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丢盔卸甲
侍卫身上的水迹一直从殿门口延伸到大殿中央,且侍卫形容狼狈不堪,腰间的佩剑也只剩下空荡荡的剑鞘。
原本热闹不已的殿中再一次沉寂下来,而这时的顾清临看见这名侍卫闯进殿中,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双眼目光紧紧地盯着这名侍卫的背影,握成拳头的手也止不住地有些发抖,生怕从那侍卫口中听到什么就惊人之语。
侍卫站在那里浑身的铠甲仍旧不断地滴着水,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些雨水便在他的脚下汇成了一汪水洼,不消多时,便浸染在他脚下的地衣中。
宝蓝色祥云纹样花开富贵的地衣上,被那一滩水迹沁出了一朵暗色的污迹,看上去分外的显眼,且在这华美的大殿中颇有些不堪入目。
侍卫脸上带着一些明显的擦痕,且身上的铠甲也有些歪斜,似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般。
他站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脸上的神色却有一些急切和窘迫。
看了一眼殿中来人,坐在轩帝身边的皇后娘娘神色微微一凝,本就端坐的身体也不由地绷紧了两分,抓在扶手上的手也紧紧地扣在了扶手上。
众人站在殿中不明所以,纷纷开始小声的议论纷纷。
今夜这一场宴会实在是状况百出,且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可殿外的护卫这般失礼地闯进来,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肃静!”
轩帝冷淡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而后右手连连地拍在面前的桌案上,眉头也不自觉地紧拧起来,口中声音冷凝地斥责了一句。
众人被轩帝这冰冷的目光一扫,大殿内霎时间变的安静无比,且有两位胆小些的都已经开始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何事这么慌张,如此不经通报便闯进来且仪表不整,成何体统!”
侍卫被轩帝这一声冷喝震得当下便有些面色发白,扑通一声便单膝跪在了地上,被盔甲挡住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怒气和一丝后怕。
沉了沉仍旧有些急促的呼吸,侍卫便沉声道:“陛下,玥王殿下他、他抢了属下手中的剑!”
侍卫的话一落,在场中有数人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变。
顾清临悄悄地松了口气,而四殿下闵柏渊眼中则闪过些许的幸灾乐祸,六殿下闵柏灏则仍旧坐在那里,似是睡着了一般,而当中最为明显的便是轩帝。
侍卫口中的话让本就有些不耐的轩帝大为光火,当下便怒气横冲、暴跳如雷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怒目切齿地看着侍卫。
轩帝目光阴沉冷凝地盯着侍卫的腰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把空荡荡的剑鞘悬在他的腰间,而这一发现则让他眼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轩帝手中胡乱地从桌上抓起了宫婢刚刚端上来不久的热茶,劈头盖脸地便朝着侍卫砸了过去,口中咆哮着怒骂了一声。
“废物,身为朕的亲卫,竟然被打到丢盔卸甲,就连保命的武器都能被夺了,朕要你们又有何用!”
“再给朕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不敢阻拦飞奔过来的茶盏,任由那茶碗击打在肩上,滚烫的热茶带着一股浓郁的茶香味,在侍卫的身上弥散开来。
而那茶杯盖则是直直地打在了他的头盔上,沉重的头盔都被打偏些许,露出了侍卫带着一道疤痕的眉角。
可见方才轩帝手上的力道十足。
顾清临看着那侍卫偏了一两寸的头盔,又看了一眼散落在地的茶盏残骸,眼中闪过些许算计的目光。
先前被闵柏淳气到时,轩帝曾不住地低咳了几声,但现在吼起来却是中气十足,且手上的力道也并不弱。
这足以见得轩帝的身体并不如他所知道的那般时常卧病在床,更不如众人所以为的那般缠绵病榻。
看来,他在宫中收买的眼线早就已经反叛了,抑或是那些人所打探到的,也都不过是轩帝有意放出的假消息。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轩帝却仍旧称病不上早朝,他又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也许,轩帝心中所谋之事,不会比他所谋划的要小。而且这一场所图非小的棋局在轩帝的手中,早就已经铺开了。
侍卫扑通一下也将屈起的左腿跪在了地上,对着轩帝双手抱拳深深一颔首,口中哽了一下,而后道:“方才玥王殿下趁属下不注意,冲上前来拔走了属下的佩剑,属下们并不敢伤到玥王殿下,万般无奈下才来求陛下您给做主。”
“胆大妄为的东西!”
轩帝怒目横眉没头没脑地咒骂了这一句,而后眼中神色几经变幻,最后才面色阴沉地看着侍卫口中开始斥责道:“玥王殿下身为皇子贵为王爷,尔等虽为朕的亲卫,有许多忌讳在心,但亦知刀剑无眼,若是玥王殿下伤到自己,朕拿你们试问!”
指指点点地骂完后,轩帝看了一眼还有些木呆呆地跪在那里的侍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大声地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玥王殿下手中的间夺下来!”
“是、是!”
得了命的侍卫连礼都忘了行,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顾不得整理被轩帝打偏的头盔,连忙向殿外奔过去。
恰好,这时又有一人从殿外疾奔进来,差点与这名侍卫相撞。
这名侍卫不等走近,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门口,声音中带着急切地大声禀报道:“陛下,玥王殿下他、他要自戕!”
听罢来人的话,默默看着的众人口中都发出一声惊呼,而六殿下闵柏灏和七殿下闵柏澜则是怔愣了一瞬,便连忙冲出了殿外。
四殿下闵柏渊眼见着两位皇弟冲了出去,口中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便也状似焦急实则眼中带着一抹笑意小跑着奔向殿外。
怒不可遏的轩帝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中,而后抬手扶在了拧紧的眉间。
“这个孽障!孽障!还真不是让朕有一刻舒坦!”
“陛下,您先息怒,臣妾出去看看。”皇后娘娘封于馨轻声安抚一句后便站起身来。
轩帝冷眉一扫,而后口中不停地怒骂着。
“去什么去,有什么好看的,他要死便去死!这个不长心的东西,留他有何用,他的兄弟、朕的皇儿尚在瑜城不知生死,他无心去关怀,反倒来朕这大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三章 妇人之仁
“咳咳咳!咳咳咳!”
嘶吼着咒骂完这些话后,轩帝便面有痛苦,同时把手也紧紧地捂在胸口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本就不是真意要出去的皇后娘娘听见轩帝阻拦,便顺水推舟地收回了即将迈下去的脚步,而恰好这时的轩帝身体又有不适出现,她是不会丢下陛下不理。
皇后娘娘听见轩帝剧烈的咳起来,便脚下急促地走了回来,一手轻轻地在轩帝背后抚顺着,同时低语宽慰道:
“陛下,您看看您,何必这般动怒,淳儿怕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您下了面子,觉得心中委屈。”
说罢皇后娘娘口中微顿一下,抬眼扫了一眼殿中诸人,而后近乎耳语道:“再者您怀疑他对老七的心思不纯,那孩子自幼便心事重,想必是心中憋闷。未伤及无辜时,您便让他发泄发泄也是无妨。”
闭着眼深深吸气的轩帝听见皇后娘娘这话后,猛地睁开眼睛,稍显凌厉且带着怒气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
轩帝的脸颊翕动了两下,嘴唇也蠕动了一下,而后面色一沉口中轻斥道:“妇人之仁!”
说罢这一句后,轩帝似是仍旧不解气般,盯着皇后的脸继而又沉声道一句:“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们监管松懈,又如何能养出他们这一个个这些臭毛病来!他要脸面,那又置朕的天子之颜、天子之威于何地!”
一下、一下轻拍着轩帝后背的皇后娘娘听罢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就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
因为轩帝的这一声斥责,皇后娘娘封于馨的眼中升起了些许的怨愤,微弯的嘴角上也有些许的僵硬。
本就不是生母,玥王与她的关系更说不上有多亲厚,自幼便将皇子看成了眼珠子般的珍妃,又何时会让她这个嫡母皇后去教导过?
但她身为后宫之主,更为诸位皇子的嫡母,若是皇子行为有逆,她自是逃脱不了教导不善之责。
皇后娘娘封于馨的眼中闪过一道恼怒,这个玥王还真是会给她上眼药!今夜大吵大闹的也都是因他而起,惹恼了陛下不说,现在又将她拖下了水。
让她平白遭受一番陛下的斥责。
至此,皇后娘娘封于馨的心中,对于这位不识大体的玥王殿下一丝好感也无。
陛下左一句颜面、右一句颜面,今夜发生这桩桩件件说出去都足以让皇家的颜面尽失,且又是当着卓阳国河阳郡主的面,哪还有半分颜面可留?
若是当真这般的在意颜面,难道不应该关起门来处置吗?陛下又何必像先前那般的小题大做。
蓦地,皇后娘娘封于馨心中升起一道念头,莫非陛下今夜的种种反常都是做给河阳郡主看的?
父子不睦、兄弟阋墙,若是这些都被卓阳国国主尽知,那么只怕卓阳国国主也会重新思量两国之间的关系。
可陛下这样做于大耀国又有什么好处吗?
久久不闻皇后言语半分,轩帝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而后则是目光阴测测地看着下方有些手足无措站立的众人。
早在七殿下跑出去后,叶婉茹便已经回到了席位上,现在正一脸心无旁骛地盯着雪虎的笼子看着。
今夜发生这桩桩件件看似偶然,实则都是有前因后果,若说是意外,看上去则更像是刻意为之。
先是聂大统领不告而退,继而便是梦月姑姑和高公公一同离去,到现在都未归。
他们又是领了何种密令离去呢?
而这期间,整个大殿上也始终并未安宁一分一毫。
无论是父子之间有嫌隙,抑或是兄弟间不睦,这一切难道不都该掩藏在和煦的外表下吗?
向来注重颜面的天家,究竟时何时开始将这些都搬到了明面上来?
想必雪莹对此恐怕不只是失望,更多是厌恶吧!
若轩帝当真无心于两国交好,当初又何必接受商道的重开?又何必派顾清临前去卓阳国作为使臣出使?
如此地反复无常,当真是一个执掌玉玺多年的帝王会做出来的事吗?
叶婉茹心有疑窦渐生,就连目光也毫不避讳地看向了上首时而低咳两声的轩帝。
她觉得她面前仿佛始终有一层迷雾笼罩着,让她看不透猜不准,这层迷雾到现在不仅没有渐渐明朗的趋势,反而愈加浓重。
顾清临则是站在一旁,眉头微微蹙起,细细地打量着这大殿上每个人脸上、眼中的神色,今夜轩帝的真正目的为何他已经不想再去猜测了,且今夜状况百出,让他丝毫的头绪也抓不住。
他现在只想尽快的知道叶大人的下落,且也正好借此时机观察一下诸人的神色,看看是否能查到一两分有用的线索。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胆狂奴,还不放开本殿下!”
听到声音的众人纷纷扭头看了过去,只见两名侍卫扭着玥王殿下闵柏淳的双手,在他们三人身后跟着的正是久去方归的聂大统领。
闵柏淳满是雨水遍布的脸上带着一丝恼怒,被雨水打湿的锦袍下摆滴滴答答地躺着水,玉冠有些歪斜地挂在头顶,几缕被打湿的发丝贴在颈上,额头上被裴御医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彻底地暴露在外,在他颈间有一道伤口还在渗着血珠。
这一副形容好不狼狈。
而叶婉茹和顾清临在聂大统领出现的那一瞬间,便都将目光不约而同地胶着在他的身上。
不同的是叶婉茹眼中带着疑惑,而顾清临则是随着聂海阁的不断走近,眉头便越拧越深,脸色也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他在聂海阁身上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而这血腥味却绝不是闵柏淳身上那小小伤口能造成的。
他久久未归,而叶大人进了宫后便去向不知,到现在打探消息的人也没有传来一点音讯,这叫他如何能不往最坏处去想?
