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事急从权
叶婉茹的口气虽说不上是气急败坏,但可见她心中是十分恼火的,就连掩饰都已经不愿。
对此虹玉也颇有怨念,但亦是别无他法,毕竟她也盼着城南略卖人一案早日结案,也能让那些姑娘们早日脱离苦海。
这回叶婉茹并没有去观荷亭招待“顾清临”,毕竟那里离她的卧房距离稍远,且临近水塘正是蚊虫肆虐的时候。
选了离卧房不远处的小花厅,叶婉茹便坐在那里等着“顾清临”的再次登门造访。
消暑的冰缸刚刚抬进来,叶婉茹这才觉得心头的燥火消下去些许,拿在手中的游记接连翻了几页,她却始终静不下心来,更觉心烦气躁。
候在外间的虹玉看出叶婉茹的烦躁,忙拉着怀瑾的衣袖,小声地嘀咕起来。
“怀瑾,你去看看,怎得还不来,不会是在哪睡着了吧?”
怀瑾低头瞄了一眼被虹玉拉扯的袖口,脸上不禁有一抹似是醉酒的酡红升起,脸上也带了点笑,口中却有些幸灾乐祸。
“急什么,不来正好,再等上片刻若是他还不来,你正好伺候小姐去安寝,那人谁在路上自有巡夜的士兵去管,你又何必操心。”
虹玉像是有些被说动了般,眼中露出些许的狡黠来,脸上的笑也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然而转眼间却听她又轻叹了一声。
“若是被巡夜的士兵捡到还好,若是被恶人给盯上了,那顾公子岂不是凶多吉少?顾公子……死了也怪可惜的,更何况他要当真有要紧事方才忘了跟小姐说,不是耽误了正事……”
“可惜?你没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就顾公子那样的人,不说长命百岁,也不是早亡的面相!”
怀瑾冷言讥讽了一声,随后便紧紧地抿起了嘴角,有些懊恼地朝着里间看了一眼。
而这时虹玉也觉出怀瑾这话中的不妥来,虽说怀瑾是无心之言,但这话毕竟不合时宜,当下便有些恼怒怀瑾嘴上没把门的。
“就你嘴快!”
虹玉嗔怪地看了怀瑾一眼,脚也往怀瑾的脚上跺去。
怀瑾也不躲,生生受了虹玉一脚,却也不再说话,只有些懊恼地站在那里。
虹玉舒了口气偷偷往里间又瞄了一眼,见叶婉茹正捧着手中的书看,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方才她和怀瑾说话的声音不大,否则岂不是要伤了小姐的心……
段恒毅自是不知他已经被叶婉茹主仆三人给埋怨上了,只骑着马一路朝着叶府狂奔,中途又碰上一队巡逻卫队,解释了一番这才得以脱身,同时却也耽搁了些许功夫。
好在城南一案如今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对于大晚上他还在街上一事,巡逻卫队倒也没有为难。
只是他冒夜前往叶府一事,如何也是躲避不了轩帝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府门,段恒毅长舒了一口气,这才下马走向那道角门。
不等他拉起铜环叩响门扉,便听门里一道声音响起,“来人可是小顾大人?”
段恒毅稍稍感到有些意外,但随后便却了然,定然是婉儿吩咐了下来,这才命人在此等候。
想到叶婉茹会如此重视,段恒毅消沉的心中便忍不住有些雀跃起来,虽婉儿是为了他口中的要事才会如此对待,但总归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是?
“正是。”
“小顾大人快请进,我家小姐得了消息就吩咐了小的在此等候。”
段恒毅进到府里,听着身后小厮落锁的声音,不知怎的,心中偏偏生出一种前来私会心上人的想法……
对于自己会冒出这种想法,段恒毅也颇感无奈,但心中却是倍感愉悦。
孰不知他这般又是摇头又是笑的模样,落在小厮的眼中却俨然是醉鬼的行径,否则一个神智清明之人,又怎么会行径异常?
怀瑾看了一眼踱步走来的“顾清临”而后快步走到里间,对着已经静下心来看书的叶婉茹轻道一句:“禀报小姐,顾公子到了。”
叶婉茹略一颔首,便合起了手中的这本游记。
段恒毅神色坦然地从虹玉和怀瑾二人满怀怨念的目光下,缓缓走进花厅,见到叶婉茹飞过来的凌厉一眼后,他心中方才所想的“私会”心思却是淡了不少。
“冒夜来访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婉儿莫要与某计较才是。事急从权,某也是别无他法,且更是不敢耽搁片刻。”
来人步履稳健眉目清明,且又神色坦荡,说起话来更是有礼有节,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叶婉茹心中更是恼火不已。
他的步履稳健又哪里又半分醉意?且面上一片和煦,更是瞧不出半点焦急之色,若当真如他所言那般,遗忘了要事,合该神色有异才是……
叶婉茹心中对于“顾清临”的所作所为不满,自是不愿笑脸相迎与其虚与委蛇,当下便冷脸讥讽起来。
“顾公子莫不是当真已经迟暮之年?否则又怎会如此糊涂忘了要事!”
“呵呵,婉儿所言极是,但某就算是迟暮之年老糊涂了,却也独独不会忘了婉儿。”
段恒毅也不在乎叶婉茹出言讥讽于他,只笑呵呵地寻了叶婉茹下首的椅子顾自入座,眉目间虽带着清浅和煦的笑,但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轻佻。
“倘若顾公子只会口出轻狂之言,那么本姑娘只能送客了,若是顾公子觉得这般礼待还不够,那么本姑娘也不介意关门放狗!”
说到这时,叶婉茹不禁转怒为笑,“恰好这几日新来的猎犬尚未训练开口,有顾公子做陪练,想必秋日狩猎时也可觅得三两野物。”
明明有猛虎在府中,叶婉茹却偏偏选了信送来的那条黄土犬说事,毕竟雪虎和“顾清临”一向亲近,雪虎并不见得会攻击他。
这一点段恒毅也是心知肚明的,然而听到这带着些赌气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失笑不已。
但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关系重大,并不适合外人在场,至少据他所知叶府上也有陛下的眼线在。
“可否先遣散了服侍之人,只留怀瑾在场即可,婉儿意下如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某面皮薄
段恒毅带着笑的眼波,似是不经意间缓缓滑过那些侍立在院子里的小厮、侍女,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挑了挑眉头,口中轻笑了一声。
“某以为诉相思之情一事,自是不好过多人在场才是,毕竟某这面皮……实在是薄。”
段恒毅之所以会说这句话,自是有他的考量在其中,且若是此事伺候的人仅像傍晚时只有虹玉一人在,便也罢了,他知道虹玉的性子沉稳,自是不会吐露分毫。
但眼下也许是他突然又要来访,且又是正屋府近的花厅,伺候的人远比傍晚时要多上许多,且这其中也不乏有几张生面孔。
事关柏衍,他自是不愿不相干的人在旁窥听,且留了怀瑾在此,不仅会武又是加生子,也算是对婉儿名声的一种保障。
虽然这些是他多重考虑下才说出口的话,但也许落在旁人眼中,便只会以为是他想要和婉儿一吐倾慕之情,而不会想到是旁处。
毕竟傍晚时他出入叶府时也自是有许多人看在眼中,而轩帝若是某一日问起他为何会在一日内两探叶府,他也好有应答不是?
叶婉茹眼中凌厉的目光落在下首之人的身上,眼中的甚视意味甚浓,且听得“顾清临”这般带着几分轻佻的话,她下意识便想要发怒。
然而当她对上“顾清临”那样一双清明沉着的眼时,便在心中暗自猜测起来。
他的此举定然是别有用意,且他方才说话时,目光也是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院外伺候的下人。
这处小花厅到了夏日后她倒是不怎么用作待客,但这院里的小厮和侍女却都在此,今夜她在此招待“顾清临”,这些人也自是不能入睡。
且经由前几日的谋逆信笺一事,她也知道自家府上的这些人中有眼线,又怎么会看不出“顾清临”的用意为何?
道理她虽然都懂,然而被“顾清临”推出来做挡箭牌的这番话,还是让她心中不喜,毕竟在她心中此人是亦敌亦友,而绝非是心上人。
一旦她应下这句话,她便会心生愧疚……
叶婉茹微微蹙起眉头,若是就此否认,又唯恐引起那不安分之人的怀疑。
这人一向油嘴滑舌言语轻佻,从无半分顾忌,且她也猜到他这般说辞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顾公子如今这胆子倒是越发大了,什么话都敢吐出口,当真不怕有去无回吗?”
叶婉茹冷笑了一声,双眼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几眼“顾清临”,又不时点头摇头,像是正在暗中对“顾清临”评头论足一般。
话虽如此说,叶婉茹还是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正眼含怒意地看着“顾清临”的虹玉。
虹玉心有不愿,但又碍于叶婉茹的命令,只得恨恨地瞪了“顾清临”一眼,又转而有些殷切地看了怀瑾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内间。
眼见着虹玉出去吩咐众人回去安歇,叶婉茹自是没了与“顾清临”虚与委蛇的心,而段恒毅这会儿也并不想在多费唇舌。
一时间,方才还唇qiang舌剑的花厅中,倒是安静了许多。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散在夜里,已经静等了须臾的叶婉茹忙看了怀瑾一眼。
怀瑾略一颔首后便飞快地朝着外间走了过去,他自是去查探是否当真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走了个干净,且为防有漏网之鱼,他还打算飞上屋顶去看了一看。
段恒毅看那一主一仆的互动,便将叶婉茹的用意猜了个大概,心中不禁对叶婉茹的谨慎小心多了几分赞许。
他也不瞒着,只在怀瑾走出去时语气颇为笃定道:“已经走干净了,婉儿大可放心。”
婉儿已经知晓他会武功一事,他自是不会再遮掩,且若是婉儿知晓他的武功并不弱,想来便也更能放心些许,毕竟他不是真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保护婉儿的能力至少他还是有的。
“我倒是忘了顾公子耳聪目明,想来怀瑾这些手段怕是入不得顾公子的眼吧?就是不知顾公子和怀瑾谁人更胜一筹!”
段恒毅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叶婉茹,虽然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的神色,心中却不禁打起了鼓。
他以前还指点过怀瑾怀瑜二人,是以在用剑上怀瑾有时的身法自是与他相似,难不成是婉儿发现了端倪不成?
可他似乎从以顾清临的身份回到金陵后,便始终未曾用过剑,且施展轻功也仅仅是在城南那夜……
猜不出叶婉茹是否发现了破绽,更唯恐露出马脚,段恒毅便不再接话,只一脸笑意地看着叶婉茹,眉眼间又带着几分张狂地模样,似是怀瑾在他面前当真不值一提般。
叶婉茹也并非有心让怀瑾他们二人比试一番,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提了一句,且“顾清临”的反应也自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对于他不置可否的反应她一点也不意外。
叶婉茹也不看“顾清临”那张带着张狂且令人生厌的脸,只抬手一手拄在头上,目光遥遥地看向院外。
“如今人也散了,不知顾公子所为何事?”
