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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晚枫无眠     扶摇而上婉君心txt下载     扶摇而上婉君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卖了一半

    “这……”高博略微动了动身形,看了一眼段恒毅后,却把目光漫向轩帝。

    “顾卿让你喝你喝了就是,看朕作甚,难道朕还缺你这一口茶不成?”

    轩帝睨了一眼高博,旋即冷哼一声。

    “哈哈,那老奴就多谢陛下恩赐了。”

    高博笑呵呵地对着轩帝揖了一礼,旋即又微微调转方向,笑着对段恒毅一拱手,“老奴也多谢小顾大人了,让老奴也跟着贪了一回嘴。”

    “哼!你倒是会做,拿了朕的茶讨好朕不说,如今连朕身边的人都收买。朕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轩帝状似愠怒地冷哼一声,眼中却带着点笑意。

    这会儿段恒毅已经自动地搬过了红木圆杌,就坐在书案一侧,守着茶壶和几碟点心吃的痛快。

    听见轩帝如此说,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倒是不时便拣出几块点心方才碟子中放到了轩帝手边,“陛下,这几样点心最为独特,口味又偏清爽不甜腻,配这茶倒是十分舒爽。”

    高博十分有眼色地只象征性用了一块茶点,喝了那半杯茶后就悄悄退到一旁。

    对于段恒毅如此大胆的举动,高博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惊讶来,似乎在旁人那都是大不敬的举动,到了小顾大人这里都变得十分平常。

    轩帝扫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碟子,里面装了五块颜色花样材质都不同的点心,但这点心中却有三种都是他喜爱的。

    他并不觉得这个小顾卿家在借此讨好自己,反而觉得小顾卿家是个真性情且又带了几分纯善之人。

    方才他看得明白,桌上摆放的八样茶点,每一种小顾卿家都是细细品尝过的。

    仔细地品尝一遍后,选出了自己喜爱吃的点心又送给了自己。

    这举动虽微不足道,但却让他感触颇深。

    似乎他的子女们很少有人把自己喜爱的食物送给自己,而后妃们则会用尽手段去打听自己的喜好,好投其所好用以争宠得到盛宠。

    就连一向喜好美食的老六,虽近乎要尝尽天下美味,却鲜少有往宫里送过吃食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这个帝王也是会有口服之欲的。

    而他也因是帝王,选择忘记了自己的喜好,即使是免对不喜的菜肴,也会动上几筷子,只为了自己能活得更加长久些。

    顾卿此举,并非是因为尝到了美味想要与人分享,而是切切实实的关心!

    心中动容的轩帝眼中目光越发和善起来,且带了几分慈祥,已经远远不是看待臣子的目光,而是长者看向晚辈。

    轩帝神色间的变化自是被段恒毅看在了眼里,对于轩帝的动容,他却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他此举并非是无意之举,而是他从前便听闵柏衍提起过。

    这次也是机缘巧合,这才把那几样点心给了轩帝。

    若是拿点心给轩帝的人是闵柏衍,只怕轩帝定不会现出这般目光,而是会心生疑窦。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换作从前,他一定会告诉轩帝,三殿下闵柏衍对他这个父亲有多敬重,就连他喜食哪样小点,他都会记在心里。

    可如今他却不会,也不能,否则三殿下怕是会大祸临头。

    这便是轩帝。

    轩帝默默地拿起一块他平日里并不会碰的蝴蝶酥,津津有味地吃下后,又饮了茶,这才让心中起伏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

    “顾卿啊,你还没想好刚才朕问你的话吗?”

    轩帝放下茶盏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被问话的段恒毅从容地咽下口中的茶点,饮了茶清口后,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这才缓缓开口。

    “陛下,臣下以为两位殿下都是爱护百姓的好殿下……”

    “又拿这些官话敷衍朕吗?”轩帝眼带愠怒地横了一眼段恒毅,显然对他的插科打诨已经心存不满。

    段恒毅从红木圆杌上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沾着的点心沫子,这才轻叹一声道:“瑞王殿下话语简短干练,只用寥寥数语便把要紧的事一一道明。而瑾瑜王殿下在禀明了要事以外,又对陛下您的身体近况多有关怀,可见殿下他虽身在瑜城,却也是心系陛下您的。”

    他的这些话颇为中规中矩,并无任何的偏袒之意。

    孰料轩帝听了这些后仍旧有些不满意,微微隆起的眉头似是代表了他此时心里的不悦,但又苦于这是事实让他无法发作。

    轩帝久久地凝视段恒毅不发一语。

    良久后,轩帝才抬手轻捏眉心,“难道顾卿就没看到折子里提到的丰产稻谷一事吗?你对此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朕说?”

    段恒毅当下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又似有懊恼地叹息一声,随后他有些讪讪地干笑道:“哈哈,陛下您是说这个啊,臣下以为您让臣评价两位殿下此次赈灾的表现如何,害得臣下心中一阵惶恐不安。”

    说罢后,段恒毅长吁一口气,又道:“臣下看见了,臣下还看见是瑾瑜王殿下把谷种分出来一半卖给了瑞王殿下,臣也从中知晓这些谷种是叶大人之女婉茹在卓阳国得来。”

    “臣下觉得瑾瑜王殿下是有几分小气的,虽说亲兄弟明算账,只是同为受灾最重的两地,瑜城不至于如此穷困吧?”

    “臣下以为这样难免会伤了兄弟情份……”

    听着一句比一句胆大的话从段恒毅口中说出,高博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收敛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段恒毅。

    听得这些话后,轩帝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眼下瑜城是个什么光景他自然是知晓的,且不说瑜城十数万受灾的百姓都亟需安抚,就连城外那些不断涌入的灾民,老三也全是照单全收。

    这一笔开销定然不小,瑜城能撑到现在都没往宫里递折子请求再拨赈灾银两,可见他的三子还是体恤他这个父皇的。

    至于那些丰产稻谷卖给老大一半,他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毕竟老三卖了换银子也不是添了自己腰包,反而是用在了百姓身上。

    倒是老大这一回怕是又要从中贪墨……

    “你与叶卿之女同行卓阳国,怎得她能换得……”

    话未说完,轩帝便止住了话语,随后眼眸微眯。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珊瑚头面

    段恒毅心下默然,并未接轩帝的话,且他见轩帝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便闭口不语。

    这件事本就是如此,又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他是与婉儿一同前去的卓阳国,可这其中的意义又自由不同,且他们二人前去卓阳国的目的也大不相同。

    每个人的收获不同,也自是在情理之中,所以这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置喙的地方。

    那些谷种他自是也得了一部分,只是他却不会把这些谷种献给轩帝。

    “罢了!叶卿之女此举虽是存了私心,但到底是造福百姓之举。”

    轩帝轻叹了一声,这才抬眼凝视着段恒毅道:“叶卿之女虽是女流之辈,但有功于大耀之人,朕都该给些赏赐的,否则便会寒了人心。”

    “顾卿你说朕该给叶卿之女赏赐些什么才好?”

    段恒毅有些微怔,随后便一拱手道:“叶家婉茹是女子,依臣下之见便赏赐些布匹首饰即可,既显皇恩浩荡,又可显出陛下的恩宠。”

    轩帝收回了落在段恒毅脸上的目光,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来。

    倒是高博脸上带了些许不太明显的笑意。

    小顾大人真是高啊,这个回答太过中规中矩,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且从方才的那几句话上丝毫看不出,小顾大人心悦叶大人之女婉茹的意思。

    而他恰好在昨夜知晓了陛下并不喜欢叶家婉茹的事情,但观小顾大人却……

    也许是他想多了,小顾大人就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也说不准。

    “呵呵,顾卿此言倒是无可厚非。朕心中也正有此想,但未免觉得赏赐有些少了,这才想着征询顾卿的意见。”

    “如今顾卿心中所想与朕所想一致,便这么办吧!”

    轩帝轻抚掌,颇为凝重地看着高博,“你亲自去库房挑几匹雪缎,去岁番邦进贡来的那一套珊瑚头面朕记得还一直放着,一并赏给叶卿之女。”

    雪缎倒也罢了,比不得上好的云锦,但胜在好看,姑娘家的最是喜爱此物,宫里的几位公主殿下便最喜用雪缎裁制衣裳。

    贵重的是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红珊瑚摆件十分罕有,宫里也只有得宠的几位贵人宫中拥有,也不过尺高。

    他记得去岁后宫有位娘娘就曾想向陛下讨要这套红珊瑚头面,想给她膝下的公主做嫁妆,却不料被陛下一口回绝。

    那时,就连正得盛宠的荣妃娘娘也曾向陛下开过口,但结果可想而知。

    而他也是在无意中得知陛下有意把这一整套红珊瑚头面留给外嫁的长公主殿下。

    只是长公主嫁到了沧澜国,一年里也只有朝贺时才能回来,可见陛下对长公主的疼爱真真是到了骨子里。

    而如今陛下却要把这套头面赏给叶大人之女,可见陛下虽对叶大人之女婉茹心存不喜,但面上的情谊也总是有几分的。

    高博不禁偷偷瞄了一眼长身玉立在殿上的段恒毅,心道,也不知陛下的这份情谊究竟是看在小顾大人的份上,还是看在叶大人的面子上。

    不过不管是为了谁,总之今日的事情一过,叶大人之女婉茹在金陵里怕是会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而先前叶大人的那一场风波,也会就此揭过。

    那日的事情日后也无人再提,而那些暗中揣测叶大人是否失了帝心的人,也可就此安分下来。

    对于陛下为何会舍出这副珊瑚头面,给他转念间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不由地便在心中暗自唾弃起了轩帝。

    陛下总是这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好叫你记得天子的圣恩,孰不知这样更容易引起人的逆反之心,就像昔日的他一般。

    不过叶大人……却不见得会像他一样。

    “陛下,您放心,老奴这就亲自去。红珊瑚头面十分贵重,老奴也不放心下面那些小子,老奴亲自跑一趟叶大人府邸?”

    这最后一句高博自是征询了轩帝的意见,他出此言不过是想顺势在叶大人那里讨个好,且他更为笃定陛下会答应的一点便是,也只有他亲自跑这一趟,才配得起这套珊瑚头面。

    一套珊瑚头面陛下都赏了,万万不会派一个毫无分量的小内侍去这一趟,毕竟皇恩浩荡,他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虽是个阉人,但身份却是不同。

    这样才能显示出陛下对待此事的重视,也能显出陛下对叶大人的态度。

    高博能想明白的事情,段恒毅自是也想得清楚透彻。

    听闻高博这般说话,他便不由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高博。

    这个能当得轩帝身边第一宦官的高博高总管,果真并非是寻常人,至少他这一份揣摩帝心的本事是旁人所不及的。

    恐怕就连皇后娘娘都做不到如此,他能荣宠不断屹立轩帝身边数十载,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单单只靠阿谀奉承万不会如此。

    果不其然,轩帝只略一沉吟,便沉声道:“你就辛苦一趟亲自去一趟叶卿府邸。珊瑚头面再贵重也敌不过朕的心意。”

    “你是朕身边的得宠近臣,你代朕亲自走一趟最好不过。”

    “是,陛下,老奴定然会把陛下您的心意送到。”高博笑呵呵地应了一声,又朝着段恒毅略一拱手,这才缓步退出。

    对于这些赏赐,在段恒毅看来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那套珊瑚头面他可以想象得出,婉儿定是不会戴的。

    轩帝的这一份赏赐也不仅仅是赏赐给叶大人和婉儿,而是赏给百官群臣和三殿下看的。

    这套珊瑚头面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想不到兜兜转转最后却给了婉儿。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它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寻常,便注定只能束之高阁了。

    “顾卿,这个丰产稻谷,除却瑜瑶二城,金陵今岁也会种植些。”

    轩帝的语气平静,但却在段恒毅的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婉儿所带回来的谷种尽数送往了瑜城三殿下那里,那么这金陵又为何还会种植?

