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想跟我混?
清晨,下起了小雨。
四四方方的古老城池在淡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宁静、悠然,仿如世外桃源。
张楚站在低矮破旧的屋檐下,怔怔的望着阴郁的天空。
他高高瘦瘦,五官端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的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裸露在外的手腕和十指,骨节明显,跟鸡爪子似的,打满补丁的贴身短打,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漏风。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就这样一直盯着天空发呆!
至少,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不会那么强烈……
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还有挨饿的这么一天。
想当初,他家里有矿,玩游艇包嫩模这种低段位的玩法,他20岁就腻歪了。
半夜包机从魔都飞澳门吃宵夜,才是他那个圈子的基本操作。
家里的钱,用他老爸的话说,只要他不蠢到学人做生意,花上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都已经做好当一辈子米虫的打算了。
踏马的怎么就穿越了?
还特么是落后、愚昧、野蛮的封建社会!
……
“咳咳……”
虚弱无力的咳嗽声从漆黑潮湿的小木屋里传来,打断了神游天外的张楚。
张楚回头望了一眼黑幽幽的木屋,拳头不自觉的捏了起来。
他不懂医,却也知道,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治疗,老娘,怕是不成了……
他使劲儿的抿了抿嘴,眼神剧烈的闪烁着……
最终,他轻叹一口气,转身,一头扎进无边的雨幕里。
再无犹豫。
……
污水横流的巷弄,衣衫褴褛形色各异的住户,一双双饿得发绿宛如野狼的眸子。
张楚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神色冷漠的从中穿过。
这里是大离国、北玄州、武定郡、锦天府,城西最偏僻的角落,名为梧桐里。
梧桐里没住凤凰。
反倒是住了很多穷鬼。
穷到常年挣扎在生死线上,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穷鬼!
张楚如今,就是这些穷鬼中的一员。
他想做富二代,不想当穷鬼。
他试过找工作。
可惜无论他把自己收拾得多么干净,伪装得多么有涵养,一听到他住在梧桐里,那些体面的工作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拒之门外!
他没气馁,想着,找不到工作,或许还可以做点小生意。
可惜,他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做起来的杂碎麻辣烫生意,才挣了两三天铜板,就被人给抢了生意。
这还不说,抢他生意的人还毒打了他一顿,爬回家里躺了两天两夜才恢复过来。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想给他活路。
……
一位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戴着一双牛皮护腕的壮汉高居堂上,怀里抱着一个浓妆艳抹,骚、媚入骨的红衣女子。
十余个腰间别着短刀、匕首,打扮不伦不类的泼皮嘻嘻哈哈的站在两侧。
张楚莫名的觉得眼前的场景,很有喜感。
因为古装片里那些不入流的帮派大佬,大多都是这种配置。
壮汉并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什么喜感,他斜着眼,漫不经心的看着下方的张楚:“你想跟我刘五讨口饭吃?”
张楚作揖下拜:“是!”
“想跟我刘五讨饭吃的人多了,我凭什么收你?”
张楚毫不犹豫的答道:“因为五爷需要小弟帮衬!”
他决心来投奔刘五,当然不会一点功课都没做。
刘五,黑虎堂堂主,也是青龙帮三大堂主之中……最弱的堂主!
锦天府作为武定郡治所,下辖八县,紧临边关,贸易往来繁荣,常住居民有十几万。
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大大小小的帮派多如牛毛,很多帮派昨日才打响名号,今天便被仇家灭掉,乱得一塌糊涂。
青龙帮作为一个能在城西屹立四年不倒的帮派,在锦天府里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号的大帮派。
梧桐里是刘五的地盘,也是他唯一的地盘。
这也是为何说刘黑虎是青龙帮最弱的堂主。
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穷鬼,能有多少油水?
没油水拿什么养小弟?
小弟都没有,还当什么堂主?
“我需要你帮衬?哈哈哈……”
“哈哈哈……”
刘五放声大笑,众多喽见状,也跟着一起大笑。
笑声之中,说不出的嘲讽和轻蔑……
也是,就张楚这幅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风都吹得倒的病鬼形象,还敢对一个帮派大佬大言不惭,如何不引人发笑?
然而对他们的嘲笑,张楚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就这种段位的大佬,连靓坤都比他高出一个陈浩南。
他随手从怀中掏出一节木炭,蹲下画起了图。
“这是五爷的梧桐里。”
“这是三爷的青花街。”
“这是四爷的牛羊市场。”
“这是八门帮的地盘。”
“虎爷的地盘被这三家限制在梧桐里这种穷乡僻壤,进不能进、退无可退,别人大碗酒、大块肉,日进斗金,五爷却只能在鸡脚杆上刮油……”
“此消彼长,五爷的堂口,已经是城西最弱的堂口,而据我所知,八门帮,已经有进攻牛羊市场的迹象,如果咱青龙帮不想将牛羊市场拱手相让,那么,和八门帮迟早会有一战,届时五爷拿什么去跟八门帮打?而即便是咱青龙帮打赢了,作为三大堂口中最弱的堂口,五爷又能分到多少好处?”
笑声渐渐停歇。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张楚一个人的声音。
刘五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很简单的局势,但在这之前,刘五还真没弄明白。
一个扁担倒下来都不知道是一个“一”字的大老粗,即便爬到了一堂之主的位子,又能指望他有多少大局观?
刘五忽然猛地一拍座椅扶手,起身爆喝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一干喽顿时噤声,转身往外走去。
张楚立于堂前,安之若素,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
他是落魄。
但再落魄,他也没将这些喽放在眼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但不代表,虎会惧犬!
第2章 黑虎堂白纸扇
屋内就剩下张楚和刘五两人。
刘五抱着两条面碗粗的膀子,步至张楚面前,熊罴般的魁梧身量给张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张楚自忖,自己这a4小蛮腰,要是挨上刘五一拳,估计会被直接打断!
“上过学堂?”
刘五面无表情的看着张楚,突然开口道。
张楚慎重的点头:“上过几年私塾。”
刘五微微点头:“何至流落梧桐里?”
张楚对答如流:“小弟生于金田县,三年前金田县遭了大洪水,家父举家来锦天府避灾,路上遭了匪人抢劫,家父与兄长都被匪人冲散了,只余下小弟背负家母逃进锦天府,沦落到梧桐里。”
他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人真事,张楚的前身,的确是来自锦天府下辖的金田县。
……
刘五再次点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后,突然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胆子不小啊!”