“能让某冒夜来访,自是有重要的事,否则某又怎会如此不知礼数。虽某倾慕婉儿,却并非想坏了婉儿的名节。”
这会儿段恒毅的脸上半点笑意全无,神色间已经带上了几分凝重。
叶婉茹再一次从“顾清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心中厌恶非常,且她更知道这人口中所言向来真假参半,至于是真是假则要自己辨别。
“顾公子好似说话始终这般东绕西绕,可是和旁人打惯了太极?那恐怕要让顾公子失望了,本姑娘没那份心思去猜来猜去,还望顾公子有话直言才好。”
“呵呵,如今当朝独一无二的双封号王爷就要大难临头,若非某念在对婉儿的一片痴情上,早把这密函呈到了陛下那里。”
段恒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尽虚伪且又带着嘲讽的笑来,“既然婉儿如此不识好人心,那么某便归家才是,也免得扰了婉儿的清梦。”
捏在段恒毅手中的纸张飞快地在叶婉茹眼前一闪而过,但仅仅只是这一瞬间,还是让她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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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从未欺瞒
段恒毅的手撤回的飞快,且那薄薄的纸张始终稳稳地捏在他的手中,不过在叶婉茹面前晃了一眼,便又撤了回去。
颇有些吊人胃口的意思。
然而就是这飞快地一眼,叶婉茹还是从那纸张上看到了“瑾瑜王爷”这样的字眼,且不过在瞬间,她的心便紧紧提起。
“顾清临”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城南略卖人一案,对于这封密函中为何会出现瑾瑜王爷这样的字眼,叶婉茹是不知的。
但她却隐隐有一种感觉,此事定是对于殿下不利的,否则“顾清临”也不会如此。
“顾公子这般是何意?若非不想然本姑娘知晓,便大可不必让婉茹知晓,这般逗弄人又是为何?”
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叶婉茹面上一派淡然地看着“顾清临”,眼中视线却忍不住瞥向被他拿在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张上。
说完这句话后,许是见到“顾清临”仍旧冷着脸,叶婉茹心下恼火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放软了脾气,稍稍停顿了须臾,这才又接着道:“若当真如顾公子所言,这个人情,婉茹定然是要承的。”
这样的话并非是她一时虚伪之言,而是郑重许下的承诺,倘若“顾清临”在这件事上帮了忙,那么这个人情她定然会记在心里,且日后若是时机得当,她定然会还了这个人情。
沉着脸坐在那里的段恒毅像是被叶婉茹的这句话所取悦,眉眼间的神色渐渐和缓起来,脸上又带上了浅淡的笑意。
“某并非乘人之危想要婉儿许诺,更非想要以此携恩,某想告诉婉儿的是,某所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婉儿你。否则某定是不愿与瑾瑜王爷扯上关系!”
“毕竟如今某在为瑞王殿下效劳,而瑾瑜王爷又是瑞王殿下最为强劲的敌手,若是……这事被瑞王殿下知晓,某岂不是成了吃里爬外的东西?”
“只是某不愿婉儿为此劳神伤心,毕竟某……待婉儿一片真心……”
段恒毅先前说的几句话尚且还能冷言冷语,但说到最后时那双清明的眼中却已然没了算计,只剩下一片深情。
那满眼的柔情似是要满溢出来,看得叶婉茹只觉心头没来由地像是感受到一股灼热般,就好似那双眼直直地看进了心里。
令人有些心悸的感觉一闪而逝,叶婉茹的呼吸不由地也舒缓了几分,然而她的目光始终目不转睛地落在“顾清临”手中的那张纸上,却对“顾清临”口中所言不置一词。
且“顾清临”这样的说辞,也让她不知该如何接话,若是她对此嗤之以鼻,那么定然会惹恼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那近在咫尺的密函于她便得来更为困难。
段恒毅面上带了苦笑,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婉茹,少顷后这才喟叹一声。
“罢了!日久见人心,婉儿现下不相信某所言也是理所应当,日后……日后婉儿便会知晓某可能会骗尽天下人,却唯独不会诓骗婉儿你。”
听得这般带着几分沉重且又似是带着沮丧的话,叶婉茹眉头微拧,只觉得这样的“顾清临”更为怪异,不待眼中的怀疑消散,方才那张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的纸张便已经递到了面前。
伸手接过纸张后,不知为何叶婉茹的指尖却有些发抖,且如今这张方才紧紧牵动她心神的纸张被她拿在手中,她却并未急着看。
“从未诓骗过吗?”
稍有的怔神后,叶婉茹却是听到自己这样问出。
回过神来的叶婉茹没心思去计较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只像是在掩饰一般飞快地垂眸看向手中的纸张。
而段恒毅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间却也是一怔,在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神色,旋即便像是掩饰一般收回了始终落在叶婉茹脸上的目光。
“咳咳……某……自是从未、欺骗过你。”
段恒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渺悠远,就像是底气不足一般。
说完这话后,他却又是抬头将眼中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近在眼前的人身上,此时他眼中的歉疚也深深地映刻在眼中。
眼眸低垂且全部心神都已经落进手中那张薄薄的纸张上,叶婉茹自是没有看到“顾清临”眼中的歉意,且他这句似是呓语般的话,也自是没入她的耳。
有关瑾瑜王爷的事,不过极为简短的寥寥几句,但叶婉茹却觉得此时的她,视线却如何也挪动不了分毫。
“这不可能!分明就是有人陷害殿下!”
叶婉茹有些焦急地看着“顾清临”,她眼中的担忧之情毫不掩饰,那样一份浓重的担忧,却看得段恒毅心中一震。
他自是知道这是有人陷害,且出自谁人之手也有了猜测,但他却未料到叶婉茹的反应会如此大,心中赞同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几分吃味起来。
从前婉儿,柏衍他们三人只要同在金陵时,便大都是形影不离,同为男子,柏衍的心思他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几分。
但他们三人之间相处坦荡,而柏衍又是极为克制之人,眼中流露深情时也只是偶然间才能发现。
更有当日陛下在朝中要论功行赏,被父亲请求陛下赐婚时,陛下曾大呼可惜,直言曾想将叶卿之女嫁与三皇子为妃。
虽然这其中不乏轩帝的试探之意,但未尝没有轩帝的真心在其中,毕竟自幼时与三殿下最为亲近的女子便是婉儿。
他虽清楚婉儿对待柏衍不过是兄妹情谊,但心底却像是打翻了醋缸一般,到处都弥散着一股酸味儿。
“婉儿倒是待瑾瑜王爷情真意切,但某要劝婉儿莫要意气用事,毕竟关心则乱。且如今证据确凿,所有的不利都指向瑾瑜王爷。”
“有些事……还劝殿下早做准备才是。且这件事也是瞒不住的,想需瑾瑜王爷早日想出应对之策才可,否则他归金陵之日,便是他锒铛入狱之时。”
心中的吃味仍在,但段恒毅却已经飞快地平稳了心绪,只叮嘱起来。7...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拨云见雾
早做准备?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叶婉茹追问“顾清临”,她便见到方才还说话的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踱着悠闲的步伐离开了花厅,且又似是有阵阵愉悦的哨音响起。
看着“顾清临”渐渐远去的背影,叶婉茹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浮起,且对于此人口中的说辞,她也大都是不相信的。
“顾清临”言之未向轩帝禀明此事是为了她,然而她却从中听出了不少的弦外之音,并且她也极为肯定一点,此人如此言行,定然不是为了她。
但“顾清临”此行却也不是为了卖瑾瑜王殿下一个人情,否则这件事大可越过她,直接去到瑜城一封密函即可。
若说“顾清临”之所以会这般作为,是为了不引起瑞王殿下的怀疑,可似乎又有些牵强……
“顾清临”之于瑞王殿下,当是求之不得,且“顾清临”更是曾在金陵中放言,非她不娶,暂不论这话中真假,只凭借这一点,便能看出瑞王殿下对于“顾清临”是非常器重的。
那么便也无“顾清临”忌惮瑞王殿下一事……只是,他又为何偏偏会说出那样的话?
早做准备……做什么准备?
蓦地,叶婉茹眼中神色猛地一凝,且在她脸上也有些骇然之色升起,就连搭在扶手上的手都紧紧地按在其上。
难不成是,是瑞王殿下准备逼宫吗?所以“顾清临”才让自己转告殿下早做准备。
这个准备可以是避其锋芒,回到瑜城待大势既定,做一个闲散富贵王爷;也可以是暗中蓄势以待时机一到,便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顺势登上太子之位……
若“顾清临”所言的早做准备如她所猜想,那么他便无异于出卖了瑞王殿下,且把瑞王殿下的底牌亮给自己看。
那么“顾清临”在其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呢?
他究竟是会推波助澜,还是会推瑞王殿下做挡箭牌,为自己的加官进爵做垫脚石?
若是如此,那也许一开始“顾清临”选择了襄助瑞王殿下,便是一个陷阱。
倘若当真如此,“顾清临”的心机便实在是太过深沉,暂且不论瑞王殿下人品如何,“顾清临”如此待瑞王殿下,便已经是不仁不义。
难道“顾清临”与瑞王殿下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吗?
但“顾清临”不过是一位权宦之家的贵公子,与瑞王殿下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如此算计瑞王呢?
并且“顾清临”这些年来大都身在金陵,并未听说过与瑞王殿下有什么交集,那这仇恨又从何来?
似是藏在此人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并且每当她以为自己拨云见月时,反而那月便会变得更加朦胧。
凝思了须臾后,叶婉茹紧皱的脸上突然露出些讥讽来,方才她所想竟是全都与此人有关,虽然此想非彼想,但方才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的人,却恰恰是“顾清临”。
看来此人对于自己的影响,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所料。
站在书案前的叶婉茹写好字条后,细心地卷好又绑在了鸽子脚上,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私铸银钱一事非同小可,若这件事不能明朗,那么这金陵……便会如“顾清临”所言那般,定然是回不得的。
但总这么躲着也并非是良策,且瑜城更不是万无一失的城堡。
这天下的王只要一天还是轩帝陛下,那么这天下间的士兵便还是由轩帝所支配,小小的瑜城又怎能与轩帝手下的千军万马抗衡?
带着信笺的鸽子拍打着翅膀从大开的窗子中飞出,那道雪白的身影如闪电般转眼间便消逝在夜空里,叶婉茹的心似是也随着轻飘飘的飞走了。
“十一爷”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恰好在有人南下广元调查略卖人一案时,便顺带调查出了私铸银钱一事,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
若此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殿下,那么只怕到最后这略卖人一案也都会指向殿下……这个“十一爷”也许并非只是想要转移“顾清临”一行人的主意力,而是要找一个替罪羊。
这些罪名一旦定下,那么殿下便永无翻身之日!且与之相比,无论是先前德行有亏的瑞王殿下还是居心叵测的玥王殿下,都已经是不值一提。
那么这个“十一爷”想要算计的,究竟是谁呢?他们之间又究竟谁人才是这位神秘的十一爷?
私铸银钱一事的证据会指向殿下,远比她先前听闻“十一爷”的名号时还要更加震惊和不安。
也许十一爷只是一个虚撰的名号,但殿下却是真实存在的,十一爷可以有一个,也可以有千万个,但瑾瑜王殿下大耀国却只有一个!
