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众生平等
“好,咱们走吧!”叶婉茹抬头忘了一眼上山蜿蜒的石阶,痛快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她和恒毅哥哥,与这石溪寺的渊源还真是颇深,去年在那次事过以后,她同恒毅哥哥曾前往石溪寺向无尘禅师致谢,却并未如愿得见。
想不到今日却又有了机缘。
两次前往石溪寺,心境却已经大有不同,叶婉茹不禁觉得脚下的的山路也与那次有些不同。
依山凿出的青石石阶被打磨的极为平整,有的地方许是被踩踏的多了,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只能在边缘处看到那些斑驳的痕迹。
这石阶、这山间的古寺、无尘禅师,都像是有着许多的故事。
而她,并无意窥探。
任何人的秘密她都不想去窥探,但并不包括轩帝和装神弄鬼神神秘秘的十一爷。
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上山的石阶蜿蜒且绵长,似是一眼望不到头,但叶婉茹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期盼来。
洒扫的僧人遇见上山的香客时,总会停下手中的活计,站立在那双手合十施礼,叶婉茹总会不厌其烦地一一还礼。
受祖母的影响,她十分相信因果之说,且她心中十分感恩石溪寺,感恩无尘禅师。
对于所有施礼的僧人,她也都存了一份感念礼遇之心。
呼延雪莹见此也有样学样地回礼,一来一往间,她们二人倒是这山路间最为特别的香客。
寻常勋贵人家的家眷来此,大都会视而不见,只有少数的老夫人会十分礼待这些年轻的僧人,而那些贵妇们鲜少会有认真回礼之人,有的也是敷衍。
佛家讲众生平等,只是此平等而非彼平等。
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又岂会真的平等?
佛说平等,是言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为平等。
一心向善,不论迟早,是为平等。
贫穷富贵,不舍不攀,是为平等。
而她也始终相信恶有恶报,不论迟早。
此时给叶婉茹传了音讯在石溪寺相见的段恒毅,正骑马穿行在林间的小径上,而他的身旁并无雪虎相伴。
同先前发现雪虎甩下自己时的焦急相比,这会儿段恒毅的心中已经尚算平静。
而之所以会约叶婉茹在石溪寺碰面,则是他发现雪虎的脚印是往东北的方向而去,东北方向恰好是石溪寺的所在。
在猜测雪虎是奔着石溪寺而去后,他便知道倘若雪虎前往石溪寺,那么便一定是为了冷珏前辈。
且冷珏前辈这几日盘桓在石溪寺一事,也是他在昨夜才得到的消息,他还没有想好告诉婉儿与否,却想不到被雪虎先行一步。
之所以他会迟疑,是因为他猜不准冷珏前辈前来石溪寺找无尘禅师是为何事。
冷珏前辈是婉儿的师父,于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在不明冷珏前辈的目的前,他自是不想横插一脚。
自从雪虎现身在卓阳国,又随着婉儿和他来到大耀国,至今已有三月余,这期间冷珏前辈一直没有半点的消息。
而眼下却是只身前往金陵,又住进了石溪寺……可见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并且冷珏前辈前来金陵并未寻婉儿,而是先到了石溪寺,可见她来此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婉儿抑或是雪虎。
想到待会可能会有的见面,段恒毅眼中便染上了些许的兴味。
冷珏前辈定然想不到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石溪寺后山的草庐前,冷珏头上戴着的幕篱此时正散落在草地上,在她手边正有一坛不知从何处寻来已经开坛的酒。
浓郁的酒香飘荡在山间,冷珏便目光有些空洞地在这苍翠满目的山间游荡着,不时拎起酒坛饮一口醇香的烈酒。
远处林间忽地接连响起鸟儿的嘶鸣声,随后便闻一阵扑簌簌地声响,正神色漠然饮酒地冷珏缓缓转过头去时,却见先前掉落在地的幕篱已经像一道利箭样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白纱似是一片漂浮的云朵徐徐飘落在地,那竹编的斗笠带着一道劲风已经飞进了林间。
那一双眼眸里已经带上了冰冷,但却并未影响到她饮酒的兴致。
忽地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林间跃出,而后准确地落在石桌旁。
那方才被冷珏当作暗器甩出去的斗笠,此时正被雪虎叼在嘴里。
一见到冷珏,雪虎便低低的咆哮了几声。
隐隐的虎啸声在山间低低的回响,震得山间一时鸟兽尽四处逃窜。
面色清冷又带了几分冷厉的冷珏见到雪虎从林间穿出时,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见到雪虎似是撒娇般地低吼,她便抬手点点雪虎的额头。
“你呀,一出来总是要闹得这么大阵仗,也不知你在……”
蓦地,冷珏的低语声戛然而止,且同时她的神色间也似是有些慌乱闪过。
那时她得知婉丫头要前往卓阳国,便数着日子赶在祈青节当日把雪虎送到了苍仁神山上,好让雪虎给婉丫头造势。
而她也是自那时,便不打算再继续豢养雪虎。
至于它的去处,留在婉丫头身边岂不是更好?
她的山上虽一直有些清冷,但来来回回去过的人也有数十人之多,但雪虎却只跟婉丫头亲近。
她已经不打算再利用婉丫头去达到目的,而她想做之事却是九死一生,于雪虎,她是存了托孤的心思。
虽然雪虎只是她从山上捡来的失恃小兽,养到这么大却也耗尽了她的心血。
雪虎是她失子的寄托,托付给婉丫头,她放心。
如今雪虎既然能寻到此地来,那么想必婉丫头怕是也离此不远。
而她在此地现身,总归是有几分不妥。
想必以婉丫头的聪慧,怕是早就已经对自己和无尘的关系有所考量,只是她要在今日当着晚辈的面说出那些过往吗?
那些过往于她,早已经破碎不堪,凌乱的记忆里也只剩下丧子的艰难。
曾经的甜蜜相依早已经不复往昔。
苍崖山上决绝阁,便是她最后的归宿。
冷珏忽地轻笑一声,迎着烈日,她眉眼间的冰霜似是都被融化,暖色漫上眼底,她似是从前那个温婉的太子妃,而非是孓然一身的冷珏。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成就佳话
一道自林间传来的马蹄声响,让冷珏眉眼间都温和了许多。
冷珏看了一眼右侧山峰上茂密的林间,似有感慨道:“婉丫头对你倒是真的好,你跟着她,我也就放心了。”
抬手摸了摸雪虎的头顶,冷珏拿起桌上的瓷碗倒了一碗酒,旋即放在了雪虎的面前。
这小兽自幼被她捡回去,倒也学了她的几分脾性,这嗜酒一样便像足了她。
雪虎早就闻到了酒香气,只是许久未见冷珏,它才一直缠着冷珏撒娇,如今见冷珏给它倒酒,更是显得有几分兴奋,扑腾着在冷珏身边打了几个转,这才卷起舌头汲酒喝。
林间的段恒毅远远地看着对面山上草庐前的一人一虎,心里感觉轻松了不少。
看来他猜得没错。
婉儿一直惦记着冷珏前辈,今日若是能在词相见,也算是结了婉儿的一桩心事。
不紧不慢地骑着马的段恒毅不由抿唇轻笑一声。
冷珏前辈对不住了,晚辈并非有意窥探您的秘密,他只是寻着雪虎而来,要怪就只能怪雪虎了……
心中叹息一声后,段恒毅却不禁有些恶趣味地期待着婉儿与冷前辈的相见。
此时的他尚不知轩帝刚刚从石溪寺离开,且他更不知石溪寺的住持无尘禅师与轩帝之间的渊源更深,远比冷珏与无尘之间的关系更为惊人。
无尘禅师是从前的太子殿下一事,早已经淹没在许多人的心中,至少现在已经鲜少能听闻谈及从前的太子。
这一层关系几乎鲜少能听人谈及,段恒毅也自是不知。
他们要是早来一步,打破的,就不仅仅是冷珏和无尘之间的关系,而是轩帝与无尘之间的关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点体会上轩帝却觉得恰恰相反。
走在青石路上,许是心境的不同,他颇有些觉得神清气爽。
一扫昨日的阴霾和来时路上的忧心忡忡,说出了那些话,他似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多年,如今终于卸了下去。
轩帝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望着苍翠的山林,心情越发地开朗。
突然一名羽林卫落到了轩帝面前,“启禀陛下,叶尚书之女携卓阳国河阳郡主正在那边上山的路上。”
微微拧眉的轩帝下意识便想到他的顾卿会否跟随左右。
“可还有旁人?”
他的这话让前来禀报的羽林卫微微一怔,随后便听羽林卫侍卫朗声道:“回禀陛下,只是随性的侍从侍女,属下并未见到别的人。”
轩帝这话问得毫无头绪,而羽林卫侍卫的回答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二人却并未觉得有任何的怪异之处。
轩帝略一颔首,方才突然落下的那名羽林卫便又闪身钻进了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站在半山腰上的轩帝隔着遮天蔽日的树木望向侍卫所说的方向,脸上却是没了笑,反而有些冷意在他眼中起伏。
哼,他就知道叶卿家的这个小丫头不是省油的灯!
整个大耀内有着数不清的秀丽山川景致,她偏偏要带着卓阳国的郡主往这荒山古寺里跑,难不成还想出家为尼不成!
一个姑娘家的不安于室又牙尖嘴利也就罢了,还偏偏这么没眼色,做的事情都让人越发地堵心。
轩帝重重地冷哼一声,虽隔着树林看不到那边,却也因此败了他极好的兴致。
方才还称得上独特的景致,此时在他眼中已经成了荒山古寺。
这怒气来得快,散的也快。
小小的叶家女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反而是顾卿。
若是叶卿家的小女子与顾卿之间再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他倒是可以既往不咎。
“顾清临”没有出现在叶婉茹身边,让轩帝的心情好了不少,眼中的冷意虽是褪去,但脸色却也有些发沉。
“起驾回宫。”
轩帝一声令下,一行人加快了不少速度。他此次出宫亦是秘密行事,宫中有大总管高博做掩护,但他离宫太久,难免会生出些许的意外来。
山路上行走的叶婉茹,自是不知已经有人在暗中窥探到了她和呼延雪莹的行踪。此时的她正在给呼延雪莹介绍着这座古寺。
以她自己对这座古寺的了解,再加上那些从话本上看到的,和从百姓们流传的传言,这座古寺已经险些被她说得神乎其神,而呼延雪莹更是听得极为入神。
他们卓阳国眼下虽颇为强悍,但存在不过百余年,是以文化底蕴十分浅薄,所信奉又与大耀国大有不同。
因为信奉山神,对于这些神佛之说,呼延雪莹是存了几分敬畏之心的。
而叶婉茹之所以会给呼延雪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打发上山时的无聊罢了,且她发现雪莹极爱听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据碧玺说,若是碰上茶肆里有说书先生讲鬼神之说,雪莹往往能在那里坐上大半日且不觉得枯燥。
“额格其,最后那书生可是与那美艳的女鬼相爱了?”