可是轩帝他,怎么就能命人私下里动了刑罚呢!
叶大人官至正二品,莫说这等明显构陷的罪名,就算是证据确凿都要经报大理寺抑或是开朝再论。
轩帝这般做无异于要屈打成招!这个老不死的瞎眼货!
顾清临紧紧地闭上眼睛,闻着那一丝渐渐浓重的血腥气从身边走过,而后又渐渐走远。
怒火中烧的他心中开始泛起了丝丝络络的痛,一时间就连脑中都没法再去思量其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四章 以死明志
在他们几人走进来以后,方才听到消息追出去的六殿下闵柏灏和七殿下闵柏澜二人,才眼中仍旧带着一些心有余悸地走近殿中。
因为玥王殿下闵柏淳这一声咒骂,殿中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将目光看向了他,但当众人看到闵柏淳那一双满是阴鸷的眼时,便又攸的移开视线,生怕被玥王殿下给记在了心上。
那两名被闵柏淳斥骂的侍卫脸上并未现出有半分羞愤的神情,仍旧面无表情地押着他向前走,跟在他三人身后的聂大统领则是面色阴沉。
坐在上首的轩帝眼中阴沉的视线扫了一眼他们几人身后的聂大统领,而后狠戾的目光便落在闵柏淳的身上。
而就是这一眼,却让顾清临看在了眼中,他也没有错过聂海阁那微乎其微的摇头。这一举动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心中的滔天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愤怒让他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撕碎了道貌岸然、将众人玩弄于股掌的轩帝!
这时的闵柏淳口中也停止了一声叠着一声的低语咒骂,微微抬起下颌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脚下步伐似是有些迟疑地向前走着。
轩帝就那样盯着闵柏淳一步步走近,脸色也越发的深沉起来,就好像是外面那乌云密布的夜空一般,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渐渐地轩帝的目光由闵柏淳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伤口暴露在外的额角上,而后又落到了他那渗着血珠的颈间。
轩帝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忍,但随之浮现的便是更加旺盛的怒气。
“你们先退下吧。”
聂海阁看了一眼押着玥王殿下的两名侍卫一眼,眼中神色沉了沉,且眼角看向玥王殿下的背影时目光中也带着不满。
玥王殿下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可不该将这怒气撒到他的手下身上,他们是隶属于陛下的亲卫,而不是玥王的府兵!
玥王殿下如此辱骂他的属下,无异于没给他这个大统领几分薄面。
既然玥王殿下未曾给他几分薄面,那他至此以后也不需要给他半分的颜面。
况且玥王殿下这般的狂傲目中无人,就算将来坐上了太子之位,只怕也是不会重用他们这一帮陛下的旧部。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需要去忍下这一份羞辱了,更何况他方才赶回来时看的分明,玥王殿下一开始并未想要自戕!
他这般也不过是演给陛下看的一出苦肉计罢了!但这件事他去不会如实地上报给陛下,毕竟陛下与玥王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父子。
而他,始终不过是一个外臣。外臣言王爷之行有悖,那便有挑拨天家父子之情的嫌隙,这个恶人他自是不会去做。
毕竟今日陛下已经不止一次似真似假的试探他了,而且现在陛下交给他的事情也颇有些棘手。
“是,大人。”
两名形容同样狼狈不堪的侍卫听罢后松开了抓着闵柏淳的手,对着聂海阁略一颔首,而后调转身形对着上首的轩帝颔首揖礼。
“属下等告退。”
见到两名侍卫目不斜视地转身步向殿外后,聂海阁双眼再一次地打量了一眼模样高傲的玥王殿下,而后目光沉了沉。
“玥王殿下,刚才事权从急,若是多有得罪之处,还望玥王殿下能宽恕老臣的属下。”
说着聂海阁便对着玥王殿下闵柏淳拱了拱手。
轩帝听罢聂海阁的话后,眼中的神色几经变化,而后怒目横了闵柏淳一眼,口中怒气冲冲道:“朕看他敢!”
“想闹滚回玥王府去闹,别在朕眼皮子底下耍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莫要让朕看轻了你!”
轩帝的话落以后,整个大殿中便的鸦雀无声,只能听闻闵柏淳有些急喘的呼吸声,似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一般。
紧着喘了几口气后,闵柏淳口中发出一声轻嗤。
“嗬!儿臣岂敢!”
而后在轩帝变了脸色却并未来得及开口时,闵柏淳当下便双腿一弯,跪了下去,语中带着悲愤和些许的激动道:
“儿臣仅仅是挂怀七弟的身体找人私下里买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又去寻了太医亲自根据七弟的体质配药。可结果呢?”
“结果是父皇您,给儿臣扣了一顶谋害兄弟的罪名!这罪名何其重?父皇您觉得儿臣能背负得起来吗?”
“父皇,您可知您这般得行径有多伤儿臣的心?儿臣是一具血肉之躯并非草木,您这般说想过儿臣的感受吗?”
“父皇,您可知哀莫大于心死?既然您如此地怀疑儿臣,儿臣以死明志又如何?”
最后一句闵柏淳的声音沙哑悲鸣近乎嘶吼一般低吼了出来,而同时他也随着这一句句痛彻心扉的质问话语,早已经是涕泪横流。
本就被大雨淋了个经透,额角上包扎好的伤口泛着一两分苍白暴露在外,颈间那一道细长的伤口也在渗着血珠,配上这满脸的泪水,看上去颇让人心有不忍,且让人也分外的动容。
看见闵柏淳这般言行举止,皇后娘娘的眼中又些许的冷漠渐渐升起,更是夹杂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厌恶。
如此这般明显的苦肉计,就连她一届妇人都看得出来,可就怕陛下动了恻隐之心。
那样便可真真儿是雷声大雨点小了,只是这件事本也是陛下小题大做无事生事,玥王有这番的表现似乎并不让人意外。
只是他的这般惺惺作态,到底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厌烦。
这时的闵柏淳已经顾不得河阳郡主是不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了,心中的旖旎想法也早就逃之夭夭。
虽然他已经想通了这些,但却仍旧不想失去父皇的信任,抑或是不想让众人以为这一次是他玥王的失势之兆。
大王兄被父皇禁足以后发生了什么他都看在了眼中,且也从中获利,若是他失势,那么瑞王殿下一定不会放过重创他的好时机。
毕竟顾清临此子心思诡谲难辨,今夜这一场是非,无论如何他都势必要挽回。
痛哭流涕又如何?也不过是几天的流言蜚语罢了,若是真的失去父皇的心,才是真正的损失。
这一两份颜面今日就扔在地上,亲自去踏上几脚又有何妨!
闵柏淳的啜泣声越来越大,竟隐隐有些放声哭号的趋势。
皇后娘娘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转眸看了轩帝一眼。...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五章 反叛之心
原本面带怒色的轩帝,被玥王殿下闵柏淳这一顿抢白说的哑口无言不说,面色也是青青红红好一阵变幻。
他的眼中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在浮浮沉沉,紧绷的两腮上不停地翕动着,像是在酝酿着即将爆发出的怒火一般。
皇后娘娘封于馨看见轩帝这般模样时,并未开口言语半句,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嘲弄。
今夜若不是陛下小题大做,给了玥王这个借机发难的机会,他又如何有机会在外宾面前唱这一出苦肉计?
大约玥王殿下也早就听闻了柏衍的事情,只怕是心有戚戚,才会有这一出表忠义和孝悌的场景在大殿上演。
若说心思不正,只怕玥王才是真的狼子野心!
这件事本就是陛下理亏在先,如今玥王又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一切都剖露出来,只怕陛下大约是会轻拿轻放了!
那么这般虚张声势的背后,陛下又究竟在预谋些什么呢?
“这便是你为人臣子与朕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啊!玥王殿下?你的教养呢?太傅教习的便是你这般忤逆之行吗?”
怒不可遏的轩帝吼出这些话后,脸上却带着一丝颓败和深深的失望,似是都冒着丝丝怒气的眼中更是带着深深的失望之情。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伸长脖子和他对峙的闵柏淳,眼角里有几许狠辣的目光一闪而逝。
这个逆子,大约也是不能留了!这般当中驳了他的颜面,可见其心早已生出了反叛之心!
这样的狼子野心之人留在身边,只怕哪一日他酣睡之时,便会是利刃划过之际!
这般的祸害,当真不如老三让他用起来省心啊!
看来那夜他做出的那个决定,似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般。如此也好,若是老三能渡过此劫,那便再赏他些许的荣宠又如何!
在殿中的众人被轩帝这连声的怒吼震慑的,都仿佛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夹着腿蹑手蹑脚的归到了席位上,生怕轩帝将怒气撒在他们各自的身上。
而先前因在众人面前自爆身世的范智双,不知是因为目的达成,还是因为在众多贵府公子们面前抖落身世、仍旧心有不甘和怨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仍旧像个木偶人一样脸上带着冷漠的木然。
哭哭啼啼的闵柏淳眼见着轩帝面色几经变化,便把心一横,口中哀嚎一声。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是肺腑之言,既然您不信儿臣,儿臣也别无他法,大约唯有以死明志才能证明儿臣的清白!”
说罢,闵柏淳便起身拔步作势要撞向殿中的那根盘龙柱。
叶婉茹见到闵柏淳的这个举动时,眼中闪过一道心惊,她记得今春之际便有一位朝臣谏言被驳后,又遭到了丞相一派的言语羞辱,曾撞在了太极殿中那盘龙柱上。
那日的血想必到如今早就已经难觅其迹,且一条人命的消逝也并未在轩帝心中、抑或是那些奸佞之人的心中激起多大的浪花。
她虽知道今夜玥王殿下的血,不会像那位大人一样溅在大殿之上,却仍旧会觉得心中悲戚。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堂上还是堂下,竟然要用性命做威胁才能得偿所愿?
她并非是对那位以死明志的大人有什么鄙夷,只是觉得为了这样的一个帝王便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太过不值得。
若是所失不能有所得,那么失去了宝贵的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且若是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只怕那些忠耿之臣再无人敢直言进谏,毕竟那样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且那样的一幕更会是忠耿之臣心中难以磨灭的噩梦。
这样只会让那些奸佞小人更加的嚣张跋扈,这样一来,便会呈现恶性循环,忠臣屏声凝气,奸臣把持朝纲。
那样下来,肃穆的朝堂上,又与龙蛇混杂泼皮无赖集聚的市井有何异?
