一边研制丹药,更会在每隔三月余便会出一回谷里去到外面城镇的医馆坐镇。
老谷主仁心仁德,定下的规矩之一便是穷人看诊不用拿银钱,只那些家里栽种的时下蔬果即可。
所以说,怀瑾和怀瑜两兄弟并非是下人小厮,但若是等她和怀瑾成了亲,日后跟随小姐去将军府上,那么他们两兄弟的身份便是有些不合适。
一旦入了仆籍便是不好脱籍,本是自由身的人,又甘愿因她而被束缚在府里吗?
越是临近二人的婚事,虹玉心中的不安便是越大,从前她没有与怀瑾生情时,自是没有想过这种身份上的差异。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思量。
眼见虹玉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怀瑾笑了笑,低声道:“傻了不成?等小姐和小将军成了亲,那时小将军的身份也已经恢复。”
“凭借我和怀瑜的身手和头脑,去到军中谋个一官半职还不成问题,再不济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在将军府里当个差也是可行的。”
“将军府里的差事也不时等闲之辈能当得的,你不会对我这么没信心吧?否则你以为我和怀瑜,三五不时地便缠着小将军讨教武功路数是为了什么?”
听得怀瑾的这些话,虹玉心中的忐忑已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甚至在她的眼里已经沁出了雾蒙蒙的泪。
原来这些事怀瑾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她一直以为怀瑾对待她的感情不过是日久生情罢了,却从未想过怀瑾也在认真地为两人的日后考量。
倒是她有些小人之心了,甚至她曾暗暗想,要是怀瑾不答应和她一起跟着小姐去到将军府,这婚她不成也罢。
“原来、原来你早就有了打算,那怎么不早告诉我?还得我白白担心,刚才又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
心中感动的虹玉低声抱怨道。
“你呀……真是,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怀瑾有些无奈地摇头失笑。
从他爹和他娘的相处他就知道,有时候,和女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总之不管怎样都是你错了,是以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树后正满心纠结的碧玺忽闻一声带着笑意的打趣。
“碧玺,你手里提的点心再不拿过来,怕是就要凉了。”
听得响在耳畔这句带着低沉笑声的话语,叶婉茹飞快地推开段恒毅,随后便是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双眼却是白了段恒毅一眼。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爱意深沉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拿逗她为趣……
心中埋怨了一声,脸上却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但叶婉茹却也是不好意思去看碧玺。
“公、公子”言语有些呐呐的碧玺从树后走了出来,下意识地就去看叶婉茹。
见自家小姐正正襟危坐地模样,且眉目间夜带着些许严肃,丝毫不见方才那般神情放松且眉眼都带着浅笑地模样。
碧玺心中便忍不住惴惴,是她贪图听故事把事情办砸了,要是虹玉姐姐知道了,怕是又要训斥她一顿。
她怕地并非是训斥,而是看到虹玉姐姐眼中的失望,更甚至是小姐眼中的失望。
内心中十分紧张又不安的碧玺接连呼吸几口气来平复心绪,这才神色恢复如常。
“小姐,公子,请恕婢子的失礼。是婢子见识短,听到公子提起李家的趣闻便忍不住多听了几耳朵入了神,这才耽搁了送点心。”
碧玺说完后便落落大方地走上前,福一福礼后边轻轻地把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的盖子后,便接连拿出了四碟颜色诱人且小巧精致的点心。
“已经过了申时,婢子怕小姐和公子肚子饿,就想着去小厨房看看,谁知小厨房里今日这几样点心刚刚做好,都是前两日河阳郡主跟着将军夫人学的。”
“想来小姐和公子会喜欢,婢子便自作主张拿了几样过来。”
一直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不露破绽的碧玺说完这些话后,便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叶婉茹。
且她方才这些话夜并非是假话,河阳郡主这几日每日都要到将军夫人向夫人讨教做茶点的手艺,在将军府上做完还不算,回到府里还要做上一两回。
将军夫人的点心手艺自是极好,府里的厨娘尝过一回便又忍不住向河阳郡主讨教起来。
是以,府上这两日大小厨房里备着的点心都是从将军夫人那学来的。
原本这点心也是要送给小将军吃的,只不过是如今掺了旁的目的……
“你们倒是有心。”
段恒毅口中轻笑一声,随后便伸手从碟子中拿了一块点心放在了嘴里。
脸上热度稍降的叶婉茹看了碧玺一眼,见这丫头神色如常,倒是也舒了口气。
往日只要恒毅来了,虹玉和碧玺这两个丫头便会躲到远处,并不会贸然上前,这也让她心思宽了许多,有时竟忘了她和恒毅哥哥之间还没有成亲……
未婚男女私下里这样频繁地见面,倘若被旁人知晓,是会被人诟病且会私下里窃窃私语的。
只是这是在自家府上,又是密不透风的后院,她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下来。
但被碧玺撞见她偎在恒毅的怀里,她还是会难为情。
心中对于碧玺的话并没有起疑的叶婉茹,敛了敛心中的思绪。
“雪莹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吗?”