张楚心知他指的是何事,但面上却装出“闻言一震”的模样,强笑道:“五爷何出此言?”
“胆敢挑拨老子与三爷、四爷的兄弟情义……狗胆包天!”
张楚“脸色大变”,一揖到底,颤声道:“五爷明鉴,就算借小弟十个胆儿,小弟也不敢挑拨您与三爷、四爷的关系,只因小弟在梧桐里求活,多得五爷庇护,无法坐视五爷的地盘被人蚕食,才斗胆向五爷进言。”
青龙帮三大堂主与帮主、副帮主,乃是结义兄弟,刘五排行第五,他口中的三爷和四爷,就是青龙帮另外两位堂主。
张楚敢这样说,当然是笃定刘五和另外两位堂主,是面和心不和。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真理!
刘五很满意张楚的反应。
上位者,希望手下有本事、会办事,但又不希望手下太有本事、太会办事。
张楚今日的表现,在刘五看来,就很好:识字,有眼力,但胆子小,最重要的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样的人物,再有本事,他刘五都有信心压制得住!
即便压不住,他反手便能打杀!
“哈哈哈……”
刘五伸手扶起张楚,豪迈的放声大笑:“张老弟不必紧张,老子随口一说罢了,来,坐下说……红牡丹,上茶!”
很快,方才被刘五搂在怀里的红衣女子,就带着一股劣质胭脂味进来了。
张楚忙起身双手接过红衣女子手里的茶盏,“多谢大嫂。”
红衣女子捂着嘴笑嗔道:“咯咯咯……小哥生的真俊!”
刘五见状也不恼,端起茶盏笑呵呵的道:“哈哈哈,小浪蹄子倒是好眼力,看得出老子这位张老弟是个人物。”
末了又对张楚道:“张老弟,家中可有婆姨暖被窝?这红牡丹是大哥前两日才从赎出来的头牌,你要看得上眼,就领回家去当个丫鬟!”
红牡丹跺着脚朝刘五嗔道:“五爷~”
“你们戏真多……”
张楚心头吐槽,面上却感激涕零的起身作揖:“五爷莫开玩笑,大嫂国色天香,除了五爷这等豪杰,这锦天府谁配得上?”
“哈哈哈,这话老子爱听!”
一番主客尽欢的表演之后,红牡丹托着茶盘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就只剩下刘五和张楚两人。
刘五捏着茶盏,一口饮尽:“老弟方才所说,老子也有所预感,只可惜进退两难,不知老弟有什么化解之法?”
张楚心道一声“来了”,放下茶盏正色道:“小弟既然敢来投奔大哥,自然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
刘五大步从屋内走出来,张楚毕恭毕敬的跟在刘五身后,好像一条狗。
刘五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中气十足的大喝:“都过来!”
一声令下,留在堂口的喽就全过来了。
足足三四十号人。
只是大多都是蓬头垢面、獐头鼠目的货色,和梧桐里那些穷鬼没什么分别……估摸着这些人也就只能欺负梧桐里的穷鬼,真要和其他堂口干仗,都是些一冲就散的乌合之众。
倒是站在第一排的十来个大汉,还有几分精悍之气,想来应该是黑虎堂的主力了。
张楚扫视了一眼,心头嘀咕:“就这些货色……前途堪忧啊!”
刘五哪知道张楚心里的想法,还颇有得色的回头看了张楚一眼,一副老子兵强马壮的架势!
“打今日起,张老弟就是咱们黑虎堂的白纸扇,你们以后要像听老子的话一样听从张老弟的吩咐!”
众多喽闻言,齐齐朝张楚拱手道:“见过楚爷!”
张楚客气的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礼!”
刘五沉吟了几息,再次开口道:“李狗子、余二,你们以后就跟着张师爷,你们手下的地盘以后也归张师爷!”
人群中两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大声回应道:“是,堂主!”
张楚站在高处,注意到刘五说完后,站在第一排的一个精壮汉子多看了自己一眼。
宣布完了,刘五便有些不耐烦的挥手:“好了,都散了吧!”
一干喽拱手散开了。
刘五转身,搂着张楚的肩膀笑道:“老弟,从今咱们就是自家人了,要缺了什么,直接跟大哥说。”
张楚连忙拱手道:“谢五爷抬举,小弟定当肝脑涂地,以报五爷知遇之恩!”
刘五满意的拍了拍张楚的肩头:“回头领两吊大钱回去,好好养养身子,你这身子骨,也忒弱了……”
第3章 虎皮
张楚怀揣着两吊钱,心事重重地走在梧桐里的巷弄里,李狗子、余二两人恭恭敬敬的跟在他身后。
“第一步棋,走稳了。”
“接下来,就是拉拢人心,在青龙帮和八门帮的争夺中摄取最大利益!”
“关键还是搞钱!”
“有钱才有人!”
想到这里,张楚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的两吊大钱。
大离国的币制,一百个大钱为一吊,一吊合一两白银,十两白银合一两黄金!
不过黄金白银,大都掌握在钱庄和那些大户手里,寻常老百姓手里流通得最多的,还是大钱。
而一个大钱,能买两个白面馒头,以购买力来计算,差不多相当于软妹币两块。
两吊钱算下来也不过四百块软妹币,但真论起来,绝对比一万块软妹币经花!
张楚先前搞的那个杂碎汤麻辣烫生意,一天结余不过五六个大钱,都遭人眼红,差点被人打死!
梧桐里的穷鬼,一天能混到两三个掺了谷糠的窝窝头,都是十分美好的一天了……那样的窝窝头,一个大钱,可以买五个。
想了半天,张楚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喽:“李狗子、余二,你们的地盘在哪里?”
李狗子是个缺了颗门牙的年轻汉子,而余二,则是左手少了一根大拇指的中年男人。
李狗子闻言,上前一步,呲着一口黄牙:“楚爷,俺们的地盘就是隔壁那巷子。”
张楚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心中有数了。
梧桐里的巷子都差不多,一样的破烂、污浊,他也没有过去看一眼的意思。
“每个月能收多少月钱?”
李狗子:“回张爷的话,运道好,每个月能有五六十个大钱,运道不好,就只有三四十个大钱了。”
“真穷啊!”
张楚在心里暗暗的感叹了一声。
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梧桐里这些穷鬼能有多少油水?真有大油水,刘五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划给他!
当然,他加入黑虎堂,也没指着靠收保护费糊口。
他要的,是黑虎堂的虎皮!
“你们以前是跟哪位大爷的?”
李狗子:“楚爷,俺们以前是跟张猛,猛爷的!”