虽飞往瑜城的信鸽已经出发,然而此事一日不落叶婉茹便始终难以安心,忧心不已的她快步起身朝着房外走去。
正端着铜盆竟来的虹玉一时不察,险些与快步走出来的叶婉茹撞了个满怀。
“小姐,您这么匆匆忙忙是要去哪?”
听得虹玉带着诧异的话,叶婉茹抬头看了一眼房外浓重的夜色,这才有些恍惚察觉已经快要过了亥时,这个时候前去父母院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我想……我,算了……今日已经这般晚了,明日再说吧!”
尾随在叶婉茹身后的虹玉,满脸疑惑地看着身前之人,又回身向漆黑的院里张望了几眼,见空无一人后,这才加快了脚步跟上。
似是在顾家公子走了以后,小姐便是这般心神不宁……虹玉有些发难地拧了拧眉,却也知道有些话不是她该问的。
然而让虹玉更感诧异的是,走进卧房的叶婉茹并未洗漱,而是直接和衣卧在了床榻上,且不过她一晃神的功夫,床前的烛火也已经熄灭。
虹玉的脚只在外间踌躇了一下,便默默地端着铜盆又退了出去。
满怀心事的叶婉茹自是无心睡眠,“顾清临”的事、殿下的事、十一爷的事,全都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且她也知道若是这些事不能彻底解决,那么这金陵的局势只会越发地动荡不安。...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和谁私奔
正在叶婉茹焦急地等待瑜城的回信时,金陵里却是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
自从前日叶婉茹向其父叶洵告知“顾清临”的所言种种后,她便一直在府中等着父亲的调查结果,且更在等待瑜城传来的回信。
那一日叶洵听后,只是深深地拧起了眉,而后又沉默了许久,这才语气低沉地告诉叶婉茹安心等待即可。
然而叶婉茹已经等了整整两日,却仍旧是半点消息也无,且她也隐隐觉得爹爹似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她甚至不敢想,爹爹是否当真如“顾清临”所言那般……在早做准备,只是这两日她却甚少在府中见到爹爹的身影。
坐在廊下的叶婉茹手边放着数本杂记游记,这些书籍平日里都是作为闲暇时所看,然而这两日她心烦意乱想要借此平复心绪,却发现并不管用。
至少当她翻开这些书籍时,脑中想的事情全然与之无关。
她不知道爹爹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如今的瑜城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更不知道前去广元的人又调查到了哪些对殿下不利的证据……
正满心烦闷地坐在廊下的叶婉茹忽见虹玉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这让她心头突突地跳了起来,且更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她所想一般,在今日的金陵里的确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且惊世骇俗的大事,只是这件事却并非是她所想那般。
见虹玉这般慌慌张张,叶婉茹还哪里能坐得住,连忙朝着虹玉那边疾步走了过去,边走边问道:“虹玉,可是发生何事了?”
气喘吁吁的虹玉脸上已经满是薄汗,双手撑在腿上直看着叶婉茹,口中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姐,小姐……不,不好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先喝杯茶缓缓,慢点说。”
叶婉茹飞快地回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到虹玉手里后,又压下满心的惊疑安慰起来。
手捧着茶杯的虹玉咕嘟嘟地将茶水一饮而尽,又连忙,几喘了几口气,才像是把这口气给喘匀了。
叶婉茹心中焦急不已,但见到虹玉这般模样又不好开口催促,只得站在那里等着虹玉开口。
“小姐,现在外面都在传孔家小姐跟人私奔了,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奴婢方才去集市上买胭脂,听人都在议论呢!还说天不亮的时候便见到一辆马车驶出了城门。”
听到不是瑜城也不是爹爹那边的消息,叶婉茹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然而听得下文的同时,一颗心却又是紧紧地提起。
“不可能,孔家小姐不会是被贼人掳去了吧?可有听说孔家报官没有?”
叶婉茹深深地怀疑这不过是百姓们以讹传讹,孔采薇对“顾清临”情根深种,又怎么可能与旁人私奔?若说是被贼人掳去倒还有几分可能。
“这……奴婢未曾听闻孔家是否报官,不过满城现在都在传孔家小姐与人私奔的事,听说孔大人更是已经闭门谢客……”
“闭门谢客?”
叶婉茹对于孔大人这般做法十分怀疑,且心中又对孔采薇的安危有些担忧起来。
她与孔采薇不过有一面之缘,且上元节花灯会时也曾同船游湖。
但她对于孔采薇的印象却非常好,也能看得出来孔采薇是个遵循礼法且心地纯善之人,而她又对“顾清临”情有独钟……
私奔一事如何也是不可能的,但若说被掳了去……孔大人的做法又有些诡异,若是自家女儿不见了,怎么也该报官才是,就算不报官也该发动府兵去寻找才对。
孔大人闭门谢客的做法……倒像是有些心灰意冷……
“小姐?”
虹玉伸手在叶婉茹眼前晃了晃,对于自家小姐的走神,虹玉这两日已经见怪不怪,但却想不到孔家小姐的事也能让小姐如此。
而这时叶婉茹所想的却是,会不会是孔采薇去了城南见“顾清临”,又或者是与孔采薇一起离开的会不会是身在城南的“顾清临”……
虽然她这般想有些不合常理,但她却宁愿孔采薇仍旧身在金陵,同为女子,她太知道流言蜚语会如何中伤一个人,更何况名节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
“你去通知怀瑾给我备车,一会儿我要去一趟城南。”
匆匆交代了一句后,叶婉茹便提起裙裾小跑着离开。
这件事真实与否,想必叶洵远比外面那些百姓更为清楚,而叶婉茹正是前去找叶洵。
洵卉院里,叶洵正在书案前凝眉书写,且在他的书案案头一侧,已经摆放了几封写好的信函,尚未封火漆的信函就这样大刺刺地摆放在那。
窗外响起的零散脚步声,让叶洵腕下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外面是何人在跑动?”
书房外戍守的士兵看了一眼不远处,“回大人,是小姐。”
“这丫头风风火火的,怕也是为了孔家一事前来。”
叶洵叹息了一声后,手下却不停,写好最后几句后,又盖上自己的私印,这才一同把几封信笺都收好装进书案的抽屉里。
想到叶婉茹前来的原因,叶洵也不由拧起了眉头,今晨他尚未出府时,便已经听闻了这件事,且这件事也险些打乱了他的计话。
他知道孔大人对这位独女的爱怜,不啻于他对婉儿,且这两日他正在游说孔大人襄助瑾瑜王殿下,只是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孔大人的性子极为执拗且脾气又太过刚烈,此事定然会让他觉得颜面尽失,他不知道此种状况下,孔大人还能否……立足朝堂之上。
叶洵看着小跑到书房门前,又看着稳步迈进门里的叶婉茹,不等她开口询问,便率先点头告诉了叶婉茹。
“这件事并非是以讹传讹,是真的。”
“您知道女儿想要问的什么吗?当真是真的?”
叶婉茹有些诧异地看着叶洵,只觉得更有几分恍惚。
身在城南的段恒毅此时也正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他只私下里安排人护送顾清临北上卓阳国,却不想孔家小姐却是消失不见……
且护送之人来信说孔家小姐也并未与顾清临同行,然而他却隐隐感觉孔采薇就是同顾清临一起离开的金陵。...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留亭等候
但这世间又岂有这般巧合之事?
这厢他安排了人护送顾清临出城前往北地卓阳国,那厢鸿胪寺卿孔笙孔大人的独女孔采薇便传出了与人私奔的消息……
两件事虽在外人眼中是毫不相干之事,但他却是知道此事定然与顾清临脱不开干系,只是他想不通的是顾清临为何要在这件事上欺瞒于他。
而孔采薇……也到底是选择了一条极为艰难的路。如此,背井离乡之人便不仅仅是顾清临一人。
想来,这一次顾清临终究能得偿所愿,与心爱之人携手与共,去到陌生之地逍遥快活,再也不用顾及顾言,更不用顾虑金陵这片是非之地……
这一点上段恒毅所想并非全然无错,至少他其中之一的猜测是正确的。
孔采薇的确是离开了孔府。
然而百姓们口中与人私奔的孔家小姐孔采薇,却并非是与顾清临同行一道离开,且孔采薇离开孔府时连贴身侍女都未带一人,只只身一人悄悄离开了孔府。
且此时的顾清临并不知道满金陵都在传孔采薇与人私奔一事,他只知道如今的他,当真成了孤家寡人,灰溜溜的回到金陵后,又默默无闻地离开。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腰缠万贯,更是随身携带了不少的细软之物,有了这些,他便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更不会为了一餐而发愁。
只是翻滚在他心中的愁绪,却是这些身外之物如何也弥补不了的。
能得这些个银钱傍身和一应物什,还要有赖于段恒毅,是段恒毅以他之名命人往城南送了不少,且对于这些物什,段恒毅又尽数都给他装在了马车上。
虽然段恒毅此举有借花献佛之嫌,但他仍旧心存感激,至少他再也不会流落街头去与野狗夺食……
“呵呵,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顾清临看着轩窗外渐渐划过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景象,只觉得心中似是一下子轻松无比一下子又变得非常沉重。
他孤身一人前来这人世间,又孤零零一人离开,除却能带走的这些身外之物,偌大的金陵城竟再无一草一木是属于他……
就连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也不过只留得一个姓名一道倩影在心中。
难道他生来便该注定孤独吗?
哒哒哒的马蹄声踢踏在管道上,身后属于金陵的影子渐渐被晨起万丈的金色光芒所笼罩,似是就连他心中的那些回忆也一同被深埋。
猛然间,顾清临心中便生出一股不舍来。但他却并未开口让马车停下。
他不舍得只是心爱之人,对于旁的那些,他早就已经看淡了。
车厢里传出的叹息声那样深重,无论是赶车的人还是虽行护卫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这几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谁人都未曾把孔采薇失踪一事告诉顾清临。
再往前行走数里,便是金陵城外十里处的驿站,且离驿站不过两三里地的半山腰处更是有一处石亭,往常鲜少有人停留的石亭前,今日却罕有地停着一辆颇显平常的马车。
马车上无论是车帘还是窗帘,都撂得极为严实,并看不清车厢中究竟坐着何人,且也并未见到任何得赶车人。
这般看来属实有些怪异。
而此时端坐在马车里的人虽着一身寻常得小厮衣裳,眉眼间却仍旧能看出是个女子的样貌,且她眼中的些许胆怯之意更是颇为明显。
此人便是眼下金陵中已经快要传疯了、与人私奔的孔家小姐孔采薇。
孔采薇会生出此念,还要从那日在茶楼与顾清临不欢而散说起。
那日与顾清临分别的孔采薇尸魂落魄又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后,便在心中一直思量着这件事。
她一边心生愧疚对不起双亲的同时,却又隐隐生出几分雀跃之心来。
那是她近乎追了数年的男子,听得他表明心迹已经是她从未敢想过的事情……而今又能与之相伴一生的机会,她又如何能不心动?