那时,只怕就算是太极殿中的盘龙柱被鲜血浸红,也是无济于事的。
而如今,她不知道爹爹身处何地,不知道轩帝打算怎样处置爹爹,更不知道这一场闹剧什么时候才能收场。
大统领聂海阁一个错神的功夫,便见到闵柏淳从他身边跑过,他眉心紧拧一下便脚尖从地上掠过,同时像是鹰爪一般的大手也紧紧地扣在了闵柏淳的肩头。
“啊!”吃痛的闵柏淳口中凄厉地惨叫一声。
听见这一声喊叫,聂海阁眼中闪过一道鄙夷,嘴唇蠕动了两下后眼神一闪。
“玥王殿下,这盘龙柱可比老夫的手要坚硬许多。”
说罢这一句聂海阁微微错开视线看了上首的轩帝一眼,而后松开了抓着闵柏淳的手,兀自向着轩帝的方向走了过去。
闵柏淳听到聂海阁这一句嘲讽,当下便面色有些狰狞地想要反驳,却在见到聂海阁不断向轩帝走近的脚步时,闭上了嘴。
一手紧紧地捂在肩上,闵柏淳眼中闪过一道算计,方才他不知道聂海阁究竟看到了多少,若是他在父皇面前揭穿自己,那么这一剑恐怕就要白挨了!
可若是就这么忍气吞声,岂不是连一个老匹夫都不把他堂堂王爷放在眼里?今夜的气已经受的够多了,他又何必在乎!
闵柏淳狠狠地咬了咬牙,冷冷地讽刺了一声。
“怎么,聂大统领是觉得本殿下没撞上去,甚为可惜不成?”
一脚已经步上台阶的聂海阁听见闵柏淳的这一声叫嚣,停下了脚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闵柏淳,而后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
“玥王殿下不要曲解老夫的意思,谋害皇嗣之罪老夫同样担不起,还望玥王殿下谨言慎行,若是玥王殿下觉得老夫有哪里做的不对,大可指出。”
说罢,聂海阁对着满脸阴沉的闵柏淳拱了拱手,而后便转回身走到了轩帝身后站定。
这期间,轩帝始终微微垂眼冷冷地看着他二人你争我吵,始终未置一词,而他的面色也越发地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最先发现轩帝异样的皇后娘娘见到轩帝这般反常,眼中有担忧涌出,口中轻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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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屡试不爽
轩帝瞥了说话的皇后一眼,而后冷冽的目光似是带着冰碴一般凝视着玥王殿下闵柏淳,胸膛也开始剧烈地起伏着。
霍地轩帝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案上俯视着下首的诸人,眼角微微一缩,口中暴怒的咆哮声已经喷薄而出。
“你们闹够了没有!是不是都盼着朕死呢?啊?”
“一个个的拿朕的朝堂当什么了?街头闹市吗?两位卓阳国贵宾尚且在此,尔等就这么不顾颜面、不顾礼法地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又让朕的脸往哪放!又让大耀国的颜面何存!”
轩帝目光冷冷地横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大统领聂海阁,而后眼风凌厉地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又落回到闵柏淳身上。
轩帝的眼中目光深沉,似是在思量如何处置他一般。
这时,大殿中的众人早已经噤若寒蝉,不过刚刚恢复了些许热闹的大殿再一次静谧的诡异。
这般的起起伏伏、跌宕不平,让本就心中存了事的河阳郡主呼延雪莹彻底冷下脸来,更是厌烦不已地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
而此时的玥王殿下闵柏淳,仍旧梗着脖子直挺挺地跪在那那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模样。
殊不知他的这副模样落在轩帝的眼中,那便是不识大体和昭示着勃勃的野心,更是没有将他这位帝王放在眼里。
轩帝的眼底有丝丝杀意开始浮现,牙关也越咬越紧,紧绷的两颊上绷起一道冷硬的弧度,带着他那有些微微发福的脸都有些扭曲。
坐在轩帝身侧的皇后娘娘听着耳畔传来略有些起伏不平的低喘声,心中开始掠起一些心焦不安,且更是敏锐地从轩帝身上察觉到一丝杀意。
同时察觉到轩帝异常的还有大统领聂海阁,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对于这杀气再熟悉不过。
且在陛下身边多年,对于陛下情绪上的细微变化自然要比旁人揣摩的多一些,观察的也仔细一些。
那两个黄毛丫头他虽没放在眼里,但却不让陛下背负弑子的骂名,毕竟今夜之事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只是日后这位玥王爷却是不得不防之人。
聂海阁又不禁安安自责起来,方才若不是他多言那两句,只怕陛下也不会这般的大动肝火,只是他实在是看不惯那厮惺惺作态的模样。
可父子总归是父子,就算陛下有意要杀玥王,那这个中缘由总不要把他牵扯进去才好啊!
心中思量了一番后,大统领聂海阁当下便单膝跪在地上揖礼请罪。
“陛下,臣知罪,老臣请陛下责罚,还望陛下息怒!”
对于聂海阁的话轩帝充耳不闻,且也并未理会。
只是目光一如方才那般阴晴不定的看着闵柏淳,撑在桌案上的手也越发的用力,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白皙的手上渐渐呈现出一些失了血色的惨白。
皇后娘娘封于馨越看心中便越是震惊,难道今夜这一场闹剧当真要以一条性命作为终结吗?
陛下若是当真的如此冷血,那么只怕叶大人也必将凶多吉少,毕竟陛下能对自己的皇儿都下得了狠心,一个区区臣子又怎么能让陛下心软。
且今夜陛下的种种,只怕也都是因为叶大人一事而起。
况且今夜若是当真让玥王在这血溅三尺,只怕珍妃那个刁钻之人定会将这一切归咎在她头上,她不怕珍妃那个妇人,只是疲于应付罢了。
毕竟柏衍的事、叶大人的事连半点眉目也无,只是去了许久的梦月为何还迟迟不回?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先是小安、然后是梦月,就连高公公都迟迟未归,在这殿外又发生了什么?
种种疑惑和不安不断地在皇后娘娘封于馨的心中起伏,随后她微微紧抿了一下唇角,无论如何也要先将陛下稳住才是。
而这时的叶婉茹则是对于轩帝的话反感非常,她们二人本欲借此辞别,但轩帝口口声声称之两国已是联盟之国,自是不用避讳。
但现在却口口声声提及卓阳国的贵客在此,他这般行径,无异于将在座诸人在今夜所受到的无妄之灾而生出的怒火,转移到她和雪莹的身上。
毕竟有轩帝的前言在,众人便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若不是她们二人在此,轩帝定然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大发天子之怒。
先入为主最会误导人,就像轩帝先前直言兄长患病一事那般,又表现出那般情真意切的悲恸。
就算日后有人再提及轩帝曾经的所作所为,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的真正起因,而是会以为有人借此构陷轩帝。
这一招他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陛下……”
“陛下大可不避讳我们姐妹二人在此,毕竟就像陛下您说的兄弟间打打闹闹才显得亲和,婉茹以为父子间大约也是如此,坦言之才能将矛盾了化于无。”
“依婉茹所见所闻,七殿下与玥王殿下感情深厚,而玥王殿下面容一派正气,不像是那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之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皇后娘娘封于馨和叶婉茹几乎同时开口说话,而皇后娘娘却在听闻叶婉茹说话后,便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同时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
听见这一道清丽柔和却不失刚硬的女声,轩帝眼中凌厉的目光直接从玥王殿下闵柏淳的身上掠起,落在了叶婉茹的身上。
而顾清临和武安侯世子封青阳则同时心中一凛,封青阳甚至忍不住在想,婉茹怎么如此糊涂,淌进了这一滩浑水中。
被叶婉茹状似夸赞的玥王殿下闵柏淳则是眼神暗了暗,有些咬牙切齿地想,“这个黄毛丫头还真是会挖苦人”!
轩帝阴沉的目光看着叶婉茹,而后眼中的冷意渐渐褪去,又浮现出几分和煦的笑容来。
“哦?呵呵,原来是塔拉塔娜公主,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这大约是今夜塔拉塔娜公主第二次开口说话。”
“朕的皇后命人精心准备的这些菜肴如何?不知可还和公主殿下的胃口?”
已经准备好了被轩帝斥责抑或是刁难的叶婉茹眼中有瞬间的怔然,似是没料到轩帝会这般在刹那间便变了脸,更是没料到轩帝会这般毫无防备地便寒暄起来。
“娘娘和陛下如此的盛情款待,实乃婉茹和雪莹之幸。”
见此状封青阳松了口气,刚擦紧紧攥起的拳头也松开了,但顾清临的一颗心却紧紧地提了起来,只怕轩帝这个老匹夫是在这等着婉儿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七章 贱骨头肉
轩帝的这一个态度转变发生的太过突然,不仅仅是叶婉茹有些怔然,就连在场中的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皇后娘娘抬起捏着锦帕的手拭了拭鼻尖上刚才沁出的汗珠,同时在锦帕的遮掩下悄悄舒了口气。
而始终像根木头一样有些发怔的新任鸿胪寺主簿范智双,在听到叶婉茹的声音后,冷漠木然的脸上有一道笑意一闪而逝。
这时的顾清临已经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浑身紧绷不说,就连呼吸也不由地屏住了。
轩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一直游走在叶婉茹的脸上,而他的眼中却又带上一些与那笑意不甚相符的怅然。
“朕记得……”
轩帝语气中带着一丝喟叹,话刚刚说了一半,但在他眼角目光瞥见高博和梦月一同走近大殿时,却眼眸一转,止住了话头。
旋即,轩帝便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在殿中逐渐走近的二人,口中语气稍显严肃似有嗔怒道:“不过是去吩咐一声却去了这么久,朕看你还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叶婉茹和顾清临二人尚未揣摩出轩帝原本想要说什么,但心中的思量却又都被久去方归的这二人所牵绊住。
听到这一声斥责时,皇后娘娘脸上神色不变,却看了一眼因轩帝这话、而脚下步伐有些迟疑的梦月姑姑。
梦月姑姑脚下一停,对着上首的帝后二人屈膝福一福礼,而后才脚步毫不停顿的走上台阶,在她的臂弯中正搭着一件枣红色绣着凤穿牡丹的披风。
梦月姑姑走到皇后娘娘封于馨身边后,将披风展开,随后便动作温柔地披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同时因为附身靠近的关系,梦月姑姑又在皇后娘年耳边耳语了一句。
从梦月姑姑归来,顾清临眼中的视线便一直似有似无地停在她的身上,当梦月姑姑靠近皇后娘娘时,他更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唯恐错漏。
当他看到皇后娘娘眼中因为梦月姑姑那一句耳语而升起的震惊和惶恐时,他的心中“咯噔”一声,同时这提在心口的一口气也迟迟吐不出来。
看来事情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在行进着,而梦月姑姑则更是借着去衣的借口,去打探消息。
而这时的高博因为轩帝这一句斥责,在即将迈上台阶时便停下了脚步,偷偷瞥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的裴御医,而后便开始额头冷汗直流。
高博跪在地上深深一揖首,但两只手却始终紧紧地扣在一起没有拿开,且他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
“还望陛下恕罪,这御膳房距离稍远些,且这会子又下了暴雨,老奴耽搁了些脚程。”
说罢这一句后,高博不等轩帝说话,便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轩帝,而后口中带着一丝谄笑道:“老奴去吩咐的时候,陆典膳早就已经熬上了,只不过火候不到,老奴便在那等了片刻。待熬好了才亲自端了过来,免得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再散了热气。”
说着,高博就把始终抱在一起的手打开了,拨开那层鹿皮护套后,露出里面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的镂空描金漆盒。
透过漆盒上的花纹中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缭绕的氤氲热气,原是那漆盒底部封死,专门装了沸水,这一路上,倒是没散了热度。
随着高博的动作,恰好能看见他的两只手掌上有一片通红的痕迹,隐约能看出些许的花纹印记,想来怕是被那热气一路蒸熏的。
面色少有不悦的轩帝在听到高博的这些话后,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在他又无意间瞥见高博通红的手掌时,眼中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
“呵呵,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枇杷膏呈上来给娘娘服下,否则岂不是白费了你这一番良苦用心。”
轩帝口中笑着打趣了一句,而后吩咐了一声身边的宫婢,“去取些獾子油来。”
“哎,老奴多谢陛下怜惜老奴这一身贱骨头肉。”高博的脸上带着些喜出望外,口中应声连连,搓了搓手后便连忙从地上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捧着那一方描金漆盒。
这时的皇后娘娘眼中震惊和惶恐并没有因为轩帝的笑声而锐减,反而眼中的不安越发的旺盛。
皇后娘娘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而后右手边抬起来捏了捏颈间,眼中的痛苦渐渐覆盖上来。
梦月姑姑看到皇后娘娘的异样时,脸上有些焦急闪过。这时,恰好高博步上前来。
梦月姑姑忙走上前两部,身体恰好挡住了皇后娘娘的侧脸,同时她接过高博手中的漆盒,而后微微福礼。
“有劳高总管跑这一趟。”
“梦月姑姑客气了,能为皇后娘娘做点子微末小事,那是老奴的福分。”
高博的话虽是对着梦月姑姑所说,但话中之意却是对着皇后娘娘所言。
兀自沉浸在方才梦月所带回消息中的皇后娘娘,正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轩帝的宽阔背影,并未留意到高博的话。
梦月姑姑见到高博眼神不安分地看向皇后娘娘那一眼时,心中闪过一道厌恶。
“这个老阉人,分明是陛下的意思,现在他却还想来娘娘这里讨好卖乖!”
