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冷硬的心
因为心中那积压了一整晚的怒气和恨意不能消散,且还是这般灰溜溜的铩羽而归,回程的路上顾清临比来时还要沉默。
不仅仅是沉默,气氛也比来时来要让人感觉压抑,且也让人感到无比的冰冷。
因为与顾清临相处时间最多且说话也肆意自在许多的小厮二狗,五次三番地伸长了脖子想要找机会说点什么,但最终被被这有些压抑的沉默所遏止。
他以为顾清临的不悦是因为不能痛打范家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少爷一顿,并且还是因为少爷畏惧他们人多势众的情况下。
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可就有损少爷在金陵一圈富家少爷的为名,并且也会让少爷感到无比的丢脸,所以少爷的这种憋闷感觉他还是能了解几分的。
现在他只恨的是,当初为什么要劝阻少爷不直接就在街上动手,非要等到僻静的地方再下手呢?这也让范智双才有了逃脱的机会,且好险些将少爷引进狼口。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还真是阴损的很呐!
少爷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也都是怪他!
同样沉闷着赶车的小厮二狗狠狠地咬了咬牙,冻了大半宿的脸色有些青白,在他头上高悬的那盏灯笼的火光掩映下,显出几分狰狞来。
“改日一定找人好好会一会这个范小少爷才行!”
在心中暗暗发誓后的小厮二狗微微侧身附耳到车帘前,有些讪讪地干咳了一声。
“少爷,您别气恼了,为了那种小人不值当的,您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有官职在身,和那种身份不明的私生子较劲,没的掉了身价。”
车厢内正在思索那范家庄怪异之处的顾清临闻言后,禁了禁鼻子,轻哼一声。
“他现在同样有官职在身,且只比你家少爷我低一点点。”
本想劝人的小厮二狗没料到顾清临会说出来这一句,当下便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啊?啊……咳,是吗?”
“哎,少爷,就算他官职只比你低一点点,那也是不如你呢!况且他是什么出身?您又是什么出身?”
“要小的说啊,就他那种出身,莫说陛下现在赏赐了官职,只怕那也是看在他长兄的面子上。前途远不及少爷您呢?”
“君子报仇少年不晚,对付范智双这种孙子,您就不该一时意气用事。”
越说越顺嘴的小厮二狗脸上带着一股得意劲,且眼中也带着些许的狡诈笑意。
说完这句话后,小厮二狗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说这话有些太过放肆了,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得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半躺半靠在车厢中的顾清临听到二狗的这句话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讥诮甚至是揶揄一句,只是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随着二狗的这句话飘远。
“意气用事?”
自从失去父亲这座坚毅的大山做倚靠,他已经记不得多久不曾意气用事过了。
他每走一步都会经过缜密的思索和谋划,像今夜这般的行径可以算得上是唯一的一次任性妄为。
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若是能忍受得了别人对自己心爱的姑娘肆意谩骂,那他也就不配为顶天立地的男儿!
并且那个处处都透着诡异蹊跷的范家庄,待方便时他一定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的,而范智双他更不会就这样放过。
而此时的顾府中,已经醉意盛浓的顾言正睁着一双怒意四溢的眼,坐在厅堂中间的太师椅上,双眼狠狠地盯着已经燃起了灯笼的庭院里。
雨势骤停后,仿佛那墨染一般的天幕也像被水云晕开了一样,几抹青灰色的绸云下竟然也能透出丝丝缕缕的清冷月色来。
顾言就这样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中,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外面。
在他手边的桌上放着一壶散发着清冽香气的茶壶,可他手中的茶盏里却是一滴水迹也无。
好像这一壶茶专门是为了迟迟不见人影的顾清临所煮一般,顾言手中捏着空空如也的茶盏,面色深沉地坐在那里,任由那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慢慢变凉,直到半分香气也无。
迟迟不见顾清临人影,且早早便已经知道那些个公子都离宫回家,顾言便越发的有些坐不住,且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难看。
因醉酒而双眼和脸上都像染了一层赤红血色的顾言,看了一眼手边那已经变凉的茶壶,无端地眼中便现出有些无力的愤怒感。
这种感情很矛盾,且出现在一向信封棍棒教育的顾言身上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可偏偏出现在了现在的顾言身上。
今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已经全部知晓,他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初时听闻多年的老对头叶洵即将落难的喜悦。
且就连本该出现的恼恨情绪都很少,只有对于这个二子清临的更深一层了解。
这一夜发生的太多的事情,可二子清临应付起来不说游刃有余,那也是心中自有章程的,可见这些事情就算不是他有意引导,那么也必定是知晓几分的。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能隐瞒的密不透风,更没有和他这个爹商讨一二。
可见,在他心中,自己并不是亲近可信之人。且二子清临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远远不止是没拿他这个当爹的作为可信亲近之人,更是在心中积怨颇深。
而他从前所耍出来的那些服软求饶手段,都只是一次次将这怨恨积压的更深,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和缓的余地。
他发现这么多年,他除了给这个二子锦衣玉食以外,其他的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他不了解二子清临心中真正的想法,且也看不透他,就像看不透现如今的陛下一样。
心思都是难以猜测的,且让他深感无力和愤怒的是,他越发的想要掌控此子,却发现此子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更会是。
从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便可以看出,此子拥有远超常人的聪慧,但同时也拥有一颗远比常人要更加冷硬的心。
这样一个人,有极大的可能将顾氏一族带上前所未有的高处,但同时也极有可能会因为,这些年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拉上整个顾家为他陪葬。
而他放弃了有些平庸但肯认真做事的从云,选择了这个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清临。他的这个做法不亚于一场豪赌,不仅仅是他,更是拉上了整个顾家。
顾清临不受掌控而产生的愤怒、躁郁,和有可能被他带上前所未有的光荣所产生的兴奋和悸动,同时拉扯着顾言的心。
也让他本就显出醉态的脸上,露出时忧时喜的神色。...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七十八章 无法言说
这个时候尚且乘着马车,在空无一人的寂寥街道上游逛的顾清临,早就已经料到回到顾府后所能遭遇的种种。
且依照顾言以往对他鸡蛋里挑骨头的挑剔劲,也一定会看他更加的不顺眼,说不准又一顿家法伺候也是有可能的。
今夜的事情尚有许多没有捋清,且他也并没有得偿所愿的能套出真正幕后之人的一丝线索,至少今夜这些人中并没有人表现出太大的异常。
而又让叶大人遭受了一场平白的冤屈,这种烦躁的心绪,让他心中感到十分狂躁愤怒。
这种情况下他十分的不愿意踏进那座府邸,而更加不愿意看到顾言那张可憎的面孔。
顾府并不是他真正的家,只不过是暂时的容身之所,这样一个没有真正归属感的地方,他今夜格外的抵
仰躺在车厢中,手指捏在眉间的顾清临轻叹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奈和一丝烦躁。
可就算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愿,他也终究是要回到顾府的,现在的他并不能摆脱顾言这个老狐狸,且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别再绕了,回府吧!”
低声吩咐完这一句,顾清临便扯过手边的软毯不管不顾地蒙在了脸上,同时软毯带起的风也吹熄了桌角上的烛台。
车厢中登时便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晃动的帘幔缝隙中,能偶尔透过几丝灯笼下所发出的微弱光线。
赶车的小厮二狗听见自家少爷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后,一脸的心有余悸和后怕表情,有些木讷地应了两声。
“是、是……,少爷。”
赶着马车的小厮二狗还不时的回头张望几眼,想再一次确认那些刁民是不是真的没有追赶上来。
再一次确认身后的确没有人追来以后,小厮二狗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回想起刚才那危急的紧要管关头,二狗有些后怕的眼中,包含更多的则是愤恨。
刚才他和少爷调头往回返,却发现后面那些火把竟然渐渐地追了过来,若不是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去,只怕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刁民就会冲出那条岔路口将他们抓过去。
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而且他现在特别的能理解少爷,这样的落荒而逃对于少爷来说,只怕可以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莫说从前,就是现在,少爷到哪不是前呼后拥的?何时又像现在这般的狼狈过呢?
真真是可恨之极!这姓范的小子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抹了抹眼角沁出的一丝水光后,小厮二狗吸了吸鼻子,一扬手中的马鞭,加快了不少速度。
今夜因为宫中的事情,巡逻的卫队并不像往日那般森严,可这个时候若是再四处游荡,难免又碰上什么晦气的事情,毕竟少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更是不值一提。
少爷若是出点什么意外,他也不用再回顾府了……
阑珊的夜里几缕淡淡的月光从像一段绸一样的青灰色云层中透射出来,带着几分惨淡和冷意洒照在金陵这片土地上。
天边远处便是浓的化不开一样的墨染雷云,且在那云层中也依稀能看见似是丝线一样细长的银色火蛇在云中穿梭,更有闷闷的雷声时而出没。
这一场暴雨降临到金陵以后,下了个酣畅淋漓,便又随着轻风飘向了远处,可当夜空中那几缕清冷的月光也被遮挡住时,好像老天爷又在酝酿着下一场不知何时降临的暴雨。
坐在窗前矮榻上的叶婉茹看了一眼那被掩去的蒙蒙月色,心中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阴翳般,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这些重重迷雾,不会因为玥王殿下所受到的惩治而拨云见日,更不会因为顾清临的三言两语便水落石出。
叶婉茹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情到此并没有完全的了解,反而恰恰只是一个开端。
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正在幕后看着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且正在酝酿谋划着下一个阴谋。
这个阴谋会牵扯到谁还是未知,这也是最让人感到烦躁和愤怒的地方……
而设计了这一切的人,会是顾清临吗?
同样胆战心惊了大半夜的雪虎早在被放回园子后,便自己循着气味追了过来,因为没人阻拦也没人敢阻拦,雪虎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找到叶婉茹以后才不再因为焦躁而不时低吼。
这会正靠在榻边,硕大的虎头倚在叶婉茹垂下来的腿上,没心没肺地打着盹儿。
情绪彻底缓和且安稳下来的佟安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激动不安,整个人正坐在那里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隔间里的叶洵清理伤口、涂抹伤药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这个期间不仅漫长且也繁琐,不仅仅被上药的叶洵额头上脊背上已是汗津津,就连给叶洵上药的侍卫也已经是衣衫尽湿。
他的紧张、他的愤怒、他的不甘,他为大人感到的屈辱,统统都化成了一口浓稠化不开的恶气,被慢慢压在了心中。
涂抹完最后一块伤口,侍卫轻轻地舒了口气,撇过头压下眼中泛起的些许猩红。
“大人,这几日切忌莫要沾水,并且也要尽量让自己少出汗,否则天气炎热很容易伤口感染,三日换一次伤药,半月余也就能痊愈了。”
叶洵面色如常地从榻上起身,而后拿起一旁备好的干净衣物换上,拍了拍侍卫的肩膀,而后便步出隔间。
“好,辛苦你了!”