张楚听着李狗子的话,目光却是扫了旁边的余二一眼。
跟了一路,都是李狗子在答话,这余二是一句腔都没答。
真是个沉默性子?
还是别有心思?
他思考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吊钱,解开绳子数了五十个大钱递给余二:“老二啊,这些钱,你送到猛爷手上,就说是我张楚孝敬他的!”
余二意外的看了张楚一眼,点头:“是,楚爷!”
待余二离去后,张楚随手将剩下的五十个大钱赛到李狗子手里,“狗子,拿这些钱,去买四十个大钱的窝头,剩下的十个大钱,你自己留着,顺便给我请个郎中过来……你比余二年轻,脑子活泛,我看好你!”
凭白得了十个大钱,李狗子乐的嘴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多谢楚爷,您以后就是俺亲哥!”
十个大钱!
很多了!
别看他们以前每个月能到手五六十个大钱,可大头都是张猛的,落到他和余二手里,一人能有那么十来个大钱,他们就该偷笑了!
地痞流氓?
梧桐里的地痞流氓,混得也就和其他地方的苦力汉差不多!
张楚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失笑的同时,再次感慨没文化的可怕。
人有文化,拍马屁都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没文化,拍马屁就只能说一句:你以后就是俺亲哥。
……
天放晴了。
污浊的巷弄中间支起了一口大锅。
大锅底下大块大块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锅里架着一个大蒸笼,丝丝缕缕的热气儿在金色的阳光下汇聚。
菜叶子微带苦涩的香味儿在巷弄里飘荡着……
一个个面容枯槁的人影,从低矮破败的窝棚里爬出来,慢慢的围到大锅周围。
但没人敢靠近大锅。
李狗子扛着一条齐眉棍,站在大锅前面。
李狗子当然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身后的黑虎堂!
梧桐里的穷鬼,谁不知黑虎堂!
不知道的人,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大锅后面,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
洗漱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张楚,缓步登上了高台。
虽然他脸色依然蜡黄,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穿在身上,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前世潇洒不羁富二代的贵气。
贵气这东西,很奇妙。
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
而且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养成的!
张楚无疑是有的。
虽然还比不上那些真正传承了好几代的大家族贵公子,但至少已经脱离了暴发户身上的草莽味儿。
而这,足以将他和梧桐里这些穷鬼拉开差距。
张楚站在高台上,负起双手,扫视了一番后,开口道:“有人认识我,有人不认识我!”
“我叫张楚!”
“黑虎堂白纸扇!”
“以后这条街,归我管!”
“也就是说,大家以后都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这些窝头,是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
“从今往后,但凡有不想挨饿的,尽可以来找我张某人!”
“张某人大本事没有,但至少能给大家一条活路!”
“狗子,发窝头吧!”
李狗子立马扯着喉咙大吼道:“你们这些短寿的杂碎,还不快谢谢楚爷仁义!”
众多梧桐里穷鬼愣了一会儿,才三三两两道:“多谢楚爷仁义!”
声音有气无力,听不到多少感激。
张楚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这里的住户虽然命贱,但也没贱到为了两三个野菜窝头就对人感激涕零。
……
黑虎堂外。
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的刘五扎着马步,一手抓着一个水桶大的石锁打熬着臂力,大块大块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起伏。
深秋时节,已有了几分寒意,然而刘五身上却升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余二毕恭毕敬的站在远处。
片刻之后,刘五扔下两个石锁,慢吞吞站起身,徐徐呼出一道白气。
白气尺余长,凝而不散,宛如实体!
余二这才走过来,躬身道:“堂主,楚爷送了半吊钱给猛爷,说是给猛爷的孝敬,还花了半吊钱,买了些窝头发给地盘上那些穷鬼。”
刘五失笑,“倒是个懂规矩的!”
余二不敢多言。
过了几息,刘五又道:“他的底细,打探清楚了吗?”
余二点头:“金田县人氏,三年前来锦天府,家中有一病重老娘,一直靠为人代写书信谋生,前几日,做过一个小生意,被牛爷的人给砸了摊子,险些打死!”
“哦?程大牛的人?”
余二点头:“是!”
刘五笑意浓厚:“有点儿意思!”
“你回去罢,有异常消息再回报给我!”
“是,堂主!”
余二垂首退了出去。
……
微弱的油灯,给低矮破败的屋里添加了些许光线。
张楚领着郎中从屋里走出来,低声问道:“许大夫,我娘的病如何?”
老郎中抚着花白的胡须道:“老夫人风寒入骨,伤及五脏六腑,以药石之力外加足月静养,或有回天之力!”
张楚微微松了口气,有的治就好!
他随手将二十个大钱塞入老郎中的手中:“劳烦许大夫开方,我好照方抓药!”
老郎中掂了掂手中的大钱,微笑道:“应该的。”
张楚:“狗子,送许大夫回去,顺便将药抓回来!”
李狗子提着齐眉棍低头进来,“是,楚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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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可能要变胖子了
月牙初上。
暗黄的油灯照亮了张楚面前的四方桌。
桌上放着一个筲箕,里面盛满了白面馒头。
足足三十个!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着桌子,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笃笃笃。”
低沉的敲门声响起。
张楚精神一震,轻声道:“进来!”
李狗子和余二推门而入,“楚爷!”
张楚望了一眼门外,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晃动。
“来了多少人?”
李狗子答道:“六个!”
“六个?”
张楚微微皱眉,比他预计的要少。
“都喊进来吧!”
李狗子转身走到门口,低声道:“都进来……动静小些,别惊扰了老夫人。”
张楚心下点头,这李狗子的确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才。
人进来了。
浓郁的酸臭味儿顷刻间就弥漫了整间屋子。
这些人,全是张楚地盘上的穷鬼!
张楚强忍住捂住鼻子的**,一一扫视过去。
瞎眼的。
瘸腿的
半大孩子。
就没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
“没事儿,万事开头难!”
他在心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打气道。
“一人拿两个馒头。”
众人纷纷上前拿馒头,稍后,屋子里就响起一片只有猪圈里才会有的声音。
两个穷鬼噎得眼神都发直了,还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馒头,就好像一松手,馒头就会自己长翅膀飞走一样。
穷,是原罪啊!
“废话我就不说了!”
等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张楚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肯来跟着我张某人奔一条活路,我张某人就绝对不会亏待大家!”
“我后边准备做杂碎汤生意,所有的本钱我出,你们帮我看摊,所得钱财,刨去本钱,我拿九成,你们拿一成!卖得多,得的多!”