    丰产稻谷卓阳国一直约束的非常严格,不允许私下买卖给异国人,看来这件事他有必要托耶律大王子彻查清楚才行。

    “哦?这倒是好事,臣下在卓阳国吃过不少回,口感香糯,倒是比咱们大耀的稻米口感要好,只是一直苦于大耀没有种植,倒是十分想念。”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富富有余

    “你倒是贪嘴得很,咱们大耀的稻米你食用了这么多年,不也长得相貌堂堂!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万万要不得。”

    轩帝略有不悦地叱责,“这种话日后莫要在朕面前提起。”

    “哈哈,陛下您也认为臣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吗?能得到陛下您的赞赏,臣下倒是觉得有几分欣喜若狂。”

    段恒毅像是只记住了这句话一样,脸上显而易见地带着喜色。

    “欣喜若狂?”轩帝凝声问道。

    “一个臣子要好颜色有何用?有治国的本事才是真。”

    轩帝这话可就是涵义非常广泛了,段恒毅也自是听出了轩帝的言外之意,当下便收敛了些许脸上的嬉笑神色,颇有些感慨地轻叹一声。

    “陛下,卓阳国的丰产稻米若是能在我大耀遍植,日后我大耀的百姓将受益无穷,就算是眼下这般的水患,只要不是河堤决口冲毁了田地,便不会颗粒无收,那么百姓们也不会流离失所。”

    “往大了说,至少日后军中的粮草已经有了着落,不会像现下这般吃紧。军中的将士和战马吃得饱,自是不怕挑衅的敌人。”

    “军队是一国稳固的根本,只有这些守家卫国的将士们吃得饱穿得暖,我们远在国都才能高枕无忧。”

    段恒毅口中的话语忽地停滞,明显带了几分迟疑,略一沉吟后,他这才缓缓道:“不知陛下方才所说在金陵种植的谷种从何而来,据臣下所知,卓阳国对丰产谷种一事控制得非常严苛,是不允许买卖给异国商队的。”

    “臣下在卓阳国时与耶律大王子殿下也曾商讨过此事,但因禁止买卖谷种给异国人已经列入律法,耶律大王子也是无可奈何。”

    “更有卓阳国此举并非针对我大耀,而是为了防范云帆国。我大耀地处江南,除却绵延上万里的边界处于高山峻岭之地,大都是富庶之处。”

    “若是年景好,富富有余自是不在话下,但云帆国则不同。”

    “云帆国土地贫瘠产粮低下,只靠着田中产粮难以果腹,大都会狩猎,且云帆国所处之地每到冬日便寒冷异常,牲畜大都难以存活。”

    “这也让云帆国企图侵略的心从未停止过。”

    话说到了这,段恒毅便不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缓缓道:“眼下这些谷种也算是打开了卓阳国紧闭的门,若想日后长久友好往来,臣下以为这件事还是应该和卓阳国那边知会一声。”

    听罢这些话,轩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恒毅,而后眼眸微微一眯,不等段恒毅看清轩帝眼中的神色为何,轩帝便已经调转了目光。

    而说出这些话的段恒毅心中并没有半点的忐忑不安,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更不是他在危言耸听,且他相信眼下时局轩帝也是明了的。

    那么如何选择,便端的要看轩帝心中个人恩怨重要,还是天下百姓的分量更重了。

    利弊摆在眼前,和卓阳国撕破脸皮没有半点好处,且眼下大耀国力远不如从前,一旦与卓阳国开战,基本毫无胜算。

    且战事一旦开启,卓阳国就算胜了,也会元气大伤,那么最后得利的只会是云帆国。

    两败俱伤的下场是谁都不愿看见的,所以才会换来眼下百年的和平。

    而这百年间,只要帝王不是毫无作为的帝王,大耀再创一个辉煌盛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云帆国野心勃勃的司徒雷,早晚会自取灭亡。

    而他若是有朝一日能重回沙场,他一定会亲自征伐云帆国,扼杀了贼子司徒雷的野心,也是报了当初的暗箭之仇。

    想到此,段恒毅心头的热血忽地便有些慢慢冷却的意味。

    暗箭虽难躲,但总归是有几分希望的。

    最为可怕的便是来自己方阵营中射来的冷箭。

    父亲和五千轻骑兵如是,惨遭非人折磨的岩石亦如是。

    藏在暗处的小人一日不除,那么便会有一日的危机暗存,让人防不胜防。

    轩帝叹息着轻道一句,“顾卿倒是看得透彻……”

    “这些事情朕又如何会不知晓?云帆国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上一任国主尚且安分守己,宁可固守贫寒也不愿成为我大耀的藩国。而这一任国主司徒雷却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到底是年轻气盛,想成就一番宏图伟业,但朕并不愿牺牲朕的子民去成全他的野心。”

    轩帝的神色颇显肃穆,且他话语中的凝重也十分明显,如此一来,倒是让段恒毅放心不少。

    至少轩帝还没有糊涂到拿整个国家做筹码,这便已经让他安心不少,这样至少还有机会扭转。

    他真怕大耀在轩帝的手中慢慢走向灭亡。

    且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即将出现在金陵的丰产稻谷出自谁人之手。

    想不到李生桐还有这个本事,看来只拿了账本并没有让他投鼠忌器,反而增长了他的野心。

    丞相李宏源实则暗中为二殿下闵柏淳的人,那么这功也自是为二殿下闵柏淳所请,李宏源倒是好算计,又可借此抵消了贩卖私盐一事。

    “若朕告诉你这些谷种是二殿下委托丞相长子,从卓阳国的农户手中高价购得,你会作何想?”

    “臣下以为二殿下怕是会臣下由什么误会,否则又怎会舍近求远找上了小李大人?臣下本就奉陛下您的命令主管与卓阳国商贸事宜,若说最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人也该是臣下。”

    “只是二殿下委托给了身在礼部任职的小李大人,可见二殿下对臣下为人是有些不放心的吧?至少二殿下是不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给臣下。”

    往李生桐和二殿下闵柏淳身上泼脏水,段恒毅是毫不犹豫的。

    且他就是要让轩帝对于二殿下闵柏淳和李家父子的关系生疑。更有在他看来轩帝问出这话,便已经是有些怀疑。

    既然有了怀疑,他便要把这怀疑变成事实,让轩帝彻底厌弃了二殿下闵柏淳,让他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轩帝眼中微微一凝,旋即便神色如常,只是他到底把李家子侄贩卖私盐一事和盘托出。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看你倒霉

    段恒毅没有想到李家父子竟然如此胆大且愚蠢,已经把贩卖私盐一事全然告知给轩帝。虽说李家父子把事情都推到了一个远房子侄的身上,但以轩帝的本性,又如何会不去怀疑?

    李家父子如此作为,不过是把刀柄调转了方向,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而那柄悬在李家头上的刀,却是一直存在的。

    李生桐以为把这件事告诉轩帝便会一了百了了吗?他简直是太过狂妄自大!

    贩卖私盐威胁的是国家的利益,而轩帝却是这个家国的主人,那么受到直接威胁的便是轩帝。

    如此轩帝又岂会轻饶了李家父子?

    眼下轩帝虽没有发作李家父子,在他看来不过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但这笔帐轩帝却会切实地记在心里。

    当朝丞相领头知法犯法,已经不仅仅是被暴利蒙蔽了双眼,而是彻彻底底的黑了心。

    一封莫须有的谋逆信笺都能让轩帝大动雷霆之怒,贩卖私盐又岂会轻易放过?

    呵呵,他等着看李家父子倒霉的一日!

    “陛下,这般说来,丞相大人的这个远房子侄的确不能轻饶,否则上行下效,行商之人又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暴利?”

    “若是人人如此,岂不是乱了章法?况且这样一来律法便也等同虚设。律法本就是为了约束人而存在,更是为了我大耀能长长久久地存于世。”

    “祖宗立下的律法规矩,又岂能容三两宵小去违背!”

    段恒毅似是被方才轩帝的所言气坏了,有些义愤填膺的模样,言语中更是对这位李家的远房子侄十分厌恶。

    “顾卿所言甚是。”

    轩帝略略点头应声,但随后便眉头轻拧,“只是丞相李卿家兢兢业业数载,功劳苦劳也立了不少,毕竟是李氏族人,朕又岂会因此寒了老臣的心?”

    “是以朕赏了李氏子侄一个全尸,也算是保全了李氏一族的颜面。”

    轩帝所说的话虽与段恒毅心中所想大致相同,但却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当日叶大人被动了私刑,轩帝怎么就没顾念是老臣,保全了叶大人的颜面?

    忽然间段恒毅便失去了轩帝说话的兴致,也不想再去打探任何的消息,那样会让他越发地对待轩帝无法容忍。

    “陛下您决定了就好。”

    段恒毅的突然冷淡,轩帝是看在眼里的,但是有些计话他又不能言说过早,只别有深意地喟叹道:“顾卿你啊,还是太过年轻气盛!”

    段恒毅只沉默不语,顾自拿起茶盏接连喝了几口茶来平息心中的火气。

    对于段恒毅的突然消沉,轩帝是颇有些无奈的,且对于“顾卿”,他又多了几分宽容。

    敢给他甩脸子的人,放眼整个大耀,只怕也无人有这个胆子,可偏偏这个年轻的臣子却一而再地挑战他的底线。

    而他却发现,对于小顾卿家,他是越发地宽容,也多了几分纵容。

    一君一臣间沉默了须臾,轩帝便开口打破了这沉静。

    “顾卿此前去卓阳国,可曾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陛下您是想问臣下在卓阳国有没有见过李生桐小李大人吗?”段恒毅问的相当直白。

    轩帝面色微微一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看着段恒毅不说话。

    “臣下当初在卓阳国时曾经听闻一家布庄的掌柜谈及过此事,只不过当日那掌柜的醉酒,臣下以为他再说醉话罢了,便没有当真。”

    段恒毅这话无异于间接承认了贩卖私盐一事确有此事,且也表明这买卖不是进行了一两日,更是爆出了买私盐的商家是布庄。

    如此一来,若是轩帝心中起疑想要暗中调查,也算是有了个大致的方向。

    “朕知道了。”

    轩帝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后,便不再言语。

    而段恒毅已经从轩帝口中知道了想要知道的,因叶大人一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更是不愿意再看见轩帝那张令人厌烦的老脸,便有了告退的心思。

    “既已无事,臣下便先告退了。”

    段恒毅打了个哈欠一副十分困倦的模样。

    “退下吧!恰好朕也有些乏了。”

    轩帝抬手捏了捏眉心,后又挥了挥手。

    他却并非是真的乏了,而是想着要派翼龙卫赶往卓阳国暗中调查与贩卖私盐有关联的布庄,此事不宜拖延,这才让他有了几分焦急。

    出宫的段恒毅依旧坐着来时的那辆马车,马车先是在主街招摇过市,最后才抵达顾府。

    “有劳。”步下马车的段恒毅微微一颔首,这才迈步进府。

    进到府门后的段恒毅却并未往府里走,而是站在门房那看着宫里的马车缓缓离开后,又抬脚出了府门,留下两个门房小厮面面相觑。

    叶府的后门对于段恒毅来说,早已经驾轻就熟,比顾府还要熟悉。身形轻稳地落在地上后,他心里似是都轻快了不少。

    想必这会儿高博高总管还在来的路上,他也是有时间和婉儿通个气的。

    心里带着这股念头,段恒毅不由地便加快了脚步,然而当他走进叶婉茹所居的院落时,却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反而在这里碰到了河阳郡主呼延雪莹。

    “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顾公子,本郡主怎么不知道顾公子原来还有翻墙这等嗜好,本郡主以为你们大耀国人都是知礼守礼之人,却想不到你却是个特例!”