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梦月姑姑却并未显露出来,而是对着高博微微抿唇一笑,而后便打开漆盒,从中取出那一盏不过拳头大小的白瓷杯盏。
“娘娘,您趁热饮了吧,莫要凉了失了药效不说,也枉费陛下对娘娘您的这一份心意了。”
一旁站立的高博听到这话后,眼角带着一丝冷意瞥了一眼说话的梦月姑姑,而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走回到轩帝身侧。
这时的轩帝眼中视线又落回在了叶婉茹的身上,目光中似是还带着些怀念和感慨。
而此时的叶婉茹也已经大约猜测出,先前轩帝那未说尽的话语是什么了。
不外乎是轩帝忆起她曾和前大将军之子有过婚约,抑或是他曾有意将自己指给兄长做王妃,最后便又会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而这一切的最终缘由,只怕轩帝的目的便是引人暗自猜测自己是灾星,否则怎么会谁人靠近谁人便倒霉?
她现在十分怀疑,当初在金陵中流言四起之时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陛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不和女斗
想到那时满金陵的流言蜚语,叶婉茹心中的怨恨和委屈便像泉水一样汩汩而出,那时她一面承受着失去衡毅的绝望悲愤,一面又要听着那些流言四起。
若不是爹爹和娘亲视她如珍宝不忍让她被流言所伤、若不是爹爹和娘亲强势地将上门兴师问罪的族老挡在门外,只怕那时的她便也随着衡毅去了。
好好的姑娘家被冠上灾星之名,又岂有活路?
这背后散播谣言之人心思歹毒诚然可恨,可现在就在风波平息,人们将流言渐渐淡忘之时,轩帝却又有意旧事重提,想让众人再一次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那时她是灾星的流言便会再一次四起,而此时恰好爹爹又出了这样的事……
这样一来,她便坐实了灾星之名,从而便可以让人自然而然的不去细细思量“通敌叛国”一事,毕竟本就是身带灾祸之人。
有这样的人在叶家,似乎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的。
先入为主、有意引导,便会水到渠成。
轩帝这一计谋何其歹毒阴损!
渐渐地,叶婉茹眼中有些晶莹的水光盈上眼眶。
轩帝笑的有些眯起来的眼中带着一两分的兴味,目光从左侧席位的叶婉茹身上掠过,而后飘忽着又落在了右侧席位的顾清临身上。
“朕从前听闻叶卿之女聪慧过人,恰好朕的臣子小顾卿家也心智过人,不知你二人谁人更略胜一筹啊?”
手中正在端着杯盏服食川贝枇杷膏的皇后娘娘闻言后,拿着银匙的手微顿了一下,而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服食,好像没听到一样。
叶婉茹听到轩帝的这句问话,便不由自主地将眼中的目光微微一错,看了一眼对面的顾清临。
这时的顾清临听到轩帝的问话刚要起身回话时,便看到叶婉茹看过来那带着浓浓恨意的一眼,和眼中那一丝清晰可见的泪光。
这一眼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直接插在了顾清临的心中。刺痛他的不是婉儿眼中的恨意,而是那一丝隐忍的泪光。
此时的婉儿还尚且不知道发生在叶大人身上的事,若是婉儿知道了,又要如何去承受?
柏衍的事情已经够让婉儿焦头烂额,而叶大人的事情则是更加的棘手……
婉儿这一年来虽说比从前成长了许多,可到底是一个女子,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是累的时候,一个坚实的臂膀和怀抱。
而不是需要她稚嫩单薄的肩膀,去扛起任何的责任和使命。
这些都不应该属于她,而他却不能给他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去告诉她,他在的,一直都在。
他怕的则是婉儿会因此一蹶不振,甚至是悲伤欲绝,且更怕轩帝会不顾一切后果地将重罪施加给整个叶府。
那时,依照婉儿的倔强性子,一定不会独善其身。
而这一切虽说是落进了轩帝和幕后之人有意的圈套中,可归根结底还是他太过轻敌、太过自以为是,才酿成今日的大祸。
虽然他知道没有今日这一遭,日后这样阴损的伎俩也会再一次出现,可他心中的自责还是不断地涌出,并将他缓缓淹没。
他收起了心中的所有情绪,缓缓咧开嘴角,对着叶婉茹投以一个略显轻浮的笑容,而后从容不迫地从席位上起身。
轩帝见到顾清临的这个笑容是,上扬的嘴角微微向下压了压。
“回禀陛下,依臣之见,应是叶小姐的谋略在清临之上。”
顾清临一本正经地说完后,挑了挑眉角,口中轻笑一声。
“老话儿说的好哇,好男儿不与小女子争斗么!”
顾清临这话一出,大殿中有两位青年公子忍不住低笑出声。
而武安侯世子封青阳听到顾清临这话时,却是眼中有些许的薄怒升起。
这个泼皮,竟然当众调戏好友遗孀,但真可恨!
听到顾清临的这个回答,轩帝眼中方才因为上一句回答而升起的冷意锐减,而后轻抚手掌捋着胡须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不与女子争斗!小顾卿家总是这般的出人意外。”
“原本朕还以为小顾卿家是谦虚,抑或是承认不如人,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作答,堪称精彩啊!”
轩帝的声音十分愉悦,好像再一次将殿中跪着的裴御医和玥王殿下遗忘。
听闻轩帝这般赞誉,顾清临并未接话,而是面上带着笑容谦逊地对着上首的轩帝拱手作揖,便又做回到席位上。
范智双听见轩帝这般夸赞顾清临时,眼中有丝丝鄙夷和些许的恨意涌出,搭在膝盖上的手也紧紧地攥着。
空旷且安静的大殿中,只能听闻轩帝爽朗的大笑声,那跟着附和的两道干笑声甚是低哑,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待轩帝笑够了才轻咳了两声,而后声音略显低沉地问道:“不知塔拉塔娜公主如何看待卓阳国与大耀国的关系?”
问出这话后,轩帝眼中的那一丝笑意彻底凝结在眼底,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些严肃非常,但整个人却又显得放松非常,正靠在椅背中,目光直视着叶婉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顾清临在听到轩帝这样问话的时候,轻轻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滚的怒气和恨意。
方才他未顺着轩帝的话语对自己大夸特夸,就是不想让轩帝将这矛头对准婉儿,却没想到轩帝已经打定主意势必会将婉儿拖下水。
这时的皇后娘娘恰好要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听到轩帝的问话后,她的手不禁抖了抖,就连那空空的杯盏都有些倾斜。
若不是梦月姑姑眼疾手快接住了白瓷杯盏,只怕这杯盏便会摔碎在地。
叶婉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紧,同时轻轻地吸了口气。
“婉茹以为两国之间应是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关系。”
“那么,依你之见,最强大的劲敌又是谁呢?”
轩帝似是漫不经心地紧随其后便问出口来。
这话一出,顾清临、封青阳、皇后娘娘几人眼中的神色骤变,就连跪在殿中的玥王殿下闵柏淳都有些神色微变。
因为他们知道,这才是今夜里轩帝的最主要目的。
而这一切,也才刚刚开始而已。...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三十九章 人心阴暗
轩帝轻飘飘吐出的这话,如同那外面暗夜中的一记惊雷一般,从叶婉茹的头上划过,同时震得她头脑中出现刹那间的空白。
但紧随其后,今夜所发生的种种,包括她先前在皇后娘娘宫中所听闻的事情,全都串联在了一起。
原来这才是轩帝的真正目的!他是为了引出她的话,抑或是由她口中之言,再引申出爹爹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先前玥王殿下一再追问,欲谋逆之人是谁时,轩帝三番五次避而不谈的原因。
因为他想通过自己的这一次作答,来昭示叶家的“勃勃野心”,从而顺理成章地便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坐实。
而她的这个回答,不仅仅关乎着爹爹的安危,也是整个叶府的安危,更甚至是关乎着整个叶家的安危。
若是她答云帆国司徒雷是最强大的劲敌,那么就有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之嫌,更是对大耀国上至众臣轩帝、下至无数将士百姓们的一种蔑视。
毕竟在许多人眼中都会以为去岁云帆国的冒犯只是一种偶然,而大耀国依旧是屹立于诸国之中最强大的国家。
堂堂一个泱泱大国,又岂会忌惮一个土地贫瘠的弹丸小国?
虽然司徒雷此人野心勃勃且手段雷厉风行,做事更是阴险狠辣。
可这是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且他们也心安理得地在一个被数万万将士,用生命去守护的乐土中安享这盛世,并且佯装看不到这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若是真的这样说了,莫说轩帝会对此嗤之以鼻,就是这在座的诸位青年才俊,便会率先跳出来咒骂与她。
那些难听的话语,她可以想象出来是什么,不外乎是数典忘祖之辈,抑或是卖身求荣的激愤之言。
而她若说是卓阳国,那么便更加的顺了轩帝的心愿,从而他便会直接派人将自己捉拿,更会在这夜宴上便大发天子之怒。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轩帝得逞的,并且她也不相信轩帝当真会草菅人命!
爹爹是为朝中重臣,若是爹爹当真有谋逆之举,理应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待正确确凿之时,方可定罪。
现在不过是一个未知的证据便定了罪,置法度于何顾!
虽然他是一国之君,但国之下又有数万万心明眼亮的臣子和百姓,这天下虽是冠闵姓,但却不是他轩帝的一言堂!