走了两步后叶洵又停下脚步嘱咐了一句,“这件事情切莫对他人讲,告诉他们也都不要议论不休。”
“是,大人,小人谨记。”
跟在叶洵身后要出去的侍卫闻言怔了一瞬,眼中的血红又深了两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走到这间花厅暖阁的叶洵,对于叶婉茹和呼延雪莹还守在此并不意外。
眼中带着慈爱的叶洵对上三双担忧的眼时,微拧的眉头舒缓开来,而后带了笑的脸上似有佯怒一般轻斥了一句。
“大半夜的还赖在爹娘房中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带雪莹回去早些安枕,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被下了逐客令的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同时张了张口,且都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
且确实如此,今夜已经至此,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就算今夜再谈及这件事,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解决办法。
再多的谈及也只能是空耗心神罢了!
叶婉茹和呼延雪莹从榻上站起身来,对着叶洵夫妻福一福礼,便带着睡眼惺忪眼中带着一层水雾的雪虎走了出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七十九章 阴暗丑陋
直到走出院落,叶婉茹才停下脚步,驻足回首看向那间仍旧亮着烛火的房间,稀薄的火光下,依稀能看出她眼中的几许泪光浮动着。
方才叶洵带着和煦笑容抚慰的眼神,一直在叶婉茹眼前浮现着,可越是这样越让她心中憋闷无比,且有一种心酸无力感也鲠在她的喉咙中,让她几欲说不出话来。
她站在那里回首看着窗子上映照出的两道人影,强忍着泪水的眼中眼眶也越发的血红。
今日爹爹所受到的屈辱不仅仅只是这些皮外伤,更是爹爹身为朝臣的颜面。
而在轩帝的心中却是丝毫的顾忌都没有!
这让她如何能不恨?
更何况早就在心中萌发滋生的恨意呢?到如今叠加累积起来,竟让她恨不得能杀了轩帝……
虽然在叶婉茹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些事情不会因为杀了轩帝便能解决,可一想到今夜的种种,那中肆意翻滚的恨意便会在她心中起起伏伏。
轩帝虽然不是最直接的罪魁祸首,可这一切却都与他脱不开关系,这些外在的情况虽然会影响他的决定,但却不会左右他的每一个决策,且也并没有人能左右得了轩帝。
这些都不过是轩帝的多疑和猜忌才作祟,是以造成的这种后果,却是轩帝直接造成的。
并不能因为轩帝,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玥王殿下身上便一了百了……
叶婉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着,眼中的恨意也越发的浓厚,她的眼中眸色深沉,好似融入到了那夜空中密布的浓云一般。
最先感受到叶婉茹情绪异常的雪虎,似是有些焦虑地围绕着叶婉茹走来走去,同时雪虎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声近乎低喃的呼噜声,并不时地用大脑袋蹭着叶婉茹垂在腰侧的手臂。
同样情绪低落的呼延雪莹因为雪虎的异常反应,很快便发现的叶婉茹的不对劲。
呼延雪莹微拧眉头,眼中闪过有些哀伤的神色,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洵卉院中那已经烛火渐弱的窗子,收回视线后便故作轻松地轻叹一声。
“叶伯父和伯母的感情深厚,雪莹心中羡慕不已。”
这一道带着些许失落的柔柔嗓音,像是阳春三月那道温暖的太阳光线一般落在叶婉茹的耳中,更像是温暖的微风拂过,吹走了她心上的阴霾。
但同时又有浓浓的愧疚感袭上叶婉茹的心头。
轻缓地长舒了一口气后,叶婉茹抿了抿唇角,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忧思和哀伤,转过身来看着呼延雪莹。
对上那样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时,那些堵在喉咙中歉疚的话语,叶婉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呼延雪莹就这样一眨不眨地也看着叶婉茹,眼中的担忧和安抚尽显,但她也同样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这一刻,要说的话,仿佛只通过眼神的交汇,彼此便都已经了然于心。
“轰隆隆——!”
那些游荡到远处天边的雷云,不知何时又已经悄无声息的凝聚在金陵上空,那几缕稀薄冷清的月光也彻底的被掩盖在乌云当中,再难以寻得一丝踪迹。
“雪莹妹妹,我们回去吧!这一日让你受惊了,是额格其对不起你……”
呼延雪莹咬了咬唇角,眼中露出些许无奈和顽皮的神色。
“额格其,你这么说就是太不懂得雪莹了!你当雪莹是那些娇滴滴的弱女子吗?跟在王父身边,雪莹什么场面没见过,那些个将军们吵起来才真的是大动干戈……”
听呼延雪莹这样说着,叶婉茹心中也就更加的愧疚起来。
她始终记得今夜为了不让自己为难,雪莹妹妹一次次的挺身而出,挡在她的身前,那明明紧张到不能自已,却仍旧做出一副强悍的模样……
她虽然和雪莹相识不久,但却能了解对方的心中所想,且更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
但这件事上,她所付出的远远不及雪莹妹妹付出的多。
到底,是她亏欠了雪莹的。
叶婉茹并没有拆穿呼延雪莹,而是喟叹了一声后,便牵起了呼延雪莹的手,将那微凉的指尖纳入掌心当中。
这样混乱不堪的一夜、这样胆战心惊心力交瘁的雨夜,她能给予的并不多,只有些许的温暖,希望能驱走那些已经刻进雪莹心底的寒冷和不安。
呼延雪莹骄傲、自信、神采飞扬,在德玛加王的羽翼下成长至今,从来都是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然而今天这一切都彻底的打破了她从前的所见所闻。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胆大且单纯涉世未深的少女罢了!
然而今夜这些人心阴暗丑陋的一面,却是她亲手在她面前掀开。
想到这些,叶婉茹心中的愧疚便会越来越深。
叶婉茹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听着身边呼延雪莹发出的匀畅呼吸声、听着床榻下雪虎发出的呼噜声、听着窗外的风雨飘摇声,却始终不能入睡。
已是四更天,换做平日里,只怕这个时辰已经天色渐明了。然而这近乎下了一整夜的雨和那始终不见晴朗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有种让人分不清黑夜白日的错觉。
明明已经身心俱乏的叶婉茹躺在那里却是久久不能入睡,而夜深人静时,那些积压在心头的愤怒和怨怼,便又重新浮出水面肆意在心中翻滚起来……
这一夜不眠的人不只叶婉茹一个,而在街上游逛尚未归府的人却只有顾清临一人。
听到远处那“梆、梆、梆!”的声响时,顾清临所所乘坐的马车才晃晃悠悠地晃到了顾府的门前。
近乎守了一整夜的门房小厮听见那一声马儿嘶鸣声,连忙抄起门边的油纸伞和手炉披风等物,推门而出后想要迎上前去,却发现他们府中的二少爷正站在府门前的石阶上仰头望着那块匾额怔怔出神。
门房小厮一脸的担惊受怕,对着在顾清临身侧站立的小厮二狗悄悄使个眼色,但却并未得到回应,而他又有些惧怕这样沉着脸不知想着什么的二少爷,迟迟不敢上前。
顾清临站在石阶上仰头看着顾府门庭上高悬的那块匾额,心中却在冷笑不已。
方才归来的路上他从大将军府门前驶过,又从叶府门前驶过,最后才又回到这顾府来。
怔怔地望着那块匾额良久,顾清临才打着喷嚏抬脚一步一步地走进府门中,并未接受门房小厮备下的手炉和披风。
而这时慎言院中彻夜未眠的顾言在听到侍卫来报二少爷归府后,只是凝了凝眼神,便面带疲惫地吩咐了一句。
“告诉二少爷回去歇息吧,不用过来了!”
顾言吩咐了这一句后,便有些疲惫地从太师椅上起身,缓缓地向着里间挪动脚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章 今非昔比
刚刚走了两步的顾言微微阖眼长叹一声,并未转身便又吩咐一句。
“晨起时便安排大少爷启程出发吧!天气不好并不能成为他拖延行程的借口,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也就不必去了!”
最后这一句话顾言说的格外沉重也颇有些艰难,且其中的深意也甚为明显,显然是这次的事情若是不能让他满意,他便想要彻底的放弃了长子顾从云。
长子从云,一直被他视为未来顾家的掌权人,更是被作为顾氏一族族长的继承人培养,可近来从云的表现已经让他越发的不满意起来,更有次子清临做比较,顾言的一颗心早已经在不知不觉时便倾向于顾清临。
毕竟从云怀疑清临出身一事,不仅仅是对夫人的侮辱,更是对他这位生身之父的污蔑。此等大不孝之事着实让他心中厌烦得很。
且每每想起来昨夜长子从云说这话时的神态,就让他心中的厌烦更盛。
这已经不仅仅是兄弟相争这么简单了,更是对生养他的双亲的一种诋毁。
他身为朝中一品大员,若是发生这等丑闻,只怕真是要贻笑大方了!就算官职丢不了,但他对他自身乃至顾氏一族的影响却会非常大。
沦为金陵上下人人口中笑谈的谈资,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就在今晨时,他还有些动摇游移不定,但经过今夜的事情,他不仅仅已经决定了放弃长子从云,更加坚定的想要培养次子清临作为未来的掌权人。
虽然此子身上不稳定因素太多,但他还是愿意去赌一把,赌此子的心并没有凉薄至此,且他有愿意相信顾清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顾家总会有一两分情分在的。
毕竟这许多年来,他虽然心有顾虑不曾亲近和重视过次子清临,但却也从未苛待过他。
只凭着这一点,他便愿意去赌一把,因为他顾家虽然都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但却从未出过数典忘祖背信弃义之人!
而他也相信,他顾言的种,品行不会败坏至此!
只希望此子清临,莫要向长子那般让他失望才好,其他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且那小子也是一个不服管的人。
不,也许有一个人能管教得了他,只是这件事他却是十分的不情愿的。
这也是第一次,叶洵之女叶婉茹被顾言开始正视起来。
吩咐完这一句后,顾言便迈着缓缓的脚步步进里间,本就已经醉酒,又枯等了大半夜未睡,这个时候的顾言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带着一种沧桑和无力。
尚未走出去的侍卫,听见顾言这句吩咐后,眼中闪过一道惊诧,随后便面色如常。
“是,大人,属下领命。”
已经进了顾府大门的顾清临,嘴角便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脚下步伐缓慢且懒散,像是在散步一样悠闲自在,丝毫不介意此时的他已经被大雨再一次淋成了落汤鸡。
摸不准也捉摸不透顾清临心思的小厮二狗,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清临的身后,身上的衣衫同样被大雨淋湿,在他手中拎着一把尚未打开的油纸伞。
身上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现在又再一次被淋湿,粘腻且又冰冷,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风一吹,便带起一股有些彻骨的寒冷。
但顾清临却觉得身体在一阵阵发热,掌心中甚至能看见丝丝缕缕冒出来的热气,可他却觉得心中有一阵阵的寒冷似是正在透过血液的流动,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
而那些热血仿佛也随着这股寒冷在慢慢变凉。
忽冷忽热的感觉正在慢慢侵蚀着顾清临,而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一向可以称得上是铜皮铁骨的他,在今日这一番折腾下,当真染上了风寒。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从前他自认体质远超常人,还对此话抱有几分轻视的态度,可如今看来,倒是他高看了自己。
风里雨里滚过的人,如今仅仅是淋了些许的毛毛细雨,竟也能感染上了风寒。
已经过了二门,就快要走到慎言院时,顾清临站在那里遥遥地看着亮着火光的院内,没头没脑地轻嗤一声。
“呵,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走在他身后的小厮二狗听到这一句后,当下便站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远处亮着烛火的屋子,险些皱成一团的脸上硬是挤出了点笑容来,牙齿打着哆嗦地笑了一声。
“那是,少爷您看,这么晚了,老爷还在等着你,可见这心里还是向着咱们少爷的。小的、以后……,就、就跟着少爷您吃香的喝辣的了!”