毕竟她这一生,也唯一爱慕这一人而已……
那两日里,孔采薇对孔笙父母较从前还要更为贴心,且更为孝顺,像是想要弥补她自己的大逆不道心思般。
且到最后,留给孔笙夫妻二人的,也唯有一封长长的且满是水迹干涸的信笺。自此,孔采薇便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跑出了孔府。
这马车也是她在集市上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的,她为的,也仅仅只是想保护那人……
坐在车里的孔采薇不时便掀开窗幔一角,既紧张又期待地向下方的管道上张望着,她出城的时间早,且这条官道又是出东城的必经之路,但她还是唯恐错过了顾清临的马车。
心中的悸动早已经回归于平静,只剩下不安和茫然始终缠绕在孔采薇心头,且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她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一种退意……
只是这退意终究败在她心中长久以来的执念下,她什么都可以放下,唯有这一人,是她终其一生都想要去追随的。
背弃了父母、辜负了双亲,甚至是让他们为她蒙羞,她心中是恨自己的,可她太过爱顾清临……
所有能羁绊住她脚步的一切,都败在了这孤注一掷的爱意中,且那日顾清临出走竹韵楼时的背影也始终在她眼中挥散不去。
他和她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当会更加珍惜彼此……
红肿的双眼再一次变得泪光盈盈,孔采薇眼中的怯意和不安被掩映在那些泪光里,却似是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城南范家庄中,段恒毅只身立于帐前,在他肩头上停靠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正单脚立在他的肩上似是打着盹儿。
一张小小的纸条在他之间展开,段恒毅的眉头轻皱后又舒缓开来,旋即便又紧紧拧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长叹,那张纸条也在他指尖的轻碾下化作碎屑。
孔采薇看着柔柔弱弱,想不到却也是个刚烈性情的女子,为了顾清临一人,竟也舍下一切……
如此,顾清临当无憾了!
“公子,前方那处留亭上可揽金陵全貌,是否……”
神色怔然且带着几分伤感的顾清临听得此言后,眼中神色一滞,旋即便升起讥讽之色。
“不了,金陵与我,无甚想念。”
顾清临有些悠远的目光遥遥地看向半山腰的那处“留亭”,远远地看见那辆马车时,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欣喜,旋即便变成了一片灰暗。
留亭、留亭,去意已定,有何来留停?且这整个金陵中,已无他立足之处,他又何必在此安身立命?
他顾清临又何时向旁人低过头?那一次……便罢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我带你走
半山腰上马车里的孔采薇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在顾清临遥遥看过来时,恰好她也正掀开窗幔一角,向山下望着。
一高一低且距离又不近,并不能够看清车中人的相貌如何,就连马车在各自的眼中也不过磨盘大小,然而孔采薇却只觉山下之人便是她要等之人。
泪眼朦胧的孔采薇脸上露出些欢喜的神色来,旋即又飞快地落下窗幔,好似生怕那山下之人见到她这副模样。
她心中既是欢喜的,也是激动的,更是忐忑的。
不过转瞬间,她便又像是满含期待地掀开了窗幔,在她尚且留着泪痕的脸上,现出一抹带着甜蜜和丝丝苦涩的笑意来。
然而只这一眼便让孔采薇脸上的神色骤变,那马车并未有停下登山之意,且随行之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也未曾看向山腰处。
这一刻的孔采薇心中慌乱无比,她跑出家门又提前探听到了清临表哥的去向,这才下定觉心在此等候,不仅应了那日之约,更是圆了自己的夙愿。
可她从未想过他会不等她……难道那日之言便做不得数了吗?
慌张地步下马车后,孔采薇便跌跌撞撞地沿着石阶向下奔去,她从未觉得方才那一眼也许并非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只愿凭着本心去追。
“你不等我了吗?不是说好要带我一起走?呜呜……你,你不是说这金陵里,唯有、唯有我值得你留恋吗?你怎么能……”
边跑边喊的孔采薇眼泪淌了满脸,清明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且那些带着颤抖的嘶喊也被山风吹散在这蜿蜒的山路间。
绵延的石阶由山石所打造,斑驳的痕迹被踩在脚下,孔采薇却从未觉得这山路如此遥远,就仿佛与那人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般。
跌倒在石阶上的孔采薇一手按在身下的石阶,口中凄厉地嘶喊一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顾……你等等我!”
顾清临不懂武功,耳力也同常人一般,自是听不清那些被风吹散的呼喊,只一脸沉郁地坐在那里出神。
然而孔采薇的嘶喊却被几名护卫听得分明,就连赶车的人都不禁瞥了一眼半山腰,且扬在他手中的马鞭落下时也稍有迟疑。
“公子,好似有人在喊你……”
闻言后,顾清临虽面上的神色不变,但眼中目光却缓缓地飘向方才的那座留亭。
此时的顾清临并未做他想,只以为段恒毅最终心存愧疚前来为他送行,神色沉郁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太明显的笑意来。
“那便先停车吧!”
顾清临吩咐了一声后,便整了整袖口袍角,一副端正的模样等待着算不得友人的人来为他送行。
他不知道的是来人并非是段恒毅,且现在的段恒毅正接到了怀瑾的口信后,留在城南范家庄等待着叶婉茹的到来。
孔采薇见那马车停下,忙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奔着下山的路脚步慌忙地跑着。
她不敢停下,只怕一停下那人便会毫不留情地转身走掉,直到她再也追赶步上。
此时的孔采薇已经看不出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一身灰扑扑的小厮装束,方才跌倒时,身上又沾上了不少的草屑露水,怎一个狼狈了得!
行至山下时,脚下的路变得平坦,脚下也不似方才那般如刀割般,但孔采薇却有些迟疑起来,且她眼中又升起了些许的怯意。
这些散布在马车周围的侍卫她从未见过,且那些人腰间都带着佩剑,一个个似是凶神恶煞般,她忽然觉得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倘若这车中并非是她所想之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兀自忧心地孔采薇并未看见,那些在她眼中凶神恶煞地侍卫在见到她时,眼中流露出来的些许怜惜,似是在她眼中只有那辆安稳停靠的马车。
更近了,孔采薇甚至连呼吸都不由地放轻,生怕扰到车中人一样。
而这时等在车厢中的顾清临只觉这般慢吞吞的段恒毅不似往日,且这般婆婆妈妈的性子让他心中十分不喜。
本身背井离乡便已经让人心生怨怼,如今不过时送别,却让他弄得像是要生离死别一般,顾清临心中的怨气便更甚了几分。
“段兄何故如此拖沓,这条路还不是你指给顾某的吗?怎得如今才是良心发现了吗?”
冷言讥讽出声的顾清临一边冷笑一声,一边抬手掀开了车幔,漫不经心的一眼便似是定格在车前的那道身影上。
顾清临脸上的神色飞变,眼中更是有喜有忧闪过,最后都化成了怒气。
“采……你……你来此作甚!”
虽言语冷硬,但顾清临眼中却有丝丝欣喜在蔓延,撑在门边的手也紧紧抓这胳膊粗的木房子不放。
听得那些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嗓音时,漂浮在孔采薇眼中的忐忑不安霎时间便尘埃落定,且她带着泪痕的脸上也闪现出一抹带着羞赧地笑意。
听得这般冷言冷语时,孔采薇并未恼怒,只觉心中无比地坚定。
“你说过的话还当真吗?”
说着孔采薇便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车厢也不过有一臂之遥。
“什么,什么话,某说过的话多了,难不成还都要某兑现吗?若是那样的话,如今某岂不是早就妻妾成群!”
顾清临眼中的火热尽退,眼神变得有些躲闪,口中迟疑着开口,间或冷笑几声,却仍旧不时地偷瞄孔采薇。
“住口!那些不过是你逢场作戏罢了!你什么样的为人我十分清楚!我今日前来就想问一句,你还要不要带我走?”
见到那张脸上现出的冷漠和讥讽时,孔采薇只觉心中怒气横生,当下便冷脸叱责起顾清临来。
这时的孔采薇脸上虽然还有泪痕未干,且她脸上红肿的双眼也能看出,在此之前她定是哭了许久,就连方才下山时,她也是泪流满面,但如今她的话语却是异常坚定,丝毫不见方才的软弱无助。
被呵斥了的顾清临一脸惊讶地看着孔采薇,甚至忘了像方才那般故意冷言讥讽且又目光躲闪,在他眼中有怜惜升起,那些爱慕也变得无处躲藏。
顾清临的声音变得极为沙哑,似是带着几分哽咽般。
“带……带……我带你走……”
“你这个傻丫头……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红了眼眶的顾清临伸手到孔采薇面前,在那只指尖微凉且颤抖的手放在掌心中时,顾清临便觉得空了一块的心似是一下被填满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心有所感
当手被另一只温和有力的手牵起时,孔采薇忽然觉得一直忐忑充满不安的心,似是一下便变得安定起来。
她只知道任由外面风雨飘摇,但面前这个在旁人眼中不学无术之人,却会给她遮风挡雨,为她建造一片独属于她的安宁。
意味着什么吗?
这将意味着她,变成了一个抛弃双亲让爹娘蒙羞的人,也许更会成为许多人眼中的笑话,更是会成为许多人所为不齿之人……
她中规中矩了那么多年,而今也终是做了一件极为大胆又极为出格的事,虽然这件事在旁人看来非常离经叛道,甚至是不知廉耻……可她却知道她抓住了心爱之人。
日后,她再也不需要追随在他的身后,只盼着他会驻足回眸……往后的日子,他们会并肩而行,再也勿需追赶。
她想,她是不悔的。
孔采薇看着近在咫尺却让她魂牵梦萦的这个人,一时间心乱如麻,且似是到这时,那份羞怯才重新滋生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仿佛在那个有力的手掌中,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般,且这股灼热似是都烧在了她的脸上,让她越发不敢看顾清临。
顾清临看着孔采薇神色怔然地看着自己,却是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只觉心中越发堵得厉害,且似是有股暖流在心中汩汩流淌,直达心底。
这个傻丫头,到底是为了他。他心中蓦地便泛出一股痛惜,只觉心中丝丝络络的疼,比方才见到孔采薇手上那些细小的擦痕时,还要更加沉重。
但他却又感到无比的兴奋,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他顾清临并非是孓然一身,还有一个傻姑娘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此去北地路途遥远,日后再回金陵,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你,你当真无悔吗?”
问出这话后,顾清临心中便有些忐忑,他生怕这是孔采薇的冲动行事,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力道不变,呼吸也不由地放轻缓。
神色怔然的孔采薇眼中有丝丝慌乱升起,旋即那双灵动的眼中便出现了泪光点点,但她却是含着眼泪坚定地摇了摇头。
泪光闪烁间,孔采薇顺着轩窗看向了远在身后的金陵,可坐在她身边的,却是她这一生唯一挚爱之人。
见到孔采薇这般,顾清临心中那股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只觉心中满溢的都是暖意融融,仿佛身上心上,那一层竖起来的冷硬铠甲,也变得柔软无比。
手上用了几分力气,顾清临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孔采薇,他微微偏头在孔采薇耳畔轻声道:“你可知道如今是你自己跑过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了!”
