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权谋之道
叶婉茹独自站在山巅上,挥拳踢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虽然看上去仍旧有些力道不足,但这已经是她这几天苦练下来的结果。
那日,到最后冷珏只说了一句:她不算是一个纯粹的师父。
不算是一个纯粹的师父,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很疑惑,问了一次冷前辈,冷前辈却说时候未到。
这时绝情三侠走了过来,叶婉茹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习武并非一朝一夕,我教你的也不过是些自保之术,若是武功高强便可解决一切,我的事情也不会拖到今日。”冷珏语气有些怅然。
叶婉茹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聆听着冷珏的话。
“能让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悄无声息的死于非命,可见背后主谋非但拥有莫大的权势,更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诡谲心思,你若执意调查那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就要学习一些权谋之道,好与之抗衡。”
冷珏虽板着面孔,语气却有些语重心长。
这时一直安静站着的穆青黛走上前来,唇角依旧挂着一抹温婉的笑容。
……
半月后的清晨,叶婉茹穿着来时的那一身衣服,山顶凛冽的晨风舞动裙摆,雪虎像是知道她要离开一样,一直黏在她身边。
绝情三侠站在决绝阁的回廊前,她们三人手中都拎着一坛酒,唯独艳娘手中拎着两坛。
叶婉茹莲步微动,行走间裙摆随风翻飘,一只只彩蝶在她脚前舞动,接过艳娘手中的酒坛。
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扑鼻而来。
一旁蹲坐的雪虎闻到酒香气,腾地站起身,带起了一阵雪花飞舞,摇晃了一下尾巴,迈着优雅的虎步走了过来,大脑袋亲昵的蹭了蹭叶婉茹的腿。
“多谢三位师父这段时间的悉心教诲,婉茹敬三位师父。”叶婉茹朗声说完,双手捧着酒坛,喝了一口酒。
“多谢艳师父的鸳鸯蛇,为婉茹结了体内的隐患之毒。”她边说边摸了摸眉心的一点胭脂痣,晨曦的照耀下,胭脂痣中隐隐流动着一点流光。
说罢叶婉茹拖着酒坛又喝了一小口,浓郁的酒香气四溢,一旁的雪虎煽动鼻翕,用毛茸茸的虎爪推了推叶婉茹。
“行了,茹丫头别谢来谢去的,我们三姐妹既然收你为徒就当尽师责。”穆青黛抬手接过叶婉茹手中的酒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谋绝非等闲之辈,你切不可急功近利免得前功尽弃,你已身在漩涡之中,诸事小心方可护得周全。”冷珏面目严肃,语调清冷,口中却说着关切的话语。
“小丫头,且回去吧,老娘和她们两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在山上呆烦了,会去找你的。”艳娘甩甩手中的绢扇,半掩在面上,许是山风吹久了,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叶婉茹拱了拱手,“三位师父多保重!”
雪虎亦步亦趋的跟在叶婉茹的身旁,送她走过长长的密道,看着她上了马车后,仍旧驻足于风雪中目送她远走。
第九十一章 一滩烂泥
顾府中芙蓉园内,刚入了夜院子里的各处灯笼便点燃,整个芙蓉园内灯火通明,屋里更是传出一阵阵舒心的爽朗笑声。
屋里顾清临坐在软榻上给老夫人讲着一路上听来的趣闻,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一双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
又讲完了一段,顾清临接过侍女奉过来茶喝了两口,便仰靠在软榻上歇息。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来给老夫人讲一些趣闻,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自从那天后顾言却一直没再找过他,实属有些怪异。
笑了一会儿老夫人突然伸手指了指外面燃着的大红灯笼,红润的面上一脸慈祥:“乖孙哟,祖奶奶乏了,你看咱们祖孙俩已经聊了两三个时辰咯,天儿都黑了。”
“祖奶奶您早些歇息,孙儿明日再来给您请安。”顾清临打了一个哈欠摇晃着从榻上下来。
“属你最心疼祖奶奶!”老夫人抿着嘴笑,伸手点了点顾清临眉心。
而此时,慎言院内的顾言仍旧稍有怒气的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荤六素八样菜肴,菜肴却一口未动,倒是一壶酒下去了大半。
顾言看了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一手握成拳头砸的桌子咣咣响:“这个不孝子,真是要气死我了,这么多天竟然还不过来请罪!”
这时,一位穿着枣红锦袍的高大男子步履匆匆走了进来,行走如风,颇有些气势汹汹。
进到屋后来人敛了一身的怒气,先恭敬的行了一礼,扫了一眼桌上的情况,口中担忧道:“爹,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厨子做的不合胃口?”
“胃口?有这样的逆子,换一百个厨子老子也不可能有胃口!”顾言冷哼一声,有些咬牙切齿。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顾言抬头看了一眼匆匆赶来的顾从云,有些疑惑。
顾从云本来压制的怒气,似是一下找到了宣泄口,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这次清临做事实在是太没轻重了!冯叔叔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他怎么能这么做,况且没了冯叔叔这条线,咱家得损失多少银子!”
“下面办事的人贪些许银钱,咱们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上下打点通关系哪里不需要银钱?老二这是在断咱们顾家的财路啊!”
“这件事情可不止是震慑冯叔叔一人,下面那些办事的人以后谁还会替爹您真心卖命,若是稍有不慎,清临再带人闹这么一出,以后谁还敢靠近咱们顾家!”
顾从云语气激愤的嚷嚷完一通,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痛心疾首道:“爹,不能再让清临这么胡闹下去了,会毁了您一手创下的家业。”
顾言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桌前一语不发,脸色发紫,可见气的不轻。
“老爷,二少爷已经从老夫人的院里出来了。”门外一名小厮禀报着。
“去!把他给我带过来,不,把他给我绑过来!逍遥了这些天也该得到惩罚了!”顾言气急败坏的抓起酒壶摔向门外。
门外的小厮被酒壶摔碎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诺诺称是,便转身离开。
“爹,您消消气儿,咱们顾家还靠您撑着呢,您是咱们顾家的顶梁柱,老二那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您若是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顾从云边给顾言捶背边劝慰道。
暴怒的顾言面色稍缓,叹了一口气:“若是老二有你一半省心,爹也就放心了,顾家以后还是要靠你这个当大哥的!”
第九十二章 认错?我认什么错
出了芙蓉园的顾清临背着双手迈着四方小步,慢慢悠悠的走着,他伸开长臂从路旁的寒梅树上折了一段枝条,斜叼在嘴里。
“二少爷,您等等!”
听见压低的呼喊声,顾清临转过头就看见一名小厮向他走过来。
他看清了小厮手里的东西后,一挑墨眉,勾起一边嘴角,咬着枝条口中含糊道:“怎么着,又来这套?”
小厮抖了抖拿着绳子的手,嘴里讪笑了一声,靠近后压低了声音:“二少爷,小的给您绑松点,保准儿比上次还松,并且老爷还看不出来。”
顾清临懒洋洋的弯曲着手臂,斜眼睨了小厮一下,一脸探究:“本少爷听说你最近跟张小丫头走的挺近?”
正在低头绑绳子的小厮干笑了两声,连声道:“二少爷,小的给您松点、再松点。”
双手被捆绑住的顾清临,抬头看了看夜空中那轮朦胧的月,摇摇头嘴里叹息了一声:“这么好的月色,少爷我真想吟诗一首啊!可惜了、可惜了!”
小厮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看夜空,他没记错今儿是初三啊,轻问了声:“二少爷,哪有月亮啊?”
……
一路上顾清临都像在散步一样,一步三晃走的很悠闲,嘴里不时学几声鸟鸣,引得檐下笼里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时再向走过的侍女轻佻的吹一声口哨,惹得一帮侍女羞红了面颊低头不语。
等进了慎言院,走过长长的九曲回廊,顾清临便看见灯火通明的院里正房门大敞着。
这是摆好了架势等着他呢!顾清临轻嗤一声,吐掉嘴里的树枝,踯躅着脚步向前走去。
到了大敞着的房门外时,小厮禀报道:“老爷,二少爷带到。”
正房门到饭厅还有一段的距离,顾清临撇撇嘴角四下打量着,侧头在肩上蹭了蹭面颊,表情一变、委屈极了,脚步踌躇走了进去。
门外小厮将大敞的房门关闭后,看着屋内影影绰绰的三道人影,小声嘀咕道:“打死他,打死他!”
进了内厅顾清临便看见,沉着脸的顾言和满桌子未动的菜肴,还有同样满脸怒气的顾从云。
他有些意外的叫了一声:“哟,大哥也在呐!”
“我不是你大哥,你是我大哥才对!”顾从云站起身来,有些头疼的摇头摆手。
“不用谢!我知道大哥你有些难为情,可你也不用搞得这么隆重吧?”说着顾清临晃了晃被捆住的手臂。
顾从云眉头一拧,眼中疑惑:“谢你?”
“是啊。”顾清临轻眨了眨眼,点点头。
顾言看顾清临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的火冒三丈,抬手掀翻了桌子,怒吼道:“你这个逆子,别以为仗着你祖母的庇佑我就不敢动你!”
满桌子的杯碟碗盘和菜肴翻飞,顾清临恰好站在桌子对面,汤汁飞溅,他连忙跳起来左闪右避。
顾从云抚了抚额,面目严肃的训斥道:“二弟,你看看你哪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模样,整个人跟街上演杂耍的似的,你也不嫌丢了爹的脸面,还不快给爹磕头认错!”
原本嬉笑的顾清临突然面上带着一丝诧异,口中讶然道:“认错?我认什么错?”
……
而此时在距离金陵城两百里外的溪夏城正在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而碰巧叶婉茹刚刚达到此地。
第九十三章 账本
顾言听后面色青紫,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清临,口中冷漠道:“逆子,你是要把顾家毁了你才高兴吗?”
怔楞了一下,旋即顾清临像发狂似的大笑,他笑的弯了腰,就连眼角也沁出一丝水光来。
他看向顾从云,口中问道:“大哥,你还真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天衣无缝吗?”