“但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该发给你们的钱,每天收摊后我就会发到你们手里,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但谁要敢偷钱,我就砍了他的手!”
“还有,你们明天全都给我洗头洗澡洗衣裳,洗不干净的,就不用再来了……”
“狗子、余二,明日你们去青花街和牛羊市场,给三爷和四爷手下的弟兄打个招呼,就说这杂碎汤生意,是我张某人的,请他们高抬贵手,后边我张某人,必有孝敬!”
李狗子和余二点头称是。
张楚现在好歹也顶着一个黑虎堂白纸扇的名头,这点小生意的面子,其他两个堂口的人还是会给的。
“好了,你们都回去早些歇息,明日下午,再过来!”
话说完,张楚就开始赶人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屋里这味儿了。
李狗子和余二起身告退,领着一帮人出去了。
人一走,屋里的酸臭顿时就散去了大半。
张楚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这踏马的都快赶上生化武器了!
等屋里的味儿散得差不多了,张楚才拿起一个馒头,撕碎了慢慢吃。
他今天忙了整整一天,也就吃了俩窝头垫了垫肚皮。
不过收获是巨大的。
加入黑虎堂、成为白纸扇、拿到地盘、分到小弟、敲定生意……
穿越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他今天才算是真正站稳脚跟!
继续做杂碎汤生意,也是他早就想好的。
混帮派,来钱快的路子有很多,什么黄、赌、毒、盐、铁……
然而以他现在的情况,贸然染指那些大生意,唯一的结果就是沉到江里喂鱼!
再说他也没本钱……
合适他的,只有杂碎汤这种不需要多少本钱,又有独家配方不愁销路的小生意。
这将是他的第一桶金!
……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楚叹着气感叹道。
他不是诸葛亮。
没有走一步算十步的能耐!
以他的眼界和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能做到走一步算三步,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张楚又伸手去拿馒头。
然而余光一扫簸箕,忽然发现就剩下六七个馒头了!
他愣了愣,大吃一惊:“wtf,我踏马吃几个?”
他预备的是三十个馒头,李狗子、余二外加六个穷鬼,一共也就拿了十六个。
也就是说,还剩了十四个馒头!
他吃了七个?
这可不是那种一口一个的小馒头。
而是三两一个的老面馒头,个头比手掌都大!
码头那些下苦力的汉子,一顿顶多也就能吃三个!
他吃了七个?
张楚唯恐自己被撑死,连忙站起来感受了一下。
没感觉。
就跟没吃一样。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活动着身子,暗道自己难道被饿出毛病了?
他穿越过来的这一个多月,是真的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一个野菜窝头,他都要分作两顿吃!
他心头忐忑的在屋里转悠着活动身子,忽然感觉自己腹部涌出了一股热流,流入四肢百骸。
不是错觉,而是真有一股热流!
就像是贴了暖宝宝一样。
不一会儿,张楚就感觉自己脚底下发飘的那种虚弱感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放下了重担一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而且一股突兀的力量感弥漫在他心头,就好像,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然而他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反倒差点给吓懵了。
“我踏马不是回光返照吧?”
……
大半个时辰后。
张楚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回光返照。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是……长肉了!
方才还像鸡爪子的双手,这会儿骨节竟然已经被肉包了起来,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也不那么明显了。
这不科学!
一点都不科学!
生物老师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
按照常理,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暴饮暴食,只可能会被撑死!
长肉?
食物吃进人体内,转化成脂肪,是需要时间的好吗?
地球上胡吃海喝的主儿多了去了,谁短短一个小时就突然变胖?
“这难道就是我的……金手指?”
想来想去,他只找到了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验证一下吧!”
张楚的目光,落到了簸箕里的那七个馒头上。
……
片刻后。
盛馒头的那个簸箕,已经空了。
而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双手猛看的张楚,也终于确认,自己是真的长肉了。
他的双手看上去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顶多就是有点修长。
干瘪的双臂,也摸到了弘二头肌的影子。
他能肯定,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了。
但张楚的心情是复杂的。
“我叫张楚。”
“我可能要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第5章 杂碎汤生意开业
接下来的两三天,张楚都在忙活杂碎汤的事。
这个生意,他先前第一次做的时候,可谓是千难万难,单单是猪下水,他都是在牛羊市场郑屠户那里磨了十来天嘴皮子,郑屠户才勉强同意先赊给他,他卖了再给钱。
而如今有了黑虎堂的这身虎皮,做起来就容易太多了。
许多琐碎的杂事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面,李狗子和余二就能办妥。
他只是去青花街和牛羊市场转悠了两天,跟街面儿上晃荡的青龙帮帮众们攀了攀交情,打了声招呼,再亲手调配好杂碎汤的佐料配方就行了。
他的杂碎汤佐料配方,是模仿地球川渝两地的鸳鸯火锅调制的,有麻辣口和清淡口两种。
一小碗杂碎汤,有五六块猪下水和四五块白萝卜,撒上葱花,香味扑鼻、镬气十足,令人食欲大开,既能当零嘴,也可以当下饭的主食。
重要的是,便宜!
一碗杂碎汤,才卖一个大钱,这要换算成软妹币,一碗才两块钱,可谓是良心得不能再良心了。
哪怕是那些一天挣不了几个大钱的苦力汉,也舍得花一个大钱打打牙祭。
好歹也是肉不是?
张楚算过账。
一副猪下水进价二十个大钱,能卖三十五碗到四十碗左右,毛利在四成到五成之间。
刨去萝卜、佐料、柴火等等成本,一副猪下水,张楚到手差不多十个大钱。
纯利润不高,但这种小生意,本身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张楚先期在青花街和牛羊市场,各设了三个摊点,预算是一个摊点每天卖两副猪下水出去。
顺利的话,他每天至少有一百二十个大钱的进账!
一个月,就是三十六吊大钱!
三十六两白银!
……
没有喜庆的鞭炮声,牛羊市场这边的第一个杂碎汤摊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开张了。
张楚今日换上了一身儿水青色长衫,长发用一根发绳整整齐齐束在脑后,亲自在这边迎客。
只见两口铁锅下煨着小火,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火辣辣的香气儿弥漫在清晨的街道里,馋得早起做工的行人们直吞唾沫。
同样打扮得干干净净的李狗子站在摊子前,中气十足的大声吆喝着。
“张记杂碎汤第一天开业,不要钱请大家品尝了哎!”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哎!”