“回小姐话,河阳郡主还没回来,怕是今日又要在夫人那里留饭了。”
碧玺从善如流地答道。
“夫人研究出来的这些茶点和花茶味道独特又格外清韵,这个时节吃最合适不过了。雪莹是惦记着多学几样回去做给她王父尝尝呢!”
叶婉茹这话虽是对着碧玺所说,但却也是对段恒毅的一种解释。
且她也留意到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恒毅已经是四块点心下肚,但却已经是饮了茶清口,并不再吃这些点心。
看来是这些点心不合他的胃口了。
厨娘做的点心她也是尝过的,虽说火候上欠缺少许,但味道已经与夫人做得相差不多,也只有恒毅这般吃惯了的才会尝出其中不同。
但这些点心却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口味清淡,并不甜腻。
恒毅不喜食发苦之物,反之,对于甜腻一类的食物向来也是敬而远之,唯有夫人自己研制出来的这些既有口感又不失味道的点心他能多吃些。
别看恒毅自幼随着大将军出入军营粗养粗放,可说到底还是有些挑剔的,只是不用心的话看不出来罢了。
这些点心中,蕴藏的是一位母亲对幼子的疼爱和宠爱,如今又寄托着期盼和希望。
这般想着,本腹中并无饥饿感的叶婉茹便也拈起了一块点心轻咬入口。
米粉雪白似是阳春白雪,入口香糯却又能尝出其中榛子仁的味道,淡淡的甜香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掩不去榛仁的苦涩,可见这些夫人都是下了苦功夫的。
如今雪莹日日学习,为的便是给她敬爱的王父做上一回。
这些吃食不过是日常的小事罢了,但她却从未想过,这些佐茶小点也好,还是每日的三餐也罢,其实都是赋予了爱意的。
口中吃着点心,渐渐地,叶婉茹眼中便浮上了浅浅的笑意。
原来,幸福也能如此简单。
接连喝了两盏茶,段恒毅才清除嘴里的那股子点心味,这才方才茶盏目光幽幽地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碧玺。
方才这丫头提着大食盒溜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只是那会儿说得正是兴起没工夫搭理她,不过她们也属实有心了。
不过这点心虽是照着他娘的方子学的,到底是学的不到家,火候和配料上有少许的不同,但也许是个人口味各有不同罢了。
但往往他来的时候,碧玺都是十分有眼色不过来的,如今倒是寻了个由头进了来,真的只是为了送“仿点心”的吗?
段恒毅眼带怀疑地又扫了一眼碧玺,却见碧玺正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紧紧地盯着他,又伸手比了比院外。
看来这是有事了。
心中虽如此想,段恒毅心里却是不慌不忙。
见段恒毅收到自己的“暗语”放下一颗心的碧玺便轻声道:“小姐、公子,没什么事婢子就先下去了,有什么吩咐您再唤婢子。”
“去吧,再拿些点心和虹玉一起吃。”叶婉茹吩咐了一声。
眉间染上喜色的碧玺福了福礼后便缓步退出。
“公子还在里面吗?”