这个时候的顾清临、皇后娘娘、武安侯世子封青阳三人,都不禁为叶婉茹捏了一把汗,生怕她接下来的口中之言会将这件事情推上不可挽回的局面,然而他们更怕的是轩帝的有意责难。
叶婉茹沉淀着心中压抑的焦急和怒气,不卑不亢地看着轩帝。
“陛下,婉茹以为最强劲的敌人是每个人的心,而不是外力下所涉及的人或事。”
清丽的女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这一回答十分出乎众人的意料,但同时却也让许多人眼中生气了一缕深思。
顾清临听见叶婉茹的这一回答后,眼底渐渐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和赞许。
婉儿的这个回答,可以说是非常折中的说话,且让轩帝不能挑出错处来,
世间最可怕、最难以猜测的便是人心,同时各人的内心确实也是每个人所遇上的最强劲敌人。
就像身在军营中的将士一样,若是心存恐惧畏惧生死,那么面对迎面袭来的敌人,他处却束手就擒以外便是临阵脱逃。
而这两种情况下,等来的依旧是死亡。
不仅仅只有在沙场如此,身居庙堂之上也依旧如此。若是不能抵抗对于金钱和美色的诱惑,那么立于庙堂之上便会被人捉住把柄,而这把柄便会像一柄悬在头上的利刃,说不准何时便会落下。
人只有真正的战胜自己内心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和已知的诱惑,才能昂首挺胸坦荡凛然立足于天地之间,俯仰间更会无愧于本心。
然,婉儿虽然这样言之是没有错,但对于轩帝这种猜忌多疑且阴险诡谲之人来说,这些话语于他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就像轩帝、就像朝中的奸佞之人、就像那数不清的鼠辈一样,每个人心中都曾存有满腔的抱负与热忱。
然而当这些外来的诱惑渐渐蚕食他们的意志时,他们便会失去本心,变得随波逐流。也终将忘却曾立下的誓言与信念,变成了那魑魅魍魉中的一员。
这样的人永远都除之不尽,因为人的贪念和欲望是永无止境的。所能终结这些的,也终将是胸腔里的那一颗心而已。
就好像他,若是不能战胜那些眼中挥之不去四溅的热血,就算等来了河清海晏那一日,他也终将不能再身穿铠甲去守家卫国。
虽然这一双手也曾染上了敌人的鲜血,但他永远也无法忘却那些喷溅在脸上,似是岩浆一样滚烫的、同袍的热血。
那些血如同深深刻在他心上的一道道烙印,永远无法被抹除填平。
轩帝似是未听闻到叶婉茹的这句话一般,又像是被叶婉茹这一句非他所想的回答有所震惊,眼中的神色浮浮沉沉,微微弯起的嘴角也渐渐压了下来。
“哦?人心吗?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朕倒是第一次听闻。”
轩帝刚刚还算和缓的面色渐渐地便有些深沉起来,一双眼睛像盯住猎物的鹰隼一般,狠狠地凝着叶婉茹。
“呵呵,想不到笨口拙舌的叶卿家,竟然生出一位伶牙俐齿巧言善辩的女儿来,倒是朕孤陋寡闻了!”
似笑非笑地说完这一句后,轩帝似有所想地长叹一声。
“见微知著啊!朕的脚下有如此玲珑心思的女子,朕竟然从未知晓,可见这朝堂中、这天下事又有多少是朕不知之事!”
口中带着喟叹之意的轩帝越说越变得有些愤怒,眼中更是升起浓浓的失望和忧心忡忡,似是真的再为臣子的报喜不报忧而焦心一般。
然而叶婉茹知道,这不过是轩帝再一次使出的障眼法罢了,为的便是让她放松警惕之心。可她又如何敢相信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章 水性杨花
顾清临一口气提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攥着,轩帝这话中不过是在暗指叶大人的事情。
以他所知,轩帝派重兵包围叶府的时候,恰好是在众人进宫以后。
若说一开始轩帝并不想让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那现在这般的一语双关,不是更加的引人猜测吗?
莫说在场中的这些人中没有痴愚之人,就算有,在轩帝这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下,大多数人也会想明白他今夜为何会数次的大发雷霆。
他们个个饱读诗书,心怀抱负,但却并未真正接触到朝局中的那些腌臜苟且之事。他们虽然满怀着一腔热血,但却也正是难辨是是非非的时候。
而轩帝,却恰好利用了这一点。
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成为轩帝手中一柄极为锋利的利刃,而利刃所对准的人便是叶大人、甚至是婉儿。
顾清临心中的悔意和怒火交织在一起,竟压得他几欲窒息。
轩帝说罢这一句后久久未语,就那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殿外,那被掩映在雷鸣闪电暴雨斜风交织的夜幕,始终不曾移开视线。
叶婉茹转了转眼珠,看了一眼一脸深思的轩帝,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皇后娘娘,而后轻咬舌尖,那句哽在喉咙中的话便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始终没有动作的轩帝,缓慢地转过头去,极为隐蔽地看了一眼大统领聂海阁。
叶婉茹看到轩帝的这一动作,已经到了唇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而后她便看见聂大统领对着轩帝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
只这一个眼神,便让叶婉茹如身坠寒潭之中般,瞬间便被冰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若是小安的消息属实无误,那么爹爹自从被轩帝派人请进宫以后,便被聂大统领安置起来。
她本以为在宴上或是宴席结束后,便能面见爹爹,但却从未料到这一场宴会拖延了许久,而爹爹的消息也早在进宫之中便终止无讯。
唯一知道爹爹身处何地的便是聂大统领和轩帝,如今他二人这般隐晦的交流,能涉及的事情,想必定然是与爹爹有关。
而若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只怕轩帝接下来的话,便会是在众多公子面前揭露这一事情真相,毕竟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
所有的阴谋阳谋行进到现在,为的不过是能更加义正言辞的来指证爹爹罢了!
原来轩帝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加卑鄙无耻!而与轩帝沆瀣一气的顾清临和瑞王殿下闵柏涵,则更是鸡鸣狗盗之辈!
叶婉茹轻轻吐出一口憋在心中的憋闷之气,而后语速缓慢且有力的轻吐出口。
“陛下所言也并非全然正确,婉茹有自知之明,且并非外面传言的那般聪慧伶俐,有的不过是一颗固守的本心罢了!”
说罢,她眼眸轻扫视线落在了顾清临的身上,而后似笑非笑道:“若说有玲珑心思之人,婉茹以为非顾公子莫属。除夕夜宴上顾公子的一番大袖之论,和去岁在大王兄别院的那一番言谈,仍旧叫人记忆犹新且深感佩服。”
叶婉茹说完这些,忍不住轻轻地舒了口气,现在爹爹在轩帝手中,她自是不敢在言语上太过放肆,但顾清临却别想置身事外!
若是顾清临当真清白无辜,又岂会在归来途中屡次行径鬼鬼祟祟,她若是不把他也完全的拖下水,岂不是愧对顾清临这一路上的装模做样?
况且轩帝若是有意借爹爹的事情开刀,那么首当其冲的便应该是顾清临才是,毕竟顾清临是先搭上了耶律大王兄这条船,继而才能被轩帝得以重用。
皇后娘娘封于馨听到叶婉茹这话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有些愉悦的笑容啦。
听到这话的顾清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但脸上的神情却颇带着些洋洋自得,仿佛被叶婉茹夸奖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
而在场中的众多年轻公子听罢叶婉茹这话,有几人眼中升起了淡淡的鄙夷和不屑。毕竟他二人这般言行颇有些互相吹捧的嫌疑。
更何况顾清临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凭什么陛下如此重用于他!又凭什么在大家展示才艺的时候独独对其赞誉有嘉!
早已经激起了众人心生嫉妒的顾清临,那眼中的得意被众人中看在眼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一直未言语半分的范智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说话的叶婉茹,眼角泛起些许的淫邪,口中轻声的唾骂了一句。
“水性杨花的臭婊子!”
听到这一声近乎低喃的咒骂声,顾清临缓缓地偏过头去,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说话之人。
他眼中泛起了些许的猩红给,面色也冷凝的有些吓人,像一个盯住猎物的豹子,在下一瞬便会扑上前去,用锋利的犬齿和爪子将猎物撕碎。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狠狠地盯着范智双看,若不是时候场合不对,他恨不能立刻就冲过去杀了他!
若是说他几句他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涉及到婉儿,可就另当别论了。
看来先前他说要打掉范智双的牙,对于这种口中无德之人还是太轻了些!
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生非,但偏偏有人找上门来送死,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了!
轩帝在听罢叶婉茹的话后,眼中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也顺着看向被说之人顾清临,而后扯起一边嘴角,似是带着赞许又像是带着轻慢。
“小顾卿家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但资历尚浅,阅历也少,需好好历练一番,方可成大器。”
轩帝眼中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顾清临,而后目光打了个转儿,又落回到叶婉茹身上。
轩帝这话中之意丝毫不掩饰对顾清临的盛赞,但顾清临却从中听出了意有所指,但他却不会是踩着叶大人上位的奸佞鼠辈。
“尔等以为如今是太平盛世,实则掩映在这盛世下的却是激流暗涌,朕远居庙堂之上,又以近年来发生的种种,朕常感身心俱乏。”
“但就是这个时候,竟然有朕的臣子与外邦势力联合,欲要谋夺朕的天下。”
“不知对于这件事,公主殿下有何高见啊!”
轩帝缓缓地转动着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凌厉的杀气。...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一章 歹毒狠辣
听罢轩帝的这句话,不止叶婉茹心中狂跳如殿外那滚滚的雷鸣,就连皇后娘娘封于馨、顾清临和武安侯世子封青阳三人都不禁心中开始狂跳起来。
不同的是,皇后娘娘封于馨和顾清临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而尚不知情的封青阳却以为是陛下有意刁难婉茹。
毕竟大耀国开国以来就从没女子入朝堂为官的先河,且后宫之中更是有训:女子不得参政。
陛下问出这番话,无异于将婉茹推到了一个敌对的方向,且敢在陛下面前坦言朝中局势的女子,将来这金陵中又会有谁家敢娶?
心思太过聪慧狡黠的女子虽会被人称赞,但若是高门贵府中为子寻妻却大都不会求取这样的女子,毕竟哪座高门贵府中没点肮脏苟且之事。
若是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子娶进了门,那府中的大事小情还不是都要被看在眼中,更有若是遇上刁蛮的毒妇,岂不是斗不过这样眼光毒辣的女子?
陛下一口一个“塔拉塔娜公主”,显然早已经不将婉茹视为大耀国臣民。陛下这么做,不亚于在断了婉茹的后路,更歹毒的心思,便是不想将来婉茹能在金陵嫁个好人家。
更莫说要嫁给瑾瑜王爷为妃了,故友出事以后,瑾瑜王爷所作所为他和远洋伯世子都看在眼中,若说瑾瑜王爷对婉茹半点情谊都没有,那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且好友已经不在了,他自是愿意这个苦命的女子能再另觅良人,而不是去守着一座空坟去孤苦一生,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
但现在陛下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堵不断堆砌起来的高墙,而婉茹便是那高墙中的人。
今夜的陛下太过有些不寻常,缘何会对婉茹一个女子处处针锋相对呢?
若是陛下心中对婉茹的这一重身份心有顾忌,那是不是未免太过有些杞人忧天了?
而众多年轻公子们则被轩帝的第一句话有所震惊,毕竟这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事情。并且他们所能安身立命的家国也并未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强大繁荣。
但更让他们心中有些惶恐的却是,这话竟然是出自陛下之口。若是换成了旁人,他们大约会鄙夷一句,杞人忧天。
可若是从陛下口中说了出来,那么事情也许远远比陛下所说的这些还要严峻,毕竟如若事情没有到了一触即发不可挽回的地步时,就算是为了稳定人心,陛下也不会将这件事宣之于众。
再有,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不正的奸佞之辈勾结外人,这又让他们如何不能气愤!