顾清临带着笑的脸上有几滴眼泪划过,他眉宇间那股似是散不去的阴沉也仿佛一下烟消云散,眉眼间都带着温和。
猛然间便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虽说这人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但孔采薇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只怔愣了一下,便开始挣扎起来。
却奈何那那条手臂像是铁箍一样,把她紧紧捆绑在怀,正在孔采薇急切此举不合礼法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缓缓覆在她的头上。
那手上似是带着魔力一般,让她动弹不得的同时,心也渐渐安稳下来,孔采薇脸上现出羞赧的同时,心中却也不禁自嘲起来。
如今她做了一件极为离经叛道之事,金陵中会是何等的风言风语她甚至不敢想,超出礼法之事她不会做,但这个怀抱此时她却是需要的……
欣赏他、仰慕他、倾心于他、追随于他……如今终将得偿所愿。
孔采薇放缓了僵硬的脖颈,放任自己享受这难得的甜蜜,任由自己依赖顾清临,但她心中却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城南……的那个人,是,是谁?”
心中感到前所未有满足感的顾清临正筹划着等到了卓阳国后,一切安置妥当后,他要与孔采薇成亲,听到这句问话后,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这个……”
“啊……我的东西还在留亭……”
听出顾清临的为难,孔采薇便不再打算追问,随后她猛地推开顾清临,口中惊呼了一声后,便慌张地跑下马车。
孔采薇留在半山腰处留亭前的马车,早被护送顾清临的侍卫给赶下山来,如今正停在路边。
坐在车厢里的顾清临看着空了的怀抱微微拧起眉头,旋即却又笑出声来。
然而留在城南的段恒毅此时心中却是苦涩不已,先前怀瑾亲自跑来知会他婉儿要前来此地,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应对婉儿的质问。
然而当他苦等了近一个时辰后,仍旧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婉儿前来不外乎是问有关孔采薇的事,且见到那个“假冒”之人并不在此时,也定然会生出狐疑之心……
但这些他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毕竟将要追问此事的,也许并不只是婉儿一人。
然而当他自以为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法时,本该到此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这让段恒毅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帐外响起一连串哒哒哒的跑步声,坐在那里捧着一本兵书看了许久,却没翻动一页的段恒毅不由地起身向外张望起来。
当他眼见着只有罗宝莲一人小跑过来时,眼中的失望显而易见。
也许婉儿有什么要紧事折返回去了也说不定……心中这样安慰自己的段恒毅轻叹了一声,目光却始终不自觉地瞟向帐外。
“少,少爷,小的打听清楚了,刚才叶家小姐的马车的确过了村头那座石桥,但不知道后来为了什么又折返了回去。”
“……知道了,退下吧!”
声音中透着几分失望的段恒毅懒洋洋地应了一句,旋即放下手中的书籍,一翻身便趴在了软榻上。
这时叶婉茹所乘坐的马车不过刚刚驶离城南地界,马儿轻快地打着响鼻儿,但车厢中叶婉茹的神色却算不得好。
冷着一张脸的叶婉茹绞紧了手中吧的丝帕,脸上的神色更是忽喜忽怒地变幻不定,当那双怔怔地眼中由清明变得模糊时,那始终缠绕在她心头地愧疚,便都转成了愤怒,还有庆幸。
她庆幸他还活着。
她庆幸她知道孔采薇的心属何人,这才让她看出了破绽来。否则她不知道他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虽心中庆幸,但她却感到更多的是气恼,甚至是一丝不确定。...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九十章 一律不见
载着顾清临和孔采薇的马车,已经支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且这会儿的孔采薇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灰扑扑不起眼的小四装束,恢复了一身女装。
他二人立在马车前,面对着金陵的方向站定,顾清临满心的欢喜,就连那股淡淡的离愁也被孔采薇的出现所冲散。
而孔采薇心中尽然是愧疚,连带着心中对于未来臆想出的喜意都淡了许多。
“采薇,给父母拜别吧!今日一行便不知归期何日可至。”
说罢,顾清临便一撩衣摆率先跪在地上,朝着金陵的方向拜了拜,同时也能听到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孔大……爹,小婿今日就厚颜一回先叫您爹了,还望您莫怪小婿才是。”
说这话时,顾清临脸上难得地现出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来,难掩喜色的双眼并不敢看向身旁的孔采薇,他这般模样又哪里还有往日那般不可一世的模样。
正满心愧疚和不安的孔采薇听得这话,当下便两朵红霞飞上了脸,看向顾清临的眼中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责备来。
哪有私定终身的道理……更何况,更何况婚礼都尚未操办,这人便厚着脸皮叫上了爹……眼中带着嗔怪,但孔采薇心中却是溢出了些许甜蜜来。
眼角余光瞥见孔采薇也一同跪在身边时,顾清临不由抿嘴偷笑起来,在他眼中有些许的狡黠闪过。
“爹、娘,您二老放心,小婿日后定会好好待采薇,绝不会让采薇收到一丝的委屈,小婿定然说到做到。”
口中郑重地说完后,顾清临又挪动膝盖,朝着另一个方向拜了拜,“娘,您很早起便为儿子定下这门亲事,孩儿心中感激不尽。如今孩儿……不过日后采薇便是您的儿媳了,您总算该放下心来。”
不等孔采薇疑惑为何清临表哥只字不提顾大人时,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头上,她偏头看过去时,只见顾清临笑得格外开怀。
“来吧采薇,你我二人当三叩首以全生养之恩,日后若是时机得当,我们才能在双亲膝前尽孝。”
说着,顾清临便开始一叩首,同时手掌也按着孔采薇的后脑勺让她叩头。
沉闷的气氛开始在他二人之间弥漫,且顾清临这般郑重的言行,让心中本就愧疚的孔采薇越发难过起来。
但她却不知此时顾清临心中却在偷偷念着,“一叩首,跪拜天地;二叩首,叩谢父母;三叩首,夫妻对拜……”
三叩首以后,额头抵在地上的顾清临在心中默念一句“礼成”后,这才缓缓直起身来,而同时他看向孔采薇的目光也更加热切了几分。
方才心中所念,不过是他夙愿达成心中激动罢了!但到了卓阳国安顿下来以后,他必然要全了这些礼数才行,他又怎么能忍心让采薇无名无份地跟着他呢!
孔采薇不知顾清临心中所想,只觉自己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自私,心中的自责和愧疚渐渐把她淹没。
孔采薇满心沉重地和顾清临一同离开了金陵,而这会儿的孔府却已经是闹得鸡飞狗跳。
鸿胪寺卿孔笙孔大人板着个脸坐在主厅的太师椅上,沉着面孔看不出喜怒,微阖的双眼也让人窥探不到半点的神色。
反观孔夫人却没了孔大人这般的定力,只坐在哪里不住地哽咽,在她手边还放着那已经展开的信笺,信笺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像是被泪水反复打湿一般。
孔府阖府上下的小厮侍女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气势十足的管家正冷肃着脸教训这些小厮和侍女。
厅内孔采薇屋里侍候的侍女青青等人都在地上跪着,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且他们几人也并不为自己辩白。
“我告诉你们,都是为主家做事的,主家好了咱们大家都好,反之亦然。如今小姐染了病症卧床不起,你们当中便有人自处散播谣言!”
“散播谣言之人已经被我处置,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敢……就别怪我……”
院子里管家训斥下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孔夫人哭的越发厉害,而孔笙的面色也是沉了又沉,按在桌角上的手掌狠狠地抠进桌子里。
厅下跪着的青青几人都是一副面色发白的模样,而青青又与那几人不同,几次青青都看着孔笙夫妇二人欲言又止,且她的眼中也现出一丝茫然。
“老爷……这可怎么办……采薇她……她能去哪?”
哽咽的孔夫人往日里端庄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那双眼中更是蓄满了眼泪。
说着,孔夫人的目光便不禁又落到那封信笺上,想着信笺里的话,孔夫人只觉得心中更为难受,她更怪的是她这个做娘的粗心大意。
这两日采薇极为反常时时凑到他们身前做这做那,她却并没有多想,更没有想到今晨一早便听有人来报……
她的采薇一向乖巧,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就连大声说话好像都未曾有过,除却……除却对待顾家表少爷一事上……
孔夫人虽是坐在那里哭哭啼啼,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孔笙所作所为的不满,她想要派人出去寻找,然而老爷却拦着不让。
采薇留的那封信上尽是愧疚自责的话语,却对自己今后的去向只字未提,这又让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交代下去这事日后不许再提,翅膀硬了她这是!走就走,老子就当没生养过这个女儿!”
终是忍不住的孔笙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口中厉声叱责起来,而后便愤然离去。
这时厅外却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老,老爷,宫里来了人,说……说陛下召见您……”
沉着脸的孔笙脚下一顿,只闭上了眼叹息一声,而后便一语不发地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正厅里的孔夫人听到这话心下一惊,又见到孔笙二话不说地往出走,当下便慌乱起来,也顾不得啼哭,连忙追了出去。
“老爷,老爷,您这是准备去吗?不如、不如称病吧!您忘了前几日叶……”
孔夫人后面没说完的话在孔笙凝视的目光下止住。
城南范家庄中段恒毅趴在软榻上须臾后,便只觉心神不宁,更是有些坐立难安。
“二狗,给爷备马,赶快!”
想要赶往叶府的段恒毅,并不知道叶婉茹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交代了,倘若“顾清临”来访,一律不见。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不能开门
关于孔大人家的独女孔采薇与人私奔一事,金陵城中的百姓间早已经传遍,甚至这些人添枝加叶地已经道出了那男子的模样……
更甚至是许多人已经凭空杜撰出一个官宦之家的深闺女,和一个穷小子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你若不信,那这为情私奔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就算孔家小姐与顾家二少爷有婚约又如何?那顾家少爷从前声色犬马流连烟花巷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那顾家二少爷现如今痛改前非,可莫要忘了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仅坊间的百姓们对此津津乐道,就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放下了原本的话本,只临时起意讲起了时下金陵中最为引人关注的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现在的鸿胪寺卿孔笙孔大人对这话深有体会,且这会儿孔笙心中一惊来不及去怨怼轩帝陛下的“多管闲事”,毕竟在此之前,顾大人家“真假二公子”一事,也曾被请进了宫里,由陛下亲自审理。
孔笙其人本就寡言少语,无论对谁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如今他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孔笙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前来孔府传话的内侍见到孔笙这副冷脸模样,不禁缩了缩脖子,暗道自己今儿这差事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
“孔大人,您请。”
内侍指了指停靠在孔府门外的那辆马车,只匆匆瞥了一眼孔笙后,便又飞快地低下头。
孔笙看了一眼那辆马车,冷静的双眼中现出一丝嘲讽来,且面色也更沉了几分。
哼,倘若他方才若当真如夫人所言那般,借故称病在府中不前去宫中,只怕陛下便会派人“来请”他进宫!
那时,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心中更加沉郁了几分的孔笙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却暗自腹诽起轩帝来。
如今看轩帝不仅是多管闲事,就连臣子家中事都要掺和,更是太过清闲所致!
一国的君主,又何来清闲可言?还不是无心朝政所致……前几日轩帝突然出宫体察起民情来,更是敦促户部尚书姜恒姜大人尽快分拨灾银,他以为陛下终是把心思放正,如今看来,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说不定!