一见碧玺出来,虹玉便忙不迭地快步上前询问一句。
“公子在里头呢,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不过我已经暗示公子一会儿来院外的,想必公子也能猜到有事找他。”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一网打尽
“岳父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恒毅已经知晓了,且也已经派人盯紧了李独母子俩。无论这件事背后是否有人授意,恒毅都绝对不会让他们母子做出危害咱们家的事。”
段恒毅站起身来对着叶洵恭敬地揖礼。
原本来心中存了些许抱怨的叶洵,听得段恒毅这些话以后,眼中的神色越发满意,且也觉得心中越发地熨帖。
他就恒毅小子做事牢靠,年岁虽尚浅,但已经是越发地沉稳老练。
从前恒毅在他心里还尚且是一个晚辈,如今,抛开恒毅小子是婉儿的未婚夫婿以外,有什么事他已经能和他一起商量了。
就像这次李独和赵家的事情,有越发酵越大的趋势……
看着面目上有几分段云痕迹的段恒毅,叶洵一时间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好了,咱们在家里说话就不用在意那些俗礼,随意些就好。”
脸上带了笑模样的叶洵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段恒毅的肩膀。
“多谢岳父大人。”
段恒毅也不推辞,当下便笑着致谢,旋即便等叶洵落座后,也一同坐了下来。
“此事你心中有计较就好,做了万全的准备便足矣,切莫冲动行事再暴露了身份。”
轻呷了一口茶的叶洵又叮嘱了一句。
“恒毅谨记岳父大人的教诲。”
段恒毅口中郑重地应了一声,旋即忖度着道:“恒毅觉得不管这件事的真正目的为何,岳父大人您还是知会赵侍郎赵大人一声的好。”
“要当真是李独母子俩想要狮子大开口,那咱们就可以当作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可若这件事背后真正想对付的是咱们府上和岳父大人您,那咱们就是防患于未然。”
“这件事却是不得不防。恒毅揭发李独这件事本来是为了剪除二殿下的羽翼,可若是被他反将一军,就有违初衷了。”
叶洵眉心微微隆起,听完段恒毅的话后,沉思了须臾,“赵侍郎自那日后就鲜少出门,更是跟我告了假,这两日又被李独母子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怕是无暇多想其他。”
“这件事我倒是要寻个时机去给他提个醒儿。”
听得叶洵这般说,段恒毅倒是放下了心。
原本他还有些担忧岳父大人会碍于与赵大人的交情不好开口,可万一事情真像他猜测的那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却会是叶赵两家。
至于背后真正得利的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这两日赵家不太平,岳父大人您出门时也带上两名护卫,防范些总是好的。”
段恒毅的话让叶洵不禁有些无奈失笑,但心里却是很受用。
“你小子啊!还操心起我来了,放心吧!”
笑呵呵的叶洵笑了几声后,却是渐渐敛起了脸上的笑,口中轻咳了两声,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段恒毅不说话。
他刚才看了,自从这小子进屋后,那茶水可是半滴都没喝,又见他面色红润一派的喜气洋洋,并没有半分忧心的模样。
可见是在婉儿那里已经吃饱喝足了才过来的,哼,他还真是不客气!
他念婉儿和恒毅小子这一对有情人好事多磨,也怜惜恒毅小子早早丧父自己挑大梁,又背负着杀父之仇。
却不代表他可以放纵这小子每日翻墙进去自己女儿的居所,也得适可而止不是?
略一思忖,叶洵便接连抛出了几个问题。
“恒毅啊,在大理寺当差还习惯吗?去广元查案最近可有什么进展?瑾瑜王殿下的那个远亲私铸银钱一事查得如何了?”
要是换作从前的段恒毅只怕一时半会儿间还不会那么快相通叶洵这般是为何,只是如今他的心思转得极快,不过转了转眼珠便想明白了他的岳父大人为何这般。
这是嫌他往婉儿那跑的太勤快了些……
可是这回他明明忍了三天才登门,为的便是不讨嫌,可谁知,还是被岳父大人提点了。
心中明了的段恒毅面上却是故作不知,转而收敛了些许脸上轻松一派的笑容,颇有心事地长叹一声。
“回岳父大人的话,恒毅在大理寺当差还算习惯,虽然不是在军中打打杀杀,却也十分能磨练人,不过眼下恒毅主理的还是城南略卖人一案。”
“此案牵连甚广且涉案之地繁多,想要将各州府乡镇中的涉案人员一一缉拿归案,实在是一件十分耗时耗力之事。”
“如今距陛下所给的三月期限尚有月余,恒毅想尽力在这月余的时间里,把那些与略人勾结官员一一缉拿归案,这样也能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只是我大耀的律法规定,但犯强且盗贼,伪造宝钞,略卖人口,发冢放火,犯奸及诸死罪。”
“若是要杀了这些人,那殿下的母家远房兄弟也势必会受到重罚。此人名为乔石,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乐善好施不说,常常还会为当地受到欺侮的百姓打抱不平。”
“此人虽另辟蹊径触碰了律法,但恒毅却是想保此人一命。更何况我派人去广元查案之初,为的是查略卖人一案和找到那些丢儿丢女的人家,却不想有人把乔石一事送上门来。”
“乔石伪造宝钞一事可大可小,恒毅想把事情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里,不能让背后捣鬼的人遂了心愿。”
“可这件事最后呈到御案上以后,如何定夺还hi要看轩帝的心思。”
“恒毅并非想让此事牵连到殿下……”
听完段恒毅的这些话,叶洵的心思也不由地跟着转了过来,已经无暇去顾及段恒毅三五不时地便翻墙进府的事情,且也颇觉得有些恼人。
暗害大将军和五千轻骑一事到了如今都还没有多少头绪可言,如今又是意外不断,似是在有人围着他们不断地设下陷阱。
就等着什么时候把他们这些人都一网打尽!