且今夜陛下话里话外,始终都对这个“冒牌公主”充满了敌意,那这生出谋逆之心是谁,可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么!
众人仔细的推敲一番后,看向叶婉茹的眼神便充满了敌意,甚至是有几人看顾清临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要不是他引狼入室,又哪里会有机会给叶婉茹攀附敌国王子的机会?而顾清临则更是还因此得到了陛下的重用!
跪在殿中的玥王殿下闵柏淳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看来,今夜是有大事要发生啊!那么父皇对于他的事情可能就会无暇顾及了。
只是和段恒毅一样是短命鬼的老三,怕是不能看到今夜如此精彩的一幕了!
真想让老三、大耀国独一无二的瑾瑜王爷看看,这个敢对他指桑骂槐的小女子是如何背负上通敌卖国的骂名!
不过可惜的是,老三并不在此,若是老三在此,以他对叶家女的倾慕之情和对于叶洵的情义,只怕今夜这个替罪羊也就不是他玥王爷了。
眼下他也不过是在代人受过啊!
这笔帐,他都要一同记在老三的头上,否则他今夜所受到这诸多不公甚至是有些屈辱的遭遇,岂不是要无处宣泄了?
呵呵,不过这也要看老三能不能有命活才行啊!
实在不行,也还有大王兄和那个该死的老四,再不济还有顾清临可以任他宣泄这一腔的怒气。佐不过,父皇想看到的不正是如此吗?
闵柏淳缓缓低头,遮盖住了嘴角上那一抹越发压抑不住的得意笑容。为他自觉第一次猜透轩帝的心思而洋洋自得。
叶婉茹耳畔回响的都是那“咚咚咚”不停狂跳的声音,像是胸腔里那一颗心已经跳出来了一般,再也不闻其他。
这个时候她真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何会轻信他人的有意诬陷,又为何会对叶家下手!
他是早有预谋还是无意之举?这些虽然都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疑惑,但却不会真的问出口,这些只能她慢慢的去自己寻找答案。
就像大将军一事一样,这一切都只能他们自己慢慢调查,直到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这话一旦出自她口,便于无形之中将这罪名坐实,更是遂了轩帝的心愿,她不会主动将这盆污水扣在叶家头上。
“陛下,婉茹以为……”
叶婉茹话尚未说完的时候,便有一位公子猛地从席位上站起身来,一脸义愤填膺地怒指着叶婉茹。
“好你个吃里爬外的叶家小姐!枉费陛下对你的这一份信任,如今做出这背信弃义的事情来,怎么还能厚颜无耻地站在这里夸夸其谈!”
叶婉茹尚在怔忡时,便又有数位公子接连站起身来,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纷纷开始指责叶婉茹。
“就是,叶大人为人一向忠耿无私,却怎么教导出你这么一个忘本负义的女儿,当真是丢了叶大人的脸面!更是毁了叶大人的清廉中正之名!”
轩帝像是也没反应过来一样,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竞相站起来指责叶婉茹,但当他听到这位公子口中对叶洵大肆赞誉时,眼中有冷凝一闪而逝。
“呵呵,从前在下便听闻叶家小姐是灾星转世,谁人招惹上,谁人便会倒了大霉!从前在下还不信,可现在桩桩件件摆在眼前,却叫人不得不信啊!”
“可不是,这才多久,去年前大将军家父子二人接连出了意外,更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常,一代忠臣良将落得如此遭遇,又如何能不叫人唏嘘!现如今整治水患代陛下安抚民心的瑾瑜王爷病重在瑜城,接连祸及我大耀国的战将你还不知足,如今又来殃及我整个大耀国吗?”
“信阳兄言之有理,去岁自大将军出了事情以后,陛下龙体便一直有恙,前几日在下听家父言,陛下龙体已经有所康复,但今夜在下却听陛下屡屡低咳不止。”
“敢问叶小姐,尔心如此歹毒狠辣,你究竟意欲何为?”...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二章 您以为呢
这最后一句话不是别人所说,正是先前便对叶婉茹起了淫邪之心的范智双。
他赶在众人之后才站起来语气缓慢的说完这一句,且还像怕众人不能听清一样,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完。
言毕后,他并没有像众人一样纷纷坐回到席位上,而是就那样站立着,双眼凝在叶婉茹的脸上,似是再等她的回答一样。
范智双眼中隐约间便泛起一丝淫邪的光,死死地盯在叶婉茹的脸上,且他的呼吸也越发的急促,就连脸上都已经有些亢奋之意出现。
顾清临偏过头去,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看向范智双,桌下摊在膝盖上的手轻轻张开复又紧紧攥起。
骨节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而他在心中已经想出了不下数十种杀死范智双的手段。
这个无赖泼皮,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的那副癞蛤蟆模样,凭他竟敢也想肖想婉儿!简直是恬不知耻!
看着众人站出身来均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口中说出句句无一例外都是诛心之言。叶婉茹深觉怒火升腾的同时,更多是深感讽刺。
就是这样一群只会唇枪舌剑的人久久霸据朝堂,若是他们的唇枪舌剑能将敌人喝退,她倒要敬他们一声是个英雄。
只是现在却将矛头对准了她一个女儿家,又如何能让人高看一眼?不过都是些个随风飘浮的墙头草罢了!
而更加可恨的是,他们竟然妄图重提大将军一事,并将这件事发生的缘由归咎在她身上。
大将军和恒毅出事时,他们在哪?那时怎么不见他们站出身来去调查真正的起因?更甚至是大将军和那五千轻骑尸首全无,怎么不见他们追问此事?
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到现在只落得一个“前”字,人心当真可畏!更可恼的是他们提起大将军,也并非是在为大将军等人鸣不平,而不过是想将这罪名强加在她头上。
他们都面目狰狞,言语放肆,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跳出前来指摘她,他们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和谩骂她?
“诸位公子所言句句在本宫看来,不过都是虚妄之言,更甚至是诽谤之言!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之言,竟然也能被尔等搬到这里来。在本宫看来尔等和搬弄是非的小人并无甚区别。”
“本宫同读圣贤书,但据婉茹所知,并没有哪一本书中教习过,任何的一句流言蜚语可以作为依据给人来定罪。”
“尔等可知,诬陷、诬蔑皇族一罪等同于重罪?今日你等之言本宫记下了,他日定会一一讨还!”
叶婉茹平静且冷漠的目光一一扫过方才说话的那几人,最后瞥向范智双时,眼中尽显讥讽之意。
又一个仅凭着几句奉承之言的狂徒,再一次被不作为的轩帝钦封官职。
推翻轩帝的无为之政似是已经是必行之举!
如若不然,只怕日后这世间便再无大耀国。
对上叶婉茹那一眼时,范智双眼中瞳仁深深地缩了一下,而后他的脸上便在瞬间绽放出一片激动不已的红光。
叶婉茹的这些话落地后,皇后娘娘封于馨和封青阳二人同时替她捏了把汗。这些话语虽是没错,但却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几位说话的人被叶婉茹反驳的哑口无言,眼中泛着恨恨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叶婉茹,而又有一位公子试图站起来辩驳,但看到轩帝严肃的面目时,只是坐在那里扭动了一下身躯,便作罢了。
而实则应该最为紧张不过的顾清临,眼中却丝毫没有焦急的神色,反而带着浅淡笑意的眼中有些许赞扬。
事到如今,若婉儿再像方才那般的投鼠忌器,只怕不仅会让人以为软弱可欺,更会让轩帝以为这公主的身份不过是形同虚设。
如此一来,威慑一下轩帝也好,毕竟婉儿身后站的是整个卓阳国皇室。
卓阳国的几位皇子殿下与国主和王后,远比轩帝以为的要看重婉儿。
这就是轩帝算错的地方,而轩帝也一定会有所顾忌,毕竟先如今的大耀国国力不升反降,且去岁冬天和今年夏天接连发生的水患,已经严重的影响了粮食储备。
而再观卓阳国,近年来国力稳定上升,已经远远有赶超大耀国的势头,再有那几位王子殿下也都是人中龙凤,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兄弟几人心齐。
只这一点,便已经远远地超过大耀国如今之势。
战事一旦触发,并不是十天半月便能解决的,如此的劳民伤财不说,如今驻扎边陲望朔城的将领则是一个酒囊饭袋之徒。
这样的人驻守望朔城,只怕就连那地图看不看得懂都两说,更不要说行军布阵了!
若是轩帝不想让战事一触即发,那么婉儿这些话于他来说,便也算不得什么了,毕竟是他轩帝有意纵容在先。
皇后娘娘的眼中更是升起了浓浓的担忧神色,身体忍不住微微向前轻了些许,手上也不自觉地绞紧了锦帕。
正当皇后娘娘想要开口说话之际,一直沉着脸的轩帝却状似不经意地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皇后,而后才缓缓地转过头去。
“塔拉塔娜公主殿下,若是朕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在当着朕的面上,再威胁朕的子民吗?”
轩帝的声音彻底地冷凝下来,每一个字似是都透着寒冬腊月的冷冽之气一般,双目更是阴鸷地盯着叶婉茹的脸。
对上轩帝那一双阴鸷的眼睛时,叶婉茹心中有过瞬间的畏惧,但紧随其后便被一股难以消除的怒火所覆盖。
“陛下对婉茹所说之言似是有误解。婉茹虽为叶家女,但同时亦为卓阳国义公主,且今日陛下宴请的也是卓阳国的两位贵客,不是吗?”
“既然本宫身为公主殿下,那么这些口出狂言之徒,本宫教训两句又有何妨?婉茹不才,可毕竟也是受过大家先生教导过的。言谈举止从不敢忘先生所教,更不敢丢了叶家的脸面。”
“这些刺耳的无稽之谈,先生从未教习过婉茹,莫不是诸位公子的所授课业之人,都是一些地痞无赖之徒,才能让你们有胆子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本宫观尔等似是并不懂如何分辨是非,看来这多年的书都是白读了!且这般的待客之道,也并非本宫所学那般。”
“陛下,您以为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三章 枯灯薄雨
如今已是亥时一刻,许是因为这一日大雨不断的原因,今夜的金陵早不见了往日的灯火辉煌,独留下几盏枯灯几许薄雨。
虽已入了亥时,若是换在寻常日子了,这个时候除却那夜夜笙歌的秦楼楚馆中仍旧一片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大多数的人们已经早早便睡去。
然而今夜,却有数座高门贵府中也燃着通明的烛火,更有人或枯坐、或来回地踱步,在那等着夜归人。
雷鸣闪电接连不断,暴雨一直下个不停。
那座座府邸前在风雨中来回游荡的、早已经被风雨吹灭了的灯笼;那有些许褪了色的桃符;那府门上口含铜环面目威严的兽首,都在这样的雨夜中显得分外凝重。
叶府门前把守的卫兵已经换了三次岗,然而却始终不见那离府许久的三人归来,叶洵夫人佟安卉就那样手拿油纸伞站在门前的廊下,满目悲情忧虑地遥遥看着。
一道银色的火蛇划过雷云遍布的夜空时,照亮了她孤寂的身影,同时也照亮了她脸上一直未干的泪痕。
佟安卉就像门庭旁那大红漆柱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檐下连成串的雨水打落在油纸伞上,任由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鞋面。
连成片的雨水从檐下滑过复又打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劈里啪啦声响,这些声响就像敲打在佟安卉的心上一般。
眼见着天色越发的深沉,她的心中便也越发的不安。
这一去,是凶是吉还未可知。而她苦等的结果究竟会如何,更是她不愿去想的。
她不愿今日的事情,便应了今日的景那般。
幽暗的烛火下,隐约能见到一道人影脚下略有急促地往这边跑着,佟安卉捏在伞柄上的手不由紧了紧,就连手中的锦帕都紧紧地绞了进去。
就连她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前倾了几分,但脚下却仍旧稳如磐石一般牢牢地站在那里,并未移动分毫。
侍卫走过来后对着佟安卉拱了拱手。
“夫人,属下方才开门看了一眼,整条街上并未有车马走动的声响,想必老爷和小姐这会还在宫里呢!”