冻得牙齿直打颤的二狗磕磕绊绊说完这一句后,便仰脸朝天地打了一个喷嚏,整个人站在那里双手抱着肩膀,险些缩成一团。
闻言后的顾清临并没有转身去看小厮二狗,而是凝着那道从慎言院中走过来的身影,脸上依旧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并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厮二狗同时也看到了那道渐渐走过来的身影,脚步微微向前迈了一步,离顾清临更近了一些。
少爷因进宫晚归,不知道老爷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训斥少爷不务正业,只知道寻花问柳……
小厮二狗这么想着,眼神便又游移到顾清临的身上,同时在他眼中便也有些许的困惑升起。
他跟在少爷身边的时日不短了,但却是越发的摸不准少爷的心思。就像少爷现在这样,他就猜不出少爷是喜是怒。
这是他作为少爷亲近之人的一种失败,若是像从前那样将少爷的心思摸的八九不离十,那他在少爷身边的地位便要不保。
这府中并不乏聪明伶俐之人,而且他娘也说过,他的心思有些时候太过迂腐,而少爷又是一个极为聪慧之人……
走过来的侍卫见到顾清临站在雨中的狼狈模样,眉毛当下便高高拧起,旋即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厮二狗。
“二少爷,老爷吩咐说,今夜您也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小厨房那边一直命人备着姜汤,老爷已经差人送到了少爷的院里,少爷还是早些回去安枕吧!”
侍卫说完这两句话后,微微一颔首,便迈开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顾清临身边时,他口中状似不经意地轻吐一句。
“待早期大少爷便要启程离开。”
顾清临听到这句话后吗,眼神默了一默,随后轻笑出声。
“清临多谢父亲体恤。”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淮清院的方向走过去。
而这时尚未入睡的顾从云早在顾清临到了府门时,便已经得知消息,对于顾言口中的话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便像发了疯一样地将桌上的酒壶等物扫到了地上。
面色涨红,眼神阴鸷地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这个狗杂种!”顾从云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一章 久违敌手
回到寝宫中的轩帝同样并未入睡。
偌大的寝宫里只有内殿龙榻旁燃着一盏不甚明亮的宫灯,只穿着里衣的轩帝坐在榻上双眼微眯,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只有微微转动扳指的手指能看得出来他并未睡着,且颇为心事重重。
在他身边,并没有任何侍奉的人,就连大总管高博都并未在此。
殿内燃着安神香,但轩帝脸上的神色却越发的凝重,并且他缓缓转动扳指的手指也变得快了许多,似是都在昭示着他此时心中的焦躁。
殿外唰唰的雨声打在琉璃瓦顶的声响尽落耳边,这些嘈杂纷繁的声音更让轩帝变得烦躁不堪。
右手拇指在左手所佩戴着扳指的拇指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轩帝才松开拧紧的眉头,缓缓地睁开一双布满阴鸷目光的眼。
胆敢算计到他头上的人,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且将他这位帝王玩弄于股掌之中后,又将他耍得团团转,当真是该死!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从今夜的种种表象上来看,似是小顾卿家的嫌疑最大。
只是,他当真如此自负吗?自负到以为将一切线索都指向柏淳,便能彻底的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轩帝一片凉意的眼中渐渐地沁出一两丝浅浅的笑意,更多的却是鄙夷和嘲讽。
有其父必有其子,顾卿家这个人为人处事甚为圆滑,但同时也将自己的野心昭彰的相当明显。权财之间他更加青睐的是财。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建立在他得到了相当大的权势以后,毕竟权财之间二者的关系是相互相生的,若是坐拥了相当大的财富以后,他就必须有一个可以守住这些财富的权势。
若不然,这些财富也终归会是成为了别人的囊中物。
况且,顾卿家虽然是贪财了一些,但这些钱财却有过半都是入了他的私库之中,这也是他纵容顾卿家敛财的目的之一。
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顾卿家是这个朝阳之中,为数不多的立场坚定,始终拥护他这位帝王之人。
这样一位臣子立于朝堂之中有利有弊,但更多的原因则是,贪财之人永远杜绝不了,可若是能像顾卿家这般将所敛钱财奉上大半于他这位帝王的人,可就不多了。
且,顾卿家为了表忠心,更是曾将顾家所有的产业都附加在奏折当中标注的一清二楚。
他这样做无异于将整个安身立命的根本展露在自己面前,这既是一种依附、又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独属于他们君臣二人之间的秘密。
而小顾卿家的心思他也看的分明,不只求财,更是求权。且他本身也有这个能力去求得更多。
当然,这一切的源头,还都要仰仗他这位帝王的青睐。
且他认为,以小顾卿家的聪慧不会如此蠢钝的只为了搬到老二便将自己彻底的暴露出来。他今夜的种种,顺水推舟要远远大于处心积虑。
虽然老二只是一个替罪羊,可这个罪责他替的并不冤,毕竟他的野心也不仅仅止步于一个王爷的爵位。
“哼!”
轩帝鼻腔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脸上的神色也一敛方才的怒气和焦躁,反而睥睨的气势更盛。
这一刻的他,才像是那个掌控着整个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
冷漠、无情、孤傲,但同时也是诡谲多变的。
能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这种感觉已经多年不曾有过,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总会想要去寻找一个刺激和挑战。
这样才能让他觉得他所求得的长生,是充满活力的!
否则,这长生大道有有什么意思呢?
只为了享不尽的美色与珠玉吗?什么美人宝物他没享用过?
只有当他凌驾于众生之上,睥睨脚下万物的时候,他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王!
想着这些的时候,床榻上、轩帝的手边就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子。
匣子上雕刻着精美的嫦娥奔月图,那美人脚下的祥云纹打磨的温润光亮,轩帝的手指一下下似有若无地在上面摩挲着。
轩帝的手指在盒盖表面上那雕刻的满月上轻轻一按,咔的一声铜扣声响,完整的盒盖应声一分为二,随后便看见一颗指甲大小的蜜丸静静地托在玉质的小托盘上。
轩帝带着笑意的眼满意地看着这一颗成色较以往更要好上几分的蜜丸,拈起后凑到了鼻息前轻嗅了几口蜜丸上所发出的淡淡香气,却略有迟疑地没有放进口中。
近来这些时日,他越发的觉得体态轻盈,不似以往那般笨拙,且精力也较从前更加充沛,说是耳聪目明也不为过。
毕竟他的双目浑浊,辨不得细物之症只有他自己知晓,可如今那些困扰他的症状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其中的妙处可谓是不可言说!
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手中的蜜丸,轩帝便小心翼翼地将蜜丸重新放回到木匣子里,复又将盒盖封上,而后喟叹了一声。
“是药三分毒啊!”
他虽然一心求得长生不老,但却并没有被眼下的种种妙处所冲昏了头脑,且他只想一人求长生,而那炼制仙丹的仙长却是掌控着这个秘密的人。
既然是秘密,那就只有一个人知道好了,再多人便不是秘密了。
轩帝脸上的神色彻底和缓下来,嘴角上噙着意思带着嘲讽的笑意,缓缓地躺在了床榻上。在他枕边便防着那一方小小的木匣子。
而这时并未在轩帝寝宫伺候的高博,正置身于一处有些昏暗的房间内。
与在轩帝面前伺候时不同的是,高博的眼中不仅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更是带着意思深深的恐惧。
这些恐惧都源于他面前三尺远的那位男子……
毕竟主人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也曾切身体会过。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人背对着高博负手而立,拇指上同样带着一枚玉扳指,且也正在缓缓地摩挲着。
问出口的话语,虽然语气平淡,但高博却察觉到森森的冷意和杀气。
“回主人,小的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行事的,计划被顾清临破坏也是小的始料未及之事,还请主人恕罪……”
“恕罪?破坏了我的计划,便宜了瑞王,你觉得我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主人,小的……,真的没有从中掺手,这些事情小的的确不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二章 争做头狗
“不知?”
那背对着高博的男子缓慢平常,但却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慢慢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缓缓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高博。
高博听见那人这种意味不明的口气说话,当下额头上冒出那一层汗珠子便刷地顺着鬓边淌了下来,同时他眼中的恐惧更盛。
按在地上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就连他想抬眼看一看面前之人神色如何,都没有勇气。同时又有些许的恨意在高博眼中萌生。
正当高博在暗自揣测那人究竟是什么心思时,不料那人却率先开了口。
“嗬!你若是知道也就不会跪在这里了,你是知道叛徒的下场会如何的!并且我以为威风凛凛的高总管是个明事理之人,不会连这点小事都拎不清。”
说到这时,男子声音低哑地笑了几声,而后缓缓道:“毕竟权势富贵才是最切实的不是吗?总管的虚名看似风光,实则也不过是那人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既然是狗,那便也是可有可无的,毕竟宫中最不缺乏的便是趋炎附势会谄媚的狗!”
随着这一个个不加掩饰满是嘲讽的“狗”字落进耳中,高博本就因为惧怕而煞白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且眼中也满是难堪之色。
但他却丝毫都不敢反驳,更是连一丝抗拒不满的神色都不敢表现出来,就像没听见一样,恭敬地跪在那里双肩微缩,听着这些极尽难听之言。
甚至高博的嘴角边还露出了一两分有些自嘲的笑意来,主人并没有说错,他可不就是吗?
从前的他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现在背叛陛下成为主人身边的一条狗,不过是换了个主人,但他的身份却始终没有转变,他终究还是一条可以任人践踏毫无尊严的狗!
这不也是他转而投靠到主人身边的原因吗?
即使做狗,他也要做一条有尊严的狗,而不是喜怒无常轩帝身边一条可以任意打骂的狗!
同样是做狗,在谁身边不都一样吗?当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让他抛弃这些耻辱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做呢?
毕竟些耻辱都不过是暂时的,他坚信现在的主人还有用他的时候,且对于监视陛下的一举一动,更是离不开他。
谁让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去寻找一个陛下信任的身边人去为他们卖命了!
这并不是能让他有恃无恐的筹码。相反,他十分惧怕这位同样喜怒无常心思诡谲的主人,但这位主人与轩帝陛下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不会怀疑真正被他信任的人。
虽然这样有利有弊,但却也恰恰成了向他这样,甘愿为主人卖命的人。
毕竟能被人信任也是一种优待,尤其像他这种任人践踏惯了的低等人。
有了这种信任,方能助他成就一番、更能助他成为人人遵从、从此不被任何人低看的人!而不是狗!