说罢他晃了晃被捆住的双手,斜睨着眼神看着顾从云,随后垂眸看着手上的绳子,口中念叨了一句:“有点疼啊!”
顾从云眼中闪过一丝孤疑,沉吟了须臾后看了看顾言的脸色,还是上前解开了绳子。
“现在能说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从云语气不善。
甩掉绳子后,活动了一下手腕,顾清临眼角一道冷光,口中轻吐了两个字:“账本。”
“账本?”顾从云有些震惊的睁大了眼,随后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面色不变,顾言三角眼中瞳仁微眯,沉声道:“说下去。”
顾清临在顾言的冷目注视下,伸出长腿勾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舒了一口气,不停地甩着手腕。
“账本嘛、当然是老冯留下来的。”顾清临嬉笑一声,从一旁软榻的矮几上端起凉了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而后口中冷笑道:“老冯把和咱们家所有的交易往来都记在了账本上,时间、地点、数目全都清晰在册,他记下来目的为何,不言而喻,届时他把账本交到新主子那里,不仅搬倒了爹这座大山,或许还能取而代之。”
一旁的顾从云双股有些瑟瑟发抖,面色也有些青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淌了下来。
“大哥,你好像很害怕呀,不过你放心,这不有我在呢么!”顾清临拍了拍顾从云的肩膀,拽着他的衣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顾言眉头锁起,现在朝中大臣们已经隐约站好了队伍,而他却一直在游移不定,毕竟这可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赌局。
“你又是如何想到会有账本存在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那日我从考场出来,本想寻一处赌场去玩两把,却恰巧看到一道背影肖似二殿下身边的人,我一路跟了去,便见那人鬼鬼祟祟的进了老冯家的大门。”
“我晚上派人去查了查,果不其然,老冯不只与二殿下有往来,更是已经搭上了现在风头正盛的大殿下,不过现如今账本已经被我一把火烧干净了。”
“这个老冯倒是个八面玲珑的滑头,除了三殿下以外,几位年长的殿下老冯是一个都没错过,若将来谁做了太子之位,他自认都会青云直上,殊不知,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最让人所不齿,他最后的结果难逃一死。”
顾清临面上带了几分讥讽,整个人坐在椅子上腿一抖一抖的,“像老冯这样四处逢迎、自作聪明的人大有人在,这就是不多读书的坏处!”
说罢他看了一眼正在发愣的顾从云,嘴里笑着调侃了一声:“大哥,你就应该多读书!”
“爹,好在让二弟弄巧成拙的发现了账本的存在,不然……”顾从云从震惊中走出,恍然惊醒般。
顾言眉目一扫,出口喝住顾从云的话,“你这次做的还算不错,这件事就先这么算了,你先回去吧!”
顾清临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震,看来顾家两父子要背着他密谋些什么,他要赶紧融入其中,才能调查出一切真相。
第九十四章 挑衅官府
一个月前,溪夏城太守李大人府中。
清晨,门房的侍卫开门便见到大门上插着一把带着蓝璎珞的飞镖,飞镖下插着一封书信。
何人这么大胆敢来这里挑衅,太守可是一方大员,侍卫心中震惊不已,脚下不停,连忙奔到后院向李太守禀报。
刚刚起来的李太守穿着一身亵衣,睡眼惺忪的接过侍卫递过来的书信。
刚看了一行字,他眉头有些微皱,看到后面时,却是大笑不止,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褶子。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齿小儿,当我太守府是市井菜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太守脸上还带着一丝未退去的笑意,右手拇指捻着纸张角落上的一朵五瓣腊梅,花蕊上鲜红的胭脂染红了他的拇指。
他嘴里不屑的啐了一口,旋即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转身后他走到内室,拧动了一下书案上摆放的一方砚台,咔咔几声,一间暗室出现在书架背后。
他走进暗室看了看紫檀架上,安好摆放在那的半尺高羊脂玉雕像,嘴里不屑的冷哼一声。
李太守双手拿起雕像,爱惜的摩挲了片刻,眼中划过一道狠戾。
当他走出房间后吩咐了一声:“加强守卫,如若这帮人真的敢来,定叫他有去无回。”
“是”一男子应道,随后他捡起地上揉成一团的纸张,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月后定取你府中的玉雕像。
……
此时,一个月已过。
在溪夏城中最繁华的名景街上有一家最大的钱庄:万福庄。
万福庄虽是一家钱庄,风格却一点都未沾染了银钱的俗气,反倒有几分儒雅的清秀之气。
木质的三层小楼处处雕梁画栋,楼顶上碧瓦朱檐,四面檐角各列了五尊垂脊吻。
屋檐下悬挂一匾额,上面白纸黑字书写着万福庄三个大字,三个字,字字遒劲、笔锋苍劲有力,颇有风骨,像是出自大家之手。
平日里钱庄往来的客人并不大声喧哗,彼此见面都会拱手揖礼,遇见熟识的人才会驻足低语几番,每个人面上都带着清浅笑意。
然而这一日,原本静谧的钱庄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刻,在钱庄三楼窗外的围栏前,有数道绳索与旁边那栋酒楼的屋顶相连,一男子涕泪横流的被悬挂在绳索上,这位男子正是太守李大人的独子。
围栏里站着两位脸上用粉墨画着脸谱的人,脸上都在浓油重彩的装扮下辨不出一丝真容,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手中拿着一支燃烧的火把,好像随时都会点燃绳索。
突然这人冷笑一声,嘴里唿哨了几下,便有四位同样装扮的人,推搡着五名脸上罩着黑布罩的人走了过来。
来到围栏前时,那五名罩着黑面罩的人膝窝都被踹了一脚,五人便跪在地上,其中一人身体僵硬,显得有些怪异。
在钱庄的大门前聚集了不少的士兵和百姓,其中县丞和衙役们更是急得一头大汗,这上面被劫持的哪是诸位大人家的公子,分明就是他们的项上人头啊!
这时几辆马车疾驰而至,纷纷从车上下来数十位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手中都紧攥着一封信。
“我的儿,我的儿在哪呢?”
“放了我的儿吧,这是要了我的命啊!”一名妇人面色苍白向着围栏里张望。
“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只要你不伤害我儿子。”
“我已经按照信中所说,准备好了银两。”
几位妇人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银票,放进从楼上吊下来的竹篮里。
……
一声声求饶声、妇人呜呜咽咽的哭声、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种种声音掺杂在一起,万福庄门前的声音竟赶超了往日整条街的喧闹声。
“我的儿、我的儿啊!”围栏上一男子以手掩面做哭状,学着刚才的那位中年男子。
引得同样装扮的几人放声狂笑。
“安静!”突然男子声音一冷。
喧哗的人群逐渐静默下来。
“郭大人,你不是恨不得你三儿子去死吗?平日里总骂他是废物,怎么现在看上去倒有些心疼了呢?”这人一脚踩在栏杆上,一手指着人前穿着墨绿长袍的中年男子。
被点了名的郭大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停的拱手作揖,嘴里求饶道:“小老儿平时说的都是气话,您要多少银子我都给,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儿子吧!”
“不、不、不,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这人笑了一声,摇摇手指。
自从叶婉茹三人的马车进了溪夏城里后,便见到街上的百姓都步履匆匆的往前方奔跑,口中喊着:“前面好像出事了!”
坐在车厢里的叶婉茹和虹玉二人有些面面相觑。
“小姐,这些人怎么看上去很是慌忙?”虹玉落下掀开的窗幔有些不解。
叶婉茹也同样疑惑,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何事,看着有些空寂的街道上,她的心飘忽了一下。
当叶婉茹三人赶到时,便见到黑压压一群人围在万福庄门前,而钱庄三楼栏杆外上的人也映入她的眼中。
“小姐!”虹玉看到绳索上被吊着的人,吓得惊呼一声。
叶婉茹安抚的拍了拍虹玉的手,秀眉轻蹙看了一眼后,便将视线扫向那几位画着脸谱的人。
楼上的人突然出声:“既然诸位大人这么在乎你们的儿子,那便猜猜看,若是猜对了我就放了他,但机会只有一次!”
这人说完显得有些异常兴奋,双手抱在头上,嘴里发出一阵怪笑。
“你们谁先来?”手指一一点过下面站着的那几位大人。
“呜呜——!”
跪在地上的五人嘴里发出呜呜声,扭动着身体。
其中一位蔡大人眼珠转了几转,他们虽被堵住了嘴,却还是能发出声音,若是他……,想到这他便走上前去,抱拳道:“老夫先猜。”
“呵,我看蔡大人好似胸有成竹啊,哈哈哈,真是激动人心呐!”这人兴奋的鼓了鼓掌。
蔡大人清了清喉咙道:“老夫平日在家最爱吃的是什么菜?”
带着黑面罩的五人里、其中一人嘴里发出呜呜声,身体也剧烈的扭动着。
“就是他,他是我儿子!”蔡大人有些激动的伸手指向那人。
“蔡大人家的儿子啊……”这人拉长了声音,弯腰在那五人背上看了看,仰起头灿笑了一下,“你猜错了哦!”
这人手捂在眼睛上,“蔡大人可好好看看,这才是蔡公子!”
说罢两位同样装扮的人,上前提起其中一人推下了栏杆外。
“砰”的一声闷响。
第九十五章 蓦然回首
一滩嫣红泅在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刺鼻的血腥味在人群中弥散开来,蔡大人和夫人更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人群中的叶婉茹凤眸深沉如潭水,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虹玉吓得向叶婉茹身旁凑了凑。
目光一直看向楼顶几人的叶婉茹,却惊奇的发现其中一位原本大笑的人,在看到蔡氏夫妇晕倒时面色突然僵了僵。
怀瑾嗅了嗅鼻子,轻声道:“这不像是人血的味道。”
本就觉得有些蹊跷的叶婉茹心中更加怀疑。
这时带刀的衙役们纷纷凑上前来,想要拉起地上的尸体。
“你们别动啊!若是再上前一步,少爷我就要没命了!”被吊在半空中的太守独子尖着嗓子大吼一声。
这男子晃了晃绳子,太守独子挣扎的更厉害了。
“别玩了,时间差不多了。”楼上另一人看看了天色,轻语一句。
男子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我还没玩够呢,太可惜了!”