一个背着菜篓的年轻汉子经不住香气的诱惑,吞着口水上前低声道:“大哥,当真可以不花钱品尝?”
李狗子没好气儿的嗤笑道:“大行大市的,俺还能骗你咋的?”
“狗子!”
张楚轻轻呵斥了李狗子一句,走过去揭开两口大锅,盛了一红一清两碗杂碎出来,亲手端到年轻汉子面前的长案上。
再从长案下取出早就备好的竹签,从中抽出一根,和颜悦色的递给年轻汉子。
“小哥,尝尝吧!”
面对富家公子一般的张楚,年轻汉子有些局促的在自己衣裳上擦了擦手,然后才接过张楚手里的竹签,从红汤杂碎里叉起一块喂进嘴里,一咀嚼,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麻辣鲜香的口味,对这些靠清汤寡水度日的底层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那辣椒和花椒,还被当做药材放在药铺里呢。
“咕咚。”
响亮的吞咽声。
“老板,您这杂碎汤怎么卖?”
“不贵,一个大钱一碗。”
年轻汉子闻言,脸色略有些犹豫。
一个大钱是不贵,但省省,买四五个野菜窝头也能度一日。
但铁锅里弥漫出香气儿,就跟馋虫一样,勾得他的口水一个劲儿的分泌。
最后还是一咬牙,摸出一个大钱递给张楚:“给我来一碗!”
张楚接过大钱,回过头笑着对围着铁锅忙活的三个人道:“开张了,做事!”
“好嘞!”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很快就不断有人走进摊子里来问价,不一会儿,摊子里就坐满了人。
……
临近晌午的时候,一个身高八尺,手里把玩着两枚铁胆的锦衣男子,领着两个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
人还未至,笑声已经先到:“哈哈哈,楚爷,这么快就开张啦!”
坐在摊子里吃杂碎汤的食客们见了来人,纷纷起身,敬畏交加的问候道:“辉爷!”
“辉爷!”
“辉爷,吃了么?”
锦衣男子摆了摆手,“都坐,吃自己的,这是咱黑虎堂楚爷的生意,可不能让我搅和了。”
摊子里的张楚,闻声走出来,同样大笑道:“哈哈哈,全靠自家兄弟帮衬,来来来,辉爷快请坐,狗子,去给辉爷和二位兄弟盛几碗杂碎汤来!”
这英武男子名叫赵昌辉,是牛羊市场四海堂的第一打手,说是副堂主也不为过,在牛羊市场极有人望。
张楚前两天来牛羊市场打招呼,和这赵昌辉有过接触,是个人物!
“好嘞,马上就来!”
张楚陪赵昌辉坐下,两人客套几句后,赵昌辉扭头打量摊子里的鼎沸模样,笑道:“你这儿生意不错啊!”
“第一天开张,街坊四邻都图个新鲜,后面应该就没这么好了。”
张楚没否认,说得很直白。
“是这个理儿……”
赵昌辉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楚爷先前说,要在牛羊市场这边,搞三家摊子?”
张楚暗中皱了皱眉头,心里摸不透赵昌辉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见钱眼开,想来插一脚?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要低看这人一眼了。
张楚洒然一笑:“怎么,辉爷看得上这点小生意?要不,牛羊市场这边的生意,我算你一股?”
他是很需要钱,但还真没把太把杂碎汤这点蝇头小利放在心上。
况且他现在初入青龙帮,在帮内的人脉、根基尚浅,如果真能用这点小钱,和一堂副堂主级的大佬搭上线,那绝对是大赚!
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可以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哈哈哈……”
赵昌辉闻言大笑:“楚爷这样说,可就是打我赵某人的脸了,我赵某人虽不入流,但还不至于和自家弟兄抢饭吃!”
“辉爷哪里的话,这天下的钱,谁一个人赚的完?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正理!”
张楚打着哈哈,慢慢套着赵昌辉的来意。
“楚爷大气!”
“不愧是黑虎堂白纸扇,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赵昌辉话说到这里,正巧李狗子端着一大碗杂碎汤过来,张楚主动拿起一根竹签,递给赵昌辉:“大气不敢当,不过辉爷要是有什么兄弟能帮得上手的琐事,一定不要跟兄弟见外。”
摊子上是有筷子的,但这种南来北往的人共用的筷子,张楚是不会用的。
他有轻微的洁癖,没条件讲究的时候,他能忍,但既然有条件可以讲究,他就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赵昌辉拿着竹签挑起一块猪肺扔进嘴里,眯着眼咀嚼了一会儿,点头称赞道:“好手艺,不比南城天香楼的大厨差!”
张楚跟着打哈哈。
顿了顿,赵昌辉放下竹签,正色道:“今日过来,除了给楚爷捧个人场,倒是真有事,想请楚爷指条明路。”
“来了!”
张楚心道一声,“请教不敢当,但凡兄弟能帮得上手的,定然全力以赴。”
赵昌辉犹豫了几息后,微微苦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老哥这人吧,天生就只会花钱,不会赚钱,手下等着吃饭的弟兄又多,瞧着楚爷生财有道,又是上过学堂的人,想请楚爷指一条能赚钱的门路。”
张楚一下子就明白。
随即心里觉得好笑。
古人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诚不欺我啊!
他想了想,说:“大的门路没有,倒是有点小生意可以做,就怕辉爷瞧不上眼。”
赵昌辉一听,连忙追问道:“什么小生意不小生意的,只要来钱,就是让我赵某人去干大茶壶,我都别无二话!”
这当然是夸张!
谁要真敢让四海堂大佬去当龟公,只怕赵昌辉反手就要打死他!
张楚笑着指了指周围的食客:“辉爷看我这小摊子,觉得还差什么?”
赵昌辉疑惑的回过头看了看周围,摇摇头,表示不知。
张楚也不卖关子,“兄弟卖的杂碎汤,能满足口腹之欲,却不能填饱肚皮,而会来吃杂碎汤的人,又大多是使劳力的汉子,兄弟今儿个在这盯了半晌,发现很多客人都用自带的干粮,就着杂碎汤当饭吃……辉爷要是不介意,后边兄弟的杂碎汤摊子,辉爷都派人来,在杂碎汤摊子旁边摆上个窝头馒头摊子,搭配杂碎汤一起卖!”
顿了顿,张楚对赵昌辉比了一个“十”的手势:“六个摊子,多的兄弟不敢保证,一个月这个数……只多不少!”
赵昌辉眼睛直了,不敢相信的低声问道:“十吊?”