国之君主不关心朝政,宠信佞臣不说,如今又伸长手臂到臣子家中,怕是这大耀……气数将尽了吧……
本就心中沉郁的孔笙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不由想起顾家那个小子对他所说之事。
他对顾家那小子是看不上眼,认为他与其父顾言一脉相承,但却不得不认同,有些话他说得还是非常在理的。
且如今想要扭转局势,似是也只有那一条路可行,然而这又与他所学所思背道而驰,要让他做一个背信弃义忘主之人,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孔笙狠狠地拧起眉头,一直冷肃且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些挣扎的神色来,双手也紧紧抓在膝盖上,指尖深深陷了进去,他手背上根根青筋狰狞地凸起。
无论是车厢里的孔笙,还是车厢外赶车的侍卫,抑或是跟随的传话内侍,都一直是默默无语,孔笙并未打探轩帝陛下因何传唤他进宫,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然而当行过渐渐惹恼的街头时,那哗然的一声,随后便听闻到的窃窃私语声,还是让车厢内孔笙的脸上现出一丝难堪来。
陛下此举不亚于把他架在了火上炙烤……得知采薇出走后,他便命人关了府门闭门谢客,为的便是不去听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
然而如今陛下去派人传唤他进宫,又偏偏选了这条最热闹的街道,让他直面这难堪,更是把他的尊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嗤!”轻嗤了一声的孔笙突然咧嘴声音粗噶地笑起来,只是那脸上眼中却半点笑意全无。
而今,他倒是想去叶大人府上走动走动了,有些事还是要早做决断的好,否则便会像采薇离家出走一样,让他措手不及。
车厢外赶车的侍卫脸上神色倒是不变,反而是前来传话的内侍听到这笑声后,脸色变了几变。
这厢孔笙乘坐着宫里派来的马车进宫前去面见轩帝,那厢孔采薇和顾清临拜别金陵后,便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北方向行驶。
而身在城南的段恒毅则是风风火火地骑马奔往叶府,他未曾想过叶婉茹会因为孔采薇一事而对他起了怀疑,只以为已经到了城南地界却又折返回去的叶婉茹许是碰上了什么急事。
而这急事为何,他便猜测到是否是前两日所说的事情有了眉目,毕竟现如今他与柏衍通信不方便,且他派过去的人手虽在瑜城,但却并非安插到柏衍身边。
是以对于柏衍的动向,他是不清楚的。
私铸银钱一事他已经告诉了婉儿,那么柏衍便定然会知晓,而他要等的就是看柏衍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许是以为顾清临和孔采薇二人都离开了金陵,好像再也勿需顾忌一般,这一次的段恒毅骑着马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叶府前门。
不知为何,段恒毅站在叶府门前只觉心中激动非常,雀跃的心情仿佛要飞起来一般,这让他不禁失笑,仿佛自己是一个毛头小子来见心上人似的。
段恒毅声音低缓地轻笑几声,这才按捺住雀跃的心,上前几步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哟,是小顾大人啊。”
段恒毅看着门内只探出一个头来,脸上带着笑去半点没有想要开门的小厮,方才还雀跃不已的心似是一下便跌入了低谷。
见这小厮一副小模样却态度坚定地不开门,段恒毅便拿出了“顾清临”那副纨绔公子的蛮横模样,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外呵斥起小厮来。
“哼,既然看出来是本公子,为何还不速速开门请本公子进去?本公子前来可是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莫要耽搁!”
“这,这……小顾大人,您有所不知,不是小的不给您开门,实在是小的奉了小姐的命令,不能给您开门。”
守门小厮一脸的为难,双手却紧紧地按在门边上。
“你家小姐?”
段恒毅口中轻语了一句,眼中的疑惑渐生。怎得前两日还好好的,今日便又是被拒之门外了呢?这中间也并未发生过什么旁的事……
不过区区一个不会武的小厮,若是他硬闯,便是也拦不住。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百感交集
这道念头在段恒毅心中闪过后,他便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小厮来。
这小厮他有印象,别看年岁不大,做事却是一板一眼,所以才会得了门房这个看似轻松却实则颇为重要的差事。
像是看出了段恒毅的心中所想一样,在他尚未对心中所想付诸行动前,小厮便开了口,“若是公子您又硬闯之心,小的还是劝您尽早歇了心思吧!”
听得这话的段恒毅倒是不急着进去了,反而对叶婉茹到底是怎么交代的十分感兴趣。
“哦?这又是为何?”
“呵呵,这为什么小姐倒是没交代。不过小姐说了不许放您进府就是了,小姐还说,倘若您要是硬闯,那也行,只是日后这叶府的门您就别妄想再登了。”
小厮脸上的笑容不再,只一板一眼地转述着叶婉茹的话。
这会儿段恒毅心中的兴味在听得这话后,却转成了担忧,并且他心中对于叶婉茹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则更为好奇。
不过小厮所转述地最后一句话,却是记到了他的心里,且也恰好是这句话的歧义非常大。
段恒毅轻抬脚后退了半步,微微仰首看向头上高高悬挂的匾额,一颗心却是悄然地飞进了府里……
守门小厮见“顾清临”如此模样,只当自家小姐的恐吓起了作用,当下便露出几分喜意来,同时对这位旁人口中极难相处的“小顾大人”不禁也多了几分好感。
小厮默默地缩回头后,飞快地插上门闩,看那样好似生怕这人闯进来一般。
听得耳边接连响起的两道声响,段恒毅收回了看向匾额的目光,只轻叹了一声后,便寻了一处遮阳地靠坐在那里也不离开。
此时,身在府中的叶婉茹自是已经知晓这人前来。
脸上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埋怨的叶婉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带上了几分笑意,然而这笑容不过转瞬间,便又消失不见。
她那样为他担心,可他却骗她至此,若不是今日生了孔采薇与人私奔一事,他还打算瞒到何时?
且如今看来,前几日顾府上发生的那件“真假二公子”一事,也定然是顾清临回到顾府大闹了起来,如今他二人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竟能让顾清临心甘情愿地离开金陵……
这时的叶婉茹心中极为复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更不知自己该不该怨他……
她知道他定然是有苦衷的,可她却又气愤他隐瞒自己,想到他只身回到金陵,却住进了顾家,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不得片刻的放松。
想到这些,她心中的那些怨气便似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且更会生出心疼之心。
叶婉茹长长地叹息一声,眼中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沁满了泪水。
幸好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脸上带着泪痕的叶婉茹趴在手臂上,遮挡住了满是泪痕的脸,心中一边埋怨着,一边却又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而同时她也悄悄地送了口气,从前她便觉得这个顾清临无论如何她都生不住憎恶之心,且更会偶尔从他身上看到恒毅的影子。
她明明知道“顾清临”这个人狡猾非常,却总是厌恶不起来,至少她从未生出过绝交之心,甚至只要有这人在场时,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那时她以为……她曾以为自己不过是个薄情之人,这才时日不久,便对旁人生了不该有的情份,却不想,让她动心之人,始终都是他,也只有他。
趴在那里无声流泪的叶婉茹不禁又感到有些委屈在心底弥漫,她自责过、彷徨过、厌弃过,而恒毅却顶着一张旁人的脸,总是戏谑自己……
这个人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小姐,前边的小豆子按您的吩咐把小顾大人拦在了门外,但不知为何,小顾大人却并非离开,而是直接坐在了府门外。”
怀瑾立在叶婉茹身后,将眼中所见一一禀报给叶婉茹。
她听闻“小顾大人”从怀瑾口中说出,心中便猛地生出不愿来,但这股异样的心思还是被她压了下去。
“他既然喜欢看门就让他看罢了!管他作甚!”
叶婉茹的声音闷闷的,但仍旧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得出一丝怨气来。
打发走了怀瑾,叶婉茹抬起脸来,连忙又用桌上的茶水打湿帕子擦了擦脸,脸上的神情也是喜怒参半。
恒毅从前的性子是有些含蓄的,如此没脸没皮的事他万万做不出来,而今不过假借他人之名,这脸皮却着实厚了几分。
且叶婉茹也知道如今她的任性妄为,也不过是撒撒心中的怒气和怨气,这面是一定要见的。至少她要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且更要清楚日后他都做了哪些安排,否则届时拆了台岂不是前功尽弃?
心下这般想着,叶婉茹便有些如坐针毡,恨不能现在就把这人请进府里把原委道个清楚,也免得眼下这般折磨得好。
前两日这人还曾信誓旦旦地说未曾欺瞒过她,而今却被她发现了这个弥天大谎,等改日见了,她倒是要好好质问他才可!
她担忧他牵挂他,却容不得他欺瞒她!
叶府门外的段恒毅悠闲地靠在石墙上,脸上并未见到半点的颓败和尴尬之色,对上往来行人的好奇打量时,他甚至会嬉笑两声。
这一日金陵里,继孔大人之女孔采薇与人私奔一事后,又发生了一件为人津津乐道的趣闻,那便是与孔家小姐有婚约在身的顾二公子并未急着寻找未婚妻,反而为叶家守起了大门。
这叶家的大门自是有小厮和侍卫,远远轮不到堂堂顾家二公子如今的小顾大人去守,且他这个守门也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了什么在叶府门外守门,人们自是心知肚明,且百姓们对这相隔不过半日发生的两件事,更为好奇起来。
听得“顾清临”被关在门外的消息,叶洵只微微拧眉略一思忖,便吩咐了下去,“任何人不得私自给此人开门,只等小姐的吩咐才可行事。”
他虽不知道婉儿丫头和顾清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却远远没有父女之间对着做事的道理,更有如今孔家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婉儿这个时候该避嫌才是。
他顾清临都不怕丢了颜面,他又何须顾及?
小顾大人被叶府拒之门外如丧家犬一般守在门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金陵,不仅身在深宫的轩帝有所耳闻,就连顾言也是早早得知。
听得这传言的顾言先是面上一片恼怒,而后却是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苦荞点心
顾言对此事想得很简单,他并未想过“顾清临”现如今跑到叶家门前守门,就一定是这个浑小子有多爱慕叶家独女。
反而顾言此为“顾清临”的此举,可以说得上是在避嫌。
不管与孔家之间到底有没有婚契在、请没请媒人昭告众人,可毕竟有过口头之约,那便也算得上是有了婚约的。从前孔笙那个棺材脸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看不上这个浑小子,总是想着要悔婚。
如今可倒好了,他自个的闺女做下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伤的可不仅仅是他孔家的脸面,更是让顾家颜面无光。
先前他还担心一向心高气傲的清临一时间想不开,若是事情闹大,顾家面上会更加无光。如今好了,可见,清临根本就对孔家女无心,否则也不会去到叶家……
这事一出,等着看孔家笑话的人不在少数,而本就有亲戚关系的顾家也得不着好,现下清临此举可不就是在避嫌嘛!
顾言老神在在地坐在太师椅上捋着胡须面目含笑,还哪有先前听到这桩“丑事”时的横眉怒目,且更让顾言感到欣慰的是,二子清临办事真是越发稳妥了。
并且日后孔笙那个棺材脸只怕见到他都要绕道走了,毕竟对不起顾家的是他孔家,先背弃婚约的也是孔家。
想到此,顾言却不禁对在府中禁足思过的夫人有了几分埋怨。
那时若不是夫人非要念着那份情义与孔家定下婚约,便也不会有今日的难堪!