    呼延雪莹面上带了几分冷厉,手中的鞭子挥舞的劈啪作响,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这也怪不得呼延雪莹误会,方才她正和额格其说这话,却被小厮通报说前院来了宫里的人,她趴在这里正有些睡意,却听闻有脚步声响起。

    满府的人都去了前院,而这脚步声若不是贼人还会是谁?

    一见到是“顾清临”呼延雪莹心中便是一阵气恼,这两日这个没有颜色的顾清临,日日粘着额格其,让她好一阵失落。

    她还正想找他算账呢!可好他自己却找上门来。

    呼延雪莹略有不屑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人白皙的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她若是伤了他,岂不是胜之不武?

    罢了,王父说过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自取灭亡

    呼延雪莹有些没精打采地又坐回到石桌前,下颌垫在手背上歪头看着段恒毅,“你干什么来了?怎的有门不走偏要跳墙?”

    段恒毅看了一眼这个年岁不大脾气却不小的郡主,心道到底是被德玛加王教养的有些单纯,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此倒是也能省了他不少的口舌。

    “本公子来自是有事与婉儿相商,且也要多谢郡主那日的仗义出手。”

    段恒毅拱了拱手,这才在石桌的对面坐下。

    空无一人的院落只留下呼延雪莹这个卓阳国的郡主一人,已经让他猜到此时怕是宣旨的高博高总管正在叶府前院。

    这个时候他自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那么不与呼延雪莹起争执便是最为重要。

    这个郡主看似心思单纯里伶俐活泼,但实则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

    “那日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莫要以为本郡主是在帮你,本郡主不过是看在额格其的面子上。你惹了麻烦,额格其会担心你,本郡主舍不得让额格其伤心。”

    对于段恒毅,呼延雪莹是存了怨气的,是以说话时丝毫没留情面。

    段恒毅自是不会小气地与呼延雪莹计较,且他听到呼延雪莹说这些话,只会心中感到高兴,又哪会计较呼延雪莹言语上的不客气。

    “哈哈,如此本公子倒是要多谢郡主殿下了。”

    段恒毅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且这一礼也比先前郑重了许多,至于谢的什么他却是没说。

    他要谢呼延雪莹的很多。

    比如婉儿与她不过相识不过短短数月,交情却比赵大人之女赵诗妍的交情来得要更加真挚,赵诗妍一事让婉儿伤心,但他想呼延雪莹的出现恰好可以弥补。

    呼延雪莹的性格与赵诗妍似是两个极端,但对待婉儿上,却无比的认真且也格外的热忱,也许这便是对了脾气吧!

    婉儿对待赵诗妍如何他从前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赵诗妍的这种转变他也是无奈的。

    至于赵诗妍为何会发生这种转变,怕是过几日也就有了答案。

    “不谢。”呼延雪莹神色恹恹地趴在那里,不想理会段恒毅。

    她就知道这个人一出现就要霸占着额格其,害得她这两日都没好好的和额格其说过话。

    不过今日额格其让碧玺给送来的帕子绣工十分精美,那些点心也格外好吃,想到额格其还是惦念自己的,呼延雪莹心中那点小情绪便也消了。

    “你整日这么闲吗?怎么总能看见你闲逛,为什么我王父总是很忙?”

    呼延雪莹的怨念段恒毅如何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也是颇有些无奈的,他与婉儿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时常在一处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话他又不能和呼延雪莹明说,只能笑呵呵地应对。

    “郡主的王父贵为异姓王,又统领军队每日自是有忙不完的公务,我如今在大理寺虽也挂职,但和闲职也差不了多少,自是十分得闲。”

    呼延雪莹有些气咻咻地看着段恒毅,她倒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把不求上进,心思散漫说得如此理直又气壮。

    “你倒是大言不惭,在朝为官却又碌碌无为,只怕大耀就是败在你们这样的佞臣手中。”

    段恒毅没有料到呼延雪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稍感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卓阳国眼下是一片太平,但朝中蝇营狗苟的事情也定然不少,只是几位皇子与国主多了几分魄力罢了!

    呼延雪莹说得虽然不错,但却要小心隔墙有耳才是。

    “殿下此言某不敢苟同。盛极而衰,衰而鼎盛,大约是每一个朝代都会经历过的,且某相信事在人为,大耀不会就此消沉下去。”

    段恒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多了几分凝重,“这样的话日后郡主莫要再旁人面前提起才是,否则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这个争端的结果,不是你我二人能承担得起的。”

    被段恒毅这样说教,呼延雪莹的脸上也并没有现出半分的恼怒之色,反而似是有几分不自在地错开视线。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本郡主看不惯你日日往府上跑,和我抢额格其罢了!”

    “你真当我是傻瓜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们大耀若是一直如此疑神疑鬼自甘堕落,怕是不用等到我国骑兵,便会自己乱了。”

    这一回,段恒毅却是不再把呼延雪莹当成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去看待。

    因为他相信,无论是德玛加王还是婉儿,绝对不会把眼下局势说给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听,那么便只能说明呼延雪莹聪慧过人又耳濡目染,比旁人要早慧些。

    “哈哈,想不到郡主殿下倒是看得分明,这些话某会选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说给陛下听,也算是贵国郡主殿下的一番忠言劝告。”

    “嗤!”呼延雪莹听到段恒毅提起轩帝,她便有些鄙夷地轻嗤一声,翻了翻眼皮。

    对此,段恒毅却是笑而不语。

    轩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看得并不真切,但轩帝的言行却都再表明他是一个昏聩的君主,而这样的一个君主,也的确不足以让人诚服。

    “额格其!”呼延雪莹忽然高兴地惊呼一声,随后段恒毅便见面前一道人影飞奔过去。

    段恒毅笑着摇摇头而后起身,转过身后他便见不远处的月洞门前站着的叶婉茹。

    “额格其,那顾公子又翻墙进来了,真是讨厌!他一来额格其是不是又不能陪我了?”

    叶婉茹扫了一眼立在远处亭下却眉眼含笑的人,随后笑着安抚道:“怎么会,这个时候顾公子来怕是有事要说,说完后自是不会留他。一会儿额格其就让人把他赶出去。”

    这话叶婉茹倒不是为了安抚呼延雪莹,而是她心里存了怒气。

    她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恒毅进了宫里一趟,她这边却来了赏赐,前些日子父亲的遭遇就像鲠在她喉间的一块鱼骨,咽不下便沁了血。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不是不报

    叶婉茹的话段恒毅自是只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且她这般明显带有埋怨的情绪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否则他也不会这般急匆匆地赶来。

    “婉儿这般待我可算得上是迁怒?”段恒毅有些无奈地笑道。

    “你说是就是吧!”叶婉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段恒毅。

    刚才在前院听闻圣旨上的那些话和看到那些赏赐的胆战心惊还未褪去,而她在此之前心中还在担忧这人进了宫会不会受到刁难。

    却不想等来的却是一道赏赐她的旨意,更有这些赏赐也让她感到有些云里雾里一片迷糊。

    她听闻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还从未听闻过人在家中坐,福从天降的事迹。轩帝的这些赏赐指明了是给她的,而并非是受了冤枉的父亲。

    这又让她心里如何能痛快!

    尽管心里不痛快,可她却还是要把话问清楚的,否则岂不是要一直糊涂下去?

    那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实在是太过打眼,在她手里算不得是福。

    叶婉茹缓了缓语气,这才没有让自己的话语中满是怨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进宫了,这赏赐却下到了叶府?”

    抬眼便对上段恒毅一双满是笑意且包容的双眼,叶婉茹突然便对自己方才的话语有些感到羞愧起来。

    说到底这件事怪不得恒毅,他左右不了轩帝的决定,并且这其中也定然有她所不知晓的变故,所以恒毅才会这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倒是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先对恒毅有了怨气,更是在心中暗暗怪他徇私,这才有了这些赏赐的出现……

    恒毅如今虽然是轩帝身边的宠臣,可他又哪里能左右轩帝……偷偷看了一眼神色间带着笑却眼神清明的段恒毅,叶婉茹不禁想抬手捂脸。

    实在是太难为情,让她看上去像个怨妇般,似是自从恒毅回来后,她的心里有了依靠,人变得也有些脆弱起来。

    说到底不过是想让恒毅多宠着自己,像从前一样,这样才能让她觉得恒毅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这事可说来话长,总之是种种因缘际会下才有了这道旨意的下达。”段恒毅也是颇有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过他随后便站起身来隔着石桌探手在叶婉茹发顶轻抚了两下,没办法,婉儿方才的模样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点羞赧地神色,实在是让他心中柔软非常。

    这等亲昵地举动也是有着几分情不自禁的。

    头顶被温热的大手轻抚了两下,又是当着呼延雪莹的面,叶婉茹难免羞红了脸,说起话来时也不禁软了几分。

    “说来话长你就从头开始说,总也得让我心中明白才行,总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收了赏赐却不知因何而来。”

    “昨夜送你回府时,路上碰见了一辆马车,得知是轩帝所乘坐的马车后,便派人去探查了一番。从你这离开便直接与霜痕见了面。”

    “得知他是去了丞相李宏源的府上后便一无所知,本想着今日便能得到消息,却不料早晨他便派了马车过府接我进宫。”

    段恒毅轻吁了一口气,他的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不过在叶婉茹面前,他却不想表现出来。

    “昨夜丞相李宏源请轩帝深夜出宫,为的是向轩帝坦白贩卖私盐一事,不过这件事他们父子二人却推到了一个莫须有的远房子侄身上。”

    段恒毅的脸上现出些讥讽的神色来。

    远房子侄,还真是一个极好的推诿借口。

    敏妃娘娘的远房子侄在广元私铸银钱,并未借三殿下的名号,也未打着后妃娘家子侄的旗号,为的只是百姓。

    虽其法不可取,但此人并非大恶之人。

    而李宏源父子贩卖私盐,一直往来参与的也只有李生桐一人,远房子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们如此是为了推诿罪证,找了不相干的人来做替罪羊。

    贩卖私盐和私铸银钱,都已经触犯了大耀的律法,但细究下去,又可发现同是牟取暴利的罪行,但乔石却未可厚非,毕竟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

    是与非,对与错,黑与白之间,也许从来就没有确切的定义和界限。

    叶婉茹听得段恒毅这话,大为惊讶,想不到李家父子倒是如此狂妄自大,明明犯了法,却明目张胆地推到旁人身上来糊弄轩帝。

    他们如此,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算计好了轩帝不会深究这件事?