“你的心思我自是知道,殿下的为人你我也自是清楚,但你我相信殿下不知情不管用,最好的办法是要让陛下认定了殿下是无辜的。”
“否则这件事对殿下的威信势必会产生影响,最为重要的是不能让瑞王知晓此事,否则他定会拿此大做文章!”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找你算账
叶洵的这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重,听得段恒毅一怔,随后便是明白过来。
“岳父大人您放心,至少在瑞王没有回到金陵时,乔石伪造宝钞一事,定然不会传到瑞王的耳朵里,更何况等他回到金陵之初,也无暇顾及此事。”
“我听说他在那边收了一个官员之女,从瑜城带往了瑶城,等回到金陵后,瑞王府上怕是要闹得鸡飞狗跳。”
这一点信心他还是有的,别说瑞王府上有他自己的人,就连瑶城那里他也在瑞王身边安插了眼线,瑞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中。
往来的信件他虽不能尽然掌握,但想要滤掉那么一两封挑拨事端的还不在话下。
“好,这件事你多费心。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万事小心,即使在瑞王殿下身边也一样,小心他狗急跳墙。”
叶洵凝视着段恒毅,须臾后才似是叹息道:“将军府上和叶府上,再也经不得一回你有什么闪失了。”
见得叶洵这般,段恒毅心中动容,“父亲您放心,恒毅知晓轻重。”
“好了,没事就早些回去吧,免得顾言生疑。”叶洵起身拍拍段恒毅的肩膀,又叮嘱了一句。
眼见着段恒毅的身影渐渐被掩映在暮色中,叶洵才回想起来,似是他还有想说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这个小子插科打诨给岔了过去。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已经渐渐显露身影的弯月,叶洵轻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一双有情人本就聚少离多,他们二人又是知礼守度的,他也就不操心了,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踏着朦胧的月色,段恒毅多不在幽深且昏暗的小巷子中朝着顾府的方向而行,洒落的清淡影子映在墙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隔着巷子高高的墙壁,能听到远处的狗吠声,也能听到自他身后丈远外的轻微脚步声。
对于被人尾随一事,段恒毅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他素来谨慎小心,去到叶府出来后,往往都会去酒馆或者食肆小坐片刻才另行择路回到顾府。
且他如今耳力过人,对于身边细小的身影犹为敏感,但这人……似是从近处才尾随而至。
近处都有哪家府邸这事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无论他是“顾清临”还是段恒毅,似是都树敌不少,这人为何而来他也是不得而知。
狭长且幽深的巷子,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昏暗且逼仄,延申到了远处,似是一眼望不到头。
此刻的他心中是没有畏惧的,且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此人上前,他便会出手让其毙命。
无论如何不能留下活口就是了,再者他听得出只有一人尾随他至此,在五招以内杀一个人这点准头他还是有的。
稀疏的月光下段恒毅那双眼眸越发地明亮,似是夜空中最为璀璨的那颗太白星落进了他的眼中,却也可见在他眼中闪过一道狠戾。
手已经摸向了小臂处,在他的衣袖里贴着小臂的地方被他藏了一柄尺长的匕首。
似是脚下被绊住了,他猛地踉跄一下,随后他便停下来靠着墙低低地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在狭长的巷子里回荡,声音又似是被拉长,整个巷子里都回荡着他低低的笑声,但他却是在这笑声里听到那道脚步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夜晚人少又昏暗,鲜少会有人选择从巷子里穿行而过,大都会选择在宽敞人多的大道,那么此人出现在巷子里便并非是偶然。
靠着墙的段恒毅脸上已经不见了半点笑意,但他的笑声却还在巷子的远处飘荡,听上去莫名地有几分瘆人。
再往前走百步余,便能出了巷子,而此地离顾府也不过百丈余……
仅仅在心中思量了一下,段恒毅便转身往回走。
这时,他听到那道脚步声也同时响起,只是那脚步声却并未走远,而是渐渐向他靠近了过来。
这倒是有意思了,莫非发现行踪暴露,想要杀人灭口吗?