从前那个孔采薇便不知廉耻地追在清临身后,如今更是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顾家又如何能一下把自己摘个干净?
如今他的二子清临不仅是个能干的,又分外得陛下青眼,只是生了孔家这一出意外,他本身又有那样的名声在外,只怕这日后想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怕是有些困难了。
否则就以清临如今的势头,就是娶个公主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顾言拧起了眉头后,不禁又把主意打到了叶婉茹的身上。
叶家女虽说先前因段家小子而背上了“克星”的名声,但他顾言可不是老糊涂,还不就是这金陵中有人眼红故意中伤。
如今眼见清临对叶家婉茹动了几分真情,他若是再要阻拦,只怕也会把这还不容易修复的父子关系推远。
且叶家婉茹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家,却能拿捏住清临,可见还是由几分真本事的。清临那个性子……对他这个做父亲的,都……
哎,要是日后能有个能管得住他的人在府中,想来他们这父子关系怕是会亲近不少,至少他不用再忍受那个混账阴阳怪气的说话。
可这事也并不容易,段家小子从前近乎是整个金陵一众小子中最为出色的少年,有这等夺人心神的珠玉在前,他顾家小子也注定只能是木椟在后了……
顾言脸上的喜意渐渐褪去,一缕愁容挂在他的眉间。
看来想要抱得美人归,清临当更要努力才行……
顾言由怒转喜,又有喜转忧,他不知道的是被他给惦记上婚姻大事的“顾清临“此时也是忧愁不已。
段恒毅只靠在叶府门前的石墙下,想要等到府里那人心软了便放他进府,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没人来给他开门。
这么说倒也不准确,就是那门房小厮倒是进进出出地跑了好几回,先是给马添了草料和水,又给他送了一缸子粗茶和几块点心……
虽不是精细之物,但也不算难以下咽,段恒毅倒也不在意。只是这又送吃又送喝,就连那马都吃了个肚圆,但就是不见人请他进去,这让他心中开始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
这会儿的他心中已经安定了不少,至少府中氛围安静,且那小厮进进出出脸上又带着一股喜意,至少这样看来府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看来之所以会被拒之门外的原因,还是出在他身上……
段恒毅猛地坐正了身体,不由地开始频频回头向府内张望,虽面前是一堵高大的墙,但他却是怎么也制止不住自己的这个动作。
总不会婉儿是在避嫌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段恒毅脸上神色有些古怪,随手拿了一块门房小厮给他的点心,一入口,他的脸便不由地皱了起来。
这点心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苦的难以下咽不说,又格外地咸,像是含了一块盐疙瘩在嘴里……
见过边疆百姓因雪灾流离失所,见过那些挨饿的灾民无奈下以草根果腹,更见过因一点粮食而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件,且与大将军的言传身教有关,对于到嘴的食物段恒毅不仅不怎么挑剔,反而分外珍惜。
是以,即使这点心着实难吃得很,段恒毅也并未想过要把它吐出去,扭曲着脸把那点心咽了下去后,他又连忙抓起那粗瓷茶缸漱了漱口。
叶府门外街道对面的墙根下,有不少闲来无事的百姓正蹲在那里看着惹恼,见段恒毅一脸神色痛苦时,窃窃私语声便又不断响起。
听着那些人的议论,段恒毅不禁有些脸红,时间短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么长时间下来,聚在那处的人不仅没少,反而还多了不少,这让他有些感到难堪。
总是脸皮再厚,他也是有些扛不住这些人的目光,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杂耍的猴子一样……
段恒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眼瞅着就离天黑不远了,此处离城南范家庄可是不近,这一来一回太过耽误功夫,他就索性在此等到天黑罢了!
天黑才好行事,白日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也不好潜进府里,可等到晚上就不同了。
府里的叶婉茹,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怀瑾来报。
“小姐,按您的吩咐给送了加了苦荞的点心,属下见小顾大人吃了一块便没在碰,如今正坐在墙下打盹儿了。”
原本脸上神色清冷的叶婉茹听得这话后,便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但在她眼中又闪过些心疼,随后便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怀瑾虽说对“顾清临”有些厌烦,但来来回回这么几回,他也看出自家小姐对小顾大人有些不同来,只一板一眼地禀报了,却是不再说他的坏话。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已经走了
叶婉茹一颗心都系在了那在府门外的人身上,还哪里能察觉出怀瑾的态度变化,听得这番话后,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同时,心中又溢出丝丝的甜蜜来。
她惦念恒毅许久,虽如今这也仅仅是她的猜测,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肯定这个“顾清临”一定是她的恒毅所扮。
虽然她与孔家小姐采薇相交不深,但从她的言行和眼神上也能看得出来,孔采薇当与她是同一类人,认定了那个人,又怎会轻易变心?
又有孔笙孔大人的作为在后,她便猜测孔大人既不发动府中下人寻找孔采薇,又未报官寻人,可见孔采薇定然不会被强人掳了去,而是会留下书信。
孔采薇对顾清临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与旁人私奔,那与孔采薇一同远走高飞的人,便定然是顾府上的二少爷顾清临!
有了前几日顾府上的“真假二公子“一事,现下又安排走了顾清临和孔采薇二人,让他们双宿双飞,恒毅这回便可放开手脚行事了吧?
想到那人历经生死巨变,不仅没有沉郁反而变得更加蓬勃几分,又不时便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便觉得分外满足。
且从前许多想不通的地方也一下变得豁然开朗。顾清临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事金陵中人人尽知,那时“顾清临”在她面前露了几手武功,她只以为是“顾清临”为了躲避顾言,自己偷偷学了武功傍身。
现在想来大错特错,顾清临即使再早慧机敏过人,他所处的环境在那,就算他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个少年人。
少年人最易暴露心性和心中所想,而恒毅则不然。
恒毅性格稳重且颇为内敛,又……遭逢巨变,自是会比从前还要沉稳几分。
恒毅和顾清临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从前她并不认识顾清临,自是对顾清临不了解,且她解除的“顾清临”又都是恒毅。
她尚未察觉出不妥来,但整个顾府上下竟也没人起疑心,可见这其中恒毅又做了多少的努力和改变,才能在顾府中立足……
想到恒毅以顾清临之名在她身前身后围绕,又不止一次地保护过自己,叶婉茹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甜蜜起来,而同时这人口中说出的那些轻佻话语也不约而同地都一股脑跑了出来。
叶婉茹脸上现出羞赧地神色来,双颊像是染上了红霞一般,绯红地面色让她看上去比灿开的花朵还要娇艳几分。
这个浑人……从前半分逾越的举动偶不曾有,如今言行举止倒是越发轻浮了!
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后,叶婉茹又不禁有些庆幸顾清临带着孔采薇一起离开了金陵,否则长久以往下去,她真怕恒毅也学得油嘴滑舌。
脸上升起的绯红让叶婉茹更加觉得酷热了几分,口中啜饮着凉茶的同时,又不禁担忧起府外的人来,这会儿无风,只怕墙根下更是炙烤……
想要给他些苦头吃,自是为了一解心中的担忧和怨气,但她又有些不忍,他已经是万分艰难了,以顾清临之名回到金陵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己若是再为难他……岂不是太过铁石心肠?
可一想到恒毅曾派人给她送绝笔书信,后又和自己亲眼面对着他自己的“坟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捧回属于他的凌宵剑时,他都能面不改色,叶婉茹便觉心中气愤非常。
更有她想起从卓阳国回金陵时,经过的那处小村庄,也是当时的“顾清临”提议改道去到那里借宿,那时“顾清临”与那猎户大哥一家相处颇为融洽,当时她并未察觉出任何的不妥来,现在回想,当真处处都是破绽。
为了让自己相信他是一个已死之人,恒毅可真是煞费苦心!
方才软下来的心肠,又变得坚硬起来。想到那时自己像个痴儿似的坐在那处空无一物的坟茔前,抱着凌宵剑哭哭啼啼,叶婉茹便觉羞愤难当。
恒毅明里暗里看了她多少的笑话……却始终都能面色不改,甚至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这又让叶婉茹觉得气愤非常。
若非知道他对自己同样情深义重,她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变了心,他甚至还再自己面前诋毁过他自己……
面色绯红的叶婉茹又露出些许哭笑不得的神色来,真是不知他是何居心!
怀瑾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在那变脸,只觉这样的小姐多了几分人气,同时他又有些迟疑起来,既然小姐对小顾大人有意,那就这么把人晾在府外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怀瑾对着虹玉使了使颜色,却见虹玉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怀瑾只觉心口发堵,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又坐到了房顶上看着府外的“顾清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且较白日里不同的是,这会儿也起了几丝威风,带走了白日里的燥热,却带不走那些流言蜚语。
被轩帝拘在宫里大半日的孔笙脚步沉重地往宫外走着,本就沉郁的面色上更是多了几分颓唐,向来挺直的脊背似是也开始有些弯曲。
好似半日间,孔笙就苍老了许多。
回想轩帝的那些话,孔笙心中没有恨意,更多的却是感到难堪,当时他曾想,是否一头撞在盘龙柱上,便会让谣言止住。
可这念头不过一生出便被他自己打散,他并非是生性软弱之人,且不过些许的流言蜚语还奈何不了他,只是苦了他的采薇丫头,现在也不知在哪……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这会儿的段恒毅因下午无事,便坐在那里睡了起来,原本他以为会十分难受,却不想这大约是他回到金陵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看了一眼渐渐亮起烛火的宅院,绕着顾府走了一圈的段恒毅选了那处有荷塘的院子翻身飞了进去。
对于叶府旁处或许不熟悉,但对于叶婉茹所住的院落,段恒毅可是非常熟悉的,可如今有河阳郡主入住在叶家,他还是谨慎地听了会壁角,这才付诸行动。
而此时,本着与府外那人同甘共苦的叶婉茹也并未用晚膳,这会儿正在虹玉几人的注视下,端起了那碗冒着热气的小馄饨。
叶婉茹本就心中百感交集又倍感纠结,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思,恰好这会儿怀瑾到了门外。
她飞快地放下瓷碗,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可是有什么消息?那人还在吗?”