他口中发出一声唿哨,随后那六位画着脸谱的人提着几个袋子,猛地将袋子扔向人群,袋子里的银票像雪花似的纷纷扬扬。
“是银票!”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轰的一下人们开始纷纷抢钱。
而房顶的六人走到木楼一侧顺着高大的一排竹枝滑了下去,向暗巷里跑去,这时暗巷中纷纷跑出数十位与他们相似的人。
急匆匆赶来的李太守颤颤巍巍,看着绳索上被吊着的男子,口中大喊:“快快快!快将那个废物放下来!”
绳索上的人听见喊声后看了一下他爹的表情,鼓起腮帮吹了吹额前飘落的一缕碎发。
“快去看看蔡公子。”县丞吩咐了一声。
一名衙役上前拉起地上的尸体,揭开黑面罩,赫然发现里面只是一具稻草人,他紧皱眉头拔出手中的刀划开稻草,草人的肚子里和头部分别装着一个已经摔碎的西瓜。
原来是西瓜被掏空,里面注入了畜?生的血液,这才造成了假象。
这时几名衙役上楼揭开跪在地上四人的黑布面罩,惊讶的发现他们只是监牢里前几日私逃的死囚犯。
这五人中除去一具被塞了西瓜的稻草人,并没有几位大人家的公子。
叶婉茹轻舒一口气,紧攥的手也悄然放开。
“小姐,这些人可真够顽劣的!”被吓得眼角噙着水雾的虹玉嘟嘴道。
看到这一幕后,李太守一拍大腿,“中计了!”说罢带着士兵急匆匆离去。
……
翌日,顾清临站在院中逗了半天鸟儿忽的丢下手中的树枝,“好无聊啊!”他边说边抻了个懒腰,随后向一旁的小厮招了招手。
“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地儿没?
“少爷,听说祥和楼近几日新推了两道名菜,您不去尝尝吗?”
“走着!”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和煦的阳光透过密密的松针缝隙倾洒下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摇曳的光晕。
顾清临坐上马车上看着熟悉的街景,哒哒哒的马蹄声,像是敲在他的心上,眼中有丝丝痛苦闪过,蓦地放下窗幔,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敛入漆黑的眸中。
“少爷,前面就是祥和楼了。”马车忽停,小厮声音响起。
步下马车的顾清临抬头看了看匾额,唇角勾起,抖了抖袖口,一把折扇从袖中滑落,他打开来扇了几扇。
“少爷,您不嫌冷啊!”小厮咧了咧嘴。
顾清临合拢折扇敲在小厮头上,“这叫风雅你懂什么!”
小厮捂着额头憨笑两声,突然手指向前方,“少爷,您快看,那里有个美人儿!”
他顺着小厮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位少女站在一处商铺前,手中拿着一支串紫檀手串。
少女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一抿,两处浅浅的梨涡出现在脸上,明亮的凤眸里却又有着一丝化不去的沉痛怀念,好像就连这灿烂的阳光都不能驱走她满身的悲伤。
顾清临心中猛地一震,心心念念的人想不到能在这里相遇,犹豫了一下,他原本走向酒楼的脚步蓦地转了个弯,慢慢悠悠的走到小摊前,墨眉一挑。
他上前一把夺过叶婉茹手中的手串,顺手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晃动手腕、口中轻佻道:“我戴正合适,这位姑娘是买给我的吗?”
“小姐,咱们走吧,怀瑾应该给老夫人买完糕点了!”虹玉拉了拉叶婉茹的衣袖。
叶婉茹看了一眼面前的纨绔子弟,带着虹玉就转身离开。
“小姐,想不到刚回到金陵就碰到这种无赖。”虹玉低语。
“少爷,他们可要走了,平日里您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一位美人儿的!”小厮在他身边颇有些跃跃欲试。
顾清临双眼微眯,看小厮这样往日里没少跟他家主子做当街拦人的戏码,他轻笑一声,追在叶婉茹身后,口中道:“姑娘别急着走啊,这手串你不要啦?”
突然他耳朵动了动,一道风声从头上而来,抬头便见一只花盆正在落下。
他猛地上前一下扑到前面的人,怀中人被他压在地上,他的心狂跳不止,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窜入他的鼻息。
“你这个登徒子!”
面上一片暗影,手臂也被压住,叶婉茹气恼的羞红了脸。
正在这时,一声花盆碎裂的声音在顾清临背上响起。
第九十六章 咫尺天涯
耳边瓷器碎裂的声音,叶婉茹默了一默,便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本满心的怒火退去了大半,却仍是有些羞恼。
压在她身上的人蓦地身体一沉,颈间、耳畔更是有一道陌生的少年气息喷洒在皮肤上。
她耳上、脸上攀上一层淡淡的粉霞,就连露出一截儿的玉颈也泛起嫩粉色。
她偏了偏头想离少年的气息远些,口中询问了一声:“公子,你没事吧?”
“公子是谁?在下顾清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姑娘你叫我登徒子。”顾清临的声音低沉,低笑了一声,连带着胸腔也震动了几下。
“你快起来呀!”一旁的虹玉慌忙过来拉扯着压在她家小姐身上的人。
“呼!”顾清临大喘了一口气,半撑着身体一手捂在背上,口中招呼着小厮:“还不快来扶你家少爷一把,在那愣着做什么!”
有些怔楞的小厮上前扶起顾清临,起身后的他一手捂在背上,一手伸到叶婉茹面前。
带了一丝哭腔的虹玉挥开顾清临的手臂,连忙扶起地上的叶婉茹:“小姐,您没事吧?”
“嘿,你这个小丫头,我家少爷刚刚救了你家小姐,你竟然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小厮指着虹玉叫了一声。
“我没事。”叶婉茹拍了拍虹玉的手,虽说刚才顾清临救了她,可他行为举止甚是轻佻,叶婉茹心中对他很不喜。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顾清临,见他一直手捂在背上,还弓着身体,可见刚才那一下着实砸的不轻。
福了福礼:“多谢顾公子相救,我为你找家医馆吧!”
“谢我?这好办,医馆就不用去了,看见这家店没,少爷我本打算去品尝一下佳肴,不如姑娘就请我小酌一杯吧?”
顾清临一手捂在背上,一手指了指前面祥和楼的匾额。
“就你现在这样?”虹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躬着身,一手捂在背上的顾清临,“我看顾公子这样还是赶紧找家医馆瞧瞧的好。”
顾清临吹了一声口哨,挑了挑墨眉,将目光看向叶婉茹,“我方才救了姑娘,可姑娘却还未告知在下你的芳名。”
叶婉茹眸光清明,口中道:“顾公子唤我念毅茹便好。”说罢让虹玉拿出一张银票塞在小厮手中。
“念毅茹、毅茹,好奇怪的名字啊!”顾清临有些阴阳怪调的在口中重复了两遍,勾起一边嘴角,带着点坏笑。
而他的心中却泛起剜心蚀骨的痛,像是有千百支羽箭插在上面,拔不出、斩不断,这名字中的含义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捂在背上的手稍稍用了几分力气,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冲过去,唯有背上的痛能提醒他现在身处何地,而他现在又是谁。
他亏欠婉儿良多,真想抱住面前被他埋在心底深处的人,听她唤一声恒毅哥哥,然后展露笑颜,满面的明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咫尺天涯大抵不过如此。
这时一名身穿蓝色短打的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到顾清临面前躬身道:“二少爷,小的找了您好久了,老爷有事找您回去。”
“既然顾公子有事要办,那便就此别过吧。”叶婉茹微微福礼,转身带着虹玉离开。
“念、姑娘,这手串你要不要了……”顾清临不依不饶的走上前几步,招手喊了一声,毅茹二字哽在喉咙里却无法吐出,哽的他喉咙里苦痛肆意横生。
望着前边那道逃也似的倩影,他伸出去的手臂无力的半垂在空中,心蓦地一痛,好似有些无法呼吸。
发现顾清临异样的小厮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少爷,先找家医馆吧?”
顾清临嘴里轻笑一声,懊恼的摇摇头:“去什么医馆,美人儿都走了,快扶少爷我回府,没看见人还在这等这么。”
说罢轻瞥了一眼等在那里的侍卫,他嘴里哎哟了两声,垂着的眼眸遮挡住就要倾溢而出的翻滚思念和痛苦。
“虹玉,这位顾公子日后若是碰见,记得离他远些。”叶婉茹叮嘱了一句。
虹玉轻啐了一声:“小姐,那个顾清临就是个无赖,不去医馆瞧病就拉着小姐说话,言语轻浮,还装出一副被砸的很重的模样。”
“不管怎样,刚才他确实救了我,你不可言语无礼,日后离他远些就是。”叶婉茹……
曾经的大皇子府已经是现在的瑞王府。
仙荷园西暖阁中,孕肚高挺的郑荷华正慵懒的倚靠在榻上,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纸张,面上带着几分甜蜜的笑意。
她将手中的纸张放在身旁的矮几上,视线不可避免的与那尊玉雕小人儿相撞,郑荷华凝视了小人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她还真是有位好姐姐,纳福礼过后玉雕小人本被送去库房,却被郑风华这位贱人找出来摆在她屋里,说什么荣妃娘娘的赏赐定要日日礼拜才好。
还不就是想让她添堵吗?那又有何妨,殿下宠爱于她,现下她又有腹中的孩儿作保,郑风华,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荷侧妃,您的补汤好了。”侍女的声音响起。
听听,荷侧妃,一年前她便是侧妃,如今殿下封王,她还是侧妃,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只剩她的称号。
面上带着一丝得意,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终有一日她会变成这府中的正妃!
郑荷华轻撩眼皮,红唇翕动:“拿进来吧!”
侍女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盅乌鸡参汤。
郑荷华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轻轻吹散一层热气,便慢慢饮下,喝完后优雅的拿着锦帕拭了拭唇角,手抚在肚子上,掌心下隐约可见一处凸起不时鼓动。
叶婉茹送来的百年人参当真是好物,每隔半月她都会喝上一盅参汤,现在她和腹中的孩儿身体康健,听太医说是位小皇子呢!