口中轻啧了一声,段恒毅便把拿着匕首的手背在身后大步迎着走了过去。
昏暗的巷子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渐渐拉近,一人一身玄色衣衫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似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一人身着浅色锦衣,背后却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在距离那人只有丈遥时,段恒毅才停了下来,口中略带轻笑地询问了一声,“阁下尾随某至此,所为何事啊?”
昏暗中,他能看到那人的头似是动了动,随后他便打量起来人,心中也琢磨着一会儿这刀该插在颈项还是心口。
插在心口尚能给此人留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也能借此拷问一句,割断颈项便会此人立时死掉。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颇为谨慎地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又转过头来面对着他。
此人头上的斗笠太过碍眼,但也能看出此人这般打扮定是图谋不轨,否则不会大晚上一副歹人的装扮。
“把你的刀收起来,你还想杀我不成?”
这人口中压底了声音却也能听出饱含怒气,在段恒毅稍有怔愣的瞬间,那人便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把段恒毅推到了墙上。
“你……”
段恒毅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随后便被这股大力给掼到了墙上。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还在瑜城吗?”
回过神来的段恒毅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对我的行踪倒是了解的听清楚,说吧,我身边哪个人是你派去的细作!”
闵柏衍恨恨咬牙呸了一声,随后便对着仍有些震惊的段恒毅开始拳打脚踢。
“让你骗我,不是死了杳无音讯了吗?那怎么不死个干净!你活着回来倒是瞒得密不透风,谁也不告诉也就罢了,难道我和婉儿还不值得你相信吗?”
“要不是婉儿拆穿你,要不是你请了蒙大夫给我诊治露了马脚,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你才能说实话?”
“段恒毅,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没拿我当过朋友!”
一句句压得极低的却饱含太多情绪的话语,让段恒毅彻底放弃了反抗,只靠在那里任由闵柏衍的捶打。
闵柏衍的拳头和脚只落在他的肩上和腿上,却是避开了肚子这等要害,让他生不出半点与他过招的念头,而那把匕首也早就掉落在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跟你拼命
只点了一盏烛台的酒馆雅间里因帘幕全都放下,显得有些昏暗,但浓郁的酒香却似是能把这有些压抑的夜色冲淡许多。
沉着脸坐在软榻上的闵柏衍看着段恒毅在昏暗的雅间里忙进忙出,原本还带着怒气的脸上渐渐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环顾了一眼这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雅间,又想到恒毅如今在楼下来回取酒拿吃食连灯都不敢点,他心里最后的那一丝怨气也都消散。
也许是在他见到恒毅的时候开始,被隐瞒的那顾怨气和怒气便都已经消散,再也没有什么比恒毅还活着更重要了。
恒毅活着,他便不会是孤身一人在奋战,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转身,在他的身后都会好最好的朋友在支持着他。
他可以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恒毅。
他更愿意看到婉儿的脸上充满喜悦,婉儿要的幸福只有恒毅能给,是他让自己的心渐渐偏离,但他却并不后悔。
婉儿十分美好,值得有人去用心呵护。
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听着楼下楼上来回往复响起的咚咚脚步声,闵柏衍不由地低声笑了。
渐渐地,在他眼中便有泪光浮现。
当初,听闻恒毅和大将军连带五千轻骑出了事的时候,他没有哭,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时间去悲伤,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现在,见到恒毅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他面前,当他那一颗高悬的心终于平稳落地时,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真好啊,他的挚友、他的袍泽兄弟,还依然在,且会一直在!