叶婉茹被问得一怔,随后她的眼中便忍不住漫上了笑意。
她讲的这个是话本子上的故事,且茶肆里的说书先生也已经讲过数回,她如今拿出来说给雪莹听,也算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
毕竟旁的鬼神故事属实有些骇人,她白日里若是看了,晚间都是会做恶梦的。
她给雪莹讲故事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不是唬人。
“书生和小樱是相爱了,不过那进京赶考的书生在发现小樱的身份后,便险些吓得魂不附体,那些甜言蜜语和誓言,自是忘在了脑后。”
说罢,叶婉茹不禁微微拧起了眉,女鬼和书生相爱的故事话本上她已经看过好几个了,结局也自由不同,但让她印象最深的却是这一个。
且原本她想着的是那个美好的结局,却不知不觉间把这个说了出来。
“小樱好可怜呀!错付了真心,那书生属实有些可恶!贪于美色,却又畏惧小樱的身份,活该他落榜!”
心中有些失望的呼延雪莹接连骂了几声那书生。
叶婉茹心下默然,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并没有说完。
那个话本子上说,这个书生最后不仅没有落榜,反而中了会元,而后在殿试上更是高中探花,更与朝中大臣之女喜结良缘,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口气好大
才子佳人……高中探花……与朝臣之女喜结良缘……被传为佳话……
蓦地,叶婉茹拧紧了两道秀眉。
先前她看时并未觉得如何,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物什。
可如今说出来,却生出一种好似能与身边的人联系到一起的怪异感。
而她身边也的确有这么一位知道的探花郎,刨除那些怪力乱神之说,倒是与话本子里讲的这个故事极为贴合。
那么,这位探花郎的故事是否与书中一样呢?
她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大都是书生心地纯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鬼小樱,并未因得知小樱的身份而心生胆怯就此远离,反而对她爱护有加。
虽然最后的结局不太尽人意,但书生却从未嫌弃过小樱的身份。
话本上所写的只是人们臆想出来的故事,而像她方才讲的那个结局却也不是十分罕见的,甚至发生的事实远比话本上更要丑陋不堪。
寒门学子一朝高中,大都会在金陵里谋个一官半职,而有的勋贵人家为了巩固手中的势力,往往会在这些青年才俊中挑选出乘龙快婿。
那么这种身份上的转变,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便利。
若是心中清明之人尚不会如何,若是心思不正之人,便是有了攀附权势的捷径。
从前金陵里便闹过这么一出。
寒门学子高中后娶了勋贵之女做了乘龙快婿,本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话,谁知在那不久之后这学子的夫人携一家老小寻上门来。
原来这学子早在乡下老家便已娶妻生子,却在高中后被金陵的繁华迷了眼,再被旁人问起时,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又哪还记得家中的老母和灰头土脸的发妻。
被蒙骗的不只是他的发妻,更有毫不知情的勋贵之女,一个书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凭白害了两家人,属实有些可恨。
而更为可恨的是,这书生为了到手的权势,一纸休书后便抛妻弃子做了勋贵府第的上门女婿,而更为令人称奇的却是这勋贵之女明知书生欺骗了她,却也在数月的相处中爱上了这名书生,明知书生品行低劣,却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被轩帝得知。轩帝向来是个重孝道讲仁德之人,这勋贵一家的下场自是一日不如一日。
最后竟沦落到被贬到外地做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官,那个书生梦寐以求的权势自是荡然无存。无论是书生还是勋贵之家,都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也让人生出几分唏嘘来。
如今她倒是不会去感叹那勋贵之家的遭遇,更不会对那忘本生出攀附之心的书生心生怜悯,她反而对写这话本的人有了几分好奇。
她想知道这位作者写下这个故事,有没有在含沙射影暗指什么人什么事,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另辟蹊径写了这样一个特别的结局。
这个故事的背后又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最为在意的是,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否会如她所猜想的那般。
久久不闻叶婉茹说话,想要自己的观点得到认同的呼延雪莹不免有些焦急,“额格其,你是不是也觉得小樱十分可怜?”
“小樱可怜信付错了人,书生可恨贪恋小樱的美色,最终却是害人害己。”
叶婉茹笑着叹息了一声。
“额格其,这个故事我前两日在茶肆听到过一回,却与额格其讲的颇有些出入,且那个结局也远没有这般气人!”
呼延雪莹咬了咬牙,狠狠地一抖手中的鞭子,“哼,要是那个书生站在我面前,我定要打得他娘都认不出来,看他还敢不敢骗人!”
不等叶婉茹说话,呼延雪莹又飞快地否认道:“不,是骗鬼。小樱早已经死了,只是小樱是善良的女鬼,该有个好归宿。”
呼延雪莹口中带着几分天真且义愤填膺的话,让叶婉茹心中的阴霾隐匿起来,她不由地笑着道:“是呀,咱们雪莹可是不啻于男子的女将。”
呼延雪莹跺一跺脚,有些娇憨地道:“额格其,你笑话我!”
“哪有,额格其是在夸雪莹,难不成雪莹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叶婉茹笑着激将。
这么一打岔,叶婉茹却也没忘了方才心中的思量。
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疑神疑鬼,这件事她总是要查探一番的。
赵诗妍那里肯定是出了问题的,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罢了,她有这个猜测,也算是另寻他法吧!
不过这件事她自是不好出面,还是得托付恒毅哥哥才行。
也不知这会儿他和雪虎等急了没有……
此时石溪寺后山得草庐前,冷珏正一脸冷肃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一人一马,而雪虎正围着段恒毅身前身后地打转撒娇。
冷珏冷眼看着突然走出来的青年,心下却是在怀疑此人的身份。
按说雪虎不该对生人这般亲近才是,可方才雪虎明明在听到马蹄声后便窜进了树林里,等她再看时,便见雪虎这般谄媚的模样。
说到这,她倒是有些生气雪虎的,她的姐妹们带着各自的徒弟上山时,雪虎总是一副高傲不可靠近的模样,眼下却是这般……
冷珏打量着段恒毅,段恒毅却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冷珏。
这位冷前辈他只从婉儿的口中听闻,却还从未见过。
段恒毅一脸正色,恭谨地施了一礼后,这才缓缓道明来意。
“晚辈无意冒犯前辈,只是晚辈寻着雪虎的足迹这才追了过来。这雪虎是晚辈未婚妻所豢养,因与晚辈纵马林间不见了踪迹,晚辈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这才找寻至此。”
“若是打扰了前辈的清净,还望前辈念在晚辈寻虎心切的份上,莫要在意晚辈的失礼之处。”
按道理说,他自是不知面前的妇人便是婉儿的师父冷珏前辈,而他也更不应该知道在石溪寺后山草庐前的妇人便是冷珏。
妇人的身份究竟是何人,就等着婉儿来了再说吧。
那么眼下,他便只把冷珏当成一个陌生人即可。
冷珏凌厉的眼刀看过去后,便是一声冷哼,“未婚妻?你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一文不值
冷珏看向段恒毅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敌意,她是知道婉丫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虽然她没见过,但却也知道是个将门之子。
且那将门之子在去年冬天的那场变故里已经生死不明。而将门之子,从行走坐卧间便能看出几分雷厉风行的。
但她从这个青年公子的脸上只看出几分轻浮和浪荡不羁来,说他是婉丫头的未婚夫,鬼才会相信!
虽说婉丫头那青梅竹马生死不知,可以她对婉丫头的了解,她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如此地步……
这个小子一看就是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哥,表里不一都是好的,大都是打着风雅的名声流连于风月场所。
这样的小子又哪能靠得住!
段恒毅并不知道冷珏在心里把他给批了个一文不值,还一脸冷肃地站在那里。
察觉出冷珏的敌意,段恒毅微微敛眉心里暗自嘀咕了一番,除却方才那句话似是有些不妥外,并没有什么能惹怒冷前辈的地方。
段恒毅缓了缓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和且人畜无害。
“前辈您这么说倒是让晚辈有些无法自处。佛门清静之地晚辈又怎会打诳语。”
他说的本就不是假话,虽然在冷珏面前他不能袒露身份,可他并不想否认这层关系,是以他颇有些理直气壮的模样。
“不打诳语?我看你这个毛头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看你是见雪虎罕有起了歹心,这才尾随至此!”
冷珏狠狠地横了一眼段恒毅,又轻扫了一眼雪虎,旋即拍了拍手。
冷珏对段恒毅心怀敌意,对粘着他的雪虎也有些气恼。
雪虎本是山间的猛兽,如今倒是和家养的猫一样,知道黏人撒娇,对外人也竟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
雪虎被冷珏这一眼看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才松开一直被它叼在嘴里的裤腿,耷拉着尾巴走到了冷珏身边趴下。
段恒毅眼中含笑垂眸扫了一眼被雪虎寒湿的裤腿,口中轻笑了一声,话语中并不见恼意,依旧如先前那般恭敬。
“前辈怕是误会某了,某并非是歹人,且前辈也看得出来,雪虎并不抗拒某的靠近,又与某十分熟稔亲近,可见某并未说谎欺骗您。”
冷珏眼中带着审视地看了一眼段恒毅,却是不再理会他,只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执碗饮酒。
雪虎在这,想必用不了多时婉丫头也会寻到此地,那么这个小子的身份也自是会一清二楚。
若是婉丫头与他有意,她……她也是不会奈何的。
她自己本身就有一摊事情没有处理,又如何能管得了婉丫头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怅然的冷珏对无尘又多了几分怨气。
也不知这个老东西匆匆忙忙的样子去了哪……
面对冷珏的无视,段恒毅并未觉得有任何的尴尬之处,神色间依旧如先前那般从容,但他也并未凑上前去讨人嫌,而是直接寻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坐了下去。
两人一虎,坐在草庐前,只闻山风缓缓吹动,却不能听闻半点的说话声。然而心思各异的两人却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这时的段恒毅倒是忘了他只和叶婉茹相约在石溪寺相见,却并未具体说明是哪里。
石溪寺说大不大,说小去也不小,建筑虽不算太多,但因依山而建,整个石溪寺可是足足占了两座山,虽不至于在山间迷路,却也要花费上好一番功夫。
且这后山,本就是外人不能来的地方,这倒是段恒毅粗心了。
此时前院的禅房里,无尘正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念珠虽然捻动着,但他紧拧的眉间却能看出此时他心中的不平静。
无论是后山的冷珏,还是已经走了的轩帝,都让无尘心里掀起了风浪,再也无法自持冷静,且这会儿的他也并不想去见阿若。
渝儿是阿若放不下的心结,如今有了渝儿的消息,他心下虽然欢喜,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她。
当年的事,阿若一直记恨在心,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所以他才会守在金陵寸步不离。
他在意的并非是那一分可怜的手足之情,他在意的是所有生存在大耀的百姓。
身为皇子太子时,他便没能担起应有的责任,他不能让阿若杀了闵晟轩,因而造成整个大耀的混乱。
他早已经皈依佛门,他可以不问红尘事,却不能任由敌人的铁蹄践踏大耀的土地和百姓。这是他身为大耀子民的责任,更是闵氏族人该当的担子。
从前阿若尚还能念着他的几分情,若是阿若知晓闵晟轩隐瞒他多年,怕是这件事不会善终。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阿若死,也不愿大耀发生动荡让百姓们流离失所成为阶下囚图任人践踏,他更不愿他的渝儿被卷进事非的漩涡里。
身份也好、双亲也罢,都没有他活得自在和乐重要。
“唉——”
无尘长叹了一声,他从未想过会有这般为难之事发生在他身上。
当初寝宫被羽林卫包围时,他尚能冷静自持,如今却被乱了心神……
“师父,师父,前面有两位女施主想要见您,师兄让弟子来告诉您。”
禅房外响起小沙弥的说话声,慢吞吞的说话声中又透着几分好奇。
正有些心烦意乱的无尘听得这话,便忍不住有些动怒。
这个慧灵真是越来越驽钝了!有女施主求见打发了就是,何必派慧源来知会自己。
他是什么身份,是女客想见就能见的吗?再说了那些女客要么是求姻缘要么是求子,他堂堂一个男子,既不是月下老人,也非是观音大士坐下的善财童子,找他又有何用!