郑荷华脸上的笑容更大,一丝祥和的母性光辉笼在她周身,本就标志美人儿一个,现下更显端庄贵气。
侍女轻步走到郑荷华身边躬身颔首:“荷侧妃,王爷回来了。”
“快扶我下去梳妆打扮,快、再去取一身衣裙来。”郑荷华惊喜的从榻上坐起,口中急道。
侍女微微端着肩膀,半抬眼看了一眼榻上的郑荷华,口中吞吞吐吐道:“荷、侧妃,王爷、王爷,一回来就去了涵华院王妃那里。”
“什么?怎么会……”郑荷华有些失神的跌坐在榻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七章 冤家路窄
涵华院中,瑞王闵柏涵一身风尘仆仆的走了进去,脚下步履尤显匆忙。
“王爷!”
“王爷!”
屋内的侍女躬身行礼。
“王妃呢?”脸上挂着温润笑意的闵柏涵眼中有丝丝急迫。
“王妃听说王爷您进了府门时,便去准备羹汤了,王妃说您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郑风华身边的大侍女恭敬回话。
闵柏涵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风华向来体贴入微,你们先退下吧。”
待几位侍女退出后,闵柏涵口中啧了一声。
脱了大氅闵柏涵进了内间,在屏风后已经备好了一桶蒸腾着水汽的热水,他褪尽衣衫步入桶中。
沐浴完毕后闵柏涵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刚穿戴好郑风华便手托着木盘走了进来。
“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何必去亲自下厨。”闵柏涵眼中似是有些心疼,接过木盘将郑风华的手握在手中。
郑风华嫣然一笑,“自是心意不同。”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劳得你日日去荣妃那里请安。”闵柏涵抚了抚郑风华的面颊。
郑风华面上泛红,“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算不得辛苦。”
说罢她起身端起一碗热汤,温柔道:“王爷趁热喝点,一会儿便去妹妹那里看看吧,怀着身孕毕竟辛苦,想来妹妹也该想念王爷了。”
闵柏涵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展开手臂拦住郑风华,口中调笑道:“明日再去不迟,我就喜欢你这温软性子,本王今日偏偏就要宿在你这里。”
郑风华娇笑一声趴在闵柏涵肩上,背对着的眼中有些得意。
如若不是这次她与荣妃娘娘搭上话,为殿下谋取王爷之位,恐怕他一回府便会径直去了仙荷园,如今看来子嗣在权利面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
叶婉茹回到府中便去了祖母那里请安,陪着祖母说了半日的话,见祖母有些乏了,方才去到母亲院里。
到了洵卉院时,有几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面上带笑正从房里走出,看见叶婉茹后远远的便拱手揖礼。
从前她从没见过这些人,今儿是怎么了?她心下孤疑,端端正正的回了礼,便朝着前面走去。
佟安卉正站在门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娘!”叶婉茹轻唤一声,便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这次路上没什么事吧?”佟安卉温暖的手拉住叶婉茹,母女二人相携进了内屋。
“都好,娘放心,冷前辈已经将礼物收下。”叶婉茹头搁在娘亲的肩上,自是略去了被人跟踪了一路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徒增担忧罢了。
佟安卉手轻拍在她背上,婉儿好久不曾露出这般小女儿家的娇憨,她口中念着:“无事便好,日后可莫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你走了多远娘就担忧多深。”
“知道了娘。”她头抵在佟安卉肩上低语了一句,而后从娘亲怀中起身,“对了娘,刚才那几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是来做什么的?”
佟安卉低低的叹息了一声:“眼下已近年关,你爹爹的兵部却始终分拨不到银两,几大军营的粮草军饷已经亏空已久,前些日子有不少的士兵已经趁夜逃了。”
“娘有几座陪嫁庄子,我把那几座庄子卖了给你爹凑些军饷,你外公也派人送了银票和药材来,可这些远远抵不上军中所需。”
“这几日外邦来了一位王子,你爹爹为了军需的事日日前去王子所居的别院,希望能从他那里借来些军需。”佟安卉又叹了一声,眼中有些忧愁。
“爹爹可借到了?”叶婉茹见娘亲忧愁的眼神,心中也很难过。
佟安卉没说话摇了摇头,目光掠向窗外远处的园子中,如今整个大耀国正在慢慢衰落,不知何时才能再现国泰民安的盛况!
“婉儿,这些事不是你女儿家该操心的,闲暇时你跟娘学学管账的本事,娘手里还有两家铺子,到时交给你打理,前些天有几位大人上门求亲来了,娘知道你现在不想嫁人,已经回绝,可婉儿,终有一日你还是要嫁人的。”
佟安卉怜爱的将手抚在她的脸上。
“谢谢娘体贴女儿。”闻言叶婉茹心中一顿,随后她将脸颊轻轻蹭蹭娘亲的掌心。
“唉……”佟安卉一声长叹。
两日后,怀瑾匆匆从荷韵园院外走进来。
屋内的叶婉茹正站在书桌前练字,手腕轻挥间一个个墨染的字迹跃于纸上,她写了几个字后便抬头看向窗外,怀瑾的身影便闯入她眼中。
将饱蘸浓墨的毛笔放进青玉荷叶笔洗中,便转身走向外屋。
“小姐,成了,已经打听到外邦王子的喜好了。”怀瑾面上带着一丝喜意,递过来一页纸张。
“好!”叶婉茹接过纸张一行行看着。
想不到这位耶律德尔王子竟然偏爱吟诗作画。
“你去备车。”吩咐了一句怀瑾后她走向内间。
……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洛河街上一处四进宅院前。
怀瑾上前叩响大红朱漆门上的铜环,站在门前的叶婉茹心跳如鼓,不知会不会被拒之门外,一旁的虹玉怀里抱着一幅画卷。
“谁呀!”
一道小童的声音在门里响起。
“我家小姐这里有一幅画想请耶律王子鉴赏。”怀瑾提高了些声音。
“哎呀,你们这些人招数可真多,饮酒狎妓我家主人不去,你们就开始说要赏画了。”小童稚嫩的抱怨声透过门缝清晰的传了过来。
叶婉茹眉间微动,可见这些日子求见耶律德尔的人并不少,不过为了爹爹无论如何她也要去见一见这位外邦王子。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想不到在下今日竟能在这里见到念姑娘。”
一道有些轻佻的男子说话声在不远处响起。
叶婉茹三人回头便见,顾清临手中摇晃着这扇一步三晃的向这里走来,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辆马车停靠在那。
“小姐,竟是那日的无赖,真是冤家路窄!”虹玉翻了翻眼皮。
“什么无赖?”怀瑾一听无赖二字,将撤回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顾清临。
“就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要带我家主人去狎妓!”小童在门内大喊了一声。
叶婉茹和虹玉收回了目光,怀瑾尴尬的低咳一声。
顾清临丝毫不在意,悠闲的步上台阶,以扇尾轻轻叩门:“去跟耶律王子说,今日我要找他对酒当歌,吟诗一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八章 外邦王子
“一位赏画的小姐,一位喝酒吟诗的公子。”小童的声音在大门里响起。
“你们等等,我去问问我家主人见不见。”
说完后,小童趴在只打开一点的门缝上往外面瞧了一眼。
叶婉茹垂眸时正好对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瞳,只见他眼中还带着一点好奇。
浅蓝色眼瞳对上她的视线后攸的挪开。
“哈,吓我一跳。”打开一点的门缝随后被关闭。
叶婉茹听见小童的暗自嘀咕声,颔首轻笑一下。
“送画的、来喝酒作乐的……”小童哒哒哒的小跑声夹杂着一遍遍重复的声音越来越远。
小童跑到内院拐进了右手边一间屋子,手在门上敲了三下不等应答声便推门而入。
“飞儿,可是又来人了?”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语气平淡,似是毫不意外般。
小童走进里间,先到桌边抓起茶壶咕咕咕的喝了一大口水,喘息了一会儿才道:“一位要和你饮酒作诗的小姐和一位要给你送画的公子。”
“那要送画的就是昨日说要带你去狎妓的人。”小童骨碌碌转了转浅蓝色的瞳仁。
从里间走出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一头墨发微卷披散着,两道剑眉入鬓,一双蓝眼睛澄澈如水,身上穿着一身飘逸雪色长衫,雪白的袖口处还沾染着点点墨迹。
行走间步履优雅,宽大的衣袖翻飞,一头墨发轻扬,挂着淡笑的面庞白皙如玉,一双蓝眸似是柔和了剑眉的张扬凌厉,整个人似天边皎月散发着清雅柔和的淡淡光芒,恍若谪仙。
此人正是卓阳国大王子、耶律德尔。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叫狎妓!”耶律德尔的大手轻揉小童头顶,一顶瓜皮小帽被揉搓的掉了下来。
只见小童泛着青发茬的头上只有一撮桃心形的长发,发尖正好垂到额前,小童有些委屈的挥开他的大手,捡起地上的小帽扣在头上。
随后口中有些催促道:“那你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呀。”
耶律德尔面目攸冷,一双蓝瞳中有些玩味,目光看向院中只一夜就变得千疮百孔的大树。
“去,让那两人进来。”
小童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别院前大门外,顾清临墨眉挑起,折扇在手中一下下敲着,唇边勾起:“念姑娘,还没问呢,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顾公子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叶婉茹不答反问了一句。
顾清临张嘴学了一声清脆的鸟鸣,口中拉着长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美人儿的地方自然有我顾清临。”
说罢一把抽出虹玉怀中的卷轴。
“顾公子,你这做派实在不像大家公子所为。”虹玉站在一旁跺脚,想上前去把画抢回来,又怕男女有别,不好过多接触。
怀瑾走到叶婉茹身边低语:“小姐,我以前见过他,他就是顾家的二少爷,是个玩世不恭之人,顾府上下向来是和咱们老爷作对的。”
叶婉茹凤眸微冷,睨了一眼顾清临。
怀瑾向前迈了一步,冷眼直视顾清临,掌心摊开,语气微沉:“把画还给我家小姐。”
顾清临将折扇插进后脖颈的衣领间,一脚跳开,后退了两步,哗啦一下抖开卷轴。
“呵,竟然是仙鹤衔灵草!妙!妙!妙!这乃是书画名家濮逸云真迹,他的字画流传的并不多,可谓是千金难求,少爷我喜欢呐!”