张楚微微颔首。
十吊大钱,也就是十两白银!
多吗?
那要看和谁比!
张楚现在也是黑虎堂的大佬之一。
可如果只靠地盘上那点保护费,每个月刨去发给手下的例钱和给堂中的上贡,他到手能有三十个大钱就算不错的了!
赵昌辉在四海堂的根基比张楚在黑虎堂的根基深,牛羊市场的油水也要比梧桐里那种穷乡僻壤重,可一个月到手的钱,撑死了也就二三两银子!
当然,二三两银子也不少了!
锦天府低层的那些苦哈哈,忙活一整年,都不一定知道一吊钱串在一起长啥样。
“干了!”
赵昌辉愣了半晌,突然猛地一拍张楚的肩头,大声道:“老弟,客套话老哥就不多说,从今往后,你张楚的事儿,就是我赵昌辉的事儿!要人要刀子,你尽管吱声,老哥我要说半个‘不’字儿,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张楚笑着拱了拱手。
第6章 真功夫
杂碎汤连锁摊计划推行得十分顺利。
短短四五天,六家摊子,就全支起来了。
公道的价格、新鲜的口感,恰逢深秋天气转寒,火辣辣的杂碎汤一经推出就十分受欢迎。
甚至有不少城中心的富裕资产阶级,跑到青花街和牛羊市场这种偏僻的贫民窟来尝鲜。
当然,这也主要得归功于张楚将卫生抓得好,不似其他街头摊贩那般腌,打消了很多讲究人的顾虑。
天时、地利、人和,张楚占全了,想不挣钱都难。
这日,张楚巡视完所有杂碎汤摊子,领着李狗子和余二往家走。
“楚爷,我刚去六号摊那边去转了一圈,生意很好,四张桌子完全不够坐,俺觉得俺们还可以再支两个摊子。”
“再等等,不着急。”
“楚爷,一号摊的人手的确不够,饭点的时候,刘瞎子和吴二麻子两个人,完全忙不过来。”
“狗子,回头再去咱们地盘上挑两个手脚齐全的人,分到一号摊打下手……规矩要讲清楚,手脚不干净,我可是要翻脸的!”
“得嘞楚爷,俺回头就去挑人!嘿,您是没看见,俺前天去挑人时那些穷鬼眼巴巴瞅着俺的模样,就差给俺跪下了……一群眼皮子浅的短命鬼,早踏马干嘛去了!”
张楚只是淡淡笑了笑,没答话。
现在跟着他吃饭的人,算上李狗子和余二,足足有二十来号人。
每天发出去的工钱,都有四十多个大钱!
要换做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至少要一年才能有现在的规模,还不能保证没有任何隐患。
黑虎堂的虎皮,果然唬得住人啊!
想到这里,张楚回过头开口道:“老二,咱黑虎堂其他大哥,都有自己的营生么?”
余二点头:“有的。”
“岳爷手底下有五六个暗娼,他按人头抽皮肉钱,每天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大钱。”
“牛爷手底下有十来个苦力,每天拉到码头扛大包,他从中抽成……”
张楚打断了余二:“牛爷?程大牛?”
余二看了张楚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张楚眯了眯双眼。
先前承蒙程大牛关照,他差点死在街头……这份“大恩大德”,他张楚可是一直记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牛爷每个月给堂里上多少贡?”
余二:“好像是一吊。”
张楚点头:“回头我取五吊大钱给你,你帮我亲手交到堂主手里!”
五吊,这是他手里所有钱,其中还包括没结清的几十副猪下水钱。
但这个钱,不能省!
在他拥有自立门户的实力之前,这个钱都不能省!
余二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确定道:“五吊?”
杂碎汤的所有开支和进项,张楚都没瞒过李狗子和余二,他们俩虽然没仔细的算过帐,但大概的流水,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张楚肯定道:“五吊!帮我转告堂主,以后我这里,每个月只多不少!”
余二恭恭敬敬的点头,“是,楚爷!”
……
还没到家,张楚就远远的看到老娘坐在院子里,似乎是在洗衣裳。
花白的鬓发,在午后的阳光中飞扬,像极了河边飞扬的柳絮。
张楚的脚步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娘,水这么凉,您不好好歇息,洗什么衣裳?”
张氏回过头,见了张楚,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了慈祥的笑容:“娘在屋里躺了半个月,憋闷得慌,正好今天出太阳,娘就出来晒晒太阳。”
张楚冲上去扶起张氏,语带责备的低声道:“许大夫说了,您见不得风……狗子,把盆儿给我端开!”
他接收了前身的所有记忆,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前身对张氏的感情。
他也很享受这种时时刻刻有人惦念的感觉。
前世他爸妈发迹得早,也离婚离得早,他才刚刚懂事,爸妈就已经各自重组了家庭,他无论在哪个家,每天迎接他回家的,都只有保姆的笑脸。
他是没缺过钱……但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买得来的。
张氏任由张楚把她扶起来,温和的对李狗子和余二笑道:“忙到现在还没吃过晌午吧?锅里给你们热着馒头,去拿吧。”
“得嘞婶子。”
“多谢老夫人。”
张楚扶着张氏到一旁小木椅上坐下,轻声说:“娘,您身子还没养好,这些琐事您就别管了,儿子找人来做!”
张氏轻轻拍打着张楚的手背,“不用,娘的身子娘自己知道,再说了,这么好的衣裳,哪能让别人洗!”
张楚固执得摇了摇头,“狗子,回头你去挑人的时候,找个妇人来我家服侍我娘!”
李狗子笑嘻嘻的点头:“得嘞,俺一定给婶子挑个手脚勤快的!”
张氏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只能无奈的拍了拍张楚的手背……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三载,羁绊比大多数母子更深厚。
……
翌日。
起了个大早的张楚,打发了李狗子和余二代他去巡视杂碎汤摊子,自己晃晃悠悠的走进黑虎堂。
“楚爷!”
“楚爷!”
踏进黑虎堂的大门,两个把门的帮众恭恭敬敬的朝张楚拱手。
张楚随手扔过去一个油纸包,“刚出锅的包子,趁热吃。”
“多谢楚爷!”
二人笑着再次拱手。
这样和气、出手大方的大佬,黑虎堂里可不多见。
张楚摆手,“堂主呢?没出去吧?”
“没,在前院里练功呢!”
“得嘞,你们吃着,我去拜见堂主!”