虽然心中有气,但对于这个最小的徒弟,无尘的语气还是缓和了不少。
“不见,师父忙着呢。”
这时,无尘却听闻禅房外的慧源慢悠悠道:“师父,师兄说前来寻您的是叶府上的女眷,若是您也不见,弟子这就去回话了。”
听得这话,无尘一口气鲠在喉间,在心里把慧灵好一顿埋怨。
他一定是在欺负慧源年纪小,否则这话该倒过来说才是。
“你去请女客来此吧!”转眼间,无尘便改了主意。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小僧不怪你
山前的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已经被请进了大殿后院一侧的厢房中,也不见了方才接待她们几人的僧人身影。
受到如此礼遇,叶婉茹倒是没有多少的意外,至少方才指派僧人的和尚,她在去年是见过的,那位僧人是无尘禅师的大弟子名为慧灵。
只是她没有想到慧灵竟然还记得她。
不过让她有些稍感意外的是,竟然到了此时还没见到恒毅哥哥,就连雪虎也没有半点的踪迹。
毕竟方才她询问引路僧人时,并未从僧人的口中听到有关雪虎的任何消息。而雪虎本就是山间猛兽,又因皮毛为纯白色的猛虎极为少见,若是雪虎出现在石溪寺,那么僧人当会知晓才是。
难不成是恒毅哥哥传信时写错了相见的地方?
心里虽然闪过这道疑惑,叶婉茹却并未在此事上深究下去。
恒毅哥哥行事颇为谨慎,断然不会出现如此纰漏,且虽然恒毅哥哥时常都弄自己,却也万万不会在此事上开玩笑。
这一点她还是十分笃定的。
叶婉茹稍有些纷乱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却见呼延雪莹正跪在蒲团上虔诚地跪拜着面前的佛像。
这倒是让她心中感到十分的意外。
雪莹能接受来此已经让她有些意外,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雪莹会做此举。
卓阳国上下都信奉神灵,在卓阳国能见到供奉着山神的庙宇,却并不能见供奉佛祖的寺院,在这一点上卓阳国与云帆国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云帆国信奉天神,且立有国师,国师一直被看作是天神派遣到人间的弟子,主要便是扶持君王。且国师又被视为可与上神沟通的灵者。
这一点上,便可看出无论是卓阳国还是云帆国,都与大耀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并非是地理环境所处造成的,而是一种信仰上的差别。
能让一个自幼便信奉神灵的人愿意向佛祖跪拜祈祷,可见雪莹心胸之豁达。
到了佛门清静之地,虹玉和碧玺二人都不禁有些畏手畏脚起来,就连行走时都不由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扰人清净一般。
叶婉茹并未打扰一脸虔诚祈祷的呼延雪莹,只在看到功德箱后默默地拿出一百两银票塞了进去,而后又立在呼延雪莹身侧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一拜。
佛讲众生平等,佛又普渡众生。往年只要是金陵的百姓们遭了灾,石溪寺都会在山脚下设立粥棚,每日派僧人去施粥。
而这些买米粮的钱便是来自这些功德箱,是以这一百两她拿出来的时候是半点迟疑都没有的。
叶家虽是权贵之家,却并非十分富庶,想要在眼下单独设粥棚子施粥是不足以支撑的,那么她为金陵的百姓能尽绵薄之力也是心中欢喜的。
功德不功德的,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问心无愧,且她想,她这般也算是在修心吧!
跪在蒲团上的呼延雪莹心中默念着想好的三个愿望,默默地祈祷后,又认真地行了跪拜礼,这才缓缓起身。
立在蒲团后的呼延雪莹,眼中似有些为难地看着面前眉目慈善宽和的佛像,心中有些不确定地想,她是在大耀、祈求大耀的佛祖保佑卓阳国能一直繁荣昌盛。
让她心中稍有些纠结的是,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罪她。
剩下的两愿与家国无关,她相信若是佛祖听到了她的祈求,怕是会答应的吧?
略有迟疑地看了一眼叶婉茹,呼延雪莹把想问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听人说过,祈愿的心愿只能在心里默念,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不喜欢大耀的皇帝,但也不想两国交战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且在这种山间宁静的古刹里让她有些大气都不敢出,毕竟这里的气氛太过肃穆。
叶婉茹见呼延雪莹慢慢退出佛堂前,这才开口,“雪莹,过来小坐一会儿吧,爬山累不累?”
“不累。”呼延雪莹轻声应了一句,坐到叶婉茹身边后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虹玉上前为二人斟了茶,才又退到一旁站好。
许是因为所处环境的关系,几人倒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一向好说好动的碧玺更是抿紧了嘴立在门边一动不动。
好在没有让她们久等,一盏茶还没有用尽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小沙弥的身影渐渐进入几人的视线当中。
这么小的小沙弥让呼延雪莹不由地瞪大了眼,未等呼延雪莹收回视线,小沙弥倒是开了口。
“女施主,你一直这么盯着小僧,小僧会走不好路的。”
小沙弥像是十分苦恼般抬手挠了挠光头,挠了两下似是又觉得不妥又放下来双手合十做了个揖。
被小沙弥这么一说,呼延雪莹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直白的打量实在有些失礼,倒也不扭捏便道了歉。
“对,对不住。”
而叶婉茹见到这个小沙弥却不禁想到了耶律齐飞,去年她在王子别院见到飞儿时,飞儿也是这般,多看上几眼便会有些羞赧,却又持着一副大人的模样。
看了,便让人生出几分亲近的心思来。
慧源像模像样地揖礼,口中道:“女施主不用放在心上,小僧不会怪你的。”
说罢,慧源眼中的目光在叶婉茹和呼延雪莹身上游移了一下,似是有些迟疑道:“小僧师父请二位女施主前去后院禅房相见。”
慧源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两位年岁相差不大的女施主,他这么说没错吧?师兄没告诉他哪位是和师父有关系的叶家女眷,而师父也没告诉他请哪位女施主过去。
但这两位女施主是相携前来他倒是知道的,唉,长得都差不多,他又哪分得清,这种烦心事就交给师父好了。
慧源心里暗暗腹诽了几句,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两位施主请,小僧在前为二位带路。”
说着,慧源便率先迈开小短腿往外走了出去。
而这时后山草庐前盘膝坐在地上的段恒毅,也才想起来这一点。
想到叶婉茹可能苦等多时,他便心中有些焦急,从地上一跃而起的他便匆匆沿着山路往下跑。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半生富贵
“行事毛躁!”冷珏轻瞥了一眼段恒毅离开的身影,轻嗤一声。
这样的姻缘,她自是不看好。不过仅凭这个小子的一面之词,也并不可信,她还要问过婉丫头才行。
收回了视线的冷珏转而对雪虎下了手。
屈指在雪虎的额头上弹了两下,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怎么就跟那种人亲近呢?不辨是非没有警惕之心,真不知当初捡你回来是对是错……”
看着雪虎清澈温润的眼,冷珏轻叹了一声。
无论对与错,她都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无力去改变,能做的,只是不让自己以后有后悔。
于情一事上如此,于仇恨一事亦如此。
她此番南下金陵,为的便是报当年之仇。
先前,她打算引婉丫头入局,成为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从而接近狗皇帝。只是后来她收了婉丫头为徒弟,却让她的心思发生了转变。
既然不能假借他人之手,那么她就只能亲自动手。且这仇恨本就与旁人无关,就连渝儿的生父对此都能无动于衷,她又怎敢轻信他人?
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这么多年来一直逍遥快活,每想到此,她便夜不能寐,想要像无尘这般做到六根清净,她更是做不到!
她这一生,从前被情爱迷了眼,竟也稀里糊涂地过了半生……
断情舍爱,并没有以为的那般艰难,甚至让她心中倍感轻松。
前半生活着为了情爱,后半生,便是报仇。
若是终有一日大仇得报,也许她这一生,并不算是碌碌无为。
毕竟整个大耀里恨这狗皇帝不死的人不是她一个,这若是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想到无尘心中始终存在的那种责任感,冷珏不由地攥紧了手,杀闵晟轩她是志在必行,谁若敢阻拦她,她不介意多带一个。
闵晟轩!从前的逍遥王,如今的帝王!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那时她对闵晟轩毫无防备之心,他去东宫更是十分频繁,就连渝儿他都喜爱多过自己的膝下之子,满心满眼的疼爱,又如何能让人相信他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只怪他伪装得太好,蒙蔽了所有人的双眼,直到东宫事发,一应皇子王爷纷纷落罪,他最后才亮出人面兽心的真面目来!