怀瑾冷哼一声:“这幅画乃我家小姐亲手所画。”
“还有那是书画名家濮逸真。”虹玉扑哧笑了一声。
顾清临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想不到念姑娘画的这么好,在下佩服。”说罢将画轴卷好夹在腋下,无视怀瑾的冷哼。
这时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小童站在门的一侧有些气喘吁吁道:“我家、我家主人请二位进去。”
小童说罢指了指虹玉和怀瑾道:“但他们不能进。”
“哈哈,念姑娘慢走,在下先行一步。”顾清临大笑一声将画扔向身后,随后整个人连跑带跳的冲了进去。
虹玉捡起画有些心疼的跺跺脚,口中怒道:“这个无赖!”
怀瑾气的胸脯剧烈起伏,狠狠的盯着顾清临跑远的身影,如若不是怕给老爷和小姐惹麻烦,他早就冲过去揍他了。
“你们在院外等我便好。“交代一句后叶婉茹接过画,随后跟着迈进了大门里。
小童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窜到老远的身影,有些气恼的鼓了鼓腮,真是无礼之人。
叶婉茹拿着画卷和小童并排走着,她能察觉到小童的视线不时落在她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外邦之人,小童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一双浅蓝色的眼瞳似一泓湖水,干净澄澈,让人忍不住心生亲昵之感。
小童偷偷打量她的可爱摸样印在她眼角余光中,方才被顾清临的行为激起的火气也平息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小童直奔其中一间屋子走去,顾清临早跑的不见了踪影,叶婉茹心中有些暗自着急,他来此也必定有所求,万不能让他抢了先。
小童推门而入,叶婉茹略微惊讶的眨了眨眼,便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还未见到人便听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小王不解顾公子昨夜的所为是何用意。”
“这个嘛,以大王子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懂了顾小弟的意思才是啊,昨夜的行为实属无奈,实属无奈!”顾清临像在自家一样翘腿坐着。
听见交谈声叶婉茹心下更急,脚步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呵呵,小王不懂,恐猜错了造成误解,顾公子有事还请直言。”一阵低沉的笑声。
“哦?这位便是要与本王饮酒作诗的姑娘吧?”低沉的嗓音带着些疑惑和兴味。
叶婉茹抬起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童,小童一双澄澈的蓝眼睛带些茫然的回望她,而坐在那里的顾清临仅愣了一下便抚膝大笑不止。
耶律德尔见几人状况,心中自是知晓了事情的缘由,看来是飞儿记错闹了笑话。
面上和煦的站起身,走向叶婉茹,一袭白裳衣袂蹁跹,右手捂在左胸口,左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在下耶律德尔,不知姑娘芳名?”
听见声音的叶婉茹,转身抬首便撞进一泓深蓝的湖水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九章 各显身手
耶律德尔低醇温厚的嗓音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耶律王子有礼,小女名唤叶婉茹。”她只怔了一瞬,便躬身福礼。
顾清临晃着脚步走过去,站在他们二人之间,挡住了耶律德尔的视线,看向叶婉茹的眼中带着探究,“哎,叶……你不是念姑娘吗?”
叶婉茹避开顾清临的目光,看向耶律德尔道:“家父乃是兵部尚书叶洵,今日小女特地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哦?原来是叶大人家的千金,小王前几日见过令尊,是个性格忠秉之人,不知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耶律德尔边说边伸出一只手臂请叶婉茹先行。
叶婉茹微微颔首致谢,莲步轻移,开口道:“听闻耶律王子这次出使大耀国本肩负重任,但却将重臣们都拒之门外,王子行事实属令人不解。”
“呵呵,年幼时曾听父王说大耀国地处江南,物资富饶,更是国泰民安,小王心中向往不已,不曾想来时见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心中甚是失望。”耶律德尔摇头轻笑了一声。
一旁被二人冷落的顾清临不甘寂寞的走上前来,伸手指向窗外:“耶律王子,你看到的只是区区一面,这就像你院中那棵树的症结所在。”
叶婉茹顺着手臂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院中一棵二人合抱粗的香樟树,树木苍翠挺拔,绿荫如盖的树冠上枝繁叶茂,片片椭叶在冬日的薄雪中显得青翠欲滴。
粗壮的树干上却显出斑驳的痕迹,像是用了刀斧所致,茬口泛白,显然是近两日所为,看到这里叶婉茹终于明白进来时听见的话是何意。
“如今的大耀国就像这株大树,虽面上有些千疮百孔,可内里依旧坚韧挺拔,这些千疮百孔的痕迹历经岁月的变化,只会为这株树添些别样的风采,而不会成为它腐朽坍塌的缘由,它依然会矗立在这院中,经受风霜雨雪的洗礼。”
说完,顾清临轻勾嘴角。
一双狭长的丹凤轻转,若是能打动耶律德尔,也不枉昨夜他派人来做此事,现有司徒雷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不能绑牢卓阳国这个盟友,恐怕难以有国泰民安之日。
叶婉茹诧异的看了一眼侃侃而谈的顾清临,想不到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竟也能长篇大论起来,偏偏话还说的十分得体有理,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顾清临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轻挑墨眉,又是那副浪荡公子哥儿样。
“耶律王子,在下说的话可有道理?”顾清临手里耍着折扇,问了一句有些凝眉的耶律德尔。
耶律德尔只是思虑片刻,便含笑道:“顾公子所言不假,但司徒雷此人颇有手腕,行事更是雷厉风行,且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不光芒四射,但却耀眼的很,顾公子以为如何?”
闻言顾清临笑而不语上前几步推开房门,展开手臂,指向院中的大树旁,“耶律王子请。”
叶婉茹和耶律德尔有些疑惑,不解顾清临此举何意,脚下却不由走了出去,想看看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一旁早就听得目瞪口呆的飞儿扔下手里的一把核桃,跳下椅子便跑了出去。
“幼弟顽劣,让姑娘见笑了。”耶律德尔颔首歉意一笑。
叶婉茹心中了然,开始就觉得这小童行为甚是自如,毫不拘谨,不像是寻常的小厮侍从。
“小王子甚是天真可爱。”她垂眸含笑轻声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院外,只见顾清临在一脚脚踢踹着香樟树树干,枝头上有几许叶片簌簌落下,飞儿站在一旁眼带惊讶的看着面前之人。
见他二人走过来时,顾清临往回走了两步,一撩衣袍蹲下身来,指着地面上一棵指长的新栽小树苗笑道:“耶律王子请看,这小树苗便是司徒雷。”
和煦的阳光透过厚如华盖的树冠,片片椭叶照在地上留下一片暗影,风动间,几缕光线调皮的穿过枝桠照在顾清临身上脸上,稍显认真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说罢不待几人细看,顾清临腾地起身,一脚跺了下去,小树苗顿时萎顿在他脚下,他还扭着腰胯碾了碾。
果然一本正经对顾清临来说只是一时的,这不过片刻便现了原形。
飞儿快速跑到耶律德尔身边,勾了勾他的手臂,耶律德尔弯下身躯,飞儿手虚拢在他耳上,轻语了一句:“大哥,这人可真古怪!”
耶律德尔听后直起腰身,嘴角轻扬,大手抚在飞儿的瓜皮小帽上。
“耶律王子现在明白了吧?小树苗始终是小树苗,一阵风吹草动的便会夭折,而长成的大树却不会。”顾清临拍了拍袍角上沾染的尘土。
“小王看出来了,二位今日是来当说客的,顾公子的话说完了,小王倒还想听听姑娘的见解,你们也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小王当然要深思熟虑。”耶律德尔蓝眼微眯,很有兴味的看着叶婉茹。
“小女还要借耶律王子笔墨一用。”叶婉茹微笑颔首。
耶律德尔目光有些许诧异,随后口中赞道:“想不到姑娘倒是个心灵手巧之人。”而后话语微转“小王也酷爱丹青,倒是可以和姑娘切磋一番。”
“耶律王子谬赞,小女不过是闲暇无事时的一点趣味而已。”她朱唇微启,话语轻吐。
四人又回到屋里,跟随耶律德尔走到内间。
只见里面一张宽约五尺、长约九尺的大书案占据了房间的半壁江山,临旁摆放着几尊青花瓷大缸,里面插着数支粗细不一的毛笔。
整张书案竟是由一棵大树干剖开所造,在案头一角叶婉茹甚至看见一点萌发的新绿枝芽。
书案上摆放着一副未画完的画,粗犷的线条勾勒出嶙峋的山峰,山石缝隙中簇簇兰草丛生,几点含苞待放的苞蕾点缀其上,站的近些,仿佛已经闻到几缕幽香气息。
“耶律王子的画技果然妙笔生花,不知可否让小女完成剩下的半幅?”叶婉茹凤眸流转,开口询问了一句。
耶律德尔剑眉微挑,一双蓝眸中的兴味更大,“姑娘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章 妙笔生辉
叶婉茹樱唇微抿,右手握着一杆象牙制狼毫笔在书案前凝神挥毫,温润的触感在笔尖下缓缓晕开,一道同样粗犷的线条与那条断壁相连。
两条墨线衔接无缝,看不出一丝痕迹,仿佛是同一人所画般,橙色暖阳洒在她白皙精致的脸庞上,眉心一点胭脂痣似是一粒红宝石,散发着淡淡光芒。
她眼神认真,纤纤素手握着莹白温润的笔杆,依旧是毫无滞碍的落笔,纸上斑驳的倩影与墨痕相映成趣,清风无味,唯有点点墨香,这一刻,仿佛她和她手中的画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颜色。
飞儿不由轻踮着脚步无声的走了过去,悄声站在书案一头静静看着。
顾清临眼里始终带着丝丝笑意,心中却跳如鼓雷,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婉儿了。
耶律德尔原本兴味的眼神,随着叶婉茹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宣纸上一点点展开的画面,他神色变得也有几分凝重,想不到一位闺阁女子竟能有如此心境。
女子大多只在意情情爱爱,胸怀天下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做到的,他不禁有几分欣赏,一双蓝眸也从画上挪开、移到书案前的人身上去。
耶律德尔大概已知晓叶婉茹所画何物了,只是如今的大耀国早已不是昔年鼎盛时期,他此次出使,竟未能得见轩帝,卓阳国与大耀国国力相当,即使重臣相见也属实压低了本国的国威。
若是见了年岁相仿又身无官职之人,那便可以说是与朋友小聚了,这也是他为何来大耀国多日唯独见了这两人的原因,顾清临昨夜所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想到这他不由看了一眼顾清临,只见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案前少女。
画了许久都不曾停笔,叶婉茹握笔的玉指下依旧笔走龙蛇,莹白的面上、额上在橙色暖阳中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一片绵延的山峰跃然于纸上,高耸的山峰苍劲雄浑,凛冽的气势似是要破画欲来,接连几片山脉相连,数条涤荡的河流上波光鳞动穿插在山峰间。
山峰间两处雕梁画栋的琼宇楼阁矗立其中,山下一只呲牙狰目的豺狼引颈长啸,豺狼目露凶光凝视前方两处山脉间的楼宇。
利爪沉下土壤几分,可见其中的坚决狠戾,墨染的毛发上纤毫毕现,画完最后一笔狼尾,叶婉茹悠然收笔。
站在她身侧的顾清临和耶律德尔有些怔楞,宣纸上山峦叠嶂雄浑的气息让他二人如临此境,最惊奇的是纸上那只墨染豺狼,满身嗜血阴狠的气息挥洒在纸张上,似是下一刻就会跃纸而出。
叶婉茹将笔放入青花瓷大缸中,走到书案一侧,樱唇微启:“耶律王子请看。”
耶律德尔和顾清临上前两步,负手而立站在宽大的书案前,微微颔首凝视着整幅画卷,原本耶律德尔所画的山峰与兰草被重重叠嶂阻碍,仍静静的等待悄然绽放。
静默了须臾耶律德尔才沉声开口赞了一句:“妙!姑娘的画技可谓是丹青妙笔,这只豺狼乃点睛之处,此幅画的意境小王已懂。”
说罢耶律德尔复又走到叶婉茹身前三尺处站定,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她面前投下一片暗影,她心中不由一喜,看来事情已有几分把握了。
耶律德尔微微躬身颔首,右手捂在左胸口,“姑娘是胸怀天下的巾帼女子,小王佩服!”