暂时的忍辱负重,不过都是为了日后的风光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势,和那些相比,眼下这点子委屈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竟今夜的事情的确让主人十分恼火,布局了那么久,到最后却让顾清临摘了胜利的果实,换成任何人之只怕也是要跳脚的。
有了有些深思熟虑的想法和思绪以后,高博心中那因为左一句狗、又一句狗而升起的难堪和怨怼便也烟消云散。
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的人,最先感受到高博身上的气息发生变化,凝视着高博的男子见状后,脸上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眼中的戾气也散尽,似是非常满意高博的这一番心境变化一般。
“起来吧!这一次虽然未能如愿的搬到叶洵,不过却也成功地在叶洵和老东西之间升起了一道屏障,而这道屏障却今生都不可能消除。”
“关于瑾瑜王爷的事情,若有什么变化即使汇报。不过近日你就不要亲自过来了,毕竟老东西已经起了疑心。”
“至于那不老仙丹,你身为老东西身边的得力之人,应当多加劝慰才是。毕竟仙丹不易得啊!”
那人似是带着笑意的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过身去不再看高博,而是接着那颗明月珠的光芒看着那件泛着异色的龙袍。
说话的人神色淡淡,但听话的人高博却再一次冷汗直流。
近日来陛下服食“不老仙丹”确实没有从前积极,但这些极为隐秘的事情,并不是从他口中所流出,看来在主人身边还有像他一样为主人卖命的人。
看来,他并不是主人可以毫无选择的唯一,这一种危机感袭上了高博的心头,让他更加惊恐的是,主人手中的势力也远比他以为的要更加庞大。
可若当真是这样的话,主人为什么不更直接干脆一点呢?反而要这般的温水煮青蛙……
“是,主人,小的回去以后会多加规劝的,毕竟仙丹是个好东西,而这其中不可言说的妙处,陛下也是深有体会的。”
“近日来,小的没有劝导的原因也是怕适得其反……”
“够了!”
高博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面前之人沉声打断。
语气中的恼怒和冷意听的高博一愣,随后便将双肩压得更低了些,做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来。
也许是高博几次三番的置身事外、也许是计划被打乱,让那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且语气也更加的恶劣。
“错了就是错了,狡辩有什么用?你若是不听话,我大可以换一个更加听话的狗来!”
说这话时,这人的口气极为轻蔑不屑,好似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真正的一条狗。
这一次的高博并没有因为面前之人的语气而心生不满,而时双眼惊恐的放大,一时间更是呐呐无语……
一直在靠墙一侧书架前看书的青年听到声音后,缓步而出,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高博后,轻斥了一句。
“还不快走?难道真要等到主人发怒惩罚你不成?”
高博闻言后打了一个激灵,而后语气中带着瑟瑟发抖的恐惧,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才退出这间暗室。
“啊!是,小的这就告退。”
“主人何必气恼,若是人人都像这等狗奴才一样惟命是从,岂不是一点都不刺激?”
“碰到像顾清临这样的对手,才更能显示出主人的技高一筹不是吗?”
灰色布袍青年说完后看了一眼那位男子的脸色,而后眼神一收,口中怪笑两声。
而已经走出暗室的高博恰好听见这一句,脸色攸地冷了下来,眼中也闪过一道讥讽,嘴角边便溢出一抹极尽讽刺的笑容。
哼,他是狗,难道他就不是了吗?
不过主人还是太过年轻,虽说聪慧过人,但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稍微的挫折和困境便会让他这般的气急败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三章 无稽之谈
灰色布袍的青年说完这番话后,那位站在那里的男子并未说话,但眼中神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的暗沉阴鸷。
“技高一筹?”
男子轻笑着反问一声,随后一道带着不屑的轻嗤从他口中溢出。
“倒是我小看了顾清临!”
“他的手段可比他老子要高明许多,还当真是养虎为患啊!”
“若是能料到会在顾清临身上吃一个哑巴亏,当日便该彻底的永绝后患!”
“还有那个叶婉茹,一次又一次的跑出来坏我的好事!还真是命硬,几次三番都没能要了她的贱命!”
男子说话的语气一句比一句狠戾阴沉,眼神也随着这一句句话语而更加阴鸷,脸上更是透出几分气急败坏来。
“主人莫恼,属下听闻昨夜顾家兄弟俩彻底闹翻了。并且,顾从云十分怀疑顾清临的出身,一口咬定顾清临不是顾言的种。”
灰色布袍青年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几分猥琐,弯起的嘴角边带着些许讥诮的奸笑。
“属下认为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若不然好端端的,顾从云怎么会怀疑起,同一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呢?”
“顾言选择息事宁人,大约也是不想扯开这一层遮羞布,不然这一顶硕大的绿帽子扣在顾言的头上,他岂不是成了整个金陵的笑话?到那时,他又怎么能在朝堂立足?”
男子听到这些后嘴角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但在听到顾清临的出身可能不正时,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异色,随后便消失不见。
“这不过是顾从云为了排挤打压顾清临所做出的下三滥手段罢了!就连他老子顾言都不信的事情,你身为我身边的谋臣,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是不是顾言的种,只怕没有人比顾言更清楚了,若不是他的种,你以为他会白白养他这么多年吗?你的脑子呢?”
男子的语气甚为严肃,且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讥诮,好像这件事情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
但在他的眼底,却有几丝厌弃和恼恨之色翻涌着。
男子像是被这话带入了一些思绪当中,整个人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怔忡,就连那件泛着金色光芒的龙袍都不能再吸引他的目光。
灰色布袍的青年听完男子的话后,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的目光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脸上的神色也有些疑惑升起。
似是没有料到男子的反应会这么的大,或者说是男子这样的反应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这件事情无论真与假,都可以作为对付顾言乃至顾清临的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还是从顾府之中所流出,更不会有人怀疑是他们在暗中动了手脚。
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煽风点风,毕竟在顾清临身上吃了一个哑巴亏,这笔账按照主人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而现在机会送到了面前,主人却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他,让他不解的同时又有更多的疑惑升起。
而说话的男子仅仅只是怔忡了须臾,而后便似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外泄,眼底那一点异色便飞快逝去。
“不要在这件事上白白浪费精力!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且这一笔帐早晚是要讨回来的。”
“相比于顾言,顾清临更加的难对付一些,但我看顾清临是一个厚颜无耻之人,单凭这一点,并不能奈何得了顾清临,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毕竟,现在顾清临是老东西身边的新晋宠臣,若是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能将其击垮,那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如若不然,像范智双那种出身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得到青睐呢?虽说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官职,但却是在朝堂上开了先河的!”
“看问题不要只看到表面,否则岂不是成了顾从云手中的一柄利刃?从来都是我利用别人,还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男子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没有了刚才的疾言厉色,颇有些语重心长一般,但仍旧不难听出他语气中那种自信和讥诮。
灰色布袍的青年面色又瞬间的讪讪,随后便一敛眼中的神色,颇为郑重地颔首揖礼。
“是属下思虑不周,这才惹得主人多费心了,这等错误属下绝不再犯。”
男子眉眼间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布袍青年,便似有疲惫地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
灰色布袍青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在他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色,随后敛下眼眸,便悄然退出这间暗室。
那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巨幅山水地形图分开后又合二为一,外面的光亮也被掩映在外,只留下暗室中那把纯金打造的龙椅上的明月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站在龙椅正前方的男子面色阴沉,被这幽幽的光芒一照,现出几分狰狞之色来,再也不见方才那般的淡定从容。
暗室外面的整个金陵又一次被笼罩在滂沱大雨中,天空的电闪雷鸣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隐匿起来,只有散发着淡淡飘渺烟雾的大雨哗哗下着,带着几分压抑和沉重。
没有了那一道道银色火蛇一般的闪电和滚滚的轰雷,并没有减缓这接连的暴雨带来的沉重和压抑,反而将这种沉闷的气氛压到了极致。
已近天明之时,天空依旧暗淡的似是夜幕之时,空中那一朵朵接连成片的墨染浓云绵延至天边远处,它们悄无声息的翻滚着,与哗哗成响的大雨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雨虽是倾洒在金陵这一片皇城之上,但却更像是下到了人们的心中,沉重的气息几欲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躺在榻上闭目听雨的叶婉茹,从未想过雨声竟也能让人这般的烦躁不安,明明身体和内心中已经十分疲惫,但她却偏偏毫无睡意。
而她,又是无比地盼望着天明一刻的到来,好让这混乱又难捱的一夜早些过去。
带着这股念想,伴着倾盆大雨的声响,叶婉茹终究是敌不过阵阵袭来的倦意,昏昏入睡。
天色刚刚明朗一些时,寝宫中的轩帝便睁开了双眼,躺在龙榻上看着明黄色的帐顶,听着殿外纷乱的雨声,眼中神色明明暗暗。
“咳咳……咳咳咳……”
躺在那里的轩帝喉咙中发出一阵低哑的咳嗽声,随后坐起身来的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四章 偷鸡不成
守在寝殿外间的大总管高博听着轩帝这一声叠着一声的沉闷咳嗽声,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睡眼,眉头微微隆起一个疙瘩,随后便轻叹一声掀开身上的棉被下了地。
高博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眼中满是忧愁,丝毫看不出他过去、曾经每一次背对着轩帝时所露出的那种讥诮和嘲讽。
“陛下!陛下,可是昨夜睡得不好,加上雨夜寒凉,染上了风寒?”
高博的声音里带着焦急和惊慌,从轩帝那里更是能听见他走路时似是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人未至声先到,大约说的便是高博这种人了。
远远地,轩帝便能听见高博走路时有些稍显踢踏的脚步声,和那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听见这些声音的轩帝微微拧起眉头,眼中的神色也更沉了几分。
昨夜回到寝殿以后,他便早早地准了他回去安歇,值夜之人所居之处并不寒冷,且如今又值盛夏之季,缘何他也会染上风寒呢?
外面的雨势并未减弱,仍旧如先前那般肆无忌惮地倾洒着,檐下汇集的雨滴像是练成线一般打在地面上……
渐渐地,轩帝脸上的神色突变,眼中的阴霾和疑惑尽扫,甚至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些许的和煦笑意。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也可能是他从从前并未分心留意过的事情,然而,当他现在突然发现后,心中觉得甚是通体舒泰。
就连那间或响起的咳嗽声,听起来都让他没有那么厌烦和憎恶了。
“不妨事,不过是没睡好罢了!”
轩帝的语气可是称得上是相当温和,但却不难听出他话语中的那一丝颓败和无奈。
说罢后轩帝长长地喟叹一声。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在朕的心上,又如何能安枕?”
恰好这时高博已经走到了寝殿外,层层叠叠的帐幔并没有打开,隐约可见里面透出的微弱火光和一道人影。
高博听见这话后脚步微滞,就连呼吸也在这短短的瞬间放缓,眼中的惊诧快速升起后复又消失不见。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陛下的口中听见这些话,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虽说近月来陛下的心思越发的难以猜测,但凭他对陛下的了解来看,这些话并非只是陛下的假仁假义装腔作势……
更何况现在的寝殿中,只有他们二人,陛下不会像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毕竟没有那个必要。
那就是陛下因为昨夜的事情,动了放过瑾瑜王爷的心思。
这道念头闪过后,高博眼中瞳仁猛地一缩,一道阴狠的目光一闪即逝,眼底更是有些许的懊恼涌起。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的感觉,当真是叫人心中郁卒无比。
难怪昨夜主人大发雷霆……
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陛下中断了这个计划,可是该知道的人早就已经知道了,恐怕瑾瑜王爷那边也不能例外。
这一道嫌隙已经埋下,陛下就不怕瑾瑜王爷生了反叛之心吗?