并且他当年还落了个临危受命的好名声。
当年,闵晟轩可谓是名利双收,临危受命受封太子入主东宫,随后便率兵前往边关击退敌军,回宫后不久先帝便禅位于太子。
而她从天牢里出来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也是那时,她和闵晟元彻底决裂。
心弦被紧紧牵动,那些入喉火辣的烈酒似是都变得极为绵柔,一坛酒不知不觉便下了肚,冷珏的脸上已经现出几分醉态来,那双眼中神色却是越发清明,却也越发冰冷。
好似苍崖山上终年不变的风雪一般。
禅房紧闭的门已经打开,无尘也已经从蒲团上起身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桌上放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喝惯了的竹芯茶。
入口微有苦涩,却又厚重醇香,入喉略有回甘,恰似这人生一样。
而他这大半生来的经历,却恰恰与此茶相反,他生来便是嫡长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半生已过,此后才尽是苦涩。
他饮茶品其中苦涩艰难,他打坐念心经来静心,为的便是能在记忆中回忆从前的甜。
直到,他再也记不起来从前,便是真正的遁入空门。
若是真能做到无欲无求,那么这天下间便没有一处地方能困得住他。
只是,他的心中装了太多,这万千的秀丽山川也自是在其中。
看着院中那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苍松,无尘的眼中缓缓有笑意浮现。
沧海桑田下,他们终究只能是过往烟云,唯有山石树木会历经一切变故,会留下痕迹。
小沙弥慧源正引着叶婉茹、呼延雪莹、虹玉和碧玺四人往这边的禅房来,一来一去大都是山路,慧源脸上已经开始淌汗,却并未见他脚下有过不稳。
叶婉茹见此不由在心中暗叹,这么小的孩子便如此心志坚毅,日后想必也定是会有一番造化。
看了一眼前面的小小身影,她倒是有心想问上一问无尘禅师那里可有一位男客在,却又怕惹得这小沙弥害羞,便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慧源的脚步不断地往前走。
两行高大的柏树静静地林立在石板路两旁,像是最忠诚的侍卫一般在守护着掩映在苍翠间隐约可见的屋舍。
灰色的瓦顶、苍翠的树木,便像是一幅静止的山水画。
不等叶婉茹和呼延雪莹迈上最后一层石阶,小沙弥慧源便站定脚步揖礼,略有些气喘道:“到了,两位且稍后,小僧这就去禀报师父。”
“有劳小师傅。”叶婉茹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小沙弥慧源看了一眼叶婉茹,这才蹬蹬蹬地朝着掩映在树丛后的屋舍跑了过去。
边跑慧源边回头看了一眼,这回他已经知道了哪个是叶家姑娘,只是人让他都带过来了,是否都见他还是要请示师父的。
叶婉茹并不知慧源的心思,到旁人府上做客,由侍女小厮前去禀报一声再正常不过,这一点她倒是觉得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只是她觉得刚才小沙弥拿一眼略有奇怪倒是真的。
“额格其,这么小的孩子就出家,是不是就要当一辈子的出家人了?”
眼见着小沙弥慧源的小小身影消失不见,呼延雪莹才问出一直困扰着她的疑问。
这一路走来,她也见到了不少的僧人,但像这么小年纪的,她却是只见到这一个。
这么小的孩子便离开爹娘来到这山间古寺,在她看来是有些残忍的,但她也知道今岁大耀多地都糟了水患。
有些百姓家养不起孩子,便会把孩子从到寺院里,为的仅仅是能够活命,说来,也是有些可怜可悲的。
叶婉茹看到呼延雪莹眼中的悲悯,不由轻声安抚道:“这个也是不一定的,有的出家人也会还俗,不过这个就要看个人选择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让我好找
无尘看着跑得满头是汗的小弟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不禁微微拧眉。
“人呢?”
说着,无尘便伸手拉过慧源,一手递上帕子,一手倒了盏茶推到慧源面前,随后摆摆手交代道:“不着急说话,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说话的时候,无尘不禁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慧源,按说他习武已经有些时日,禅房到前殿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慧源应该不至于此才是。
怕是慧灵几个师兄念他年纪小,并不忍心让他忍受习武之苦,但却忘了若是此时不大好基础,日后的造诣便也会浅浅搁置,定难有大造化。
他们知道师兄弟之间互相关照是好的,却忘了过度的关照只会害了慧源。
也是这几日阿若来此乱了他的心神,这才让他多有疏忽。
小沙弥慧源倒也听话,直接闭上嘴慢慢地喘气,直到气喘匀了才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喝了水。
放下茶盏抬手抹了抹嘴后,慧源这才轻声道:“师父,人就在外面,不过有四位女客,弟子不知道该不该都带进来,便先进来请示您。”
无尘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慧源被茶水沾湿的袖子,这才道:“既然来了,就都请进来吧!”
这个小子,他已经说过几次不要用袖口擦嘴,他总是改不了……罢了,罢了!
慧源应了一声,便要抬腿离开。
这时,无尘又道:“一会儿去后山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不许偷懒、不许找你师兄们求情。去吧!”
“是,师父。”慧源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缓缓离开,脚步似是都沉重了不少。
因为年岁和所处环境的关系,慧源心中所想一直很单纯,他并不知道此事是源于师父无尘禅师的关爱,只以为传错了话得了惩罚,心里格外难过。
就连晚饭会有的菜包子都不能让他开心起来,后山的蜻蜓也不能,师兄用草编的又会动的蚂蚱更不能……
心情沉重的慧源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见到叶婉茹几人时却依旧严谨地双手合十揖了礼,“几位女施主,小僧师父请几位进去。”
早就动了恻隐之心的呼延雪莹半蹲下看着小沙弥,“小师傅怎么了?可是挨了训斥?”
“没有,小僧没有……”
若是不被人问起,慧源顶多在心里委屈一阵也就罢了。可被人当面提起,慧源便觉得心中委屈得不得了,尤其还是几位女施主就这样看着他,更让他感到有些难为情。
听着慧源低低的声音里似是都带了哭腔,叶婉茹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若是没有你怎么会一副要哭的样子,是挨了师父的训斥吗?”
小沙弥慧源看了一眼叶婉茹,便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红,要是一开始师兄和师父就告诉他哪位是叶家姑娘,他也就不会传错了话……
而他也是个愚笨的,师父和师兄没说,就不知道自己长嘴问上一句,难怪从前娘总说他是闷葫芦,有了弟弟后就把自己送到山上出家……
想到自己的身世,慧源更觉得委屈不已,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嘴上却还是一直硬撑着。
“没有,小僧没有,师父也没有。师父……师父就是让小僧去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听到这叶婉茹倒是松了口气,看来小沙弥并不是糟了训斥。
“你师父定是为了你好,你看看刚才上山你满头是汗,我们几个都还没有,你师父定是想让你身强体健,才会让你扎马步。”
“当初我师父便是也让我扎马步,之后才教我一些拳脚功夫,我可是一站就站了两个时辰的。
叶婉茹不禁说出自己当初在苍崖山央求师父收自己为徒时,受到的考验。
“真的吗?女施主没有骗小僧?”慧源会有半信半疑。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在佛门之地也自是不会打诳语。”
叶婉茹忽而一笑,随后从荷包里拿出几颗掺了果脯的饴糖,摊开在手里,“这些糖你拿去吃吧,也算是我们答谢小师傅给我们带路的谢礼好不后?”
小沙弥看了一眼叶婉茹手心里几种眼色诱人的饴糖,咽了口口水后便收回了目光轻轻闭上眼睛,口中推据道:“小僧多谢女施主。不过小僧不能收,为几位引路是小僧该做的事,分内之责不应收谢礼。”
“女施主的好意小僧心领了,多谢女施主。”
小沙弥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地又瞄了一眼叶婉茹手心里托着的几块饴糖,嘴上说着不要,他心里却不住地在想,这饴糖看上去甚为好看,从前他只吃过他娘用甜菜熬的糖稀。
不过大都进了弟弟的肚子,他只能少少地吃上两口,这饴糖看上去甚为好看,想必比糖稀应该要好吃许多。
只是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像糖稀那样甜……
“那就不当作谢礼如何?”
“既然是女施主给你的,你便收下吧!师父不会怪你。”
叶婉茹的劝说和无尘的应答声几乎同时响起。
慧源先是有些懵懂地看了一眼叶婉茹,随后这才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走来的无尘禅师。
“师父,弟子没有犯戒……”
慧源像是做错事般声音呐呐。
“为师知道,你收下吧!”无尘笑着应了一声,这才看向叶婉茹,旋即略一颔首。
同呼延雪莹一样半蹲在地上的叶婉茹不知无尘禅师会突然出现,对此倒是有些难为情,便就势福了福礼。
“见过禅师。”
“那小僧就多谢女施主。”慧源先是揖礼,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叶婉茹手中的饴糖。
无尘略一颔首随后便把目光漫向呼延雪莹,“想必这位便是河阳郡主吧?”
呼延雪莹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但也反应极快,行了一个卓阳国的礼节,“雪莹见过禅师。”
无尘略一点头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叶婉茹,打趣道:“你这丫头怎么来了?不会是金陵没有旁处游玩了吧?”
无尘的话让叶婉茹有些苦笑不得,她总不能直接就问吧?况且自去年冬天来过一次没见到无尘禅师后她便再没有前来,总不能直接说是找人的吧?
难不成恒毅哥哥没在这?
正想着,她便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哈哈,婉儿你在这呢!可让我好找。”
回头,叶婉茹便见段恒毅正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模样。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不喜欢你
“你怎么是从这个方向来的?雪虎呢?”对于段恒毅的突然出现,叶婉茹倍感惊讶。
这时,段恒毅身后慢慢地走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小沙弥慧源。
慧源见叶婉茹几人看了过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位施主上山寻这位女施主,恰好小僧知道,便给这位施主引路了。”
“多谢小师傅。”段恒毅笑着微微揖礼。
无尘的目光从叶婉茹身上渡到段恒毅的身上时,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冰冷,只是这一眼的速度飞快,随后便又看向叶婉茹。
“不知这位施主是?”
对于来人的身份无尘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问向了叶婉茹。
近来金陵中都在传当朝顾大人家的二子心悦叶家女一事,前来上香的贵妇们有不少人曾谈起,风言风语他也自是有所耳闻。
段家小子不知所踪,那么这个言行中都透着几分亲昵的男人是谁,便也可想而知。
对于顾言,他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的,那么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顾家小子,他也是半点不喜。
叶婉茹,正在心中猜测段恒毅怎么赶在她们身后而来,听得无尘的话后,却是有些被问住。
瞥见段恒毅轻轻点头,她这才道:“这位公子是顾家二公子,今日陪同我和雪莹一同出城游玩,同行的还有一只雪虎。”
叶婉茹看了一眼段恒毅,眼中带着不解,“只是如今雪虎却不见了踪迹。”
段恒毅不知无尘禅师与叶婉茹的祖父颇有渊源这层关系在其中,却是隐隐察觉到无尘对待他的态度有些特别。
他心下暗暗猜测,这怕是与老狐狸顾言脱不开干系。
哼,老狐狸顾言可算是臭名远扬,就连这深山古寺里的僧人都知道他的臭名,还害得他在这里不受待见!
“不知所踪又是怎么回事?”