叶婉茹福一福礼,开口道:“耶律王子谬赞了,不只小女子一人一心为国,无数大耀子民和我心中所想相同,更何况大耀国乃我们万千子民生存之根本,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叶姑娘果然机敏聪慧,只用一幅画便表达出了这么深的含义,大耀国与云帆国就好似那两处楼宇,而豺狼嘛,自然就是司徒雷,豺狼来了,友邻之邦当联手格杀才是,妙极!”
顾清临手中折扇轻摇,慢慢踱步,话说完走到叶婉茹面前,轻扯嘴角:“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耶律德尔轻轻抚掌,沉声开口:“二位所言都颇有一番见解,顾公子引物为证,姑娘以画喻事,你们二位巧妙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小王心中佩服之至。”
说罢学着大耀国人那样拱了拱手:“小王已将二位引为知己,此时已至晌午,若是二位不嫌弃便在这别院中用些薄酒淡菜如何?”
“耶律王子心系子民,乃国之大幸,能劳烦耶律王子款待,是小女的荣幸。”叶婉茹福一福礼,言语真诚。
顾清临哈哈大笑两声,“既然已为知己,那清临便斗胆唤耶律王子一声耶律兄,清临早就想与你把酒言欢,兴致来了,再吟诗作对一番,岂不妙哉!”
“好!既然我们三位亦引为知己,便不用再讲这些俗套,飞儿,去吩咐下人备酒菜。”耶律德尔本就生得玉树临风,爽朗轻笑间一双明亮的蓝眸恍若星子般璀璨。
“何须这么麻烦,耶律兄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顾清临说完一句,便快步走出。
已经站在门边的飞儿看着那道窜出去的身影有些惊呆,挠了挠头上的瓜皮小帽,便轻叹一声摇摇头往回走,模样实在是憨态可掬的紧。
耶律德尔引着叶婉茹走出书房,看着飞奔的顾清临口中笑道:“顾老弟倒是个洒脱之人。”
说着他伸手推开一扇门,转头看向叶婉茹,“姑娘一手妙笔丹青画的甚是传神,想必也精通音律,我能否请姑娘合作一曲?”
说完耶律德尔轻摇头,口中道:“不妥,我唤顾公子为顾老弟,再唤叶小姐为姑娘太显生疏,我年纪虚长你几岁,能唤你为婉茹妹妹吗?”
“耶律兄胸襟坦荡,婉茹亦是很佩服,耶律兄自唤我婉茹妹妹便好。”叶婉茹对着温和有礼的耶律德尔福了福礼。
她目光看向屋内一侧摆放的各色乐器,看来他不仅擅长丹青,也是位精通音法之人,遂开口道:“不知耶律兄想合奏什么曲目?”...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一章 得偿所愿
“此情此境,又觅得知音,当奏一曲高山流水,婉茹妹妹意下如何?”耶律德尔走到架子前拿起一管紫竹九节箫,目光灼灼的看着叶婉茹。
叶婉茹唇角微翘,“兄长所言甚是。”
说罢提裾轻步走到那台古筝前,跪坐在置放的一张软垫上。
耶律德尔一袭白裳长身玉立,九节紫竹箫上白皙的指尖轻轻点放,和叶婉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将箫竖在唇边。
叶婉茹葱白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几声音调响起后,醇厚秀雅的洞箫音袅袅传出,和着清脆悦耳如山泉般流畅的古筝音,涓涓流淌。
忽而曲调高扬,巍峨高山的雄浑气息扑面而来,忽而曲调低沉,似是山涧鸣泉、环佩叮当,潺潺流水与巍巍高山相映成趣。
随着曲调的变化,仿佛看到小溪澄澈水流的汩汩流动、又仿佛看到江流入海的大气磅礴、时而有飞瀑倾洒的奔腾不息、偶有几个清澈透明的泛音,又令人想起山间空谷幽兰悄然绽放的景象。
一曲终了,仍有余音绕梁,仿佛置身于广阔的山间,又仿佛置身于临畔缓缓溪流之上,足下一叶扁舟,顺水而行,宁静致远,深邃绵长。
叶婉茹盈盈起身福礼:“兄长技艺果然了得,婉茹佩服。”
有些出神的耶律德尔微微怔楞了一下,似是此刻才从这曲子中走出,当下便笑道:“婉茹妹妹的筝艺当算一绝,兄长我果然觅得良音,听罢一曲,当真是获益匪浅。”
这时顾清临推门而入,身后一排的小厮手中捧着各色佳肴鱼贯而入,其中一只金黄的烤全羊被两名小厮抬着,香味扑鼻,引人口舌生津,他手里还拎着几坛酒。
看着一盘盘摆在桌上的菜肴,耶律德尔蓝眸微动,撩动衣袍施了一礼,“顾老弟有心了!”