    他轩帝又凭什么纵容?

    “轩帝怎么说?”叶婉茹有些焦急地问道。

    这话问出后,叶婉茹便已经有些感到失望。

    这件事定然是不了了之了,否则恒毅不会是这般的神情,且若是轩帝打算发难李家父子,动静定是不会小,她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可直到现在外面都一如从前的热闹,便可知李家父子定是安然无恙。

    贩卖私盐都能既往不咎,她不知道究竟什么事在轩帝那里才算得上是大事!

    段恒毅轻嗤一声,“还能怎么说,不过是装傻顺着李宏源的意愿罢了!处死一个不知真假的李家子侄,便算是了结。”

    话语顿了一顿,段恒毅神色间有些似笑非笑的嘲讽,“李家父子怕是也欢喜不了多久了,眼下轩帝没动李家父子,怕也是时机不到。轩帝生性多疑,想必已经暗中派人前去卓阳国调查。”

    “真要是去人调查,那你从布庄得来账本的事岂不是也要摊开在轩帝面前?那时轩帝会不会迁怒你知情不报?”

    叶婉茹不免有几分担心起来。

    “不会,裘掌柜的收了封口费,若是把我供出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再说这账本我已经让他拓印了一份留作备用。”

    “不怕轩帝的人不查个清楚,总之最后倒霉的人不是我,婉儿放心好了!”

    叶婉茹看着这人脸上现出略带自得的笑,便也稍稍放下心来,且听闻段恒毅说轩帝有要动丞相李宏源的意思,她又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李宏源可以说是二殿下闵柏淳争夺太子之位最大的依仗,若是李家就此没落,那么二殿下便无缘太子之位。

    更何况李家父子作恶多端,如此也不算是冤枉了他们,倒像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若有意外,也好叫爹爹早做准备才行,免得被波及。”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利益驱使

    “等陛下有所行动前,若是我知晓,定会告诉泰山大人。”段恒毅笑着应了一声。

    这件事若是他猜得不错,十有八九轩帝会交给他处理,毕竟轩帝打算把他培养成一把利刃,那么既然是利刃就肯定会有出鞘的机会。

    而轩帝一旦打算发难李家父子,那么与李家父子有牵连的人定然会受到波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难免会有无辜之人受牵连。

    叶大人自是敬而远之才可躲避灾难,否则谋逆信笺一事难免会被有心人重新提起。

    那时,轩帝会如何抉择谁也不敢保证。

    他既然敢私下里对朝中重臣动刑,难免不会一念之差起了除之而后快之心,这些他自然会有所思虑。

    “方才爹爹看到这些赏赐心情很不好,若是……”叶婉茹稍有些迟疑地开口。

    段恒毅了然一笑安抚道:“婉儿大可放心,过会儿我自是会去和叶大人说明此事缘由。先来寻你不过是不放心你罢了!”

    叶婉茹和段恒毅二人尚不觉得如何,倒是坐在一旁有些无聊的呼延雪莹听到那句“泰山大人”后,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地看着段恒毅。

    这个顾公子倒是好手段,竟然已经征得了叶伯父得同意,难怪会如此胆大地登堂入室。只是这人行为实在怪异,偏偏翻墙而入学那宵小之辈。

    可见此人并不是个君子!

    心里对段恒毅有几分不满的呼延雪莹目光漫到叶婉茹脸上时,便看到她眼中含笑正与那宵小旁若无人地相看。

    这又让她不禁有些气馁。

    唉,这人再不好,可偏偏额格其却看对了眼,她又岂能强行拆散?

    只是可惜了大王兄……若是大王兄能与额格其凑成一对,才是叫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顾公子也只有样貌尚可入眼,旁的自是不值一提……

    叶婉茹对着段恒毅温婉浅笑,眼里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段恒毅见她如此,也不禁开怀大笑出声,似是在宫里的那些阴霾都一扫而空。

    笑过之后,段恒毅却又是叹息了一声,“轩帝召我进宫,并非只有李家父子一事。不过另一件事却也与李家父子脱不开干系。”

    “如今来自卓阳国的丰产谷种,三殿下那里已经不是独一份。金陵郊外的农田中用不了几日便会秘密种植此物。”

    说这话的时候,段恒毅的目光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一直瞪着他的呼延雪莹。当他如愿见呼延雪莹变了脸色时,这才转开视线。

    “还有谁人得到这个稻种?”

    “不可能,你胡说!”

    叶婉茹和呼延雪莹的话语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只不过一个语气里充满了意外,而另一个却满是怒气和错愕。

    “本公子是不是胡说过些日子便会有定论。”段恒毅冷哼一声便调转了目光,再和叶婉茹说话时语气却是温和了不少。

    “据轩帝所言,那些稻种都是经由李生桐的手所买入,但他却是受了二殿下闵柏淳的所托。”

    段恒毅瞥了一眼气鼓鼓的呼延雪莹,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且也借机往前凑了凑,直盯着叶婉茹的脸不让她分神去看呼延雪莹。

    “但据我所知李生桐前去卓阳国的日子,便是我从布庄掌柜那里得到账本之后,算算也不过有半月之差。”

    “但李生桐买入稻种的风声却半点都未听闻,可见他再卓阳国也是又是门道的。”

    “但此事未免有些过于巧合。李生桐前去本是为了账本一事,却阴差阳错得了闵柏淳的托付购买稻种。”

    “而这事爆出的时机又恰好与三殿下相撞。”

    “你是说殿下已经把丰产稻谷一事告诉了陛下?”叶婉茹飞快地发问。

    对于段恒毅口中接连不断的话语,她也颇有些无奈,更让她无奈的是,好端端的恒毅怎么就和雪莹对上了。

    不过她似乎对这莫名其妙而来的赏赐有了猜测,定是殿下向轩帝禀明了此事,而轩帝若是想要奖赏二殿下闵柏淳,那么自己这一份赏赐便也来得里所以应当。

    那些雪缎和两斛珍珠也就罢了,并不是难得之物,那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却未免有些太过贵重,难不成这赏赐里还有别的含义不成?

    听闻叶婉茹从他的话语中找到重点,段恒毅有些赞赏地看着她,又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婉儿果真聪慧。”

    “陛下尚未与我说起二殿下这件事时,御书房外便有来人报有瑜城的急报。”

    “自瑜城送来了两本折子,一本是三殿下的,而另一本却是瑞王殿下的。”

    “两本折子在轩帝先后过目后,我也有幸得见,而二殿下手中有稻种一事,便是在看完折子后轩帝告诉我的。”

    “我猜他昨夜出宫前去丞相府的主要目的,便也是为了这件事。李宏源父子说出贩卖私盐一事,不过是想借此功过相抵。”

    “且我看三殿下折子中向轩帝禀明,你派人送去的那些稻种已经卖了一部分给瑞王。”

    段恒毅说出闵柏衍把稻种卖给瑞王闵柏涵时,是有些略带调侃的。

    然而叶婉茹却觉得殿下这般做并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反而十分赞同。

    “卖得好,殿下不比瑞王,腰包也没有瑞王鼓。如今朝中不再分拨赈灾款项,瑜城的灾民想要妥善安置,自是少不得要花钱。”

    “有了这笔款项的进账,虽说解决不了燃眉之急,但也能稍缓一二。”

    叶婉茹抬手在茶杯上的锦鲤上按了两下,偏头看着段恒毅,“若是我猜的不错,想必这赏赐便是因此得来吧?只是这套红珊瑚的头面有些烫手……”

    听到叶婉茹说烫手,段恒毅忍不住笑出声,满眼宠溺揶揄道:“那套头面可还入眼?”

    随后他啧了两声道:“我听说当时这套头面被进贡来,后宫有不少的贵人都曾向轩帝讨要过,不过最后都是失望而归。”

    “若是如此,才更让我难以安心。”

    叶婉茹轻叹了一声,“只是我有些不解的是李生桐究竟是从哪里买的稻种。”

    “呵呵,重金购入,财帛动人心,自是有人会忍不住。”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并不重要

    段恒毅这话说得并没有错,虽然卓阳国已经把禁止与异国人买卖丰产稻谷一事写进了律法里,但重金的驱使下,难免还会有人存了侥幸的心里。

    天下间这样的人大有人在,贩卖私盐的李家父子亦如是。

    这一点叶婉茹想得明白,但呼延雪莹却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可能!这件事一直控制得很严,我卓阳国得子民人人都在苍仁神山前发过誓的,没有人会违背誓言!”

    “嗤!”段恒毅轻嗤一声,却是不与呼延雪莹辩白。

    方才他就已经说了,这件事用不了多久便自会有定论。

    无论是卓阳国的子民还是大耀国的子民,总会有一些人为了利益而做出有损家国利益的事情来,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好奇怪。

    而河阳郡主之所以接受不了,怕是在她心中卓阳国的百姓们都可以称之为十分良善的。

    人自是有好有坏,在这一点上他以为当是无地域之分的。

    云帆国的国主司徒雷狼子野心,一直有企图侵占的心思,难道就能说整个云帆国内的百姓们都有此心吗?

    事实并非如此,仍旧有许多人宁愿守着清贫安稳度日,不愿战火连绵居无定所,甚至是被践踏在马蹄下。

    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人更是不能如此。

    叶婉茹见不得呼延雪莹难受,但也知道段恒毅所说必是事实,心中轻叹了一声后,便轻声安慰道:“雪盈妹妹先别着急,这件事无论真假,总归要告诉王叔一声的。”

    叶婉茹略一沉吟后又有些慎重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雪莹妹妹也不要太过失望伤心才好,这件事并非小事,告知王叔也好早日有应对之法,免得流失到云帆国人手里。”

    这些话说出口后,叶婉茹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实,但她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呼延雪莹是否能接受得了。可她又不想一味的说假话欺瞒呼延雪莹……

    好在呼延雪莹心里别扭也只是这一时,她方才听了这么久,又怎会不知“顾公子”说的并非是假话,只是她接受不了卓阳国的百姓暗地里做出这样损害家国的事情。

    且她的反应如此大,另一个原因则是与说出这话的人是“顾公子”有关,她本就对这两日霸占着叶婉茹的“顾公子”存了怨怼之心,对于他所说的话,也自是十分抵触。

    只是眼下容不得她任性,身为卓阳国的郡主,她也有她的责任和应该有的担当。

    呼延雪莹眼里带着些委屈,呐呐道:“额格其,雪莹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呼延雪莹便利落地起身朝着院外跑了出去。

    已经站起身来的叶婉茹眼见着呼延雪莹的身影飞快地穿过月洞门,张了张嘴后便稍稍抿紧了嘴角。

    相比于叶婉茹的担心,段恒毅却是轻笑一声,“婉儿快坐,这回算是清净了!”