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闵柏衍敛起了脸上的笑,同时也从容地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看上去神色与方才无异,甚至还更加严肃了几分。
一心都在金陵的暗巷中,能突然碰到闵柏衍这件事上的段恒毅,并没有留神听到闵柏衍的低笑声,且他这会儿也正满心的忐忑。
柏衍突然杀了回来明显是来势汹汹,在暗巷时他没有还手,更加惹得柏衍不痛快。
原本这件事就是他隐瞒在先,算是一种欺骗……
摆好了几样下酒菜,又出去到门口拎了两坛未开封的酒,段恒毅这才脱下鞋靴盘膝坐到了闵柏衍的对面。
“还生气呢?”
段恒毅一脸歉意的笑,说罢话后,便啪啪两声拍开酒坛封口处的黄泥,揭开红绸布后,递一坛到闵柏衍手边,自己便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满碗酒。
“你要是还不说话,我就只能以酒赔罪了,你也看到了这处是酒馆,旁的没有,酒肯定是管够的。”
端着酒碗,段恒毅口中轻笑了一声。
闵柏衍抬手按下段恒毅的胳膊,“你先把酒放下,你说这事要是你你气不气?”
“气,简直要气死了,恨不得毒打你一顿出气。”
段恒毅毫不犹豫地回道。
“哼,你这意思是说我打也打了,现在气也该消了呗?”
闵柏衍被段恒毅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给气笑了。
“你要是没消气,喝完这顿酒你再打我一顿,打完我消气了,就赶紧回瑜城。现如今你该在瑜城而非金陵,要是有人看到你出现在金陵,陛下那里你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段恒毅收敛了脸上的笑,无论是话语还是神色都满是严肃。
“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这回我就能吃得下吗?”
闵柏衍讥笑一声,随后抬手给自己的碗里也倒上了酒。
“先不说这个,眼下说得是你的事,别想转移话题。”
“你说,我洗耳恭听。”段恒毅捏了捏碗沿。
二人相识一眼后,便默契地同时端起了碗,但一时间却是没人开口说话。
闵柏衍紧了紧手,把瓷碗拿的更紧了些,但仍可见瓷碗有些细微地颤抖。
“恒毅,你能活着,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幸运……”
先前还眉目冷肃的闵柏衍这话一出口后,眼中便似是有水光闪现,但想细看时,他的脸已经被酒碗所遮挡住。
酒碗放下时,闵柏衍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方才所见的水光只是错觉,抑或是烛火照亮了碗中酒所映衬。
听得这话,段恒毅直觉心头一鲠,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只端起酒碗把辛辣的酒咽在嘴里也喝进心里……
二人默默无言地把坛中酒饮进了大半时,已经有些微醺的二人,才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才像是打开了心扉。
“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就偷着跑回来了?瑜城那边都安置好了?”
酒过三巡,段恒毅问出了自己最为担心的事。
“有蒙老伯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他给你做的面具以假乱真到能让顾言老狐狸到现在都没发现破绽,你就该相信在我回去之前,也没有人可以拆穿现在身在瑜城的是假的我。”
对此,闵柏衍是丝毫的不担心,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面皮在手上耍玩着。
段恒毅看了一眼那张假面皮,平平无奇,足以掩盖闵柏衍的相貌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才放下心来。
“你见也见了,这回总该相信我没骗你了,明日你便尽早赶回瑜城吧,免得中途再节外生枝。眼下这个时候,实在不宜生事。”
“这间酒馆,不会就是那去岁探花郎与大王兄府上婢女私通的酒馆吧?”
闵柏衍一手拄头,一手敲了敲已经空了的碗。
这话他问的随意,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前两日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又因李独的老子娘日日到赵家门前大吵大闹而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
他虽是今日黄昏时分赶在城门关闭前才进了金陵,却并不妨碍他听得眼下金陵里传得最为热烈的八卦。
段恒毅稍稍一怔,随后眼中便带了戏谑的目光,“殿下果真聪慧,正是这间酒馆,且那二人……”
故意拉长了强调吊足了闵柏衍的胃口。
而闵柏衍有些朦胧的醉眼中也瞬间恢复了清明,当下便身手利索地从榻上跳到了地上,“段恒毅!你别告诉我那对狗男女就是在这间雅间、这张软榻上行的苟且之事!”
“你要敢说是真的,我今儿就敢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