说罢后,侍卫抬头看了一眼佟安卉,压下眼中的忧虑,而后宽慰了一句。
“夫人,现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应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老爷为官清正廉明是朝中诸位大人有目共睹之事,想来这件事也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诬陷之名一旦洗清,老爷和小姐定会平安归来。您若是再受了风寒,小姐和老爷岂不是要心疼。”
侍卫虽然这样宽慰着佟安卉,但他眼中浓浓的担忧却挥之不散。
这两个时辰里,他跑到前门不下十次,眼见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巡逻的卫队,却仍旧始终不见半个人影是往叶府方向来的。
而现在瑾瑜王爷又不在京中,若是这一项罪名被落实,只怕那时候的瑾瑜王爷也是无力回天的。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说不准一会儿老爷他们三人就回来了。”
佟安卉口中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双眼仍旧盯着门口的方向看着。
下午在老爷被带走时,她便已经将这个消息让雪莹带来的侍卫传回卓阳国,只是这一来一回路途实在遥远。
若是陛下当真有意让叶家从重臣之位跌下,那就算德玛加王收到消息,也是为时晚矣。
佟安卉嘴角微微弯起些许,露出一抹凄苦的笑容,这些事情老爷从不让她参与,为的也不过是想她安心罢了。
可现如今之势,又哪里能有安心?他们三人在宫中情况不明,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安眠?
“是,夫人,您仔细身体,属下带人去巡夜了。”
侍卫微微颔首后,便走出了洵卉院。
老爷虽然不在府中,可府上却要一切照旧,他们现在不能妄动,能做的,便是为老爷守好这座府邸。
一队腰间佩剑的侍卫手中提着风灯,在雨夜中像是过去无数夜里那般,开始绕着整个叶府巡逻。
高墙外,便是一队队身穿冷硬铠甲的卫兵,他们的手都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像是青松一般伫立在高墙外,无端端地便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下午时分,那位靠在墙角睡觉的乞者也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更让叶府的门庭显得有几分寂寥。
墙里的人,在努力地营造一个一切照旧的模样,墙外却是重兵把守。
虽只有一墙之隔,但这道墙所隔绝的却是生与死,却也是希望之火,更像是两个世界。
顾府中顾言的书房里燃着数盏通明的烛火,院外的各处灯笼早已熄灭,这冷风冷雨的夜里,莫说有人走动,就连那夜行的鸟儿也早早就归了巢。
是以,这一间亮着烛火的房间在整个有些漆黑的府邸里,显得分外扎眼。
相比于佟安卉的凄苦无助和忧心忡忡,下午听闻到消息的顾言却颇有些心情愉悦,甚至已经自斟自酌了好几壶酒。
大开的窗外便是暴雨倾泻,沁凉的雨意透过窗子习习送来,带走了屋内些许弥漫的酒香。
圆桌上已经摆了两三个空壶,眼中已经露出些许醉态的顾言却仍旧像是意犹未尽一般,一手捻着脆皮核桃,一手点在桌上,口中咿咿呀呀的唱着含混不清的戏文。
一张布满酡红的脸上是满溢出来的笑容,就连眼角都堆叠起层层叠叠的皱纹。
“呔!魑魅魍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右手并成剑指的顾言喝出这一句戏文后,手臂也摇摇晃晃地伸了出去,随后便听闻一阵疏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吾儿清临当真是绝世鬼才!这般的奇思妙想除却我儿,世间还有谁人可为?”
“想不到你叶洵竟有一日能栽到吾儿手里,哈哈哈,气死你个老匹夫!让你处处和本官作对!”
“儿子替老子报了仇,也算是妙事一桩,老夫身心甚慰啊!”
口中高唱这一句后,满面红光的顾言便又拿起桌上的酒壶,摇晃了几下,听见些许清泠的声音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咂咂嘴后倒出一满杯便一饮而尽。
门外,冒雨前来的顾从云一脸阴沉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已经搭在了门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看来,今夜他不久该来,且就不该抱有那最后一丝的念想!只怕这个时候老头子早就忘了这么多年,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人是谁!
此子不除,这偌大的顾府中只怕再无他容身之处。
顾从云扔掉了手中的伞,阴沉着脸走在雨中,向着方才的来路走回。...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四章 所属何人
顾从云走进雨幕中,不过短短的霎那间,浑身的衣衫便被打湿殆尽。瑟瑟的冷雨中,顾从云的脊背挺得绷直,就好像那园中屹立的苍柏一般。
耳边尽是暴雨洗刷屋顶、冲击树叶、拍打地面的声音,然而他还是透过这些声音,清晰地听到自背后传来的阵阵开怀笑意。
那句句夸赞犹在耳边回响,这笑声更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就为今日这一遭,父亲便将那过去多年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抹平。
而他为父亲、为顾府、为整个顾家做过的那么多事情,竟全然抵不过那个孽种这一次的小人行径。
顾清临这个孽种便是心腹大患,如若不除,便始终让他如鲠在喉,偏父亲还看重这个孽种。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咳咳……哈哈哈……”
本就染了风寒的顾从云被凉风雨一呛,便发出了几声低咳,而后便是一阵低哑的笑声。
他脚下的步伐渐渐变得缓慢,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就连那挺直的脊背也垮塌下来,仿佛这一笑便散去了强撑着他的那股遒劲力道。
花园中那些白日里竞相绽放的花朵早已凋零,更是不知在何时,便被吹落了一地的落红,只剩下满目的残枝败叶,唯有透过清新的雨气中尚能闻到一丝残存的花香气。
通向花园暖阁的那条曲径上,盏盏放置着夜明珠的石灯笼中发出团团幽幽的光晕,照亮了来路的同时,也照亮了那道道雨幕。
两排伫立在风雨中的侍卫仿佛都变成了这园中的一草一木,接受着风雨雷电的无情洗礼,沁凉的雨珠顺着侍卫们身上所穿的铠甲滑落,而后坠地,又在地上开出一朵透明的水花。
雨夜中除却雷鸣声,似是已经再不能闻其他,而与这曲径相距不算遥远的暖阁大殿中,气氛则更加地静谧。
这样诡异的静谧氛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在今夜这大殿中。
一鼓作气的叶婉茹说完这些话后,手心中已经紧张到沁出了些许的薄汗,一颗心也“咚咚咚”地狂跳不止,这声音直在耳畔回响不断。
坐的挺直的顾清临眼中已经掩饰不住那一汪浅浅的笑意,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抚掌大赞一声。
这么多年来,莫说有人敢当面驳了轩帝的面子,就是那些自视甚高满口仁义道德的公子们,想必也没被人这般的指着鼻子骂过。
不过,他们也的确该骂!
不只是该骂,更应该敲打一番才行,若不然他们又怎么能长记性呢?
方才说话之人他都一一记了下来,他不是君子,报仇用不着十年,也许十个时辰后,这些人便都会为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而受到应有的惩罚。
一旦落了下风,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便都跑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但真叫人恨的牙痒痒。
这些人他段恒毅从前不识,以后更加不会结交!一个个狰狞丑恶的嘴脸实在让他忍不住作呕。
众人在听罢叶婉茹的话后,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无措,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哗然,眼中纷纷露出极为恼怒的目光。
最后这一句叶婉茹虽是问向陛下,但方才那句句讥讽轻视之言,可都是在讥讽他们。
身为男儿,若是今夜被一个黄毛丫头欺负了,那日后他们在金陵还如何行走,且陛下又会如何看待他们?
“放肆!叶婉茹你可还知道你如今脚下的土地所属何人吗?你就是如此大逆不道地在和陛下说话吗?”
范智双在众人说话前率先跳出来,伸手指着叶婉茹大声斥责着,说到“陛下”时,还一脸恭敬地对着上首的轩帝微微抱拳颔首。
看到被她敬爱有嘉的额格其恍若被千夫所指般站在那里,呼延雪莹当下便腾地从地上起身,一手摸向腰后,随后便抽出了长鞭。
紧接着“啪”的一声响,一个鞭花在大殿中炸响开来。
“大胆刁民!你可还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本郡主劝你立刻把你的爪子收回去,否则本郡主的鞭子可是不长眼,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你,本郡主可是不赔你一钱!”
众人被河阳郡主的这一声厉喝和一记响亮的鞭花震得浑身一颤,而后眼中升腾起来的怒火便也更加的旺盛,但同时又有那么一丝看好戏的心思藏在其中。
毕竟今夜出了风头可不止顾清临一人,这位平时一棒子打不出半个屁的闷头青范智双也算一个,如今他受到河阳郡主的刁难,他们又何必冲上前去自讨苦吃呢?
谁不知道河阳郡主是德玛加王宠爱的掌上明珠,而今夜得了职位更不是他们这些人,受到了陛下的恩惠,那么为陛下出一份力也自是在情理之中。
众人像约定好了一般,互相隐晦地使了个颜色,便都纷纷开始沉默不语。
一直不发一语的轩帝将投在叶婉茹身上的阴翳目光微微错开,落在了那道拿着马鞭的女子身上,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和压抑的怒气。
虽是如此,但轩帝却并未说话,而是重重地呼了口气,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范智双身上。
只这一眼,便让被呼延雪莹这一声怒喝惊得有些变了脸色的范智双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他像是受到轩帝的鼓励和期许一样,脸上开始随着越发急促不定的呼吸开始布上一层兴奋不已的红光,就连眼中都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若是今夜,他能完胜这两个贱人,那么来日便是他平步青云之时!
范智双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角也开始有淫邪的光泛起。
“河阳郡主未免太过有些目中无人,你在卓阳国肆意狂放惯了,本官可以不理会。但今夜,此时此刻,你脚下的是我大耀国陛下的皇宫!你还敢如此的不加收敛,分明是有挑衅之意。”
“我大耀国的儿郎,虽不似卓阳国那样人人尚武,但却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若是你再敢撒野,对陛下大不敬,那么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本官虽然不能打得过你,但对于胆敢对陛下不敬之人,本官就算以身相护也是无惧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五章 巧言令色
范智双说这话时,虽是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模样挺了挺胸膛,但当他眼睛落在河阳郡主遥遥指过来的长鞭时,眼中还是有些许的畏惧升起。
众人看见范智双这般的行径,心中便都存了几分鄙夷,看向范智双的眼神也都有些不善,本来今夜范智双就抢了他们的风头,现在又开始迫不及待地向陛下表忠心。
有两位席位相邻的公子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嘴角微微扬起,挂着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
一个小小的从八品鸿胪寺主簿,若是换在寻常,就连进宫参加宫宴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能在他们一众子弟前摆起了官架子。
虽然说这官架子并非对他们所摆,但到底还是让人心中对此极为厌恶,且他们也更加的看清楚了范智双此人的狼子野心。
此人不过刚刚得了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便开始作威作福起来,若是日后此人当真节节高升,那才是真正的小人得志。
就像那位除夕夜上得了官职的顾清临一样,但顾清临与范智双又大为不同。
毕竟顾清临的出身在那,他的背后有一品大员的御史大夫爹在,即使没有陛下的钦点,只要顾大人上下活动一番,顾清临的官职早晚会有。
但范智双却不同,他的长兄官职低微,上面又有古板的孔笙压着,就算范智杰有心也是无力的。
这也就是为何今夜不见陛下的宠臣顾清临出言反驳,反倒是这个范智双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上窜下跳的原因。
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对着叶家小姐,顾清临不忍心伤了美人心罢了!