    “恒毅哥哥,你怎么这么幼稚……雪莹年纪尚浅,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你又何必当着雪莹的面说出来?你告诉我,我和父亲说过后父亲自是会给王叔去信说明这件事……”

    本是带着几分嗔怪的话语,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叶婉茹看着眉眼含笑的段恒毅,忽然间便知道了恒毅的心意为何。

    若是没有前几日的事情在,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给德玛加王叔去一封信笺再正常不过,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不合时宜的。

    那件事的风波虽然已经过去了,但难免还会有人盯着叶家,恐怕就连轩帝也会疑神疑鬼一段时日。

    段恒毅笑着轻声安抚了一句叶婉茹,“好了婉儿,不要多想,河阳郡主没有你以为的那般脆弱。她毕竟是德玛加王教导出来的。”

    听见段恒毅声音低缓且温柔,又带着安抚之意,叶婉茹忽地便有些愧疚起来,方才她还对恒毅有些埋怨。

    如今得知恒毅有意在雪莹每每面前提起,不过是为了把他们父女二人摘出来,那种愧疚便越发地深厚,甚至让她有些不敢与那双清明温暖的双眼对视。

    对上叶婉茹一双包含歉意和感激的眼,段恒毅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唉,你呀!怎的如今心思越来越重了。”

    现在四下里无人,说这话段恒毅便起身走到了叶婉茹身边坐下,满目温情地看着面前的人,随后抬手满是宠溺地轻捏了一下叶婉茹的鼻尖。

    “不是告诉你了吗,万事有我。婉儿只要安心喜乐便可。”

    段恒毅的手收回时想要揽在叶婉茹的肩上,却迟疑了瞬间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不等段恒毅的手落在石桌上,便被叶婉茹轻轻捉住。

    握着段恒毅的手,叶婉茹心里忍不住轻轻跳动起来,似是所有无法言说出口的感动都在这轻轻一握中诠释。

    垂着眼眸的叶婉茹轻语道:“倒是让你做了一回坏人……”

    “坏人就坏人,婉儿知道她的恒毅哥哥是什么养的人便已经足够了,旁人如何看待并不重要。你说对不对?”

    听到这声似是带着缠绵温柔的“恒毅哥哥”叶婉茹羞红了脸,就连眼角都带了几分赧然,她低语嗔怪道:“你倒是不知羞,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对于叶婉茹的话,段恒毅却是笑而不语,反而用拇指轻轻摩挲起叶婉茹白皙的手背。

    手背上像是有羽毛轻轻拂过,带起一阵痒,叶婉茹有些不自在地蜷起了手指,不等她缩回手,却反被段恒毅握在掌中。

    “这套红珊瑚头面虽然贵重,但轩帝赏了你收着便是。他赏的不仅仅是你,也是三殿下,也是泰山大人,更是赏给群臣看的。”

    “你在这件事中功劳最大,若是不给你赏赐,他又如何能顺理成章地给二殿下闵柏淳赏赐?既然有赏你之心,何不做到最好,让群臣也因此安分下来?”

    “所以这套红珊瑚头面你还真得好好收着,虽然下达赏赐的人不讨喜,但物件总归是没有错的。”

    段恒毅说着话手上却总是不老实地用指尖去挠叶婉茹的手心,在看到叶婉茹脸上现出些笑容后,才收敛些。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一个机会

    叶婉茹倒是没在那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上纠缠太多,反而她更为关心的是二殿下闵柏淳是否会就此重新势起。

    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没有能力去扭转,且这一份赏赐也没有她拒绝的权力,甚至她明日还要去宫里向轩帝谢恩,即使她心中有万般的不愿。

    但二殿下闵柏淳的事情则不然。

    虽说眼下轩帝有打算赏赐闵柏淳的打算,但只要没下圣旨,便会出现转机。

    不过这件事就像恒毅哥哥说的一样,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瑜城殿下那边已经着手开始准备栽种培育好的秧苗,送过来的急报抵达的前夜轩帝就被请到了丞相府邸。

    从丞相李宏源那里率先得知了这丰产稻种的存在,于瑜城而言,便算得上是失去了先机。

    莫非瑜城还有闵柏淳的眼线不成?

    且这般机密的事情,若是金陵能如此快地得到消息,那便说明此人一直潜伏在殿下身边,否则哪会这般轻易的就走漏了风声。

    “轩帝已经把丰产稻谷一事交由李家父子责办,只怕是二殿下恢复爵位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这一点倒是没让叶婉茹太过惊讶,毕竟丰产稻谷一事现在还是个秘密,且二殿下因涉嫌构陷朝中重臣被削了爵位囚禁在府也不过几日。

    若是在此时便解了禁恢复了爵位,如此地翻来覆去,未免会让人以为轩帝的决策太过儿戏。

    “莫非要等到这一季的稻米收获了才决定?”

    等上几个月,叶婉茹也只有想到这一种可能,便问出了口。

    “大抵是如此的,这也是轩帝的考量吧!并且我猜他要是想动丞相府,便也会选在这个期间,否则稻谷一旦成功栽种又收获颇丰,再想寻李家父子的短处怕是十分不易。”

    听到段恒毅的这种回答,叶婉茹倒是稍稍放下心来。

    左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这一季眼下栽种,也要等到冬季来临之前才能收获。这几个月里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敢保证。

    而二殿下闵柏淳能否重回朝堂,也是个未知。

    若是李家父子倒了,他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那时就算他如原恢复爵位,怕也是无力相争太子之位的。

    更有这几个月里,她不信恒毅哥哥会一直按兵不动。

    想到这人暗地里默默所做得一切努力,叶婉茹既感到心疼又有些甜蜜,嘴角便不禁溢出了笑。

    抬眼看向段恒毅时,眼中便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温情。

    叮嘱他注意安全小心应对的话已经说了太多遍,她也不想再开口,那么便一直陪着他走到最后,迎向光明来临的那一刻。

    抑或是等待黑暗降临的那一瞬间,但只要一直陪伴着,便已经足够。

    “一个人在那偷笑什么呢?”段恒毅捏了捏叶婉茹手掌中的那一小块肉,眼中已经溢出了笑。

    “我在想啊,你什么时候猜能不像变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你现在这张脸虽说是十分俊美……”

    叶婉茹的话尚未说完,段恒毅脸上的笑便淡了不少,且欺身朝着叶婉茹压了过去,低声反问道:“十分俊美?”

    见叶婉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段恒毅又沉了沉声问道:“婉儿当真觉得这张脸比我的脸还要俊美吗?”

    冷肃下来的脸带了几分陌生,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她所熟悉的,只是顾清临的神色间总是带了几分风流不羁,如今神色间带上了几分冷漠,倒显出几分阴鸷,让人不禁便想要逃离。

    但叶婉茹知道这张面皮下便是她所熟悉的那张脸,且恒毅哥哥也永远不会对她冷脸,面对浑身都冒着危险气息的人,她不退反而靠近了些许。

    “你恼什么恼!我的话还没说说完。”

    叶婉茹白了一眼段恒毅,随后抬手靠近了段恒毅的下颌,稍稍迟疑了一下后便探向他的喉间。

    在段恒毅喉间摸索了几下,她便小心翼翼地揭下了这张假面。

    “我是想说,这张脸虽然俊美,但无论看了多少次都觉得十分碍眼。没有你这张黑炭脸顺眼。”

    说罢,她有些羞赧地瞄了一眼段恒毅如今越发白皙细腻的脸,有些惋惜道:“你这张脸倒是越发白嫩了,可见这张面皮不仅能盖住你的脸,还有养颜的功效。”

    段恒毅却像是痴傻了一样只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婉茹,方才婉儿的指尖颤抖着在他脖子上摸来摸去,让他心中有些异动。

    而当婉儿的指尖掠过他的喉结时,他恨不得想吞下这几根作怪的手,当然他更想吞下的是面前这个作怪的人。

    想到小登科之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段恒毅便不禁有些气馁,心中的燥热似是也被浇了一盆凉水。

    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段恒毅低咳一声后错开了眼,但双眼却仍旧有些不自觉地去瞄那一张微微抿紧嫣红的唇。

    段恒毅已经忘了先前的症结,只记得刚才婉儿夸他现在的面皮十分能入眼,便有些走神道:“咳,那我改天让蒙老头专门给你配一副养颜的方子。”

    见到段恒毅这般有些呆头呆脑的模样,叶婉茹倒是十分开怀。

    “本姑娘天生丽质暂且还用不着,更何况有了夫人的养颜花茶,还要那方子干什么,蒙老伯配出来的方子怕也是苦药居多。”

    对于叶婉茹难得的自夸,段恒毅眼里全是宠溺的笑,附和道:“对,我的婉儿天生丽质自是不用蒙老头的苦药方子,你喝娘给你的花茶就行。”

    被段恒毅这般笑着附和,叶婉茹有些难为情起来,但二人在一处难得的放松,又让她的心境变得坦然起来,便也轻笑出声。

    一时间,亭下满是低语和欢笑声。似是日子也回到了从前。

    御书房里轩帝正微微阖眼坐在宽大的椅子中,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一人,显得有几分孤寂和冰冷。

    他已经派人去传召老二那个蠢货,有些事他需要听到老二的实话才行,虽然对于这件事他有自己的打算,可他还是想给老二一个机会。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手心手背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舍了谁他心中都是不愿的,可这个位子只能坐一人,他这几个儿子中合该有人脱颖而出才行。

    至于谁更适合坐上这个位子,他还需要谨慎的考量一番才行。

    轻阖眼眸的轩帝深深喟叹了一声,声音里似是带了些许的无奈和感慨。

    也许……从一开始他这样做便是错的,他不该走他父皇的那条老路。

    本以为天家兄弟情浅,都拘在一处会促进手足之情,然而现下看来却是有些适得其反。

    但好在他如今已经及时醒悟,也许一切还都来得及。

    他的儿子们万不要手足相残才好,外臣终究是外臣,又哪有手足兄弟可靠?

    轩帝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目光带着些怀念地看向殿外远方。

    这么多年来,王兄一直都没原谅自己,虽同在金陵里,他们却已经多年不曾见面,就连宗族玉蝶上他也固执地除了名……

    然而王兄他却又固执地守在金陵这一片方寸之间的土地上,他还记得王兄曾说过要游历遍大耀的山水,但直到现在他所到之处也不过数十处,也许王兄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己吧!