瑾瑜王爷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中正耿直,说的难听点便是死忠之人,可就算他再忠心于陛下,这桩桩件件难以洗清嫌疑的事,只怕早就在他心中生了根发了芽。
怀疑一旦在心中滋生,便再也难以消除,就像这次的事情,就算瑾瑜王爷胸襟再大度,只怕也不会视若无睹。
陛下想利用瑾瑜王爷来制衡瑞王殿下与二殿下,只怕到头来会养虺成蛇啊!
突然间,高博眼中的神色一转,些许的狞笑映上他那一双不大的三角眼中。
多前年他曾无意间听闻的那件事情,也许就是可以让陛下这般有恃无恐的筹码吧?
而这件事无论真假,也恰好可以成为他最后的保命筹码,毕竟主人的喜怒无常丝毫不亚于陛下。
再这样的人身边谋事,若是没有一两分保命的手段,又怎么能活着等到锦上添花之时呢?
“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唉……,事已至此,二殿下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您又何必再去劳神伤心……,病了痛了,还不得是您自己捱着,奴才们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高博的长吁短叹声清晰地传到轩帝的耳边,甚至轩帝还听出了高博声音中带着的那一丝哽咽。
这些细微的小变化让轩帝本就明媚起来的脸色更加和煦起来,眼中的最后一丝戾气散尽,团着一张笑脸乐呵呵地坐在龙榻边上并未起身。
“你个老东西,这一张嘴最是能说会道,说的好像你能替朕抗下这病痛似的。”
看见眼前的帐幔被接连掀开,轩帝笑着打趣了一声。
“唉,陛下,老奴昨夜也染了风寒,就不进来回话了,免得将病气过给了您,那可就是老奴的罪过了!”
站在最后一层帐幔前,高博轻叹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惋惜,间或又响起了一两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不待轩帝说话时,高博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喉咙,旋即轻笑着叹息一声。
“老奴虽然不能让陛下身上的病痛转移到老奴身上,可老奴却是可以为了陛下您做任何事的,哪怕是要了老奴的这条贱命……”
闻言后,轩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帐幔上映衬出的那道人影。
人影微微端着肩膀,头略微颔着,从他这里看过去,就好像是一个人的脑袋直接长在了胸腔上,看不到脖子。
但这也恰恰能看出来这位大总管对他的恭敬和谨慎。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对于高博大清早就表忠心的行径,轩帝并没有心生不满,且眼中的笑意不减分毫。
轩帝双眼转了转,而后轻叹一声。
“昨夜的事情是朕思虑不周,且又一时急火攻心,才对叶爱卿……,这件事情细算下来,到底是叶卿家受了委屈的。”
一帐之隔的高博听见这话后并未答话,他知道陛下口中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将双肩压得更低了些,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且并未对昨夜的事情发表半点看法。
“一会儿你亲自去库房中挑选些补药和贡缎等物,派人送到叶爱卿府上,算是朕的一份歉疚之心吧!”
高博听到这话后,眼中神色一闪。陛下并未说去内务府挑选赏赐之物,那么便是想要将此事按下不提。
虽然昨夜被动了私刑的是叶大人,而下令的却是陛下。...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五章 祸水东引
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虽然不会有人胆敢质疑陛下当时的做法和用意,但总归是会对陛下的声誉和威望有损。
而声誉和威信这两样,又是陛下近年来分外看重的,且陛下暗中赐下赏赐之物,也算是一种安抚,为的就是消除叶大人心中可能生出的怨怼之心。
若是从前,尚未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以他对叶洵的了解来看,只怕以他的性格来说,最多会抑郁一些时日,便也会将这口冤屈之气咽下。
可现在情势早已大变,又有其女叶婉茹在其中斡旋,只怕叶洵心中这一道坎不会这么轻易的迈过去,且陛下的这些赏赐于叶洵来说,更像是一种讽刺!
叶洵为人迂腐固执不懂变通,但却也恰好拥有这文人骨子里的那股子清高。
陛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换做旁人大抵也就慢慢消气了,只是换作是叶洵,届时只怕会是事与愿违啊!
叶洵是眼下朝中为数不多的中立之人,或许他有心想要扶持瑾瑜王爷坐上太子之位,但他的性格一定会让他生出些左右为难的心思。
而昨夜的事情却恰恰是压垮他这种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让叶洵彻底投到瑾瑜王爷麾下的一个契机。
就着轩帝的话语,站在那里思忖了须臾的高博嘴角便溢出些阴恻恻的笑容来。
为他看懂了陛下的言下之意,更因为他自以为对叶洵的了解,而分析出日后的局势变化,而心中生出了洋洋自得的喜悦。
这些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都将是他在主人那里更加受到重用的筹码,不然一无是处的人是无法长久地留在主人身边效力,尤其是昨夜他猜测主人身边还有暗桩埋在宫里。
这时一种他随时可能被取代的危机感,而主人一旦想要放弃他,让他成为一枚弃子,那么便会将他所做过的事情,全都想法设法的呈到陛下的御案上。
而那时,以陛下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行事作风,怕是会对他处以极刑……
因为心中想着事情的缘故,高博并没有及时的回话。
他的这种反应,让帐内端坐的轩帝双眼微微一缩,声音不自觉便也带了几分不悦。
“对此事你可是有疑义?”
轩帝这话似是征询又似是试探,当下便听的高博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不过他眼珠一转,便觉得这正是他说出心中所想的时机,说是正中下怀也不过为过。
毕竟有些话陛下不问,以他一个内侍之人的身份也是不能随意言说的。
“这……”
高博有些吞吞吐吐吗,像是极为难回答一般。
“陛下……,老奴以为……,以叶大人刚正不阿的性格来说,发生了诬陷这等事,只要能将事情澄明,他受些皮肉之苦,怕是也不会记到心里的……”
“但陛下您若是再特地赏赐些物件,只怕会是与陛下您的初衷相背而行啊!”
好像越说越顺溜一样,高博的声音中不见了方才的小心翼翼,多了些许的敞开心扉和语重心长。
隔着一道帐幔,轩帝眼中的神色渐凝,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褪尽,似是隔着一道不能让人看清情绪变化的帐幔,他也懒得再去收敛喜怒一般。
“接着说!”
轩帝的声音低沉缓慢,让人辨不清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和情绪,但却生生地惊出了高博一身汗。
看着眼前的这一道帐幔,高博眼中生出一些悔意来,恨他自己不该自作聪明装病,更怕他染上陛下所得的风寒之症。
可毕竟昨夜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太大,回去后他思来想去,才将自己心中的滚滚恨意压下。
晨起时,他怕面对陛下时,不小心将情绪外泄,被陛下看出端倪来。这才听见陛下咳嗽时,仿佛是福至心灵一般,谎称自己也得了风寒。
可现在隔着一道帐幔,虽说他不用担心自己的情绪暴露出来,但同时也让他失去了揣摩陛下心思的机会。
尤其是在面对这么敏感的话题时,他更加需要的,恰恰是陛下的情绪外露。这样才能让他决定接下来的话是否要说,或是该怎么说。
但如今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否则便彻底的将他的小心思暴露出来。
“叶大人不论是为人还是做官,一向都是刚正不阿,再百姓心中或是朝堂之上风评都是极好的,昨夜遭受到诬陷这样的不白之冤,只怕过些时日也就能转过弯来,且更能明白陛下您一片爱之深责之切的心情。”
“可若是陛下您突然下了赏赐到叶府……”
说到这时,高博的语调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的顺畅,多了一些欲言又止的迟疑和心惊胆颤。
“只怕……,只怕叶大人再想佐了,以为陛下您心中有愧,届时您的一片关爱臣子之心,岂不是要白白打了水漂?”
“老奴实在不愿看到,叶大人因为这件事对陛下您心生怨怼不满……”
说着,高博便一弯腰身缓缓地跪了下去。
轩帝听罢这些话后并未言语,只是看着帐外那道人影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微微的风动带动帐幔缓缓抖动了几下,而后又归于平静。
轩帝的不言不语,让本就心生惶恐不安的高博心中更是没底,当下便狠狠一咬舌尖。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高博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眼中更是有些泪花闪现。
“陛下,老奴自知今日老奴所说的这些有些逾越,且又有些失言,可老奴昨夜观察叶大人发现叶大人的情绪并不十分稳定,想必对这件事必定是有些许不满的。”
“您这般做并无可厚非,可就怕叶大人若是一时多想,那样不就是欲速不达了吗?”
“老奴今日冒死进言,实在是不忍心看陛下您的一番苦心被人曲解……”
都言十指连心,可舌尖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却像是剜在心上一样,高博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凝噎,且在他脸上也有些许的泪痕缓缓滑过。
高博的句句话语看似劝慰用心良苦,但实则每一句话,都是在往轩帝与叶洵之间那道墙上添砖加瓦……
轩帝眼中的神色明明灭灭,双腮紧紧绷起,下颌的胡须也在无声的颤抖着,这些变化无不表示着高博的这些话被轩帝听进了心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一念之间
帐外的高博说完这些话后并没有听见轩帝的声音,但他也能揣摩出几分现在陛下的心中所想,甚至是他的心情好坏。
轩帝不说话,高博也不着急,毕竟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好,再多说,就是过犹则不及。
高博停止了低声的抽噎声,跪在那里将头深深地抵在地上。
在他的嘴角却露出越来越大的狞笑。
陛下的每一个沉默无语,都代表着他在深思他方才所说过的每一句。
这些话他没指望着陛下全然信服,但只要能将那一道本就出现裂痕的信任之墙推倒,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这样陛下和叶大人之间的嫌隙便会越来越大,且他们之间的怀疑也永远不会消除。
于陛下而言,叶大人便是一个已经随时都游走在背叛边缘的臣子,且随时都有可能会反戈相向,给予致命一击。
而于叶大人而言,陛下便是一个疑心暗起处心积虑想要除掉臣子的昏君。信任,于他们君臣之间早已经不复存在。
况且向来老实忠厚之人,若是一旦生出异心,那便也是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叶大人便是这样的人。
若非没有昨夜的事情,恐怕这件事情并不一定会在叶大人心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可是陛下命令大统领对叶大人动用了私刑。
只怕,叶大人再好的心性,也是受不住这样的双重侮辱!
行差踏错,一念之间而已,他相信经此一事,若是叶大人还能像从前那样对陛下深信不疑,那他这位看人无数的大总管,这一双眼睛留着也无甚大用了!
除非,陛下是有意要将计就计,彻底地找出幕后之人,或是想要参透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呵呵,毕竟这件事情上,陛下也算是无端端地被人当了枪使。
虽然现在愤怒之极的陛下不一定能及时发现,可待陛下冷静下来后,只怕就会想明白这其中的阴谋诡计。
想到这时,高博脸上的狞笑有些凝固起来,眼中的神色也有几分迟疑。
方才他说了许多的“肺腑之言”,那么这些话陛下会不会是以为他的有心之举呢?