放下酒坛的顾清临连连摇手,“耶律兄客气了,这有何难,不过是吩咐几句话的事,快尝尝看,我找的厨子做的可与你们那里的味道相同。”
四人席地而坐,飞儿乖巧的坐在一旁,吸着鼻子闻烤全羊身上的香气。
耶律德尔拿着薄刃在羊腿上片下几片冒着热气的肉,而后一一放到几人面前的骨碟中,最后才拿着玉箸夹起一片放进口中咀嚼。
顾清临起开封着黄泥的坛口,一股酒气辛辣的味道窜入鼻息,叶婉茹和他相对而坐,被呛得偏了偏头,这酒闻起来烈的很。
闻到酒香耶律德尔蓝眸一亮,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方开口道:“哦?这酒闻起来似是我卓阳国特有的柳林酒,烤羊也比我国的多了一些馨香的味道。”
“以酒会友怎可无酒?”顾清临站起身来给耶律德尔面前的碗里倒了一碗酒。
飞儿端着酒碗,眼巴巴的看着顾清临,他轻笑一声,“小孩子少喝点”只给倒了一碗底便作罢。
“顾老弟,冬日虽暖,却也寒气颇深,更何况少酌些无妨,给婉茹妹妹也倒些。”耶律德尔说着就去拿酒坛。
顾清临连忙摆手,“耶律兄稍坐,柳林酒忒烈,不适合女儿家饮,老弟我买了桃花酿,既暖身又养颜。”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只拳头大小的酒瓶拧开红布软塞,放在叶婉茹面前。
一股桃花的馨香味道带着淡淡酒香从小小的瓶口溢出,听到桃花酿叶婉茹心中微动,那一年的桃花雨似是一场甜美的梦幻、又似是一场梦魇。
“多谢顾公子。”叶婉茹对着顾清临颔首致谢随后拿起酒瓶倒在小小的酒盅里,。
顾清临挑了挑墨眉,勾着唇角轻笑一声,四人方举杯同饮。
三人把酒言欢,一旁的飞儿又偷偷倒了一次酒,现已有些醉梦梦的靠在那里,耶律德尔拍拍手掌,须臾后一身前裹着半块虎皮的侍卫走进来将飞儿抱走。
酒过三巡时,耶律德尔放下酒碗,剑眉微拧,静默片刻后方开口:“顾老弟和婉茹妹妹所求之事为兄心中已明,只是我实在难以抉择”说完,他停了下来。
叶婉茹和顾清临目光灼灼的看着耶律德尔,她放在桌下紧握的手心里薄汗一层,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他究竟会选择谁。
顾清临嘴角噙着笑意,似是胸有成竹般。
“我的话也许不公,顾老弟引物为证实属聪慧,婉茹妹妹已画喻事,你们二人不相上下,但本该娇弱的女儿家却生得一副大义情怀,实在令我钦佩,所以我将这件事交给婉茹妹妹,还望顾老弟切莫介怀。”
耶律德尔说完将三人面前的酒碗酒杯斟满,便自斟自饮起来。
叶婉茹交握的手忽的放开,方才悬起的一颗心也悠然落下,舒心的展颜一笑,敬了耶律德尔一杯,这次令爹爹苦恼的事情有解了。
反观顾清临刚刚扬起的嘴角僵了一僵,闪亮的丹凤眼中很是失落,长叹了一声,便端起酒碗干了一碗烈酒。
心中却跳跃的厉害,兵部的事情也是一直悬在他心里的一把利刃,这回好了,事情总算得到解决,刚刚婉儿紧张又放松的神情都看在他眼里。
这次他来不过是替顾言那老家伙跑腿儿的,他还真怕耶律德尔选他,心里高兴,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苦闷气恼的样子,想罢他又倒了一碗酒。
“百事尽除去,唯有诗与酒。”饮罢一碗酒,站起身来,顾清临长臂一挥,颇有些豪气云天。
耶律德尔端着酒碗站起身来,一双蓝眸熠熠生辉,饮完碗中的酒后一甩手扔掉大碗,口中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有些微醺的二人相视一眼,拿起桌上的酒坛便开始开怀畅饮,一声声激昂的行酒令从二人口中迸出。
见状叶婉茹轻吐一口气,带着些淡淡的桃花香,甜腻气息令她心有所感,一时间有些怅然,那二人已喝醉,她便走向书房,在桌上留下一封书信便走出别院。
这件事具体商洽还要爹爹来谈,她更要快些回去将好消息告诉爹爹才好,好让他悬着的心放下。
怀瑾和虹玉见她出来,忙迎上前,三人坐上马车回府。
落下帘幔时她扫了一眼顾清临马车的方向,只见原本好好的马车车顶已经被掀了去,四周的帷幔也被划成一条条在风中摇曳着。...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二章 月下清临
方才席间一小瓶的桃花酿几乎都让她喝了,许是因为心中感伤的缘由,也许是紧绷的精神忽地放松,此刻她仰靠在引枕上神情慵懒。
心中却不由地想起恒毅哥哥,这种强烈的思念一直都被她压在心底深处。
可看见洒脱不羁的耶律德尔和忽正忽邪的顾清临,他们二人在一起把酒言欢,意气风发的样子,却让她心底的思念喷涌而出。
若是恒毅哥哥在此,他肯定会与耶律兄长互为挚友,恒毅哥哥长随大将军驻军西北边陲,肯定能喝的惯最烈的柳林酒,再舞上一番剑。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那位少年在青松下,持剑之人身姿挺拔,身形矫若游龙、长剑如芒、气贯长虹……
吱悠悠的马车平稳前行,不多时思来想去的叶婉茹便垂眸睡去,虹玉拿起一边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不知她心中所念的人会不会走进她的梦里。
等听到虹玉的温柔低语时,马车已经稳稳停靠咋府门前,叶婉茹揉了揉面颊,布下马车。
她先回到自己所住的荷韵园内,脱下大氅,掬了一捧碧玺备好的温水净了面,又饮了一盏浓茶去掉口中的酒味,换完一身裙裳后,才带着碧玺前去爹娘院中。
进了院子她便见到叶洵正在院中有些焦急的来回走动,心里略急,忙开口喊了一声:“爹爹!”
叶洵听见喊声忙转过头见到她时,敛起一脸的愁绪,挂上笑意,“婉儿怎么来了?”
“爹爹,女儿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看着爹爹强颜欢笑的脸,染霜的两鬓,叶婉茹心中有些内疚,因为恒毅哥哥的事情,前半年来她沉溺在悲恸之中,对爹娘的关注也越发少。
走过来的叶洵听闻后面上的笑容更大,以为不过是女儿家的一些小情趣,便一脸的宠溺,“哦?是什么好消息,可是书法造诣上又精进了?”
“爹,明日您空闲了再去耶律王子那里,他已经答应为您解决军需之事。”叶婉茹福一福礼,轻声道。
叶洵听后面色一滞,眼中惊讶大盛,微沉着声音:“婉儿你太胆大妄为!”
“爹爹,耶律王子的别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何况他为人坦荡堪称的上君子。”看爹爹严肃的眉眼,她知道爹爹是担心她。
“到底怎么回事,婉儿给爹讲清楚。”叶洵板着脸狠狠的抬起手,又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
父女二人走到屋内,佟安卉闻声走了出来,她便将事情的原本经过将给爹娘听。
听罢叶洵一双大手怜爱的抚在叶婉茹的发顶,遂开口夸赞:“我的婉儿自小便聪明伶俐,如今仅凭一幅画便让耶律王子敬佩于你,堪称女中豪杰!”
叶婉茹听见叶洵的夸赞,有些羞赧道:“女儿才不要当什么女中豪杰,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女儿便心满意足了。”
……
如钩的月挂在天边时,顾清临才跌撞着脚步从耶律德尔的别院中走出。
冬日的夜晚月色冷清,轻灵的月色如明净清澈的柔水般倾洒,柔和透明的月光下,他如玉的面庞上散出点点光晕。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一声大喝,摇晃着身形,将手中的折扇高举,遥指天边的一弯新月,语气中有些意犹未尽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等在一旁的小厮裹着棉袄在车辕上打盹,听见喊声,连忙站起来,从马车中拿出一件鹤羽大氅走了过去。
小厮走过去想将大氅披在顾清临身上,却被顾清临差点推了一个趔趄。
“你是何人!”顾清临醉醺醺道。
“二少爷,二少爷,您快披上些吧,夜晚寒凉,您再染了风寒。”小厮边说边把大氅给顾清临拢好。
顾清临在小厮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向马车走去,他半垂着头发出一阵低笑声,那马车破成那个样子,不用想肯定是怀瑾那小子干的。
“少爷,小的下午去上茅房的功夫,回来马车就这样了……,小的不敢回府去换车,怕老爷责罚。”小厮声音呐呐低如蚊蝇。
出来这一天半日的,少爷又喝醉了,若是事情办不成,回去后少爷恐怕会挨罚。
拿起叠放在一旁的软毯给顾清临盖好,小厮才赶着马车打道回府。
躺在四处漏风没有车顶的马车里,顾清临已不见醉态,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正炯炯有神的看着夜幕上悬挂的一弯残月。
这耶律德尔酒量不浅,婉儿走后他们二人又饮了四坛,他装出醉酒摸样,吐露烦恼,最后从耶律德尔手中拿下一条边境的商路。
这事本就在他计划之中,要想在顾言那里慢慢崭露头角得到重视,占一条商路却是可行的,毕竟老家伙爱财,他又怎会嫌银子多了烫手。
夜凉如水,清浅的月光也越发冷清,四周呼呼的冷风往他身上兜灌,他不由地拢了拢大氅,口中发出一阵愉悦的低沉笑声。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声音浑厚沙哑,似是一坛开封的陈年老酒,浅淡迷人,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听见他笑声的小厮面上也有几分高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别院内顾清临走后,微微有些摇晃的耶律德尔起身走到书房,站在那副平展铺放的画卷前,目光之内两封信落于眼中。
回到顾府中的顾清临刚下了马车,便被等在府门口的吴伯请去了后院。
“老爷一直在等您呢。”吴伯小声道。
后院中顾言面色微沉,一双三角眼中有些不耐,这个二子到底是有些不靠谱,已经出去了一时半日,还不回来。
“老爷,二少爷进府了,已经过了三门,正往您这来呢。”门外侍卫禀报了一声。
顾言眼神微动,轻吐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随后有股冲天的酒气就扑了顾言一脸。
顾言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墩放在桌上,口中有些急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跌跌撞撞走进来的顾清临,醉眼朦胧的半睁着,歪歪斜斜的躬身行了个礼,“爹,事情没办成……”
“你这个废物,耶律德尔不见为官之人,才派你去的,你不是最会饮酒作诗的吗?事情怎么会办不成!”怒气大盛的顾言打断顾清临的话。
“虽然没办成,不过儿子从耶律王子手中拿到一条通往边境的商道。”顾清临坐在桌边,拿起茶壶喝了一口。
顾言面色又沉了几分,拧着眉思忖了一会儿后,面色稍霁,一条商道也无妨,只要打通了各种关节,让卓阳国得到实在的银钱,那些事日后再提不迟。
想到这顾言嘴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过……”顾清临顿了一下接着道:“耶律王子将这件事情交给儿子全权处理。”
顾言听后眼中瞳仁深眯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清临,“什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三章 纨绔子弟
“既然耶律王子交给你做,你便要把事情做到最好,千万别丢了顾家的颜面,孰轻孰重你应该懂得。”顾言看了半晌醉醺醺的顾清临,最后才面目肃然,有些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顾清临坐在那里有些不稳,整个身体都倚靠在桌子上,听见声音后点了点头,半趴在桌上,一双清明的眼透过胳膊与脸颊的缝隙瞄向屏风后。
“既然已无事,你先回去吧。”顾言挥挥手。
“爹,孩儿告退——!”顾清临醉意大盛,话已不成调,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脚下一个不稳,整个身体便扑向那架屏风。
眼看着顾清临要冲屏风撞过去时,桌边的顾言忙奔步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将整个人拉了起来,口中有些嗔怪的责备道:“看你喝的这么多,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遂又转头向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二少爷扶回去好好休息。”
“是,老爷。”
到了淮清院,绕过一道石屏,又走过一条长长的水榭回廊,方来到正屋门前,两名侍卫又架着顾清临进了内间,把人安放到上床榻后,才躬身告退,长吁了一口气。
顾清临虽不得顾言喜爱,但甚得老夫人和顾夫人的欢心,是以他在顾府中的院子要比其他两兄弟的院子大得多,也贵气许多。
躺在床上的顾清临睁眼看着床顶的幔帐,这次又被支开,方才他扑向屏风只是想试探一下,却不想被及时拦住,看来那屏风背后肯定有人。
顾清临嘴角勾起,脸上似笑非笑,想要获取顾言的信任看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在他走后,顾言的书房里果然从屏风后走出一道身影,正是顾从云。
“爹,刚才二弟的举动不会是有意的吧?”顾从云拧着眉毛,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顾言瞥了一眼这个大儿子,口中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老二有那个心思吗?喝的烂醉如泥,他能看清什么。”
顾从云脸上带着点忧思,眼中疑惑更甚,“这耶律王子如何就将事情将给二弟办了呢?一条边境商道能获取的银钱可不少,二弟挥霍无度,到时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吧?”