    兄长固守一座寺庙守着青灯古佛,而他固守一座辉煌巍峨的宫殿,说到底他们都是被囚禁起来的囚徒,是命运、是这天下,也是野心。

    轻轻叹息了一声,收回视线的轩帝脸上有些怅然。

    也许,该找个时间去看望王兄才是,他们兄弟间这么多年的结也该解开了。

    他在这世间,兄弟便也只剩下这一人。

    只是王兄的秉性,怕是不会原谅自己,就像当初一样。

    御书房外有脚步声响起,轩帝脸上的怅然若失倏然间便收敛得干净,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带着威严不苟言笑的模样。

    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远处的来人,待看清后,轩帝眼中有些许的失望闪过。

    这人正是被他派去前往二皇子府的小内侍。

    “启禀陛下,二殿下病了正在卧床养病,怕过了病气给您,不敢今日进宫。”

    被派出去传话的内侍有些胆战心惊的模样,虽没有手脚发抖,但眼中的畏惧却是显而易见。

    内侍口中的话略一停顿,便又轻声道:“二殿下说等病好了便会进宫给陛下您赔罪。”

    听闻这些话轩帝的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但看他的面色越发冷峻,便可知他心中定然是已经发了怒的。

    轩帝看了一眼说话的内侍,“二殿下得了什么病?可有御医去瞧过病?”

    “回禀陛下,小人看二殿下面色发黄双目微红且无神,听侍奉殿下的婢女说二殿下是前几日淋了雨染了风寒。”

    “二殿下的婢女说已经有御医去给二殿下诊过病了。”

    小内侍说完话便又把头压低了些,同时他也有些忐忑起来。

    “不过……不过小王子却是进宫来看望陛下您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轩帝有些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随后便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内侍,“你说谁来了?”

    小内侍不知道轩帝这般是要发怒还是什么,有些哆嗦道:“是,是,是小……”

    “人在哪呢?”

    不能小内侍说完话,轩帝便沉声打断了他的话,话语中透着几分喜色。

    “小王子在殿外……”

    小内侍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禁有些后悔,不如一开始就把小王子殿下一同带进殿中,只是这御书房重地不说,他也拿不准陛下对待二殿下的态度。

    “你这蠢东西,还不快去把朕的皇孙请进来!”

    一听还在殿外候着,轩帝当下便有些恼怒地叱责一声,随后又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会儿已经热起来了,就连蝉鸣都歇了下来,若是把他的皇孙晒坏了,他可要治罪这些不开眼的狗奴才!

    “是陛下,小的这就去请小王子。”

    得了赦令的小内侍行了礼后便飞步退出内殿。

    脸上已经现出些许喜色的轩帝在内侍走后,眼中有些许异样的神色闪过,但随后这双眼中便染上了慈祥。

    他虽对这个不争气的二子有些失望,但对于这个皇长孙还是有些喜爱的,只是可惜了这个皇长孙并非老二的正妃所出,将来有了嫡子,也是不能讨封世子的。

    想到此,轩帝又不禁有些烦恼地拧起了眉。

    若是说起,他的这个几个儿子,还真是子嗣有些艰难。

    老大府上女人倒是不少,可直到现在都没能诞下个一男半女,就连生下来的那一个孩子还是个罕见的天生血瞳。

    老二就不用说了,府上庶子庶女倒是有了几个,可并非是嫡母正妃所出。

    老三……老三直到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了!

    老六老七都不开窍,一个只知道吃,一个醉心医术。

    他这个帝王当得当真是太难了!不仅要担着外面,就连家事也要一一操心。

    这般情况下,他又如何能放心得了?这江山到底是把持在自己手中安全些……

    两道略显轻缓地脚步声响起,轩帝轻叹一声后便收起了心中的思绪。

    看着不远处身形尚小但脚步稳健的小人朝着自己走来,轩帝脸上现出了笑,“好孙儿,快让皇爷爷看看,可是长高了些?”

    走在内侍身前的男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一双漆黑的眼眸十分灵动,瞧见上首石阶上坐着的轩帝原本还有几分拘谨,但听闻这句话后,他紧绷的脸上却是现出惊喜和些许的轻松来。

    也能看出这男童在听闻轩帝的这句话后,似是想要拔起脚步跑过去,却在迈脚时又停了下来。

    “皇爷爷。”男童清脆的童声响起。

    把男童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的轩帝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在心中叹道,老二虽有些混账,但对这个庶子的教导可见并曾亏欠过。

    这般年幼便已经能沉稳下来,可见此子日后也定会有一番作为,只是可惜了他的出身。

    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将来能行到的高度,若是嫡母无所出还好,若是有了嫡子,他这般出色便会有些碍眼。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童言童语

    这种略带着惋惜的情绪只在轩帝脑中一闪而过,旋即他便有些释然。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这个庶出的皇长孙日后品行不差,他自是会许他一个锦绣前程,富贵无虞的郡王无论如何也是可得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老二不做出什么悖逆的事情来,否则他只怕也是无力偏袒的。

    想到这些,轩帝眼中的神色便越发温和起来。

    走到石阶下站定的男童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元儿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万福。”

    眼见着闵福元恭敬地行礼,轩帝眼角旁已经笑出了一堆皱纹,连连向闵福元招手。

    “好孙儿快过来,让皇爷爷好好瞧瞧。”

    闵福元看了一眼和蔼可亲的轩帝,心里最后的那一丝忐忑和害怕也慢慢消褪下去。

    带着闵福元进来的小内侍见无事后便悄然退出,出了御书房后他却并没有在殿外守着,而是去了御膳房。

    “皇爷爷,您近来身体可好?”闵福元似是小大人一般口中说着关怀的话。

    看着小胳膊小腿的孩子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又在听到这句话后,轩帝的眼中猛地有泪光浮现,就连这道小小的人影在他眼中也有些模糊起来。

    “好好好!皇爷爷都好,元儿也可好?功课做得好不好?老师教的可都会了?”

    轩帝一连应了几声好,又问起闵福元来。

    闵福元被轩帝揽在怀中靠在轩帝的腿上,微微仰头看着轩帝,脆声回道:“回皇爷爷,元儿也好,老师教的都会了,这几日父王闲暇时也会叫我们几个读书习字,元儿开心得不得了。”

    听闻这话,轩帝眼中闪过诧异,随后便笑呵呵道:“你父王教习的与老师教习的相比如何?”

    轩帝并没有纠正闵福元口中的称呼,反而似是放下心事只单纯地与喜爱的皇长孙说话。

    脸上带着笑得闵福元微微绷了小脸,有些吞吐道:“父王教导我们,更加严厉些,就连最小的妹妹都不敢偷懒,生怕父王责罚。”

    “呵呵,你父王严厉些是怕你们年纪小定性不足,若是贪玩岂不是要落后于人?只是女儿家的若是太过严厉,怕是将来性子要养得有些胆小。”

    说罢这话后轩帝已经微微拧起了眉,那两个孙女说起来,他还一直未曾见过,也只是当初听闻新添丁时派人送了赏赐过去。

    他想不出,到底是他这个做父皇的心思凉薄,还是老二这个为人子的心思非常。

    否则又怎么会在皇长孙满月后他便已经见过,且今日……

    看着亲昵地靠在自己腿上的小人儿,轩帝眼中的深沉浸到了眼底,眼中也重新带上了温和,“元儿这些日子长高了不少,身子骨也比以前结实了不少,骑射师父可还尽心?”

    “回皇爷爷话,教元儿骑射功夫的老师很厉害,但是也盯元儿盯得紧,元儿有时累了想偷会懒都不能,要是被师父看到会挨罚,元儿怕。”

    说起自己的伤心事,闵福元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声音也比刚才低了不少。

    说罢这些话后,他又不断地抬眼去看轩帝的神色,生怕轩帝不悦。

    他这般亲昵地提起自己的事让轩帝龙心大悦,大手便抚上了闵福元的发顶,“哈哈,知道怕是好事!怕了你才能好好练习,身子骨强健了才能不生百病。”

    “你要勤加练习,莫要像你七皇叔一样离不得手炉,受不得一点的寒凉。”

    提起七皇子闵柏澜,轩帝的眼中便有些担忧浮现,又有些懊悔现出在他脸上。

    若是当初他的心肠再冷硬些,不顺着老七的性子来,是否老七现在也会像另外几个皇儿一般体健如常人?

    闵福元眨了眨眼,小脸上现出了担忧,手也不由地拉住了轩帝的袖子,似是有些焦急道:“皇爷爷,近些日子七皇叔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吗?可好些了?孙儿今日来得及,没有给七皇叔带礼物……”

    听得这童言童语,轩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依在自己膝头的孩子,当他看到那焦急和关心不似作假,眼中的甚视飞快散去。

    “哈哈,元儿给你七皇叔准备了什么礼物?皇爷爷可有份?”

    笑呵呵地问出这话后,轩帝见到闵福元脸上的担忧不减,这才又轻声安慰道:“你人儿不大心倒是不小,还知道惦记你七皇叔,也不枉你七皇叔疼你一场。放心吧,进来你七皇叔很好,也只有到了冬日他才难熬些。”

    说出这话后,轩帝喟叹了一声,看向闵福元的眼中不禁有些歉意。

    到底是他做了太久的帝王,疑心病过重,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他方才甚至还怀疑是老二交代过元儿……

    心中有些愧疚的轩帝,不由揽住了闵福元抱在腿上坐下。

    闵福元突然被抱起坐在轩帝的腿上,有过瞬间的茫然后他便不安地扭动了两下,“皇爷爷,您快把元儿放下来吧,这样不合规矩,再说元儿这些日子吃得多重了不少。”

    说着,闵福元有些腼腆地笑笑摸了摸鼻尖,“就连父王都说元儿吃的太多,将来怕是要变成胖子,那样皇爷爷就更抱不动啦!”

    “哈哈哈,你这个小家伙儿啊!真是你皇爷爷的开心果,你人小再重皇爷爷也抱得动,不过再长上几年,皇爷爷定是抱不动你喽!那时皇爷爷也老啦。”

    “皇爷爷您一点都不老,教元儿功课的师父才老呢!他老人家的胡子都白啦,您看您的胡子还是黑的,你一点也不老。”

    闵福元绷着小脸连连摇头,略一停顿后又道:“皇爷爷,等元儿长大了您再老好不好?等到了那时就算皇爷爷您老了,元儿也能背得动您。”

    说着,闵福元伸出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有些气馁地叹息道:“元儿现在力气小还背不动皇爷爷。”

    祖孙俩说了那么多的话,只有这一句最能触动轩帝的心弦。

    此时的轩帝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现,他不禁伸手抓住了闵福元的小手,后又摊开在自己的掌心中。

    似是在他的几个皇儿年幼时,也曾有过这般天伦之乐的光景,只是时间太久他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好,皇爷爷等元儿长大了再变老……”轩帝的声音有些飘渺虚浮,似是带着叹息和期待。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一派和乐

    御书房外去而复返的小内侍手中拎着一个食盒,静静地听了须臾殿内祖孙俩说笑,这才轻步提着食盒进了内殿。

    小内侍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胆战心惊,言行比先前放开了许多,许是轩帝对待闵福元的态度,让这个小内侍减少了对轩帝的畏惧。

    “陛下,今日御膳房准备了不少小食,小的去挑了几样。”

    正搂着闵福元说话的轩帝听到这话后,微微眯眼看了一下小内侍提着的食盒,又甚视地看了一眼小内侍,这才脸上带了笑。

    轩帝略微垂头怜爱地抚了抚闵福元的发顶,“倒是皇爷爷粗心,一直拉着你说话倒是忘了让人给你备些小食。”