越想越怕,高博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一吐为快的畅意,只有深深的担忧。
但在他心底仍旧存在了一两分侥幸的心理,毕竟现如今的世道、现如今的局势,像他这样敢说真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内侍,并未与哪位臣子抑或是殿下走的亲近,他的出发点也都是为了陛下。
这么想着,高博心中激起的那些忐忑不安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胆怯恐惧。
恐惧这样压抑的宁静。
等待着被抉择的滋味实在是太过难熬,不过短短的几息功夫,高博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帐内的轩帝,面色深沉似是古井无波的寒潭一样,双眼微眯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搭在膝盖上的拳头却在紧紧攥着。
手背的骨节上青筋暴起,带着玉扳指的拇指用力到泛着失血的惨白,嘴角也紧紧抿着,似是都表明着他此时内心中的波澜不平。
他微微睁开双眼,露出一道狭长的闪着寒芒杀气毕露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帐外那道已经缩成一团的人影。
渐渐地,轩帝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淡笑。
“朕与叶大人相识已久,对叶大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说到这时,轩帝顿了一顿,双眼也渐渐睁开,眼中的杀气已经散去,唯有嘴角的讥诮依旧。
“只是朕没想到,朕的大总管、倒是将朕的臣子脾性如何,看的比朕这个做天子的看的还要透彻。”
轩帝的声音沙哑低沉,说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笑意,这笑声里带着几分愉悦和几分讥讽,但他的眼中却相当平静。
看似平常的话语,却生生地让高博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析出。
他听的出来陛下在讽刺他,但却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其他,毕竟他先前所说的话已经差不多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而他也是在赌,赌他的这一番话说到了陛下的心里,但陛下却因为心事被拆穿而拒不承认,但这样却也恰恰能表明他的一片忠心耿耿不是吗?
“老奴失言,还请陛下降罪。”
高博直起腰身而后长叩首,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和一丝不容忽视的颤抖和惊惧。
对于高博的反应,轩帝似是有些讶然一般,挑了挑眉头。
又是一阵压抑至极的沉默。
这期间高博一直都不曾再言语半句,但心却跟着沉了又沉,脸上的狞笑也渐渐散去,这时他脸上的忧愁倒是比刚才要真实了几分。
毕竟轩帝这样的沉默无言,压力可想可知。高博虽然将前前后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思虑了一遍,可还是不能猜透陛下心中真正所想。
他更怕的是,若陛下一时心怒大动肝火,那么他就会没了活路。
若说为了权势富贵,他是无所畏惧的,可若是说将生死看淡,他却做不到,毕竟贱命只有一条!
仿佛又过了许久,就在高博感觉整个脊背都已经被汗湿的时候,他才听到帐内的陛下似是喟叹一声,而几乎同时,他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浑身都跟着放松了不少的高博险些瘫倒在地。
“真情尤为难能可贵啊!”
轩帝常长长叹息一声。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喟叹,听的高博仍旧带着一些惧意的眼中,又浮起了些许的笑意来。
“陛下,那老奴这就去安排了,天色还早,您再歇息片刻。”
“嗯,去吧!”
说完后,轩帝又抬眼神色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既然是赏赐,多挑些珍贵的物件,也是无妨的。挑完以后不用拿来给朕过目了,直接遣人送到叶爱卿的府上即可。”
听完轩帝的话,高博的神色闪了闪。
“是,陛下,老奴遵旨。”
高博缓缓地起身,而后收敛起脸上的神情,慢慢地朝着外殿走去。
高博走后,帐内的轩帝便一撩帐幔走了出来。
天色渐渐明朗时,两三个时辰间始终半睡半醒间的叶婉茹便睁开了双眼。
在她身边的呼延雪莹依旧睡的深沉,而雪虎却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正趴在那里睁着一双半睁的虎目看着窗外。
叶婉茹微微蹙起眉头撇了撇嘴角,除却一开始睡得深沉些,后两个时辰她便总是被噩梦惊醒,如今清醒后,却偏不记得当时的梦境如何。
不过眼下这会,天色倒是明亮了不少,且雨势也不似昨夜那般恢弘磅礴,潺潺的雨滴顺着房檐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像是跳动的旋律一般。...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七章 息事宁人
叶婉茹动作极轻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拥着薄被看着窗外飘渺的雨雾,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
只有这样的薄雨淅沥,才不会耽搁了赶路人的行程,更不会给百姓们来灭顶之灾……
这样缠绵的薄雨才像是梅雨季节,昨日那样大的暴雨,在她的印象中,好似已经又许久未曾见过。
然而今年,近日来却是连番的暴雨来袭,不只金陵,瑜城、之江等地更是如此,没有上报到金陵的也可想而知。
天灾人祸不可避免,但却能奋力的抗争,端的要看为官者作为与否……
且她坚信,若是这世道像兄长那般一心为民之人多过中饱私囊之人,那么,那些所谓气数将尽的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只是现在的为官者,心中似是早就已经被权势富贵填满,丝毫不会顾忌那到手的权势富贵上沾满了无数百姓的鲜血。
那样的鲜血淋漓,难道他们午夜梦回时不会又噩梦入境吗?难道他们也不怕那些无处藏身的冤魂前来索命吗?
想到这里,叶婉茹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有些讥诮凉薄的小来。
生前他们便是手无寸铁、奈何不得这些贪官污吏的穷苦百姓,死后想来也会依然心存恐惧吧?
毕竟那些个贪赃枉法之人各个凶神恶煞,有一个似是索命厉鬼一般的魂魄,手上的鲜血怕是不会比那些杀人无数的刽子手要少。
这样重的杀戮戾气,只怕是鬼魂也要退避三舍的。
可人活于世间,谁又不是被掌控着生死呢?
就像他们每个人一样、就像昨夜的事情一样,看似是轩帝掌控了他们整个叶家的生死,可他轩帝就真正是掌控生死的人吗?
他并不是,他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他的生死也仍旧被命运所掌控着。
他虽然为帝王,可也终究难逃一死!
只不过,她们与那些可悲的百姓一样,不能掌控轩帝的生死,只能奋力地让自己活得更久,好笑看着这样昏聩无道的帝王早日消亡!
带着他那些诡谲阴暗难以猜测的心思,都一起沉寂到幽深昏暗的地宫里去,再也永无得见天日之时!
“吧嗒——吧嗒!”
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又有些粘湿的触感。
想到出神的叶婉茹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就发现雪虎不知道什么悄无声息的跳到了床榻上,正小心翼翼地用它的舌尖在舔舐着她的手背。
毛茸茸的大脑袋微微垂着,好似察觉到叶婉茹看过来的目光,雪虎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眼睛回望着她,并抖了抖两只同样毛茸茸的耳朵。
看到这样憨态可掬又有些粘人的雪虎,叶婉茹脸上方才不知不觉便升起的那些阴暗想法轰然褪去,冷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她抬手揉了揉雪虎的小耳朵,而后轻叹一声。
看似威风凛凛的雪虎,经过昨日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不安,且又变得比从前还要粘着她,就连睡觉都睡在了床榻下面。
本就不算宽敞的床榻上,叶婉茹和呼延雪莹各据一方,现在体格壮硕的雪虎蹲在床榻上,更显得有些拥挤。
虽是拥挤了些,且她身上拥着的薄被也被雪虎踩在脚下,但叶婉茹并没有把雪虎赶下床榻的意思。
而一向不喜被人揉搓的雪虎在叶婉茹揉搓它的耳朵后,只是抖了抖耳朵,从鼻翼中喷出两股有些灼热的气息,便将大脑袋搭在了叶婉茹的腿上。
瞪着一双乌溜溜的虎目看着叶婉茹。
那样澄澈如水、又似是繁星闪耀的夜空,凝望着这双一双来自猛兽的眼,不知怎的,方才她心中升起的那些阴霾和那些阴晦的想法便渐渐消失在心里。
抑或是那些充满阴霾和阴晦的想法,已经被这样澄澈的目光所洗刷掉。
更让她心中感到有些悲凉的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她的心中所想已经尽然被阴晦所覆盖。
因为轩帝对待兄长的手段,因为轩帝轻信他人诬陷爹爹、更是对爹爹动了私刑,从而她怨恨轩帝,恨不得他去死!
她认为轩帝没有权利去随意的掌控别人的生死,但她在那一刻无比的希望轩帝死去,哪怕死在她自己的手里……
可若是这样的话,她与轩帝又有什么区别?更甚至去与那些贪赃枉法、只为一己私利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人一旦动了私心,所想所作所为都会以自己的角度去想任何的事情。
这也是最可悲的症结所在,她不愿以变成一个不顾周全,只为自己喜恶去行事的人,而这也是前天夜里爹爹刚刚教导过她的事情。
或许,那个时候的爹爹便已经察觉到她心境的变化,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说了那些话吧……
叶婉茹有些沮丧地抬手揉了揉脸颊,似是想要将方才心中的那些阴晦不堪都一扫而空一样。
轩帝会死,但绝对不是现在,更不应该死在她的手里,虽然她恨他。
再者,即使轩帝要死,也应该在所有的事情都打败于天下之时,而绝非是现在这般迷雾重重的境况下。
且她相信,即使发生了昨夜那样的事情,可爹爹虽然想要扶持兄长,但一旦事情关乎到国家的安危,爹爹还是会毫无犹豫的站在轩帝身边。
就像过去的那许多年,爹爹即使心中有怨,可依然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支持轩帝。
因为,只有轩帝在,整个朝堂、整个金陵、乃至整个家国才不会乱。
从前她有时会以为爹爹是愚忠,可现在看来,是她大错特错了!