无尘问出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石阶上嘴里吃着饴糖的小沙弥慧源。
却见慧源一脸惊诧地摇了摇头。
什么雪虎,这位施主莫不是在骗人?他在山上见过小鹿、松鼠、野鸡和兔子,却是独独没有见过雪虎,就连狼都没有一只……
到了这时候,段恒毅却不能不说话。
当下便笑着开口解释道:“并不是不知所踪。先前我与雪虎林间纵马奔跑,哪知它竟朝着后山的方向跑了过去,因雪虎是猛兽,又被卓阳国视为山神的使者,某不敢让它出了任何的差错,这才一路追了过来。”
说话时,段恒毅的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无尘禅师,见他眼中闪过惊讶后,这才心中略有满意地无声一笑,继而道:“我在后山寻到雪虎后,才想起来没有告诉你在哪相见,这才一路又寻了过来,恰好碰见要出去的小师傅。”
段恒毅算是道明了事情的原委,口中却是只字未提他在后山见到的冷珏前辈,也是唯一进入到石溪寺后山的女客。
他想要给叶婉茹一个惊喜是真,想要探清冷珏前辈和这位禅师的关系也是真。
叶婉茹看了一眼眉目间都有些冷肃下来的无尘禅师,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她知道佛门里都有会一些规矩,而今雪虎闯了后山,怕是给山上带来了麻烦,然而她却见段恒毅神色间一派坦然,并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模样,不由有些嗔怪地看了段恒毅一眼。
“禅师,这件事是婉茹思虑不周,若是给寺内带来什么麻烦还请禅师莫要怪罪。”
福一福礼后,叶婉茹略一思忖又道,“若是雪虎给寺中带来什么损失,还烦请禅师让人统计一下送到府上,一切都会照价赔偿。”
这话她说的颇有些艰难,然而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这并不是她市侩,而是寺中清苦,虽香火旺盛,但所得大都用在了做善事上,倘若雪虎当真乱闯毁了寺里的物件,府上定是要有所赔偿的。
听得这话无尘并未表态,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恒毅,这才道:“既然雪虎在后山,那老衲便领尔等去后山罢了!”
无尘心中不喜这个“顾家公子”虽未明说,但对叶婉茹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又因他打着寻找雪虎的幌子私闯了后山,更让无尘心里不痛快。
而更让他感到心中憋闷的是,叶家丫头怎么看都是对这个小子有了意的。
早年叶家丫头的祖父曾是他的旧臣,在他落发为僧后便时常入寺里陪他饮茶下棋,这其中的情份自是不一般。
叶家丫头他也是当着晚辈来看待的,且她又是阿若的徒弟……倘若当真嫁与顾家为媳,他自是不看好这段姻缘。
叶婉茹不知无尘禅师心中的忧虑,只以为无尘因雪虎闯了后山坏了寺里的规矩,这才引得无尘禅师心中不快。
她不免更有些忐忑起来,接连看了段恒毅几眼,却见那人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坦荡模样,更让她心下有些疑惑起来。
有碍于无尘禅师就走在身前,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里。
禅房与后山之间是有山路可行的,是以无尘直接绕过禅房,从修在山侧的青石路便走了过去。
脚下步履虽是从容不迫的无尘心中,这会儿也颇有些忐忑。
刚才他有意提起后山,却并未听闻顾家小子说起在后山上见过女客,可见这会儿阿若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
再者阿若如今的功夫十分高超,若是她不想被外人发现,自是有法子的。
否则等会儿叶家丫头在后山上见到如若,于他长辈的威严实在有损。
而那些前尘旧事,他更是不想再一个小辈面前提起。
几人一路无话且又心思各异,反倒不如后山草庐前的冷珏来得自在。
一坛酒已经被一人一虎不知不觉下肚,且一人一虎都有些微醺的模样。冷珏尚且能安稳地坐在石墩上,而雪虎却已经四仰八叉地摊在草地上打起了盹儿。
远处的天光正好,一人一虎一桌一凳一坛酒,山间微风轻拂,带动着树叶飒飒,恰似苍崖山上的岁月。
只是那里终年白雪皑皑,这里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一个答案
苍崖山上吹不散的风雪虽然透着冰冷和不近人情,却让她看到了勃勃的生机和暗藏的无限希望。
山脚下被风雪掩盖的土地,每到春日便会有新芽破土而出,迎着山上吹下来的冷风顽强地生存着,雪山里更是生活着不少的野兽。
而这金陵,虽是满眼苍翠,却处处都透着一股似是夜幕来临前的昏暗,让人看不到半点的希望。
而那些苍翠下掩盖着的,却是令人压抑的,随时可能会来的灭亡。
这从前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金陵,如今在她看来,不过似是日暮西山。
金陵已经与她当初离开时变了几分模样,有些陌生,却是格外熟悉,但却让她不想踏进一步。
金陵埋葬了她的亲情和爱情,却也在此种下了仇恨。
金陵于她,已经难以再寻当年的那一份依赖和眷恋,就像这里的人一样。
她虽孓然一身于天地间,却终是有一处屋舍可遮风避雨。仓崖山上决绝阁才是她的家。
有些醉眼朦胧的冷珏眼中似是有些泪光闪现,却又在山风吹拂下了无痕迹。
冷珏看着模糊视线中突然出现的几道人影,微微抿唇一笑,虽是未施粉黛,却也可见曾经的风华绝代。
一笑间,又似是消融了她眉眼间的冰霜,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越发地温润。
禅房与后山的草庐只有一道笔直的青石路相连,且冷珏所处的草庐又是居高临下,她自是看得见来人是谁,且她亦是心知肚明。
但叶婉茹却并未看清山巅上草庐前的人是何人,只隐约看见草庐前有道人影坐在那里。
叶婉茹心下糊涂,段恒毅和无尘却是心知肚明的,段恒毅存的是一探究竟的心思,但此时的无尘却也有些心下忐忑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尘心下暗暗叹息一声。
且他这会儿也知道这个顾家小子怕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否则也不会眼巴巴地去前院寻了叶家丫头过来。
倘若真是为了寻找雪虎,他大可以带着雪虎去前院寻叶家丫头,而不是浩浩荡荡带着一众人奔向后山……
在看到冷珏依然坐在草庐前时,无尘心里便忍不住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他会有此想,并非是觉得他过去的身份或是与阿若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而是在叶婉茹这等晚辈面前、在寺里的后山见到阿若,让他有些为老不尊的感觉。
若他还是昔日的身份,自是当与阿若携手招待晚辈,可眼下……他的身份是出家之人。
阿若回来金陵,与叶家丫头见面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不该是此时,也不该是此处。
无尘忍不住微微拧起了眉,今日还真是颇有些波折,只是不知道是天意如此,还是人为至此。
走在叶婉茹身后的段恒毅目光落在无尘略显迟疑的脚步上,无声地,脸上便现出了玩味的笑。
冷珏前辈与无尘禅师之间的关系定然不简单,方才他下山寻找婉儿时,接到霜痕送来的消息。
这位冷前辈的身份可是不简单,那么无尘禅师呢?又会是他猜想的那般吗?
且他还知道了一个极为特别的事情,在婉儿上山之时,轩帝曾带着羽林卫秘密下山。
几日前的夜里,轩帝曾秘访丞相府,为的是丰产稻谷和李家父子坦白族中子弟贩卖私盐一事,那么今日轩帝一行又是为何呢?
且他发现,似是从那次他提议轩帝出行亲自抚慰受灾的百姓开始,轩帝好似十分乐得出宫。
若说开始他只存了一两分的好奇之心,那么在得知冷珏前辈是从前的太子妃廖芳若后,他对这二人的关系倒是有了十足的兴趣。
皇家秘辛,他本无意窥探,但事关轩帝,他却是有了好奇之心。
而冷珏前辈接近婉儿的目的,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方才事情紧急,霜痕调查的时间又十分短,是以能调查到的线索十分有限,不过他却也有了几分的了解。
当年的事情恐怕就是轩帝的手笔,只是若无尘当真是曾经的太子,以轩帝的手段,又怎么会留他至今?
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纠葛?
一行人一路无话很快便走到了石阶前的缓台上,再往前不过百米便是那间草庐。
而这时,草庐前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
见到师父在此出现,叶婉茹心中满是惊讶,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段恒毅,又匆匆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无尘禅师一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恒毅哥哥又究竟会隐瞒?师父这次下山是为了探望无尘禅师吗?
一连串的疑问在叶婉茹脑中闪过,而段恒毅却只是但笑不语。
看到冷珏脚边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雪虎,叶婉茹忍不住有些想要无力扶额。
这个家伙总是这般贪酒,那时在苍崖山上时便是如此,饮了酒就会酣睡不起。
不过今日能在这见到师父,都要归功于雪虎才行,至于恒毅哥哥……只怕他也是有意而为,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冷珏微微眯着眼眸看着渐渐走近的几人,当她的目光落在叶婉茹身上时,不禁展颜一笑,“你来了。”
只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确让无尘脚下险些有些踉跄不稳。
自当年出事后,他已经见惯了阿若的冷脸嘲讽,见过她醉酒后的歇斯底里,却独独不曾见过她笑得这般温婉和煦。
好似当年一见钟情后相约游湖时的景象,他记得当日也是这般阳光明媚,趴在船舷上的阿若回头时便是这样笑着对他说,你来了。
不惊,亦不喜,但眼中却藏了笑。
天还是这片天,地还是这片地,可终究是物是人非。
“师父,您是来寻雪虎的吗?”
满脑子的疑问,在听到冷珏开口后,有些紧张心中混乱的叶婉茹不知怎的偏偏就说了这话。
“嗤——”
“哈哈……”
冷珏和段恒毅近乎同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非也,为师前来一是探望你,这二来,自是寻一个答案。”
冷珏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微微抬高下颌道:“一个无果的答案。”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非她不娶
冷珏的话虽然听得叶婉茹有些云里雾里,却也知道这第二件事定然与无尘禅师有关,她下意识地便看了无尘禅师一眼。
如今的无尘禅师早没有往日那般云淡风轻出尘世外的模样,反倒像是有些局促般,双眼并不敢看向冷珏。
且这会儿无尘也并没有看向任何人,只状似有些超然地看着众人身后的这间草庐,再往后便是绵延不断的山峰。
无尘的这个反应被冷珏看在眼里后,只是轻嗤了一声,随后便转开视线。
从前的志同道合两情相悦,如今只剩下了陌生,这个人,她是指望不上了。
想要报仇,她能靠的只是自己。谁让这个男人就算是剪短了情根,却依然对这家国有一份责任。
从前她便未曾强求过他什么,如今亦是不会。
此时的无尘禅师心里也并不好过。
若是在此之前,他大可坦然地像往年那般给阿若一个答复,只是如今……他却是心下有些迟疑的。
阿若想求得得结果并不仅仅是渝儿到底是生是死,其实这么多年来,他知道渝儿得生死阿若已经看淡了不少。
阿若想求的,是闵晟轩的命。
只是碍于他们昔日的情份,阿若才一直没有亲自动手。
而阿若一直在等着自己松口,只是闵晟轩若突然死了,这大耀必定会大乱,眼下几个皇子争权逐利已经渐显混乱。
若是这个时候闵晟轩一死,那么整个大耀便会是危机四伏。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闵晟轩的生死,他在乎的是祖宗打下的这片基业,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百姓。
一个闵晟轩死不足惜,可是他的命却不值得大耀数万万的百姓为他陪葬,他不配!