“回小姐话,已经走了,大约是回城南了吧?方才属下出去办事回来便未见那一人一马。”
听得这话后,叶婉茹心中不免生出些失望来。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劳烦公子
叶婉茹有些怅然地让虹玉、碧玺等人都退了下去,直到卧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这才带着忧愁地长长叹息一声。
想不到恒毅如今连这点耐性都没有,不过让他等了大半日,别说连问问小厮什么时候能进府,就连吵闹都没有……
本就胃口全无的叶婉茹看着那碗小馄饨更加厌烦了几分,恹恹地坐在那里想着心事。
外间的烛火已经熄灭,且她也并未留值夜的人,心中烦乱的她并不耐烦听虹玉二人的唠叨,都被她打发到了西厢房。左不过在一个院子,有什么事说一声也能听到。
一想到段恒毅瞒她瞒了这么久,叶婉茹便心中发堵,且又会不由地生出些许痛惜的滋味儿来,就连如今得知他回了城南,都会担忧不已。
西厢房外的廊下,虹玉、碧玺、怀瑾几人并未散去,只站在那里看着烛火跳动的那间房屋满脸担忧,而怀瑾担忧之余又多了几分纠结。
“虹玉姐姐,咱们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值夜都不让了?唉,也不知道小姐吃没吃那碗馄饨,算下来,这一天里小姐好像都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碧玺坐在石阶上苦着张脸不住地长吁短叹。
“还能是为了什么,你像个老妈子似的在小姐耳边唠唠叨叨,不被赶出来才怪。你还连累得我也不能留在小姐身边。”
向来沉稳的虹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叹息了两声后,便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一语不发的怀瑾。
他们几人中只有怀瑾始终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且今日里小姐也是接连找了怀瑾好几回,看着就像小姐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和碧玺。
只是怀瑾像个据嘴葫芦似的,想从他嘴里套话儿,简直比登天还难,虽说现在他们俩……想到这的虹玉脸上有些羞赧,但同时又有些气馁起来。
虹玉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怀瑾,也不理会怀瑾,只拉着碧玺的手走进了屋里,边走边叮嘱起碧玺来。
“回去吧!咱们晚间机警些,你也别倒头就呼呼大睡。”
怀瑾在廊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一脸心事重重地离开,且走路时走几步便会回头看一眼叶婉茹的卧房方向。
这会儿的怀瑾心中纠结不已,小姐今日之所以会有这般反常的举动,都是因为小顾大人,但小姐心事尚且不明,他也不好把这件事禀报到老爷那……具体该怎么办,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屋内的叶婉茹正看着桌上摊开的那一堆东西有些发愁,曾被她束之高阁的凌宵剑也被取了出来,如今正和她所画下的那些画像摆放在一起。
凌宵剑本就是恒毅惯用的,更是大将军寻人为恒毅铸造的,这柄剑对于恒毅的意义自然不同。先前她以为恒毅……这才拿回了这柄剑。
如今恒毅虽是以顾清临的身份在金陵,但总归是恒毅回来了,那这柄剑便也该物归原主,且他身边并不安全,有这柄剑傍身,她也能安心些。
只是她若是以她的名义送这柄剑,怕是又要在金陵掀起一场流言蜚语……
至于那些画像……她倒是有些犯难,那时她本想一年画一幅,也算是能相守到老。只是那之后她心绪不定时便会常常画上一幅,如今倒是有了二十几幅……
可现在正主已经回来了,日后她便再也不需要睹物思人,而这些画像便都像是她的愚蠢行径留下的证据。
恒毅已经看了自己不少笑话,她可不想留着这些把柄让恒毅取笑她。
只是若就此销毁这些画像,她也是万分舍不得,毕竟这些画中也倾注了她的思念和心血。
画轴缓缓被展开,叶婉茹看着画上的少年人,脸上那股忧愁便不知不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疏朗和欢愉。
日后,她便再也不用为他伤心垂泪。
此时被叶婉茹心心念念的段恒毅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屋脊背后的暗影中,这到不是他不想进到院里,而是这院里的巡逻卫队始终不断,没有给他机会。
趴在已经落了露水的瓦片上,段恒毅一脸的疲惫,且近乎一整日水米未进的他,腹中也是饥肠辘辘,便也越发地想念起午时小厮给端来的那碗粗茶。
唉!从前怎得不见侍卫如此繁密地巡逻,偏得今日不紧加派了人手,好似还偏偏只守着婉儿的院子……
段恒毅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屋内的叶婉茹看着画卷上的人,脸上的笑容便毫不吝啬地展露出来,昔日她眼中的哀伤和愁容不再,只剩下缱绻温柔。
指尖掠上画中人肩上的墨色铠甲,笑着的叶婉茹眼角有泪滴缓缓流出,那一日城门送别终究不是永别,她还有机会和他好好说话,也还有机会说出那些囚禁于心却碍于羞意而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思念……
半开的窗前一道黑影倏然飘落,背对着窗子的叶婉茹并未察觉,只就着明晃晃的烛光看着画中人,那些从前点点滴滴的过往便已至心头。
窗前的段恒毅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落进屋里,却只敢半蹲在那里,生怕惊动了叶婉茹再引来外面那些巡逻的士兵。
今日他已经再叶府门外守了大半日的门,若是在被侍卫捉住丢出府门,他这脸便算是丢大了……
段恒毅看着桌前端坐的那道身影,心中正在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且也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登堂入室的登徒子,孰不知,目光却瞥见了那一方狭长的木盒子。
看这长度,并非是装有画卷的匣子,反倒与他那柄凌宵剑的长度吻合。
那么婉儿此时定是在睹物思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段恒毅心中便有些感到心疼和好笑。
他好端端的大活人就在这里,还哪需看那些死物思人?只是他现在却不能表明身份……
段恒毅装模做样地轻咳了几声,尽量放轻缓声音说话,“咳咳……是我。婉儿莫要惊慌,出此下策,某并非所愿,只是……”
“只是今日不见到婉儿,某心中实在难安。”
顶着叶婉茹似笑非笑的目光,段恒毅还是把这后半句说完。
“那就劳烦公子先把窗子关上,否则待会儿有什么事情发生,被人看去可就不好了。”
压下心头的一丝慌乱和惊喜,叶婉茹面上带笑且语气温柔地看着面前人。心中却有些愤懑起来,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何时。...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性情中人
段恒毅被叶婉茹这前所未有的温柔弄得心中窃喜的同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更是不由地提起了些许的警惕来。
婉儿对待“顾清临”向来是不假辞色,大多时候只要自己不过分,婉儿也只会如对待旁人一般,温和中带着些许的疏离,如今倒是……倒是柔情似水起来。
婉儿的这个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即使从前他们俩在一处时,婉儿也会羞赧,倒是不曾像现在这般、这般诡异的热情。
摸不清叶婉茹心中在想什么,段恒毅只觉面前人笑得不怀好意,也不敢往前凑,只站在窗前说话。
“这……这恐怕不合礼法吧?你我毕竟男女有别,某虽对婉儿你情有独钟,可此时若你我二人独处,恐,恐会对婉儿的声誉有损。”
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些话后,心中七上八下的段恒毅面上却偏偏露出一副带着轻佻的笑,似是叶婉茹所说正合他意一般。
“不合礼法?公子也知道你此举不合礼法吗?你这般冒夜潜入女子的闺阁,可是怀了什么鬼胎?不知你此举若是被传扬出去,还能否成为陛下面前的红人!”
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这般装腔作势偏偏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叶婉茹险些被气笑,可一想到要逼他就范,这点笑意也被她给压在了心底。
“咳咳……婉儿怕是误会某了。某时下之举虽不合礼法,但某却不是潜入女子闺房想要偷香窃玉的采花淫贼,婉儿这般言说,实在让某伤心不已。”
心中不住打鼓地段恒毅面上一片正派,丝毫不见往日说出轻佻话语时的轻浮,俨然一副正经人的模样。
“呵呵,公子的人品并不能让婉儿信服,不过……公子不是曾口口声声倾慕我吗?如此倒也无妨,毕竟恒毅已经早逝,我也总该嫁人的不是吗?”
面上一片温婉浅笑的叶婉茹故意撩了撩鬓边的一缕头发,脸上也现出些羞赧地神色来,并不正眼看立在窗前之人。
这般低眉垂眼含羞地模样看得段恒毅心中一动,然而她话语中所吐露出来的意思却是让段恒毅的警惕心又提了几分。
今日的婉儿绝对不寻常,只是他却纳闷儿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是孔采薇一事让婉儿生出了悲戚之心?
更让段恒毅心中发闷的是,不管真假婉儿竟对顾清临这个油嘴滑舌之人起了心意……那顾清临除了比他面白几分,又哪里能比得上他!
心中疑惑和警惕共生的段恒毅,自是不知现在的叶婉茹虽低垂眼眸面上含羞的模样,但在她说完这番话后,不知为何眼角却有些泪意。
虽然这些话是想要气一气段恒毅的,但说出以后,叶婉茹并未觉得痛快,反而感到分外的难过。
从前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可如今她竟要说这些违心的话来试探他、逼他就范。
“婉儿这话是不假……”
只附和了一句,段恒毅便发现他想好的那些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曾以为他给不了婉儿的,换一个可信之人也可。
可如今事到临头,他却方知,他只想他的婉儿与他携手与共,换成旁的谁都不可!
“想必公子也发现了,如今这院里院外巡逻的卫队不断,我劝公子还是把窗子关上吧!这样才好说话不是吗?”
缓缓起身离开圆杌的叶婉茹慢慢地朝着窗前之人走了过来,但她眼中目光却并未真正地落在那人脸上,只落在他的身上、身旁。
“呵呵,想不到婉儿也是个性情中人,如此某便依婉儿所言便是。”
段恒毅口中干笑了几声,便转回身把窗子关好,同时他也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管今日婉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既然来了就没有不一探究竟的理由,且婉儿这般的反常,也让他实在是担忧。
眉头微蹙的段恒毅一转身便险些撞到身后的叶婉茹身上,这让他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这会儿他已经靠在了窗边,退无可退。
心中虽然有些懊恼自己在叶婉茹面前半点的警惕都提不起来,脸上却挂这些轻佻的笑,“婉儿如此可是要投怀送抱吗?”
“是又如何?公子你敢吗?”
对上那双带着些戏谑目光的双眼,叶婉茹下意识地便要偏头躲闪过去,想到要逼迫此人就范,却又迎了上去,只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有何不敢!”
段恒毅当下便应了一声,但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有些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中激动又有些慌乱的他强自镇定起来。
“某肖想婉儿并非一日两日,如今能得美人入怀,何乐而不为?想必用不上多时,顾府便也能添一桩喜事了。”
紧张到呼吸有些紊乱的段恒毅捏了捏指尖,口中轻笑了几声后,又故意提起了顾家。
“既然我与公子心意相通,明日公子便回府和二老商量一番才行,也好早日遣了媒人来。这样能和公子日日相对,也免得担心。”
同样心中紧张不安的叶婉茹口中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却是又悄悄地向段恒毅靠近了半步。
“如此、如此甚好。”
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段恒毅甚至能闻到叶婉茹身上那股沐浴后的清香,这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说出口的话也是磕磕绊绊。
靠得更近了些许,且窗子闭合,叶婉茹越发清晰地闻到了那股冷荷香从身前之人身上散出,此时她也更加坚信面前的“顾清临”就是段恒毅。
心下一酸的叶婉茹不禁有些泪目,看着段恒毅像是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咬了咬牙后一狠心便朝着这人扑了过去。
她扑过去的同时,段恒毅也伸开了双臂把怀中人虚虚地揽在怀里,甚至他身体都已经有些僵硬起来。
“……你还敢说当真没有欺瞒过我吗?”
听得怀中人幽幽的问话,段恒毅只觉呼吸一滞,连脊背都有些僵硬起来,想要把怀中人抱紧,却发现双手颤抖用不上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