爹爹自己心中有计较,关乎到家国存亡利弊的事情,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地站在轩帝一侧。
就像丞相李宏源、御史大夫顾言,乃至许多的朝臣一样,他们可能自成一体,去对付旁的势力,可一旦关乎到家国命运时,他们还是会选择家国至上。
这大约也是他们心中为数不多的善,即使这些善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之上,才并没有坏到彻底。
可也就是有了这样一群以小利为重,大利滞后之人的存在,朝堂上才会呈现一片乌烟瘴气……
叶婉茹想的出神,房门外虹玉却有些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正在前厅,还带了不少的赏赐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八章 皆乃天恩
听到这个消息的叶婉茹眼眸微垂,敛下眼中那些有些讥讽的神色,随后轻轻吸了口气。
嘴角边挂着一抹有些自嘲的笑容,就在刚刚,他才劝解自己不要成为顾言一类的人,可这不过一个转念之间,轩帝便又原形毕露……
“爹和娘……”
话一出口,叶婉茹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都已经接到消息,爹和娘那里自然也早就已经知晓了。
而轩帝下的赏赐,不论是公还是私、于情于理,他们叶府阖府上下都是要去谢恩的。
而雪莹妹妹因为她的身份,自然是不用去的,
叶婉茹只不过是起了个头,但虹玉在瞬间便明白了小姐想要问什么,她看了一眼依旧睡得香甜的呼延雪莹,而后压低了声音。
“老爷和夫人那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小姐您过去了。”
说着虹玉便轻步上前扶着叶婉茹步下床榻,偏雪虎看见叶婉茹有下床的意思,率先一步站起身来迈着优雅的虎步从床榻上一跃而下。
这一跳,雪虎倒是稳健且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地上,可它一跃而下带起的劲风和壮硕的虎尾却扫在了虹玉伸过来的手臂上。
虹玉站在脚踏上,身形一个不稳,便径直朝着已经站在床榻边上的叶婉茹扑了过去。
于虹玉所料想的不同,一只有些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即将倒下去的身形。
虹玉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眼中盛满着惊讶,大张着嘴巴看着叶婉茹。
“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虹玉虽然惊讶,但双眼还是飞快地打量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自家小姐。
打量完这一眼,虹玉脸上的讶然已经转变成了哭笑不得。
叶婉茹看虹玉已经站好后,便收回了双手,同时也在虹玉的注视下,缓缓地收回了刚才瞬间便扎起的马步。
“哎,你没事就好,我不就是用点学到的功夫把你接住了吗?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虽是这样说着,但叶婉茹的脸上还是有些羞赧的神情浮现,两颊上更是有少许的红晕浮起。
这还是她自从跟着师父学会了一点点三脚猫功夫以后,第一次在人前使出来。
如今被虹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叶婉茹面上和心里都有些不自在。
“哎哟我的小姐,奴婢受到的惊吓可不止一点点。”虹玉的表情有些夸张,但却还知道顾及着没有睡醒的呼延雪莹。
声音压得很低,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小姐,奴婢劝您日后可千万不要在人前显露你的武功了,让人看了不定要说出多难听的话呢!”
“虽然您不在意,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
虹玉微微蹙眉眼中有些担忧,压低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还不等她说完,便被叶婉茹打断。
叶婉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伸手捂住了虹玉喋喋不休的嘴,而后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睡的有些不太安稳的呼延雪莹。
走出房门后,叶婉茹轻轻地舒了口气,她知道虹玉说的这些都没有错。
毕竟经过昨夜的事情,若是有心人再添油加醋一些,不知道她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像她们这样生在官宦人家的女儿,自幼学习的便是女红、琴棋书画,学的是要如何知书达礼、温和大度。
言谈举止、行走坐卧皆是谨记礼仪规矩。本就不是江湖儿女、又不是将门虎女,像她这样的放在金陵一帮子闺阁小姐中,确实是有些特立独行的。
而这些,恰恰也能成为被人诟病的缘由,毕竟先前因为大将军一事,她已经被人扣上了“灾星、克星”的罪名。
她虽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昨夜的事情一经发酵,局势便会对在朝为官的爹爹大为不利,这个时候更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虹玉慢慢地走在叶婉茹的身后,有些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叶婉茹突然出了声。
“放心吧!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碰上寻常人怕也是只够自保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强身健体,方才若不是事出紧急,只怕我都要忘了会点子功夫的事。”
叶婉茹唇角微抿,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这时洵卉院的叶洵夫妻在接到管事传话后,正有条不紊的拾整着。
叶洵面孔严肃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任由佟安卉将他布满伤痕的脊背上缠上一层纱布,而后一件又一件衣服一层层穿好,最后又将腰带、香囊、玉佩等物一一挂在腰间。
这个期间,不只叶洵没说话,就连佟安卉也没有言语半分。
稍显沉重的气氛在收拾妥当后,佟安卉的一声叹息中被打破。
站在叶洵身前的佟安卉一手指尖拈着玉佩下的穗子,抬脸凝视着沉着面孔的叶洵,她的眼中已经微微泛红。
“老爷,陛下这不是羞辱人么?”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一片鸿毛一样飘落进叶洵的耳中。
叶洵微微垂下眼眸凝了一眼佟安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抬手用拇指拭了拭她已经沁出泪花的眼角。
“雷霆雨露、皆乃天恩,焉有拒绝之理?”
似是无奈地叹息又似是无可奈何的自嘲,叶洵说完这一句后便安抚地拍了拍佟安卉的肩膀,而后眼中带着一抹讥讽,步履稳健地向着外间走去。
是他高看的轩帝,但同时也再一次清楚地看清了轩帝的手段。
陛下赏赐兵部尚书叶洵一事,虽然不是明旨下诏,但还是有很多耳聪目明之人得到了消息。
这些人尚且沉浸在昨夜的事情中有些摸不清头脑,更看不清将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时,又一场轩然大波在一众朝臣之间掀起。
叶洵涉嫌通敌叛国一事的余波尚未平息,便又得到陛下的赏赐,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殿下闵柏淳的府中,已经整整枯坐了大半夜,且已经喝了大半夜酒的闵柏淳,听到这个消息后,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狠狠地将手中的酒壶掼到地上摔了个粉碎。...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八十九章 从今以后
酒壶摔在地上后,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伴着闵柏淳有些粗喘的呼哧声,让房门外伺候的一干婢女和小厮们都不禁抖了抖。
站得距离房门最近的大婢女听见这道响声后,眼神颤了一颤,而后已经顶在门槛外的双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些小厮和婢女们同样神色有些憔悴,眼睑上都泛着淡淡的青色,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大婢女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带着担忧的脸上现出一丝疲惫来。
自从昨夜王爷后半夜从宫中回来后,就把人关在房间里,叫人送进去许多酒以后,便不许任何人进入,且还叮嘱她们不能禀告王妃。
也不知道昨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王爷情绪真么的反常。
整整大半夜,王爷房间里始终未踏出半步,而他们这正院里伺候的人也没敢离开半步。
现在好不容易听见王爷出声了,却还是这样的声音,这让他们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心惊胆寒。
王爷虽然平日里待他们有些严厉,甚至是寡言少语的,但像昨夜那样不发一语的模样,他们却是从未见过。
一名站在大婢女身后的婢女眼中神色有些惊慌,伸手拽了拽大婢女的衣袖,声音中满是瑟瑟发抖的怯意。
“筱妤姐姐,要不、咱们……还是禀报王妃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筱妤姐姐,咱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王爷便的这么消沉,可再怎么说王妃也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咱们拿不准的事,指不定咱们王妃就能有办法了呢?”
“对呀对呀,要是再这么拖下去,王爷要是有个好歹,王妃主子还不是要治咱们的罪,况且也对不起王爷啊!”
“筱妤姐姐,你是咱们院里最得脸的人,这个时候你得给大家伙拿个注意啊!”
“哎!这回咱们府上不会也要变天了吧?”
“小月子,你还不闭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说风凉话?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就是!王爷平时待咱们不薄,你小子就是个没长心的狗东西!”
……
一干小厮婢女们都拥在大婢女筱妤的身后,小声地七嘴八舌议论着。
筱妤听见这有些纷杂的声音后,本就泛着血丝的眼中被气的猛地泛红,转头狠狠地盯着方才说风凉话的小月子。
这个小子不知好歹,三年前要不是王爷看他可怜,赏他一口饭吃,哪能有他今天的人模狗样?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真情她没见着,落井下石的小人她倒是看的清楚!
王爷的一片好心倒是喂了狗!
“管好你们的嘴,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敢在背后说三道四,别怪我心狠将他踢出这个院子!”
大婢女筱妤目光狠辣地盯在小月子身上,而后又一一扫过众人。
转过身后眼中的狠戾散尽,只留下一片担忧。
虽然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王爷的态度自然也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刚才小月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瑞王爷和瑾瑜王爷接连出了事,现在真的轮到她家王爷了吗?
难道是王爷们建府邸这一片地的风水不好?要不怎么自从这些殿下封了王爷以后,好像就没顺风顺水过……
训斥完了这些有些闹腾的婢女和小厮,大婢女筱妤虽然心中担忧不已,但对于上前去触碰王爷的霉头一事,她还是有些胆怯。
而坐在屋内的二殿下闵柏淳虽是瞪着猩红的双眼盯着地上的那些瓷器碎片,可还是早就将外面那些议论声尽数纳进耳中。
自己府中的人尚且如此,外面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只怕更是会说三道四。
漫天的流言蜚语,他又要怎么去面对?
呵呵,这个他已经不必担心了,父皇够体贴,昨夜便已经下令将他囚禁在这座牢笼里……
父皇他已经派人去给叶洵下了赏赐,只怕要不了多久,前来宣旨废黜王爷的诏书,便也会抵达他的府上。
闵柏淳的嘴角上挂着一抹冷酷至极的笑容,又带着些许邪佞。
呵呵,不知道叶洵那个老不死的,收到父皇的赏赐后会不会急火攻心,吐血而亡!
明明心中有怨,却还要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来,真是讽刺至极啊!
不只是叶洵,他亦如此。
恩威并施……这不只是父皇的驭臣之道,对待他们这些皇子亦然,谁……都跑不掉!
“呵呵……呵呵呵……!”
闵柏淳像是魔障了一样,瞪着猩红的双眼目光有些飘渺、漫无目的地在屋内的摆设上一一环绕,扫视一圈后,目光不可避免地又落回到面前那一片泅着酒液的碎片上。
这时,昨夜闻起来馨香扑鼻的酒气却带着一股让他作呕的味道阵阵扑鼻而来,像是面前摆着一团肮脏污秽一般,闵柏淳喉咙中一阵阵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吐出了些许浑浊泛着酒气和浊气的酒水后,闵柏淳瘫坐在地上,又发出一阵怪异且低沉的笑声。
父皇按住叶洵的事情不提,只是发令了自己。这么算来,也是父皇他舍弃了自己而保全了叶洵。
臣子有通敌叛国之嫌和一位王爷幕后操控整件事,并被褫夺了王爷封号,又囚禁于王府之中,这两件事虽然都是一个起因。
但人们的目光定然会被他这位被夺了封号的王爷所吸引,而非是叶洵那个老贼!
如今看来,父皇这也是在保护叶洵……而他,不过是一个不明所以稀里糊涂的替罪羊。
渐渐地,闵柏淳有些浑浊的眼中渐渐地清明了几分。
昨夜那老贼叶洵的状态十分惹人怀疑,现在的他有些怀疑,是不是叶洵和父皇联手做空了一个陷阱,让他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
目的,自然是为了保全老三那个混账吧?难道父皇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了老三的命?而下那一道密旨,怕也是想借此机会揪出谁是想要杀他的人……
毕竟,这个时候,不是谁都忍住不动心思的。
难怪了!难怪那日大王兄疾言厉色的训斥他,怕只是那时候的他也是明了的吧!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父皇,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般恨我不不死?”