是以,这个答案也只能是无果。
他已经愧对了很多人,却唯独不能愧对天下万民,这也是他身为闵姓一族子弟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对于阿若,他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虽然阿若想要的并不止如此。
无尘心中轻叹了一声。
冷珏不欲眼下与无尘说那些陈年旧事,便笑着揶揄起叶婉茹来。
“婉丫头看着气色倒是不错,看来近来过得颇为舒心。”
说罢,冷珏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立在后面的段恒毅,想说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这般模样的冷珏让叶婉茹感到有些陌生和新奇。冷珏接人待物自是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虽她为人并不像姓氏这般拒人千里之外,但她与人相处时,总是带着几分孤清,自是总隔着一段距离让人无法靠近。
然而今日这般带着几分酒态又分外亲昵,却是十分少见。
叶婉茹瞧见冷珏的一瞥,脸上不禁有些羞赧现出,却是有些不好开口,只抿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立在一旁的段恒毅把冷珏前辈和无尘禅师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对于无尘禅师的身份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但对于那些过往一无所知的他,不由想到若是这些人当中谁对过去的事情知道的最为清楚,怕是只有轩帝身边的内侍总管高博。
只是想要撬开这位大总管的嘴并非易事,但从高博口中得知那些陈年旧事的来龙去脉,却也是最为便捷。
皇家秘辛,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打探的,更有许多人会对此三缄其口。但这位高总管却是未必,只是需要寻对法子投其所好罢了。
他看得出来,这位高总管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至少他的心曾是蠢蠢欲动的。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时,冷珏一开口便有是语出惊人。
“婉丫头,你可是与这个小子订了婚事?”
“订亲?”
“定亲!?”
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异口同声地问道,但两人却是都把视线看向了一旁的段恒毅。
叶婉茹眼中的是惊讶,而呼延雪莹眼中却是愠怒和讶异。
若额格其真与顾公子订了亲,她住在叶府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人怕是在外胡言乱语想要坏了额格其的名声,这样额格其不嫁也得嫁了!
哼,他倒是打的好主意!不过怎么也不问问她手里的鞭子?
叶婉茹则是有些诧异恒毅哥哥会在师父面前如此回答,更让她感到有些困惑的是恒毅哥哥这般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略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段恒毅,叶婉茹却见他脸上仍旧似先前那般神色坦荡,唇边挂着一抹淡笑。
这让她不禁心中暗恼,想要上前去撕下他脸上那一层有些碍眼又碍事的假面,看看他面皮下可否也是这般的云淡风轻!
然而她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冷珏这话问得有些突然,但却是在段恒毅的预料之中的,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似是无尘禅师对待这门亲事也很是在意。
段恒毅上前几步揖礼,这才一脸郑重地道:“前辈,晚辈的确心悦婉儿,想要求娶婉儿也自是真情实意,并未有半点的欺瞒。晚辈在心里早就发过誓,今生非婉儿不娶。”
“是以,在晚辈的心里,婉儿不仅仅是晚辈的未婚妻,更是将来晚辈孩子的娘亲。晚辈心中坦荡,便是不愿隐藏晚辈的心事。”
段恒毅的话掷地有声,脸上的神色凝重,让人看了便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他的一番话,更是让几人神色各异,但静静立在一旁的虹玉和碧玺眼中却是有藏不住的喜色。
小将军果然还是过去的那个小将军,对她们小姐从来没有变过心,虽说眼下碍于形势不能恢复真面貌,但却也不屑掩藏自己的心事。
不仅小姐有福,小将军也是个有福之人呢!两人不仅男才女貌,更是情深义重的一对,当真叫人羡慕……
虽说这样的话听了不止一次,但却也让叶婉茹不由地双颊攀上一层绯色,视线更是低落在摊在那睡得憨甜的雪虎身上,半点不敢去看冷珏。
而作为过来人的冷珏,见叶婉茹这般,心里又岂会不明白?
当下便长叹了一声,随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婆子我人也算是见过了,等日后成了亲,也不必领到山上去见我。”
听得这话,叶婉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她看得出来师父对恒毅哥哥有些不满,但又想到日后恒毅哥哥恢复了真身,想必师父也自是会有另外的看法。
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却并未开口否认段恒毅的所说。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脸皮真厚
无论恒毅变成了谁的模样,只要他还是他,她便不会否认这段关系。
且在叶婉茹看来,恒毅怕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他才会毫不遮掩地在人前提起。
他们之间的亲情和爱情,都不是羞于见人的关系,也自是没什么值得隐瞒。
至于她心里的那些疑惑,等稍后她自是会寻恒毅哥哥去问个究竟。
眼下……还是不打扰师父和无尘禅师为好。
至于和师父再见,也不是没有机会。
心中打定主意的叶婉茹纲要开口说话,便听闻无尘禅师冷着脸开口赶人。
“你们既是上山来寻雪虎的,便带它下山吧!”
无尘罕见地冷下脸,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过去的威严,眉眼间瞧着倒是与轩帝有几分神似,至于相貌上则是半点没有相似之处。
这也是无尘能在石溪寺一住便是十多年之久,而旁人从来没有起疑的原因。
知情的都三缄其口故作不知,毫不知情的人自是只以为无尘禅师是个佛法高深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哪会把他与昔日的太子殿下联系到一起。
对于无尘禅师突然开口赶人,冷珏是有些愠怒的,但也只是轻飘飘睨了无尘一眼,随后便看了有些意外的叶婉茹。
“婉丫头先去玩吧!等师父处理了事情,自会去看你。雪虎喝醉了,便先让它睡在这吧!明日再让它回去。”
听得这话叶婉茹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冷珏,在她的印象里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却对无尘禅师“言听计从”属实有些诡异。
不过去岁她从石溪寺离开时,无尘禅师的那几句话她还记得,且看现在二人身份的不同,怎么看都是无尘禅师负了师父的。
所以才会有苍崖山上的决绝阁,也才会有“绝情三侠”。
性格各异的三人能走到一起成为好友,无一例外都是被情伤过的人,所以才会发誓断情绝爱。
叶婉茹无意窥探冷珏和无尘禅师从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过往,从善如流地应声,“师父,那婉儿就先离开了。雪虎就先留在这陪您吧,等您忙完了去家里时一起过去就好。”
她说这话也是留了心眼的。
她怕冷珏这般的说辞只是随口说说,而她心里却是很惦念师父的。
师父对一手养大的雪虎自然十分看重,有了雪虎的牵绊,想必师父应该能到府上去小住几日。
冷珏一眼便看透了叶婉茹的心中所想,笑着挥挥手,“你这丫头还敢算计师父,我看你是讨打!放心去吧,师父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得了冷珏的肯定答复,叶婉茹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且也有些忍不住雀跃起来。
也许恒毅哥哥的身份不用等到成亲时才向师父坦白,等过几日师父去府上做客,她便可寻个时机禀明师父。
叶婉茹笑着福了福礼,转而又看向无尘禅师,福了福礼道:“禅师,那我们先告辞了。”
“走吧!”无尘摆了摆手。
“那晚辈先行告辞。”段恒毅朝着冷珏和无尘禅师抱了抱拳,脸上的笑意不减。
呼延雪莹揖礼后便紧紧地跟上叶婉茹的脚步,一行人本是为寻雪虎而来,却独独把雪虎留下,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叶婉茹压了一肚子的疑问,只奈何眼下不是说胡的时机,便也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下山的脚步便略有些急促。
而段恒毅亦是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能让高博高总管开口,探得这一段已经过去多年鲜为人知的皇家秘辛。
呼延雪莹则是心中存了怒气,对段恒毅越发看不上眼,但她先前曾在佛祖前许愿,眼下又在山上,也自是不好发火,只得憋在心里。
这一来一去,一行人的速度倒是比上山时还要快上不少。
而草庐前的冷珏和无尘禅师却都是沉默着,静静的山间草庐前,只闻雪虎的鼾声此起彼伏。
似是过了许久,才听闻冷珏忽地讥笑一声,“呵呵,方才小童上山急匆匆地寻你可是为了何事?”
问出这话的冷珏眼中一片清明,哪还有半点醉意。
她问这话自是带了几分打探之意,只是是否能如愿,还要看无尘禅师心中怎么想。
“无他,不过是寺中俗务罢了。”
心中正在斗争的无尘匆匆地看了一眼冷珏,便转开了视线。
拦着阿若不让她杀了闵晟轩已经十分残忍无情,若是他再隐瞒渝儿还活着的事情,只怕是阿若会恨他一辈子……
当日成亲时他们曾发誓要相爱相守一生,如今誓言虽已成幻影,他却不愿阿若恨他一辈子。
举案齐眉的日子不再有,但他也不想变成仇人。
不自觉地攥了攥手中的念珠,无尘心下叹息一声。
他的小动作都被冷珏看在眼里,这也让她眼中的视线变得有些凌厉起来,脸上的讥笑也越来越大。
这人什么都变了,只有这一点还是没有变。
每当他都心生迟疑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便会这般摩挲手里的物件,从前便是手上的扳指,有时是一支毛笔,有时是一页纸张……
摩挲什么,全然取决于他的手边有什么物件。
“呵呵,看来你出家也并不算是六根清净啊!看来是难以成佛了!”
心中恼怒的冷珏不由地出言讥讽。
突然无尘禅师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渝儿还活着。”
“你说什么?”
冷珏忽地从石墩上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急促又带着几分尖锐。
“我说渝儿还活着。”无尘又郑重地重复了一便,看着有些失态地冷珏,无尘攥了攥手,“阿若,渝儿还活着,当年地事能便不再计较了吗?”
冷珏像是没听到无尘的话,只怔忡地看着无尘,双手有些无助地颤抖着,那双满是震惊和狂喜的眼中渐渐染上泪光。
“我的渝儿……还活着,哈哈哈——”夹杂着哭腔的笑声在山风的吹佛下传到很远。
下了山的一行人,十分默契地没有选择骑马,叶婉茹走的快些率先进了马车,而呼延雪莹则是和段恒毅争相都进了这辆马车中。
马车虽然十分宽敞,但坐了三个人又是一派泾渭分明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拥挤。
“顾公子的脸皮可真是厚!女儿家的马车你也跟着坐!”
呼延雪莹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门边上的段恒毅。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为了见谁
呼延雪莹一开口便是赶人的气势十足,她本以为这般数落“顾清临”他就会脸上受不住而下了马车,孰不知“顾清临”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呵呵,既然河阳郡主都已经说了,那某脸皮再厚也又有何妨?”
口中轻笑一声,段恒毅却也打定了主意不下马车。
“你,你无耻!”
有些词穷的呼延雪莹怒斥一声,便转开脸不再看段恒毅。
若是换作平时,叶婉茹便会开口赶人,但今日她心里装了太多的疑惑不解,段恒毅注定是要被留在马车里的。
而呼延雪莹也知道这一点,是以她并没有央叶婉茹开口赶人,而是独自坐在一旁生着闷气。她更知道她也奈何不了这个讨人厌的“顾公子”,说些狠话不过是撒撒气罢了!