    先前殿内除了这祖孙俩并无旁人,闵福元还能坦然些,如今小内侍进了来,闵福元不禁绷起了小脸,在轩帝怀里挣扎了两下想要下地。

    “皇爷爷,元儿不饿……”闵福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小手。

    “哈哈,谁说饿了才要吃东西?这些小食都是御厨们精心烘制的,有时候吃些食物并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享受。品味美食的过程同样是一种享受。”

    轩帝满脸慈爱地看着有些憨态可掬的闵福元,抬手在他头发上揉搓了几下,这才看了一眼拎着食盒恭敬立在一旁的小内侍。

    “做的不错。”轩帝略带赞赏地点一点头。

    小内侍得了轩帝的赞赏,心中狂跳不已就连面上也现出几分激动来,气息有些不稳道:“陛下谬赞了,这不过都是小的分内之事。”

    说着内侍躬身颔首行了礼,才上前几步在石阶下站定,而后打开食盒一一把数样小食摆在宽大的桌案一头。

    而小内侍摆放这些小食时,也花了些心思,口味清淡软糯易消化的都放在了闵福元的面前,口感稍甜腻些的放到了稍远的位置,且又有两碗羊奶蛋羹。

    如今闵福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羊奶鸡蛋羹小孩子常用些自是有好处,且羊奶蛋羹又易消化,对于闵福元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东西虽质朴,但却也能看得出来准备之人是用了心的。

    轩帝看到这两碗羊奶蛋羹时,眼中的神色更加温和了许多。

    御膳房虽说每日都会做不少的小食供各宫后妃们食用,但这道羊奶蛋羹却是鲜少出现在御膳房里。羊奶腥膻味重,后妃们几乎没有人喜食。

    可见这道羊奶蛋羹不是这小内侍特意让人做的,就是御膳房里的御厨们得知元儿进宫特地准备的。

    若是御膳房也还罢了,若是这小内侍……如此心思细腻又活泛之人,合该器重些才行。

    心里有了想法的轩帝面上并未显露分毫,而是抬手赶人,“无事便退下吧!”

    “是陛下。”小内侍应了一声,又恭敬地行了礼。这才敛好食盒,而后又朝着闵福元躬身颔首行了礼,才缓步退出。

    见这小内侍不骄不躁的举止,轩帝便越发起了栽培之心。

    “元儿快尝尝这道牛奶蛋羹,微甜香醇,口感滑嫩想必你会喜欢的。”

    轩帝笑呵呵地端起一碗放到了闵福元的手边。

    “元儿多谢皇爷爷。”

    闵福元接过后先是道了谢,又同样端起另一碗小心翼翼地放在轩帝面前,“皇爷爷您也吃。”

    对于闵福元的举动,轩帝是有些惊讶的,且他发现就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个长孙已经给了他许多的惊喜。

    若是老二的嫡子,日后的福缘造化定然不浅……不过就算是庶出,也妨碍不了多少。

    福缘,福元,总会福缘深厚的。

    心中越发疏朗的轩帝脸上笑出了一堆褶皱来,“好,咱们祖孙俩一起吃,你在皇爷爷这里多吃些,免得你父王说你吃得多,孰不知你父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是个顶能吃的。”

    似是想起了从前的往事,眼中神色温和的轩帝面上也露出几分唏嘘来。

    “真的吗皇爷爷,父王比元儿还能吃?”一脸不敢相信地闵福元等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轩帝。

    “可不是嘛,你父王那会儿比你大伯还能吃,明明年岁还小却吃的比你大伯还多,那时皇爷爷总会担心他积食,几乎每日都会遣御医前去瞧瞧……”

    殿内祖孙俩的说话声低低的响起,殿外却是阳光大好鸟语花香,整个御书房内外都是一派和乐的景象,且似是这座冰冷森严的宫殿里也多了不少温情。

    二皇子府上闵柏淳正十分悠闲地躺在花园里的那处葡萄架下纳凉,繁密的叶子遮挡住了大半灼人的阳光,只有缝隙重洒落些许的光芒,打在身上倒是有些温暖宜人。

    一串串青嫩欲滴长势喜人的葡萄珠子悬挂在头上,隐隐的果香阵阵拂面,只要再等上些时日便可收获醉人的果实。

    闵柏淳脸上带着惬意又舒心的笑容,哪还有先前宫里来请人的小内侍所见那般面色蜡黄双眼赤红,且他的神色看上去也分外红润。

    称病不进宫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昨夜丞相父子方道出那稻谷一事是他所托,今日他便进宫回话,无论怎么说辞,都是会惹起轩帝怀疑的。

    他让元哥儿去进宫面见父皇,为的自是想让元哥儿牵起父皇心中的父子之情,且他也笃定父皇定会心软。

    至于日后的后续发展,现在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他目前只想度过眼下的难关,不让父皇把怀疑落在他的头上。

    对于元哥儿,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个小子自启蒙开始便已经展现出不同于同龄幼童的聪慧,又有这些时日他有意无意地透露,想必元哥儿定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父皇最喜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如今他被囚禁在府的所为恰好最和父皇所期盼,他就不信他会丝毫不动容!

    心中愉悦的闵柏淳不禁轻声哼起了小调。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如今闫卿之不在金陵,这间暗室里倒是又放置了消暑的冰缸,只这地下终年不见天日本就有些阴凉,放上这冰缸后久了便让人感到有些刺骨的寒冷。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听我一言

    带着面具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站在一整面墙壁的书柜前似是有些怔怔地出神,对于身后黑衣男子口中的话毫无反应。

    “主人,昨夜陛下去了丞相李宏源的府上,在丞相府上密谈了许久,且李宏源的长子李生桐昨夜连夜出城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为的便是要安置那些自二殿下府上运走的那些秧苗。”

    黑衣男子说完这些话后,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焦急的神色。

    他不知道主人是怎么了,今日他来禀报事情主人便一直都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似乎这些转变还要从范智杰被问斩那日说起。

    那日主人发了好大一通火以后,便变得比从前更加……更加阴冷了几分。

    从前闫卿之在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如何,甚至有时候还会嫌弃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待在主人身边是一种麻烦。

    可现在他竟然有些期盼闫先生在,因为也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劝慰主人,抑或是说些和络话。

    只是眼下闫先生也不在金陵,连个能劝说几句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黑衣男子攥了攥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了缓这才又道:“属下派去盯着李生桐的人回话说,那些秧苗都是来自卓阳国的丰产稻谷,如今正在李家私产庄子上栽种。”

    黑衣男子的话音儿落后,整间暗室里便透着一股死般的沉寂,仿佛冰缸里冰块缓缓消融的声音都能听闻。

    面具男子依然立在那一面书墙前,对于黑衣男子所说的话,他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听见,仍旧毫无反应。

    而黑衣男子素来是雷厉风行的个性,他又不善言辞,与面具男子之间的往来也大多是公事公办,想要让他像闫卿之那样宽慰几句或是说些插科打诨的话来缓和气氛,简直是难上加难。

    且黑衣男子也知道自己笨嘴拙舌,说完了正事便不再开口,但他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又不能擅自离去,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

    黑衣男子只站在那里看着立在书架前的人,几次想要张嘴说点什么,但最后都无奈地闭嘴。

    良久后,就在他险些要怀疑主人是不是站着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听闻面具男子的问话。

    “高博背叛了我,你知道吗?”

    面具男子幽幽地转过身来,脸上佩戴的金色面具在烛火下发着有些诡异的金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多了几分阴沉气息。

    且他眼中的目光阴沉似寒潭,明明眼中神色不变,却又能让人看出他此时心中饱含的恨意和怒火。

    “属下不知。”

    黑衣男子深锁眉头后又低下头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底气不足。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分毫未曾耳闻,只是高博那个老东西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他难道就不怕主人的惩罚吗?

    转念间,黑衣男子便多了几分谨慎。

    “昨夜我派人去找高博,也是知道了老东西衬夜出宫前往丞相府,想要从这个老太监的口中得知他究竟去干什么,可谁知这个老太监竟然搪塞本殿!”

    面具男子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从面具下传来。

    “主人请息怒。”黑衣男子连忙躬身颔首。

    说罢这句话后,黑衣男子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具男子,见他没有再发怒的迹象,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主人,此人既然已经背叛主人,不如属下今夜便带人进宫杀了他,免得他坏了主人的好事。”

    “杀了他?呵呵”

    面具男子讥讽地冷笑一声,“这个老阉狗比谁都惜命,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死,本殿早就动手了!”

    “更何况你以为皇宫是什么?是菜市场吗?你想进就进?皇宫守卫森严有重兵把守,只怕不等到你找到老阉狗就先被守卫的箭矢穿个透心过!”

    “是属下无能。”黑衣男子听到叱责后便干脆地认错。

    “不是你无能,是本殿无能。”

    面具男子咬牙切齿道:“竟让一个老阉狗戏耍于股掌之中,不是本殿无能还能是什么!”

    “主人您天资聪颖远超常人,事情一直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只因一个高博的意外发生,您又何必妄自菲薄。”

    “计划之中……”

    面具男子口中喃喃一句后,却是低叹一声,“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如今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本殿的掌控之中,而高博便是本殿始料未及的变数。”

    “主人,高博此人野心极大,属下以为他定然不会继续安分下去,倘若从来没生出过期盼之心也就罢了。只是他明明已经动心,眼下突然改了主意,属下怕他是另投了靠山,或是陛下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这才让他不得不收敛些。”

    说了这么长的话,黑衣男子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且说到最后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说这话的目的并不是要为了高博高总管开脱,而是不想让主人在这件事上耗费丝毫的心神。

    一个小小的高博在他看来还掀不起什么浪花来,整件事中高博都有参与,他是万万不会也没那个胆子向陛下告发主人的。

    高博此人不仅十分惜命,还对权势有着十分的渴望,或许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全主子,骨子里早就已经有些变得扭曲。

    一个心怀不甘的人,又岂能心甘情愿地一直任人像狗一样差遣?

    且高博若是日后打定主意做个听话的人,那么对于主人的事,他也定是不敢吐露分毫的,毕竟他也怕死不是?

    高博他日后见了主任,还不是要乖乖夹起尾巴?