转过浮雕着猛虎下山图的玄关,张楚一眼就看到光着两条膀子的刘五。
他人在角落里的梅花桩里,不断移动着,一拳一拳打在人头粗的木桩上,见到张楚进来,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张楚也不敢打扰他练功,随手把手里提的包子递给迎上来的帮众,就轻手轻脚走到梅花桩旁边,毕恭毕敬的等他练完功。
只见刘五在狭窄的梅花阵中,身形或突或退,魁梧的身形竟灵活如猿猴,不曾碰到任意一根木桩。
而他蒲扇大的双手,则或呈掌或呈拳,在每一次移动间,抽打在他周围的木桩上。
张楚对武学技击之术,知之甚少,看了半晌,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刘五的步伐,似有章法,每一次出手,也都有明确的目的……似乎是将周围的木桩,当成了包围着他的敌人。
“这货手底下,像是有真功夫啊!”
他刚这样想,就见刘五猛地向前突进,口中爆喝一声,一记直拳重重的轰在了他面前的木桩上。
木屑炸裂!
人头粗的木桩,干净利落的断成了两截,滚落到张楚的脚边。
张楚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就见木桩的断口参差不齐,还带着几分清晨露水的湿气……绝不是预先做了手脚的障眼法。
人……人的拳头,真可以打断这么粗的木桩?
坚硬的木桩尚且如此,若是落到人的身上…
张楚心头猛地一寒。
第7章 门路
张楚回到家中,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刘五一拳轰断木桩的那一幕,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不蠢。
明白刘五那一拳,是打给他看的。
个中含义,无外乎示威、敲打、震慑。
但刘五肯定没想到,他这一拳,给张楚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
张楚加入黑虎堂的目的,一直都很单纯。
挣钱!
挣大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大钱能使磨推鬼!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好说。
帮派?
不过是一块跳板而已!
然而刘五今日这一拳,却好似当头一棒,直接就把张楚干懵了。
画风崩了啊!
好好的穿越历史剧,一下子就变成了穿越武侠剧!
……
张楚负着双手,心思重重的在自家院子里徘徊。
他心头有些不安。
他的不安,不单来自于刘五那一拳展示出的强大武力!
还来源于刘五的身份!
刘五是谁?
一个名不经传的帮派头目而已!
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
也不是什么雄霸一方的枭雄!
刘五都能打出这样强的一拳!
那些真正雄霸一方的大佬呢?
是不是更强?
是力开碑裂石、生撕虎豹?
还是移山填海、捉日拿月?
贫穷限制了张楚的逻辑。
但还没有限制他的想象力……
……
自从上次在街头差点被程大牛的人生生打死之后,张楚就深深的意识到,这里,不是地球。
这里没有警察。
这里的法律,也是个屁。
要想活着,有滋有味的活着,就必须变强!
所以他加入黑虎堂,想挣钱。
然而现在看来,只怕单单有钱,还不够!
“必须要了解一下,武功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
张楚下定决心。
正巧,巡视完摊点的李狗子和余二推开柴门进来,向他行礼道:“楚爷!”
张楚朝二人微微颔首,末了心头一动,开口道:“狗子,代我向辉爷下帖子,傍晚我在牛羊市场百味楼摆酒,请他务必赏光。”
李狗子点头称是,转头就出去了。
……
华灯初上,百味楼。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赵昌辉脸色通红,背靠太师椅,似已有五分醉意。
张楚的脸色没多大变化,双眸清明依旧,不见半分醉意。
“来来来,辉爷,咱哥俩再走一个!”
张楚又笑吟吟端起酒碗,轻轻与赵昌辉面前的酒碗碰撞之后,仰头一口饮尽。
冷冽的酒液顺着他的喉咙流入腹中,顷刻间就化作一团热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浑身舒坦,就像泡温泉一样。
赵昌辉也不认怂,梗着脖子就端起酒碗仰头一口饮尽。
“哈哈哈,楚爷海量啊!”
他放下酒碗,再看面色如常的张楚,由衷的挑了一个大拇指:“老哥我在四海堂混了这么些年,喝酒从未怕过谁,今日算是彻底服啦!”
二人现在合伙捞钱,关系倒是比一个堂口的大佬更近。
张楚见他真喝得差不多了,顺势笑道:“能喝二两酒算得了什么,说起来,还是辉爷这般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才真令人拜服啊!”
“我这两手庄稼把式,哪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
赵昌辉懒洋洋靠着太师椅,自嘲的说:“也就是能欺负欺负庄稼汉,要真遇上入流的武林中人,三两招就能把我给收拾了!”
“哦?”
张楚提起酒壶给赵昌辉倒了半碗酒,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何为入流,辉爷可方便与小弟聊聊么?”
“没什么不方便聊的。”
赵昌辉伸手扶了扶张楚手里的酒壶,“习武之人,能练到腰马合一,力气自生,便为三流武者!”
“三流?”
张楚精神微微一震,追问道:“武学有什么境界划分么?”
“当然有!”
聊起武学,赵昌辉也很有兴致,“天下习武之人,分为三流!”
“三流武者熬力!”
“二流武者练气!”
“一流武者修意!”
“老哥我习武六载,至今连门都没入啊!”
说到此处,赵昌辉的神色忽然有些唏嘘,主动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口饮尽。
张楚很有眼力劲的提起酒壶,摇了摇,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店家,再温两壶酒来!”
末了,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习武三大境界,听起来真是玄之又玄啊……前些日子,我去拜见堂主,曾见到堂主练功,一拳!”
他双手比划着那根木桩的粗细,惊叹道:“就打断了这么粗的一根木桩!”
赵昌辉亦是面带憧憬的点头:“五爷的黑虎拳,刚猛无俦!在城西这一片,是出了名的!”
张楚:“辉爷刚刚说武学分三流,那五爷入流了么?”
赵昌辉点头:“早就入了……两年前五爷与八门帮堂主李铁手动手时,我在场,那时五爷就已经入流了!”
“三流就已经那么强了么?”
张楚在心头琢磨道:“那一流呢?”
适时,店家奉酒上来,张楚借机与赵昌辉又喝了几碗后,故意感叹道:“小弟自小便最是佩服习武之人,只可惜以前家徒四壁,没有门路,现在再想练,怕是已经迟了!”
赵昌辉醉眼朦胧的接口道:“老弟可及冠?”
在这个时代,男子二十岁行冠礼,代表着成人,可成家立业。
张楚连忙回忆了一下前身的年龄,“二十有一。”
赵昌辉遗憾的点头:“是迟了些,打熬筋骨最好的年岁是十四至十六岁,老弟如今二十有一,筋骨已经长开,习武很难有所成!”