闵柏淳嘴唇翕动了几下,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近乎一字一顿的说完这些话,而后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踉跄着脚步走到门口后,闵柏淳微微闭上眼睛,而后颤抖着双手,推开了他面前那一扇,足以将流言蜚语和各色不怀好意的目光全都阻挡的房门。
“从今以后,我便不是王爷了,依旧是二殿下,我会一直在这座牢笼中……而你们,爷将会随我埋葬在这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九十章 风水轮流转
也许是自闵柏淳口中说出的话语太过让人震惊,也许是闵柏淳阴沉的面色和冰冷狠戾的语气太过让人心生恐惧。
直到这些话语落地好一会儿,就连回声都已经消散的时候,站在门外的一干婢女小厮们都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全都一脸怔忡又有些畏惧地看着站在门槛里,面色惨白、额头一角带着伤口浑身酒气的闵柏淳。
闵柏淳昨夜自从宫中归来以后,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出去,更是在地上瘫坐了大半夜。
这一身被他格外看重、象征着王爷身份的蟒袍如今已经皱成了一团菜干一样,皱巴巴地耷拉着,好似连那掺杂着金银细丝的绣线都失去了色彩。
一手撑在门框上,闵柏淳脚尖紧紧地顶在高高的门槛里,看着那些在眼中越发昏暗无光的草木、看着那些神色怔忡的下人们,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出去一步。
虽然这件事情他努力的说服自己去接受,可真当说出来的那一瞬间,闵柏淳还是感觉到心中仿佛有千斤重一般。
这件事情仿佛是一块大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从今以后,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玥王爷,而是一个被囚禁在华丽牢笼里的阶下囚。
他失去了他引以为傲、寓意不同凡响的封号,他也只是一个被囚禁的皇子——二殿下。
这样的称号明明他以前是听惯了的,可现在想想,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已经忆不起,那些曾经唤他二殿下的人,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谄媚的、恭敬的、小心翼翼的、轻视的、胆战心惊的……
或许这些情绪都有,混乱的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神色到底如何,只记得,自从被封为玥王以后,那些人脸上带着谄媚的恭敬。
这些恭敬不是因为他甚为皇子的身份,而是他寓意不同的封号。
“玥”,传说中,是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神珠。
初得封号时他的喜悦、激动、无所适从的心情恍如昨日一般。
那时他也以为父皇赐下这个寓意别样的封号,是有意在将来的某一日,顺理成章的立他为太子,而父皇便是德行兼备、治国有方的那位帝王。
那时他以为他对于父皇来说,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并且就在昨日他也曾一直这样以为的。
可经过昨夜的种种,他早就已经明了,从前的种种所想,都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父皇待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相比于大王兄和老七他们,对他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的冷漠。
他的处境也只比老三好那么一点点,而这一点点也是微不足道的。
老三被父皇下了死命令,那是因为他得了虎狼之疾,一旦被传染,恐怕少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这样令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虎狼之疾,父皇又如何不会怕呢?
可他却不同,不过是因为一个模棱两可、漏洞百出且可笑之极的理由,便处置了他……
若是老三被治好,尚能留得一命在,那么等他从瑜城归来之时,他依然是那个风头两无的双封号王爷,而他却已成为无召不能踏出王府半步的阶下囚……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这个王爷身份,更是断了他能争夺太子之位的可能!
父皇的手段很气狠辣!
他记得昨夜皇城门外,顾清临叫他“二殿下”时那种带着轻蔑不屑的眼神,和傲慢目空一切的狂妄口气。
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不过是一个权臣之子,都敢爬到他的头上来作威作福!
还不就是看他彻底的失势了,看他被父皇无情的抛弃,看他的主人终于能踩在自己头上了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中的闵柏淳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阴鸷,狭长的眼中露出的尽是凶狠阴翳的目光,好似比阴沉沉的天空还要让人感到沉闷和胆怯。
这样浑身满是阴郁气息的王爷他们没有见过,且王爷所说的话也足以让他们心中震惊,以至于他们只一心顾着惊慌和怔忡,竟然都忘记了行礼。
这种情形落在闵柏淳的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怠慢和轻视。
狭长的眼眸一一扫过众人的脸,闵柏淳嘴唇翕动了两下,从他口中冒出一串低哑的嘲笑声。
“呵呵呵!”
不知道怎么回事,距离房门口最近的大婢女筱妤听见这样极为怪异的笑声后,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便反应了过来。
“奴婢见过王爷。昨夜大家伙守了您一个晚上,这会怕是脑袋还有些懵,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您不要和奴婢们一般计较,免得您再气坏了身子。”
大婢女筱妤像是没听见闵柏淳刚才说的那些话一样,端着双手恭敬地福一福礼。
其余的婢女和小厮们在大婢女筱妤的提醒下,都恍然回神,连忙对着站在门里始终没有踏出半步的闵柏淳行礼。
“嗬!”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头顶和微弯的脊背,闵柏淳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方才他话说的清楚,他们自然也听的清楚,现在装作恍然不知的模样,只怕不只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恐怕也是心中存了希望的吧?
呵呵,信与不信,该来的也总归是会来的。
闵柏淳看也不看这些人,便略微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伸手将这一扇木门紧紧关闭。
同样几乎一夜未眠的瑞王殿下闵柏涵,早在天色刚刚渐明的时候,便从床榻上起身。
虽是近乎一整夜没有休息,但闵柏涵的状态却与消沉的闵柏淳大相径庭。
昨夜里,闵柏涵因为太过兴奋难以自持,也饮了不少的酒,现在却半点醉意也无,反而看上去精神奕奕。
只穿着一身里衣的闵柏涵一刻也坐不住,一张脸上满是溢出的笑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双眼不时地看向桌上的沙漏。
昨夜他听到消息后,便已经命人今早去顾府请顾先生前来府上一叙。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顾不得避嫌了,更是顾不得此等行径会不会引来轩帝的侧目,只想尽快的看到顾清临,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老二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哈哈!如今终于知道什么是风水轮流转了!”脸上泛着红光的闵柏涵抚掌大笑一声。...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九十一章 老不死的
瑞王殿下闵柏涵的脸上再也没有了昨夜最开始出现的纠结和烦恼,只有满心的喜悦。
在他看来,顾清临不过是略施小计便让老二失去了他费尽心思得来的爵位,而且这一次还要让闵柏淳把吞下的那些势力全都如数吐出来。
只怕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郁卒的地方。毕竟父皇只是褫夺了他的王爷封号,也紧紧只是囚禁他在王府中。
一没有把他贬为庶人革除了皇子名号;二没有收回王府,还让他住在那里,这就表明了一旦时机成熟,老二闵柏淳会翻身也未可知。
闵柏涵咬了咬牙,脸上洋溢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他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要找顾先生问一下昨夜的具体情况,更想让顾先生给拿个主意。
看看能用什么办法,让老二闵柏淳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他清楚他的野心,也了解了他的能力,这才是让他有所忌惮的地方。
若是将来有了机会,他一定会以雷霆之势重新回到朝堂上,虽说那时他们二人的势力已经有了云泥之别,可既然能有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为什么还有留给他一丝喘息的时机呢?
斩草不除根,他日必定就会卷土重来。
与其日后再做抗衡,不如趁现在就彻底的断了他的可能。
这样也算免去他的一个心腹大患。
想到眼下的情势,明显是他一家独大,闵柏涵脸上的笑意便怎么也无法收敛。
而他现在也无比地期盼见到顾先生!
“顾先生堪比智多星啊!也堪称是不世之材啊!”
闵柏涵兴高采烈地喟叹一声。
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洋洋自得的骄傲感,若不是他眼光独到,率先将顾先生收入麾下,只怕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的人就会是他了!
血亲之间,总会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同时也好像是心有所感一般。
昔日的玥王府,如今的二殿下府邸中,一直阴沉着脸的闵柏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好似心情十分开怀一般,大笑一声。
“哈哈哈!”
闵柏淳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狼藉,手捂在脸上,看不清眉目间的神色。
屋里的闵柏淳这道笑声,让门外那些还没退散的婢女小厮们更是心中一惊,都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紧闭的那扇门里。
大婢女筱妤有些苍白憔悴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泪痕,泛红的眼眶中更是布满担忧。
她是从宫里跟出来伺候王爷的,王爷这副模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就连当初大殿下比她家殿下率先封王时,她都没有见过王爷这个模样。
那么现在看来,王爷刚才说的话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可是就惊了发生了什么,不过一夜之间王爷便被贬,这对心高气傲的王爷来说,只怕是致命一击……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行,不知道珍妃娘娘知不知道王爷的事情,而且这件事若真像王爷说的那样,一会儿宫里就有人前来宣旨,只怕王妃那边也是瞒不住的……
这会守在门外的婢女和小厮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便都压下满腹的心事,静悄悄的退了下去。
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院落,大婢女筱妤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六神无主的她没有退下去,也不知道该去哪。
她只想这么守着王爷,等王爷渡过这一道难关,变回从前她熟悉的那个王爷……
站在屋内的闵柏淳,已经把身上那件褶皱的不成样子的蟒袍脱了下去,被夺了王爷位,若是他再穿着这样一身衣裳,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法。
即使他心中有一千个不愿,也是别无他法的。
况且他相信,凭着他闵柏淳的雷利手腕和睿智头脑,不会止步于一个被囚禁的皇子!
只穿着一身里衣的闵柏淳眼中瞳仁冷冷地一缩,而后走到桌案前,拿起火折子点燃,而后看着这跳动的焰心嗤笑一声。
随后双眼微眯,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在了他脱下来的那一身蟒袍上。
沾了酒水的蟒袍不过在瞬间便被点燃,窜动的火焰照亮了闵柏淳阴鸷的脸,也照亮了他嘴角上那一抹冰冷的笑意。
终有一日,他失去的还会再夺回来,而这个期间就是他养精蓄锐的好时机,更是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之时!
他的颓废、他的意志消沉,都不过是为了迷惑世人罢了!
否则,包括父皇在内的许多人,又怎么可能对他彻底的放下心来?
闵柏淳有些发白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两下,一句似是透着鲜血的话语便轻轻吐出。
“呵呵,看吧!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顾府中淮清院里的顾清临睁着有些朦胧的双眼,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这半夜里他一直迷迷糊糊,始终未能真正的入睡,这会天色渐渐明朗后,仍旧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头痛且感觉有些乏力的顾清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闭了闭眼,一道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啊……”
只是张了张嘴,顾清临便放弃了想要说话的念头,喉咙里似是堵着一团被点燃的棉花,火辣辣的痛感让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说话。
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啊!
顾清临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同时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相约,不知明日他和婉儿相见,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是剑拔弩张还是冷淡平常?
只怕更多的是刨根问底的追问吧?
顾清临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憨傻的笑容,随后便紧紧地拧起了眉头。
昨夜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这会才是真的痛苦万分。
这么想着,他抬手便推到了手边的烛台,“咣当”一声轻响,随后他便听见外间有走动的声响。
听到这道脚步声后,顾清临轻舒了口气。
守在外间的小厮二狗走到里间便看见顾清临侧身躺在床榻上,脸上有些许的绯红,一双眼睛也是半睁不睁地看着自己。
“少爷,您知道吗?今儿一早大少爷便被老爷下了命令,让他今日便启程前往岳山城,这会大少爷院里正闹得人仰马翻。”
“还有啊少爷,小的听说陛下派人去给叶大人府上送了赏赐过去!这陛下还真是仁厚啊,虽然说昨夜叶大人的嫌疑被洗清,可陛下到底还是不计前嫌啊!”
接连说了好几句的小厮二狗没有得到回应,脸上端着一张笑脸道:“少爷,您看您这身子骨还是弱了些,小的一早就给您请了大夫,您再等等啊!”
侧躺着的顾清临没看二狗,而是沉了沉眼中的神色,憋了半天后声音嘶哑地咒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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