叶婉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并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段恒毅。
他不让自己在雪莹面前挑明他的身份,便每次见面都会有这样的争吵。
缓缓驶离的马车让叶婉茹打住了想要问出口的念头,山脚下石溪寺的门前不断有香客离开,也有才刚刚赶来的香客,而马车内并不是特别隐秘的所在,自然也不适合她问出那些疑惑。
想见段恒毅打的主意和叶婉茹一样,只呛了呼延雪莹一句后,便不再言语,依靠在车厢上有些懒散地支起一条腿,搭在腿上的手却是一下下点着。
憋了一肚子话的几人,却是出奇地沉默起来。
出了石溪寺,两辆马车继续向东行事,只是这次却没有沿着官道行驶,而是拐进了相对僻静也狭窄不少的小路上。
山路崎岖,马车的速度便慢慢减缓,看着段恒毅脸上始终不减半分的笑,叶婉茹终究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段恒毅微微抿嘴憋笑,却是开始装傻充愣拒不承认。
叶婉茹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恒毅,越发地想要揭下他脸上戴着的这一层假面,却在那双似是带着火焰般的目光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师父在山上,这才引着我们去了后山,否则向来待人平和的无尘禅师为什么会对你似有不满?”
“无尘禅师第一次见你,从前又没有什么过往,却唯独对你心存不满,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段恒毅往前凑了凑,收回腿后盘膝坐在了叶婉茹的对面,中间只有一张小方桌相隔。
越发狭小的空间里,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听到,这也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缠绵起来。
但有呼延雪莹的存在,即使段恒毅当真存了什么心思,也得全然收敛起来。
听得这话的呼延雪莹大感赞同,脸上的怒气已经散了不少,反而带上了些许揶揄的笑,“呵呵,我看公子你啊就是十足的讨人厌,无尘禅师出尘室外心有佛法,一眼便看透你的皮囊,你骗得了旁人,自是骗不过无尘禅师!”
她就是乐得看这个表里不一之人的笑话!
看着这样的呼延雪莹,叶婉茹突然心中有些不忍,且对段恒毅也颇有些怨言。
雪莹虽然年纪尚浅,但由于她的身份和自幼所处的环境,让她对大是大非看得十分明朗,也颇为在意,且她言谈间也是对恒毅颇为敬重。
而今恒毅以“顾清临”的名义在卓阳国行走,又处处对雪莹颇为不忍让,等日后雪莹知晓她看不惯的“顾公子”就是她心有敬佩又崇拜的少年将军段恒毅,只怕反应会十分奇妙……
“我的皮囊?呵呵,那不知河阳郡主可是看透了某的皮囊?”
口中讥笑一声的段恒毅敛了敛眉目,变得有些严肃起来,直看着呼延雪莹道:“郡主有所不知,我大耀的女子并非像贵国那般开放,即使遇见喜欢的人也不会这般言语露骨。”
“你身为女子,我为男子,你张口便是在下的皮囊,若非某没会错意的话,莫不是郡主你相中了这副皮囊?”
他这话让呼延雪莹大为光火,当下便要站起身来,却忘了马车低矮,一起身便险些撞到头,又被叶婉茹眼疾手快地拉住扶好。
“你莫要逗雪莹了,说正事。”心有无奈的叶婉茹瞪了一眼段恒毅,旋即又轻声安抚呼延雪莹。
“他这个人有些嘴碎,你莫要与他斗气。”
“额格其!你看他明明就是轻浮浪荡之人,又哪里能配得上你,他在外诋毁你,覥脸说他是你未婚夫,我看他就是要毁你名声,让你不得不嫁给他!”
“他就是个卑鄙小人,要真是心中坦荡怎么不上门提亲?额格其你不能轻信了他,更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心中气急的呼延雪莹,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叶婉茹也不说话,只看着段恒毅。
段恒毅在她二人的注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轻叹了一声后这才开口。
“我的确是存了几分故意的心思。”
说罢这话段恒毅便见叶婉茹脸上现出恼色,当下便飞快道:“婉儿莫要恼我,听我说完!”
“你说!”叶婉茹稍有些冷淡地应了一声。
“昨夜霜痕本是去城外调查李生桐秘密圈地种植丰产稻谷一事,却在回城时发现石溪寺后山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婉儿你曾在石溪寺祈福小住,又得了主持无尘禅师的帮助,这才顺利前往苍崖山,霜痕念着这份恩情,便打算一探究竟,若真是有难,也好施以援手。”
“所以,霜痕便在后山见到了冷珏前辈,原来那些动静也都是冷珏前辈练武弄出来的。”
“原本今日我便打算带你来石溪寺,但是能否如愿见冷前辈一面却不敢强求,哪知雪虎倒是先奔这来了,我便只好顺势而为。”
“至于无尘禅师……”
段恒毅深深地看了叶婉茹一眼,又道:“我下山寻你时,曾见过霜痕一面。他告诉我,你和郡主上山时,轩帝刚从小路秘密下了山。”
“婉儿觉得,轩帝秘密出宫又来了石溪寺,是为了见谁?”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三人之间
段恒毅这般问,叶婉茹下意识地便想到轩帝此行秘密出宫,是否是为了见师父而来,且师父落脚在石溪寺,也是为了不让人起疑……
这种念头是在段恒毅问出这话后,她的下意识所想。
然而当她稍稍冷静下来后,就发现这其中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
倘若师父从前当真与轩帝有什么感情瓜葛,那么以轩帝的身份和手段,想要困住一个女人在宫中,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爱而不得一往情深这样的事情,想也是不可能发生在轩帝的身上。
从后宫中不断添进的新人来看,轩帝是一个极为重欲之人,这样得人本就不会是一个长情的男人。
更遑论无尘禅师与师父之间也颇有渊源,轩帝秘密前来石溪寺,可见并不是为了师父。那么便只能是无尘禅师了。
师父、无尘禅师、轩帝三人之间,又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过往呢?
“可是轩帝?”问出这话时,叶婉茹的一颗心不由地有些紧绷起来。
“哈哈,正是。”段恒毅也不卖关子,倒是痛快地给了回答。
这个回答,让叶婉茹心中倍感惊讶,甚至比听到轩帝是来看望冷珏的可能还要让她感到吃惊。
“轩帝和无尘禅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婉儿可觉有觉得轩帝和无尘禅师之间有相似之处?”段恒毅不答反问。
他的这话,可以说是间接地推翻了叶婉茹心中的最后一种猜测。
原本叶婉茹还暗暗猜测,师父与无尘禅师和轩帝之间曾有过感情纠葛,而无尘禅师与轩帝之间本是一对挚友,因此而反目成仇……
只是事关她的师父,她才没有直白地把这疑问说出来。
而当她听到段恒毅这般问话,不禁有些暗恼自己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这才把主意力都放在了男女之情上。
仔细地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轩帝和无尘的相貌,又细致地做了比对,这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相似之处。
是眉眼间有几分神似。
就好比方才在后山草庐前无尘禅师开口赶人时,眉眼间的冷肃带了几分孤冷倨傲,轩帝发怒时便与无尘禅师方才那般别无二致。
只是两人身份太过悬殊,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这才让她一直没有怀疑过。
“你到底知道多少?”
叶婉茹问出了最为直接的问题。且到了这会儿她已经猜到,恒毅哥哥知道的事情远比她以为的要更多,至少对于轩帝、师父和无尘禅师三人之间的关系,他心中是明朗的。
“婉儿可知道在轩帝成为太子之前,曾有一位嫡太子?”
神情悠然的段恒毅又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关子。
“你是说无尘禅师便是从前的太子?”叶婉茹十分错愕。
既是从前的太子,又为何会在此出家为僧?众所周知轩帝身为帝王,直系血脉除却膝下的子女以外,放眼整个大耀,便是没有一位年老的王爷。
也就是说,轩帝那一辈当中,男子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也是许多人畏惧轩帝的另一个原因。
帝王家从来都是子嗣丰厚,高祖时曾把诸位手足都封了亲王,诸多亲王的子嗣也都是颇有建树,唯独到了轩帝这时,与其同龄的手足一个都没有。
这也说明轩帝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更是容不得旁人的帝王。
但现在,却又有一个从前的太子殿下在石溪寺剃度出家吃斋念佛,这又是为何?
若当真如此,轩帝又岂能容得下无尘?
而当年又是发生了什么,让无尘禅师从太子殿下的储君位置上摇身一变,成为了石溪寺的僧人?
师父和无尘禅师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一个出家为僧,一个心灰意冷远走北地寻了一处雪山建出一座决绝阁?
事情似是十分明朗,却又是十分的糊涂,叶婉茹不禁有些心乱如麻。
“无尘禅师的身份还有待确定,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冷前辈的身份便是从前的太子妃——廖芳若。”
段恒毅半点的迟疑都没有,直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叶婉茹听。
话语略微一顿,段恒毅又道:“至于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要再好好查上一番才行。毕竟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知情人早就所剩无几。”
段恒毅的话却是让叶婉茹心中有些游移不定。
事关师父和她颇为敬重的无尘禅师,她自是不愿去揭开他们的伤疤来解心中之惑,且过去的那些事情于眼下他们所求也并没有半点的瓜葛。
是以,查与不查在她看来,都是不必要的事情。
只是她不知道恒毅哥哥,为何会这般执着这桩陈年旧事。
“便不查了吧?事关长者,你我探知他们的秘密,总归有些失礼。”
稍一迟疑,叶婉茹还是开口规劝段恒毅。
“不,婉儿有所不知,轩帝多年间始终未曾踏入过石溪寺,却在今日到访,又有冷前辈每隔我三五年便会前来石溪寺一回。”
“这其中想必会有什么关联,我想要探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会对今后有帮助。”
段恒毅毫不犹豫地便否定了叶婉茹的提议,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起前因后果。
他隐约觉得当年的事情能解开眼下之惑,只是这种猜测太过飘渺,尚无半点根据,他又如何开口?
叶婉茹见劝说无用,便也不再规劝,却也并未气恼段恒毅。
她知道恒毅哥哥行事是个有分寸之人,便也不再担心会不会触及到师父与无尘禅师之间的隐秘,毕竟他在意的是轩帝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你要小心些,别打草惊蛇。”思索了须臾,叶婉茹叮嘱道。
不得不说,叶婉茹和段恒毅之间确实是有些心有灵犀的,至少她的思量正是段恒毅真正在意之处。
若不是事关轩帝,旁人的过往他才不会有兴趣去打探。
“我今日给雪莹讲话本子上的鬼怪故事时,还想到一点可疑之处,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
说这话时,叶婉茹是稍稍有些底气不足的。
鬼怪之说本就是为闲谈,她却因此而生出旁的想法,说出这话后,她生怕段恒毅会笑话她,手也不禁攥紧了帕子。
而坐在一旁有些兴致缺缺的呼延雪莹在听到这话后,却是十分惊讶,“额格其你想到了什么?当时你怎么也没和雪莹说说。”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抢你饭碗
呼延雪莹纯粹是好奇居多,而段恒毅的态度却是十分认真,且没有半点笑话叶婉茹的意思。
“婉儿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段恒毅的认真对待,无疑给了叶婉茹莫大的勇气,且更让她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几分信心。
“前几日闲来无事便看了几本话本子,都是时下书斋里卖的最快的话本。话本里讲的鬼怪故事大都好写容貌艳丽的女鬼和穷书生的故事。”
“书生和女鬼的结局大都十分美好,这也是写书之人的美好臆想。但我这几日看了一本却是结局十分不同。”
“穷书生进京赶考了,途中偶然结识女鬼化成的女子,并一见倾心与之相爱,但书生在知道女鬼的身份后便抛弃了女鬼,随后他便高中与官员之女共结秦晋之好。”
“而书中所写的这名书生恰好高中探花郎。”
叶婉茹说完后,不禁便有些期待地看着段恒毅。
她始终以为她的猜测不会是胡思乱想,而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段恒毅的认同。
果然段恒毅的神色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凝重,显见是对叶婉茹的所说十分上心。
这让叶婉茹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雀跃,她就知道她的恒毅哥哥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失望,哪怕自己方才所说在旁人听起来不啻于异想天开。
而段恒毅果真也没让叶婉茹失望,甚至在叶婉茹说出那个书生高中探花郎时,他便想到了一个人。
“婉儿可是在说这话本子里的书生,是有人在暗指赵诗妍的夫婿?”