顾言面无表情声音冷然,“这也是为父最为担心的。”
……
如今已是腊月十六,几近年关,一直在郎山城、化桑县赈灾的闵柏衍今日才率人回到府中,历时一个半月终于让那一方的百姓平安渡过天灾。
身形消瘦俊朗、面庞坚毅的闵柏衍身披玄色貂皮大氅,站在府门口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便健步如飞的向后院走去。
推开书房紧闭的门快,书房里的侍卫见到闵柏衍走进来,先躬身行礼,忙把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殿下,这是属下昨日在府门口捡到的。”
闵柏衍面目沉重的接过盒子,打开后仅是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便勃然变色,垂着的手掌紧握成拳。
鹰羽卫,每位皇子身边都配备了三十六名,由高手统一亲自调教,各个皇子身边的鹰羽卫刺青都会不同,他身边所属鹰羽卫刺的是一朵玉兰花。
盒子里的半条断臂正是当日在临水镇派出的鹰五,后几经派人寻找,都找不到一点痕迹,现在却被送来了断臂。
鹰五会不会是查到什么而被灭口了呢?闵柏衍剑眉紧锁,看来是触碰到背后之人的底线了。
“好好安葬鹰五,让搜寻他的人也都撤回来吧!”闵柏衍大手抚上面颊,搓了搓脸,“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
金陵城中琴轩楼里。
琴轩楼名字虽文雅,却是一处不折不扣的烟花地,这处烟花地又与别处的略不相同。
这儿的姑娘们从不浓妆艳抹,而且每位花牌上的姑娘都有几首拿手的曲艺,且大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今日听涛阁雅间里只听阵阵琴音从纱幔后袅袅升起,似湉湉流水,又如细语呢喃,婉转缠绵,在空气里荡漾出细小的波纹。
飘渺的藕荷色重重纱幔阻碍了视线,不能让人一窥弹琴之人真容。
纱幔前不远处的圆桌旁,围坐了六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每人身侧都侍立着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
“清临兄、你现在可以啊,竟然敢把你干叔叔家抄了,来来来,兄弟我得敬你一杯!”一位少年脚踩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大碗酒,说完仰头咕咕喝了个干净。
说话这人是刘二,他本名唤刘知远,是工部侍郎刘曦第二子,和顾清临一样是个纨绔子弟。
不只刘二,今天在座的六位都是一样的,都被各自的父亲所不喜,他们立志要做几件大事。
这几人凑在一起可谓是臭味相投。
顾清临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搭在椅背,斜眼睨了下说话之人,口中哼笑道:“刘二,你这消息也太慢了,这都多久的事了。”
话说完他才懒洋洋的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你们前些日子干的事儿也不小啊!”
“清临兄,还真别说,那件事当真刺激的很,可惜当时你去考试,没能参加!”一皮肤黝黑少年有些神采飞扬,言语间满是自豪。
“哈哈,这事要说还是得让李大个儿来说,他毕竟是策划人。”刘二推了推其中一位身形高大的人。
李大个儿正是李太守家的独子李牧原,见顾清临的视线瞟向他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讲起。
讲完后李牧原仍止不住的笑道:“哈哈哈,那天差点被蔡三那小子坏了好事,可怜我啊,被吊在绳子上半日,手腕差点断掉,回去后还挨了我爹一顿鞭子。”
“快别说了,还不是刘二太阴损,给你爹送信说要偷你家宝贝,最后却在你家密室里撒了一屋子尿。”
李牧原说完手托着腮,嘴里啧啧两声,“还别说,那天我被吊在上面,还真看到一位美人儿。”
“后来我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那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女叶婉茹,见到此人,兄弟我才知道什么叫美若天仙啊!”
李牧原两眼放光,“清临兄,不如咱们干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把她给绑了如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零四章 醍醐灌顶
顾清临半挑着一双漆黑的丹凤眼看李牧原,也不说话,只是端起桌边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倒是刘二听后转了转眼珠,一拍手掌叫了一声好,“那可是叶大人啊,若是绑了她家的小姐,咱们几个就算是彻底出名了,哈哈,想想就兴奋!”
“清临兄你看怎么样?”刘二搓搓手,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哼,我看可不怎么样。”顾清临面带不屑的冷哼一声,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神色自若道:“前些年所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在如今看来实属有些幼稚。”
“这几年我们除了落下满身的臭名声和挨不完的责罚,咱们还做过什么事?亲者痛仇者快这句话用在你、我、大家身上再合适不过。”
“每日一出府门,祖母和母亲就跟着担忧,而那些所谓的哥哥们巴不得咱们不成器,你我说是和各自父亲作对,成日里惹是生非的,殊不知,我们的行为可能更如了各位哥哥的意。”
顾清临面上阴沉,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狠绝。
他见几位听完都有几分沉默,便不再言语,这些话得让他们自己消化一段时间,顿悟了才好说接下来的事情。
要改变这些人惯有的行为方式不是一时的,顾清临说完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在打鼓,不知他这一变化会不会让几人起疑。
顾清临拍了拍手,纱幔里的琴声戛然而止,随后一声声慷慨激昂的广陵散曲调如山崩海啸之势传出,几人眼中迸出一道别样的神色。
意气昂扬的曲调能振发人心底的热血,这和两军对垒鸣鼓振奋人心、鼓舞士气是一个道理的,希望能对几人有用。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侍立的少女,少女着素手躬身斟满一杯酒,顾清临将几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便慢慢饮酌。
“哎!”刘二一拍额头,眼神差异的看着顾清临,嘴里惊讶道:“这不像你啊清临兄,平日里就你阴招最多!”
“我也是最近才想通的,做那些荒唐事又不能留名,到最后在坊间也不过是给百姓们添了些茶余饭后的笑谈,于整日看不惯我们的老家伙们又有什么损失吗?”
“若是咱们做了正经的好事,不妄青史留名,但若坊间再谈论你我等人,谁人不高看一眼,何苦被人面上恭敬的尊一声爷,暗地里却唾弃咱们。”
顾清临说完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枚指长的利爪雕饰,一根深褐色皮绳从中穿过。
“看看,这是耶律王子的信物,两日前我从他手中拿到一条边贸的商路。”
“这条商道在年初时,因为几座边城内一片混乱的局面被关闭,如今我接管这条商道意味的却不是一条简单的财富之路,而是两国恢复建邦友好往来的重新开端。”
几人听后诧异的看着顾清临,而后纷纷将视线投到桌上的那枚利爪雕饰。
“啊!”李牧原大手一拍额头,随后起身,长身揖礼,“今日听得清临兄一席话,牧原有如醍醐灌顶,请受小弟一礼。”
听得李牧原一声大喊,刘二等人纷纷醒神,面上都有些激动,满身的阴郁气息也散去大半,这才有些青少年身上特有的蓬勃朝气。
“乖乖,要是我没看错,这可是熊爪所制,云帆国人果然勇武!”刘二拿起熊爪雕饰嘴里啧啧称赞。
“我大耀国骁勇善战之人并不少,段大将军和段小将军智勇双全,谁人不称赞,只可惜……”皮肤黝黑的少年面上有些惋惜。
这还是段恒毅第一次从一位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有些动容。
“好!还烦请清临兄带我们干一番真正的大事,这才叫真正的出气,好让那些老家伙们对我们刮目相看!”李牧原说完敬了顾清临一碗。
与此同时,闵柏衍先去宫中将郎山城后续如何处理的奏折递交上去后,又去了他母妃的紫菀宫坐了半日才离去,出了皇宫的大门他便带着侍卫策马离开。
几人行至昌兴街时,四名侍卫打马回府,而闵柏衍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此时的叶婉茹手拿半块龙形玉玦正坐在榻上出神。
怀瑜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小姐,三殿下来了,刚去了老爷那里。”
闻言后,榻上的叶婉茹收起掌心中托着的玉玦,装进腰间的荷包里吩咐了一句:“碧玺,去泡上一壶茶,再准备些茶点。”
“是,小姐。”碧玺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去。
叶婉茹走下榻来,整了整身上的裙裳,三殿下回来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早上几日,可见那边的事情已经顺利办妥。
静坐了片刻,便听见门外怀瑜的又一声禀报。
“小姐,三殿已经在花厅里等着您了。”
“好,你去殿下那里先回禀一声,我稍后就到。”叶婉茹应了一声,穿上虹玉递过来的碧色滚白边斗篷穿好。
穿过一座小花园,步过一道湖心小桥,便径直来到花厅。
花厅门敞开着,一身青莲色锦袍的闵柏衍正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看见叶婉茹走过来,面上和煦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婉茹妹妹近来可好?”
叶婉茹对着闵柏衍福了福礼,开口道:“婉儿一切都好,倒是殿下清瘦了许多。”
二人走进花厅里坐在榻上,碧玺端了茶点茶水放在桌上后,躬身福礼后退出到门外和虹玉侍立在那,花厅的门仍旧敞开着。
闵柏衍一笑作罢,随后脸上的神情微凝:
“这些日子我也查出了一点眉目,据我掌握的线索来看,恒毅那件事与御史大夫顾言家有点关联,不过他在其中的关系并不是很大,前日一只装有断臂的盒子被送到我府上,正是咱们在临水镇时被我派出去迟迟未归的鹰五。”
叶婉茹语调微扬,带着诧异:“顾家?他家的二子可叫顾清临?”
“不错,就是他,茹妹妹又是如何得知的?”闵柏衍眼中有些意外。
叶婉茹心下惊道:顾清临与我相遇会不会是带着什么目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