    “丰产谷种一事不用我们操心,自会有人出手,且老二也不见得会心想事成,见不得他好的人可不只我一个,又何必劳心费神?”面具男子讥笑了一声。

    “主人说的是,是属下不够沉稳。”

    面具男子摆了摆手,示意黑衣男子直起身体说话。

    “今日老东西一早便派人去顾府上请了顾清临,显见是已经把这件事和盘托出,老东西比我们预想的要更加器重顾清临。”

    “并且今日叶家之女也得了不小的赏赐,那一整套的红珊瑚头面,如今已经到了叶家女的手里,原本那套头面是老东西给长公主留着的,可见他为了拉拢住老三,也是下了狠心的。”

    “可惜了啊!老三是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

    说罢,面具男子又啧了一声,“也不对,老三也是个爱美人的,只是他没那个胆子。若是当初他听我一言,现下也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主家宽厚

    又过了三日,这几日金陵里颇显安稳,就连一件值得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传闻都没有发生,而先前曾发生过的那些事似乎已经被人们彻底遗忘。

    无论是当朝兵部尚书叶府被羽林卫围困一事,还是当朝鸿胪寺寺卿孔府的嫡女出逃一事,都已经鲜少有人提起。

    而当朝大将军曾死得糊里糊涂这件事,早已不能从人们的闲谈间听闻。

    虽然百姓们与身为帝王的轩帝和在朝为官的百官们都居住在皇城金陵,然而毕竟他们的身份与寻常百姓不同,从而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

    朝中的动荡和朝臣的变更,与百姓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更为关心的是生计问题,而不是那些遥不可及的政事。

    朝臣的家事也好,天子的家事也罢,只是他们闲来无事私下里可谈论一二的趣闻,待风波一过,便没有人再去关心。

    不过近两日却有一件不大的事情,常常被近郊的百姓们挂在嘴边。

    种田为生的庄稼汉们已经趁着难得的晴天规整了田地,争取早日把种子洒进地里,好等待下一季的收成。

    然而却也有不少的庄户汉子们得了主家的少许赔偿,成了主家的雇农。

    往年他们只是赁了田地耕种,是为佃户,两亩上等的水田便要缴纳一石的粮食,便算是抵了赁地的钱,赁的田地越多需要向主家缴纳的粮食便也越多。

    其中这还不包括向朝中缴纳的赋税,往年他们都盼着是个好年景,这样一年下来,家中才会有产出,不至于让一家老小填不饱肚子。

    但今年而言……上一季近乎颗粒无收,已经眼看着要挨饿,却谁知主家竟大发善心把地收了回去,又每户每人头贴补了五十文纹银。

    天底下还哪有这样的好事?

    且他们给主家做雇农,每月每人又可得二十文纹银,可真真是不少了……

    要说这一回李生桐可是也下了本钱的,原本那些田地赁出去,都已经签字画押自是不好毁约的。

    而原本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他不想这件事情节外生枝,这才忍着肉痛拿出这些银钱给这些泥腿子。

    三百两银子他就能在金陵最好的妓馆秦轩楼找花魁弹上一曲,喝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可这些泥腿子呢?一个个面貌粗鄙满嘴的粗话,哪值得他多看半眼!

    只是这些金贵的秧苗关系着李家和二殿下的前途,他半点不敢马虎,眼下虽是有些肉痛,但只要这些秧苗伺候好了,等将来他的收获恐怕不只百倍。

    坐在椅子上的李生桐面上噙着一丝有些得意的笑,哼,他顾清临抓着李家的把柄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无奈眼睁睁看着!

    他老子顾言都已经是他爹的手下败将,一个区区顾清临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李生桐颇为自得地无声笑了,但随后他的脸上便现出些厌恶的神色来,这庄子虽样样齐全,但总归是比不得城里繁华。

    “大少爷,小老儿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午饭,您看您是在这吃还是端到花园里的亭子下?”

    庄子上的管事一脸谄媚笑容地走了进来。

    想到昨日在亭中见到的粗鄙村姑,李生桐眼中的厌恶神色更深了些,连同对这管事他也没了好气,只是这管事是他娘的陪嫁管事,他也不好给脸色看,只能生生忍下。

    不能摆脸色给这管事看,李生桐又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拿话敲打了两句,“就摆在这吧!明日简单些即可,本公子来是有事要办,不是来享乐的,大可不必如此铺张。”

    “是大少爷,小老儿记下了。”管事笑呵呵地应了,随后便拍拍手,门外便是一连六名身形窈窕面容清丽的侍女手端托盘鱼贯而入。

    已经临近晌午,早就在田里忙碌了大半日的庄户汉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地头排起了长队,等待着送饭活计的到来。

    一皮肤黝黑手上骨节凸出沾了不少泥水浆的汉子,搓了搓打着不少补丁的裤子,看向那条通向远方的小路时,眼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期待。

    “老天爷还是照顾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咱们碰上的主家又好人善,不仅每月给开月钱,晌午还送一顿饭,家里可是能省了不少的粮。”

    “老哥哥这话没错,昨日那菜里我还吃到了一片肉,嚼在嘴里那个香啊!老弟我就着那口肉香,连吃了三个馍馍。”

    这个少年说起昨日吃到的肉片,不由地舔了舔嘴,像是在回味一样。

    不少人都听到了他的话,眼中都露出些羡慕的目光来,菜倒是寻常的白菜,只是吃起来却是格外香,原来是放了肉的缘故,只是他们没有这个年轻的小哥幸运。

    “三娃是个好福气的哩!定是打饭的伙计看你小才给你偷着盛了肉。”

    一人站在人群中打趣了一声。

    “嘿嘿,能摊上这样的主家,咱们都是有福气了哩!主家宽厚又大方,俺娘都说咱们有福哩!”

    这个名叫三娃的青年挠挠头憨声憨气地笑了几声,黝黑的面庞被众人盯得已经有些泛红,显见着是被人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不是咱们的福气么,中午管一顿饭,回家喝点稀饭也就能填补上了,家里省了粮食给孩子,倒是也省得挨饿。”

    一个汉字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你们可知道那日挑人的青年是谁,听说是主家的大公子呢!你们没看那几个管事都毕恭毕敬的吗?”

    “听说咱们的主家可是朝中的这个……”

    说着,这个挤上前来的汉字比了比大拇指,而后又有些艳羡道:“你们没看那青年身上的衣服料子,比管事那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平日里这管事就够威风的了!啧啧,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这汉子先是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后又是满脸唏嘘地叹息。

    但他说完这些话后,等饭的队伍里却突然间沉默下来。

    那日挑人时管事的已经吩咐过了,少说话多做事,对主家的身份更是不要胡乱猜测,否则便会送到官府吃官司。

    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只干活拿钱就行,管他主家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

    先前说话的几个汉子默默地偏过了头,后挤进来的汉子见没人搭理他,便有些气恼地唾骂了一句后又回到了队伍末端。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一条臭鱼

    回到队伍末尾的汉子并不死心,踮着脚向前张望了几眼,看向队伍最前头的那几个人时,眼中带上了些许愤恨的目光。

    “呸!一个个装腔作势,真以为主家拿他当个人看了!还不都是和干活的畜生没两样?”

    “哼,我看呐,还不如干活的耕牛值钱,就更不如人家骑的马金贵了!一个个的有什么好得意!”

    许是汉子的这话说到了人心坎儿里,很快便有人附和在那自言自语的汉子。

    “呵,这话倒是没错,那骏马就不必说了,没个百十两银子怕是也买不来,听说更贵的千两银子、千两黄金也是有的,咱们这样的百姓能有幸见一见都要烧高香了!可比不得比不得……”

    “哈哈,罗老哥这话说的,好像那耕牛你能比得上似的,咱们这条贱命怕是五两十两都卖不出去,那一头耕牛却足足要二三十两银子,老弟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

    “你?你有点钱都送赌坊去了,你能见过什么?要说你这人也是记吃不记打,那赌是能沾的吗?想要靠它发家纯属做白日梦!”

    “嗐,罗老哥快别说了,要是要主家知道恐怕要赶我走。如今我已经不赌了,打算挣点钱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了。”

    “希望你说的话能记住。”

    先前欲要挑事的汉子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人,有些不甘心地凑了过去,还是先前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小声道:“两位老哥看着就是本分人,只是老弟我有句话不吐不快。”

    汉子飞快地转了转眼珠,眼中闪过狡猾之余又显得有些奸猾,不等那两人说话,便又自顾自压低了声音道:“两位老哥就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吗?你们见过那家主家栽种,还要公子亲自过来的?”

    “那日你们也瞧见了,这些秧苗都是那公子亲自带人护送过来的,几个管事也是一脸的小心翼翼,这其中会没有问题吗?”

    罗老哥两人听了汉子的话后,相视了一眼,但都是沉默不语,且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了刚才的轻送。

    他们都是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庄户人,又哪能一点看不出来?只是这些稻子苗没什么特别,况且拿到手里的银钱也是实打实的,这还有什么可怀疑?

    他们是雇农,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管主家的事是活够了不成?

    罗老哥两人心中兜兜转转便相通了,不再理会这几次三番想要挑事的人,且更是打定主意日后定要离这人远远的。

    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他给牵连了,要是丢了这活计,一家老小去喝风不成?

    两人不在说话且转过了头,翘首期盼着每日晌午送饭的牛车到来。

    而刚才说话的汉子见状,抬眼扫量一眼静静排队的人群,嘴角不由地挑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远远地,便见到那条沙土路上有个牛车晃晃悠悠地朝着这边赶来,众人不禁纷纷松了口气,同时也有几人心中打定主意要把这个新来的小子踢出去。

    免得一条臭鱼搅了一锅腥!

    瞧见牛车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时,那名唤作罗老哥的汉子眼中微微亮起了一道光。

    他还怕今日管事的不来,只有把头在也是解决不了这个小子的。看那样子分明是个混不吝,也只有管事能治得了他。

    随着送饭牛车前来的管事,并非是在庄子上给李生桐准备午饭的管事,但这个管事日日颠簸来此,也是有目的的。

    否则他又怎么会放下这么好一个巴结大公子的机会,来看这帮泥腿子!

    想到大公子还在府上等着自己的消息,管事绷紧的一张脸上露出了点笑模样。

    心中虽对这些农户有些瞧不上眼的管事,下了马车却是换上另一副表情,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今儿个大家伙都辛苦了,吃了饭可以休息一会儿再插秧,这是东家宽厚特地名我转告大家伙的。”

    不等众人说话,便见这管事脸色一冷,“东家待人宽厚,你们也该尽心尽力做事才行,否则东家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主家仁慈倒是不会为难你们,只是我却最是看不惯拿了钱不做事的人,要是让我知道谁偷奸耍滑,定会把他赶出去!”

    这管事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变了脸色,但众人却并没有战战兢兢的模样,反而有几人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当他们闻到车上大木桶中散发出的香味儿时,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从早上刚出太阳开始他们就开始在田间劳作,挑稻苗、分苗、插秧,没一刻是闲着的,从家里上工时大都是饿着肚子。

    到了这会儿,早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拿还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再说这管事什么脾气他们还没摸透,有什么话也该等着吃饱了再说。

    管事见众人直盯着木桶看,眼中闪过一丝轻慢,便皱着眉略微后退一步,朝着那伙夫挥了挥手,随后便走回到了马车上。

    众人领了饭都就地坐下开始吃饭,谁也没空说话,反倒是先前挑事的汉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车前领了饭,寻了一处稍远些的地方坐下。

    他的不合群,自是被坐在马车里的管事看在眼中,管事微微拧起眉头来似有不悦般看着那人,但却并未说话。

    坐在地头吃饭的众人嘴上忙着,但眼睛却是闲着,且恰好把管事的不悦看在了眼里,那罗老哥扒饭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不少。

    一大碗白菜豆腐汤两个拳头大的白面掺麸子馍馍,很快便进了肚子,用袖子抹了抹嘴,罗老哥便起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嘴里正在飞快嚼着饭的众人见状,不禁都看了过去。

    却见罗老哥喝管事不知在低语什么,只是说了一会儿后往汉子那边指了指,随后只见管事颇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赶车的小厮得了管事的令,朝着那汉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回到大队伍的罗老哥不知得了管事的什么话,脸上有藏不住的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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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而上婉君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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