“对,我就是有些怀疑此人。”心中有些激动的叶婉茹忙应了一声。
得了叶婉茹肯定的话,段恒毅脸上便显出戏谑的笑。
“婉儿果然聪慧,竟然还能从话本子的故事里看出来线索,真是让我不得不佩服!”
“婉儿若是不嫌弃,我向上封推荐你来大理寺任职可好?这样一来你我便成了同僚,有什么事情也能更好地就近交流一番……”
段恒毅拉长了声音,微微挑动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带了几分风流不羁。
已经得了段恒毅的肯定,叶婉茹心中正是雀跃之时,丝毫没有把他的打趣放在心上,听得这话后,反而笑道:“若是我当真去了,你就不怕我抢了你的饭碗吗?”
旋即,叶婉茹敛起唇边的笑意,故作大方地摆摆手轻叹道:“罢了!为了不让你流落街头,我还是不去抢你的饭碗了。”
“你抢了又如何,大不了我亏点做个上门女婿,婉儿意下如何?”
见段恒毅一本正经的模样,叶婉茹不禁轻笑出声,却还是板着脸故作冷漠地道:“不如何!我劝公子还是歇了攀附权贵的心思,好好当差才是。”
“哈哈!那便罢了!等日后某富贵了再来求娶佳人罢。”段恒毅的脸上也不见失望之色,只略有惋惜地嗟叹了两声。
叶婉茹以话本子里那生了攀附权贵之心的书生暗比段恒毅,而段恒毅却在以此暗指大事既定后便会上门求亲,这一来一回有些话不必明说,二人心里却都是听了个明白。
而呼延雪莹自始至终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这个表里不一又好色风流的顾公子对待叶婉茹是否真心。
至于先前他们二人所说的皇家秘辛也好,还是如今这个大有问题的探花郎也罢,她都并未放在心上。
那些人与她没有半点的干系,她的心里只会有最亲近的家人和卓阳国的未来,至于旁的,只要没有危害到家国的利害,她都不必去理会。
且这一回,听得这样的话以后,呼延雪莹也并没有呛声段恒毅。
对此,她心里是有些沮丧的。
她是卓阳国的人,在大耀她不会逗留太久,而她又不可能时时盯着额格其,至于将来额格其嫁给谁人,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这般想着,呼延雪莹心中却又是灵机一动。
她没权利左右,叶伯父却是可以的。毕竟婚约都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在此之前,该让叶伯父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才行,否则此人隐藏的这般深沉,想要识破他的真面目属实有些不太容易。
心中想着该怎么样才能让“顾清临”露出破绽,呼延雪莹盯着段恒毅的时间不由地便有些久了。
这让段恒毅有所察觉,然而他看见了也只当没发现,并没有出言讥讽呼延雪莹,而是又往叶婉茹跟前凑了凑。
叶婉茹看着段恒毅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的模样,眼中藏着揶揄的笑,却是并没有躲开。
段恒毅飞快地抬手在叶婉茹的鼻尖上弹了一下,这才眼中带笑地坐回到原处。
方才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呼延雪莹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才没有动作。
不管呼延雪莹心里在打算什么,他都不想去理会,只要不在眼下发生争执就好。
一见面就吵,他也有些头疼。
“婉儿放心,这几日我便让人去查,一有线索会立刻让人通知你的。”
得了奖励的段恒毅心满意足,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满足的浅笑。
“我还有一事。”叶婉茹微微蹙眉。
“不知道能不能查出写这个话本子的人。倘若这人当真有异常,那么也许这个写话本子的人知道些什么,只是碍于此人如今的身份,才不得已选择了这种方式。”
“这人是赵侍郎的女婿,你要是派人调查,不知情的赵大人若是知晓难免会出手干预,如此一来,便会给我们添了不少的麻烦,更会打草惊蛇。”
“婉儿考虑妥当,不过为了避免不耽误工夫,咱们就来个双管齐下,恰好过两日北边的商队要往金陵押送一批货物,倒是也可以让他们练练手。”
段恒毅略一思忖,便开口安抚了叶婉茹。
对于段恒毅的话,叶婉茹是有些惊讶的。
想当初被恒毅收入麾下的那些山匪,至今才不过三月有余,如今便已经能送镖,可见这些人几乎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再也不是当初那一群乌合之众。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漫长孤寂
如今正值盛夏,然而一路向东北行进,却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秋天的萧瑟。
官道两旁的树木不再是满眼的墨绿,而是夹杂了些许的黄,也许再落上一场秋雨,这些树叶便会变得满目青黄。
一路驶来,越靠近边关,闫卿之便越发地沉默,而他的心也愈发地孤寂。
似是整个天地间只孤零零地剩下他一人,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偶尔车窗外起风时,吹得树叶飒飒,都会让他认真聆听。
若是哪一日连风也无,他会以为他会在这样漫长且孤寂的日子中,慢慢死去。
马车里的闫卿之面色有几分苍白,已经不复离开金陵时那般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病态,像是缠绵病榻已久的痨病鬼一样。
一阵风起,撩动了挂在轩窗上的窗幔,也吹动了闫卿之额前的几缕碎发,那一双眉眼中的清冷和死气沉沉便愈发看得分明。
“咳咳咳……”闫卿之捂着嘴接连咳嗽了几声。
一阵撕心裂肺发的咳嗽声过后,他便开始低笑出声,想过几声后,便又是一声叹息。
如今金陵里还正值盛夏之时,而这里已经渐渐显露出几分秋意来,而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没有好好感受过夏日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似是整日都在寒冬里浸淫着。再无夏日、再无阳光明媚。
赶车的侍卫似是对于这种状态的闫卿之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听到他这有些反常的咳嗽和笑,也只是微微拧了拧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轻轻阖上眼眸平缓着气息,闫卿之缓缓转动着手上的小瓷瓶,转动了良久后才微微叹息一声,随后打开了瓷瓶倒出一颗指甲大小莹润的药丸塞进嘴里。
他看向窗外的目光有几分空洞和缥缈,似是漫无目的一般,然而每当有树木或是行人时,他都会格外认真地看上几眼。
这药能为他吊命,且是主人花了大价钱寻名医为他配制……要说起来主人待他当真不薄。
只是他这条命苟延残喘了太久,久到他已经有些乏了。
并且这一次主人吩咐他的事,对于他来说才真的是有些艰难。
可是他没有胆子去违背主人的命令,更不愿再没有报仇之前便殒命。
他活着便是为了讨债,否则便是他一生之憾。
孤墨城啊,我回来了!
哈哈,这一回再没人能挡住我的脚步,只是我来是为了打开城门,不知爹娘九泉之下可会怨我、恨我……
双眼有些猩红的闫卿之眼中泛起泪光,低落的眼泪落在他微微弯起的嘴角上,看他便带了几分凄苦和悲惨。
这时赶车的侍卫突然开口,“先生,到前面的镇子时寻一处医馆开几副药吧?”
车内的闫卿之听得这话,十分从容地抬袖拭了拭脸上的几滴泪痕,这才道:“不必了,都是些陈年旧疾,心病除了,自然药到病除。况且离开金陵时主人赏了不少的良药,足矣支撑我们到云帆国。”
“路途上已经耽搁了两日,莫要再耽搁才行,以免坏了主人的大事。”
说这话的闫卿之面上带着几分清冷,但他的话听上去却似是带了几分急切和迫不及待,更甚至是对他口中“主人”的一种敬畏和感激。
这让车外赶车的侍卫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便不再提起让闫卿之就医一事。
“那就按先生的意思办。”
闫卿之听得这话,嘴角微微扬起些许,带着一抹嘲讽,却是不再说话,而是靠在了引枕上开始闭目养神。
前日他已经收到了司徒雷的手书,司徒雷十分期待他的到来,已经开始在暗中集结兵马。
而这一路来他也看得分明,今岁年景十分多灾多难,北地边关一带气温反常,让庄稼大大减产,那么土地本就贫瘠的云帆国定然会更加凄惨。
等到了冬季来临,对于云帆国便又是一个严酷的考验,是以,大举南下进犯大耀,司徒雷是势在必行。
他无力阻止,便只能称病拖延上两日。
只是这两日于边关的百姓于事无补,还引起了侍卫的怀疑……
这个罪人,他是势必要坐实的。
但他更为好奇的是,主人是如何算到云帆国会在今年有进犯的可能,还率先派他先联系了司徒雷。
要说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多智的可怕……
再往前便是卧牛镇,因近处的一座山形似卧牛而得名,他从前出来游玩时,便会去镇上的那家酒馆中小坐,因为那家酒馆里的酒格外香醇。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他死了,却还活着,活着又与死了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具能说会走的行尸走肉罢了!他的心早就死了。
云帆国境内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了夏收,而这也是他们唯一的一季粮食收货。
今岁雨水丰沛,虽天凉了早了些,但好在还能有不少的粮食收货,这让在田里忙碌的百姓们脸上都带了少许的笑。
粮食收成虽然尚可,但朝中征兵征粮也追得紧着哩!各大小村镇上早早就驻扎了士兵,缴粮应征兵丁家家户户谁都躲不过,这又让不少的百姓紧锁眉头。
他们不愿打仗,不愿战死沙场,也不愿饿死。
可是他们能耕种的土地实在是太少了,家里人口多的靠几亩薄田连人都养不活,一道冬天里便是漫天的风雪,连牲畜都会被冻死。
若是赶上一场暴雪,就连人都不能幸免。
他们听那些前来征兵的士兵说,大耀国内有许多的地方温暖如春,整年里都有满眼的苍翠可见,鱼虾米粮更是吃不尽用不完,向他们穿的兽皮在大耀国十分少见,人人都穿着比婴儿脸还要滑顺的绸缎,山珍海味更是不在话下……
这样的日子他们想都不敢想,更没有见过,不少年轻人便在这样的话语下生了期待之心。是以,许多青年人便对征兵没有了那么大的抵触之心。
大举南下,占领这样富庶的土地,从此衣食无忧便是许多人心中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