今夜这一滩浑水他们已然不能置身事外,但却不能越淌越深,否则一人身沾泥垢事小,再把家里的人拉下水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下虽是来势汹汹,但卓阳国河阳郡主和叶婉茹二人也都不是善茬,情势究竟会倒向谁还未可知,况且家里头现在也并未参与党争一事。
今夜的事情虽说已经是避无可避,但还是要尽可能的不沾更多的腥,免得惹火烧身才是。况且数位殿下尚且在此,他们都并未言语半分,哪里又轮得到他们来出头?
就算今夜陛下不是无的放矢,但事情若是真的,那可就牵连甚广了!
这件事最好的做法便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以免祸水东引只是其一,二则现如今的情势更加不是他们这些年轻子弟们出风头的时机。
范智双如何行事并不关他们的事情,况且这范智双看似句句敬重陛下,实则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陛下的心中分量更重一些。
否则,就以他的出身来说,只怕用不上两三日,陛下早就会将他忘在了脑后。
这两位公子眼神互相交错一番,便都已经明了对方心中所想,而后便收回视线垂头不语,仿佛想置身事外一般。
顾清临满是厌恶地看了一眼说话的范智双,想不到区区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官竟能有如此大的胆子,真以为轩帝会维护于他吗?
莫说是河阳郡主,就算是这些贵族子弟中任何一人打骂了范智双,只怕轩帝为了维系和朝臣的关系,都不会重罚犯案之人。
毕竟谁让范智双出身并不光彩呢?
轩帝口口声声、声称不在乎出身来历,但这话可谓是天大的笑话。
身为一国之君,向来最注重的便是血脉出身,凡是更是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像范智双之流就连科举考试都参加不了,从律法的严苛上不也恰好能表明这一点吗?
只怕今夜轩帝说出那一番话,也是别有用意的,但可惜的是范智双这个无赖之徒竟然当了真!若是换在寻常,只怕轩帝早就命人将他拖出去斩了,免得这等腌臜物留在眼前碍眼。
可今夜,轩帝却恰好需要一位出身不高又一心想要攀附权贵之人做这个出头鸟,而范智双恰好符合这一点。
这大约也是为何轩帝,独独邀请了这么一位身份地位都不高的人来参加这样宴会的目的,且轩帝也恰好利用了范智双这一点。
让他变成了他手中的一柄剑,至于剑刃锋利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轩帝的目的已经达成。
如此说来,今夜这一环一环都早已经在了轩帝的算计当中,而众人不过是被轩帝牵着鼻子走罢了!
若是他所猜想的不错,只怕一会他的泰山丈人便会被轩帝请出来了。
顾清临狠狠地咬了咬牙,口中低啐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随后他浑不在意的抬手擦了擦嘴,原来是舌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咬坏了。
他倒是想看看,一会浑身是伤的叶大人出现在这,轩帝又要作何解释!
轩帝老神在在的坐在上首龙椅中,对于范智双的出言不逊,仿佛并未看在眼里一样,反而一双阴鸷的眼始终盯着叶婉茹和呼延雪莹二人。
被范智双这般挑衅的呼延雪莹,当下便气的面色泛红,眼中更是有道道杀气掠过。
她当下便手执长鞭步履急促地冲出席位,向着位于末尾席位的范智双走了过去。
“大胆狂徒!你还真是会巧言令色,你这番大义凛然实则丑恶至极的嘴脸能蒙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本郡主!”
“你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内心最是肮脏不过!别以为本郡主看不出来你心中打的什么注意!”
“莫说你一个小小的主簿芝麻官,就算是王子殿下也要敬重本郡主三分。本郡主是代表卓阳国出使大耀国。”
众人看到河阳郡主手持长鞭怒气冲冲地走到范智双的席位前,不少人的眼中都露出些幸灾乐祸和期许来。
但呼延雪莹手中的长鞭却并未落下,即使她已经气到拿着鞭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当她看到范智双眼中的惊恐和一丝畏惧时,不屑的轻嗤一声。
这期间叶婉茹并未阻拦呼延雪莹,她知道呼延雪莹虽然年岁不大,且颇有些孩童心性,但却并不鲁莽。
且她知道这一鞭子就算打下去也不会是在此时。
众多公子,包括轩帝在内,期待的鞭笞场景并未上演,而轩帝的眼中有一丝失望掠过。
“你胆敢对使臣不敬,就是对我卓阳国不敬,而陛下您纵容臣子言语羞辱使臣,不知轩帝陛下可是对我大耀国有何成见?”
“若是轩帝陛下无意两国交好,大可言明,不必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四十六章 枝节繁生
呼延雪莹说完这番话后,双眼便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坐在上首的轩帝,稍远的距离并不能让她确切的看清轩帝表情如何,但也可想而知。
这时,她心中那一点点畏惧,早已经被愤怒所代替。
若非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也不愿说出这些话来,可今夜轩帝的所作所为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若是不给他点厉害看看,他是否当真以为额格其的公主名号,只是一个简单的封号不成!
那他也未免有些太过看轻卓阳国的公主殿下,她知道轩帝陛下不过是想借叶伯父的由头来打压额格其,可若是这一盆污水泼下来,莫说叶伯父不保,只怕连王父都要被拖下水。
轩帝的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精明了些,都当她们是傻子不成?
这个时候,若是两国开战,身处大耀国的她便是可以让王父顾虑良多的质子。轩帝的心何其歹毒,他此一番怕也是想借此宣战吧?
只是,轩帝当真有那么大的把握完胜吗?据她所知,现在望朔城守卫不过是一介酒囊饭袋,这样的人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吧!
就连这样的人都能被放在边关这种至关重要的位置,在她看来大耀国不只是前途堪忧,更是再走下坡路。
难怪额格其和叶伯父担忧不已。
听到河阳郡主这般说辞,跪在地上始终未起身的玥王殿下闵柏淳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范智双还真是父皇新收的一条恶犬,看上去仿佛比顾清临要忠实得多呀!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父皇所用,那么便也会成为他玥王殿下的一条狗,毕竟他有所求不是吗?
而恰好他的所求,父皇会极为吝啬的给予,但自己就不同了,荣华富贵许下,这等诱惑对于这种人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此时的范智双被河阳郡主呼延雪莹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且面色也在瞬间便猛地涨红,似是河阳郡主口中所说的话让他十分难堪且极其在意一般。
范智双不大的一双眼睛怒瞪着,有些微朝天的鼻孔也急剧地一张一翕着,像是在隐忍着怒气一般,双手也紧紧地攥着端在胸前,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便像是笑话一般。
对于呼延雪莹怒斥范智双的这些话语,和她要当众挥鞭的行为,轩帝始终都看在眼中,但眼中却波澜未起,好像于他无关一般。
而当河阳郡主这最后一句话落后,始终面不改色的轩帝当下便变了脸色。
脸色阴沉的仿佛是殿外那滚滚的雷云一般,轩帝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泛着寒光的眼角也微微眯起。
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老贼人呼延泰寿的女儿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莫不是卓阳国人从前啖生肉惯了?连说话都这般的肆无忌惮,可是她撒野也撒错了地方吧!
“河阳郡主还真可谓是初生牛犊啊!你这份胆识和气魄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不过,河阳郡主和塔拉塔娜公主似是对朕心存不满颇多,也对于大耀国也颇有成见。如此放肆大逆不道的言行,让朕十分怀疑耶律国主和德玛加王的别有用心啊!”
说罢后,轩帝眼中泛着冷意的嘲讽目光,来回在叶婉茹和呼延雪莹身上移动中,而后口中嗤笑一声。
“呵呵,你们姐妹二人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能力,也着实让朕大吃一惊。”
“你们以为朕是在这无的放矢吗?朕堂堂一国之君,又岂会空口白牙无故冤枉臣子吗?”
“尔等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行,看来朕是要好好与耶律国主交涉一番了!”
跪在玥王殿下闵柏淳不远处的裴太医裴俊杰额头深深地抵在地上,直听到现在,这些入耳的话没有一句不让他背后冷汗直流。
看来今夜是太平不了了,这里面虽说没有他的事,但知道的太多未免要掉脑袋啊!并且他已经这把年岁,早该告老还乡了。
心中一横,裴俊杰双眼一闭,便开始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呼!呼!”
一边打着小呼噜,一边裴俊杰的心中早就已经捏了一把汗。他在陛下面前睡着实属大不敬的行为,可若是不出此下策,他怕就没命告老还乡了。
这大半辈子在宫中都是相安无事,虽说从前曾几度险些卷入娘娘们的斗争中,可他到底是凭着装傻充愣躲过数劫。
万万不能临了,倒是栽倒在这泥潭之中不可抽身才是,且这天下眼看着便要不太平了啊!
“来人……”
“呼、呼!”
轩帝面沉如水,睨了一眼叶婉茹和呼延雪莹二人,但紧随其后,他便止住了口中的话语。
在他眼中闪过与一丝疑惑,细细地侧耳听了一下,而后便目光凌厉地看向裴俊杰和闵柏涵的方向。
“给朕抬起头来!”
轩帝狠狠地拍了拍桌案,掌心在桌案上发出一阵“啪啪啪”的空响。
闵柏涵听到这一声厉喝当下便面目表情眼中带着悲戚,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轩帝。
而裴俊杰听到这一声厉喝时,心中颤了一颤,就连脊背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弹,且口中仍旧发出绵长匀细的鼾声。
这一变故,让心中多了几分期许和忐忑的叶婉茹将心又放了下来。
这一夜起起伏伏数次,到现在竟然还能生出变故来,对此她除了无奈以外,已经别无他法,脾气更是早就被磨没了。
顾清临看了一眼跪在那里就差缩成一团的裴俊杰,心中讽笑了一声。
“都说人老成精,这个裴俊杰在宫中当了一辈子御医,这心思大约可以媲美狡猾的狐狸了!”
殿外的侍卫进殿后,却迟迟未闻轩帝有任何的命令。
“陛下,召属下前来有什么吩咐?”
“去,把他给朕弄醒!当朕这殿中是什么地方!”
说着,轩帝一脸怒容地抬手指了指裴俊杰。
闵柏淳瞥了一眼状似昏睡过去的裴俊杰,口中轻嗤一声,在心中唾骂了一句。
“个老不死的东西!这种时候倒是会把自己摘个干净!竟然能装睡的法子来!”
侍卫走上前去,动作算不上轻柔地推了推裴太医。
被侍卫这一搡,裴俊杰似是受到惊吓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啊!陛下,老臣罪该万死,竟然在陛下面前昏睡起来。许是老臣近日来有感风寒且颇有疲累,竟然不小心……不小心睡着了。还请陛下恕罪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