听到此处,纵然张楚心智坚韧,也未免微微失落。
然而赵昌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老话说穷文富武,如今老弟的杂碎汤生意日进斗金,若是舍得银钱进补,倒也可以练几招散手防身。”
“哦?”
张楚大感兴趣:“老哥可有门路?”
赵昌辉颔首道:“我识得一位老镖师,他年轻时也是入流的好手,只可惜如今年纪大了,暗伤发作,又加气血消退,成了废人,老弟要是舍得银钱学艺,老哥可代为介绍!”
张楚大喜,拱手道:“那一切就拜托老哥了!”
赵昌辉豪气的一摆手:“小事一桩,来,继续喝!”
第8章 三境九流
赵昌辉说穷文富武,还真没说错。
那次饮酒之后,赵昌辉很快就派人回话了。
学艺可以。
给钱就行!
明码标价,十吊!
这个价钱,可以说是……巨贵!
要知道,人市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小萝莉,也就值这个价钱……
张楚是咬着牙,省吃俭用攒了半个月的钱,才攒齐了这笔钱。
这日清晨,张楚换上了一身整齐的清净衣衫,用褡裢装了从钱庄兑换来的十两雪花银,领着李狗子往牛羊市场行去。
那位老镖师,就住在牛羊市场。
一路上,不断有熟人向张楚拱手打招呼,其中有青龙帮的帮众,也有梧桐里和牛羊市场的街坊邻居。
张楚都笑着一一拱手回礼。
转眼间,他加入黑虎堂快一个月了,也是算是混出了点名堂,如今青龙帮地盘上讨生活的人,大都知道他黑虎堂白纸扇张楚这一号人。
跟他的小弟,也早就不止李狗子和余二两人了,而是八人。
全是那种他一声令下,就能冲出去替他砍人的精壮汉子!
……
穿过散发着牲口臭味儿的牛羊市。
张楚的脚步停在了一座门前摆放着两座石狮子的院落前。
门匾上,用描金的大笔写着:梁宅。
“去敲门……注意礼节。”
张楚支使李狗子上前去敲门,自己左右打量着这座宅院:七八丈宽的门头,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青砖砌成的院墙,赤铜打造的虎头门环……
种种细节表明,这位赵昌辉口中武艺已经废掉的老镖师,家境很不错。
整个牛羊市场都找不出几家门头如此气派的人家。
他暗自琢磨,是习武之人普遍都混得很好,还是这位老镖师生财有道?
他见过的习武之人太少了。
不算没入流赵昌辉,真正入流和曾经入流的习武之人,总共也就刘五和这位老镖师二人。
刘五就不说了,黑虎堂堂主,无论身价还是地位,在城西这一块儿都是属于顶尖的那一批人。
而如今这位武艺已经废掉的老镖师,看身价,应该也是牛羊市场这片名列前茅的富家翁。
“是习武之人都有钱,还是习武之人都很挣钱?”
张楚琢磨了一会儿,觉着很可能是后者。
“吱呀。”
门开了,一个青衣青帽,做仆人打扮的老叟伸出头,打量着门外的二人:“你们找谁?”
张楚上前一步,有礼有节的拱手道:“老丈,晚辈张楚,梧桐里人氏,经四海堂赵昌辉介绍前来,劳烦您告诉梁师一声!”
老叟瞥了张楚一眼,硬邦邦的扔下一句“等着罢”,然后“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老家伙……”
李狗子身为地痞流氓,平日里欺负普通老百姓欺负惯了,哪受得了这份儿气,张口就要叫骂。
张楚拉了他一把,思索着看着大门道:“你去巡摊儿,顺道给这几日入伙的那三个弟兄讲讲咱们的规矩!”
管中窥全豹,一个下人都能这么牛气,这个梁老的牌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李狗子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张楚在门外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那老叟才再次把门打开了。
“进来罢!”
张楚客气的朝他拱了拱手,抬脚跨进了大门。
大门后是一座浮雕着大鹏展翅图的玄关,绕过玄关,是一座足有两个篮球场宽的敞亮院落。
院落里的两侧,植有几株桂花树,如今已至深秋,桂花早已凋谢,只剩下绿荫点缀着青石板铺就的院落。
左侧的桂花树下,摆放着一个兵器架,上边插着一些常见的刀枪兵器。
右侧的桂花树前,则是一个木桩梅花阵,每一根木桩都有一人多高,几个木桩上,还残留着拳印。
老叟招呼张楚在院里等着,自己进内堂去了。
不一会儿,老叟就扶着一位须发皆白的清隽老者出来了。
这位清隽老者,穿着一身儿水青色锦缎棉袄,头戴着一顶白色貂皮帽,双手间还捧着一个鎏金兽首火炉。
张楚心下诧异:如今虽已至深秋,但还没冷到需要烤火的地步吧?
清隽老者走下台阶,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张楚,“你就是张楚?”
张楚上前,毕恭毕敬的作揖:“可是梁师当前?晚辈张楚,拜见梁师。”
清隽老者点头:“老夫便是梁无锋。”
张楚闻言,连忙摘下肩上的褡裢,上前单膝跪下:“承蒙师傅不弃,收弟子入门授艺,往后鞍前马后、生老病殁,弟子愿一肩侍之!”
梁无锋闻言微微一笑,抚须颔首道:“倒是个知礼的……阿福,收下吧!”
“是,老爷!”
老仆人上前,接过张楚手中的褡裢,转身走进内堂,捧着一盏茶走到张楚身前。
张楚双手接过茶盏,高居过顶,奉到梁无锋面前。
梁无锋接过茶盏,小小的呷了一口。
礼成!
其实来之前,赵昌辉已经派人给他递过话,梁无锋这是收钱授艺,并不是真正的收徒,张楚过来完全可以不用行师徒大礼。
但张楚自己琢磨着,要想梁无锋尽心授艺,还是行下师徒大礼更好。
目前看来,梁无锋对他主动行师徒大礼,还是比较满意的。
……
张楚立于梅花阵上,扎着马步,双臂握拳靠于腰间,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梅花桩下,梁无锋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一手捂着火炉,另一手拿着一支檀木拐杖,不时支起拐杖敲打在张楚身上,调整他的马步姿势,口头慢悠悠的给张楚讲述一些武道基本常识。
“武道九流,下三流熬力,中三流练气,上三流修意!”
张楚插话:“师傅,弟子先前与赵昌辉论武,赵昌辉告诉弟子,武道只分三流!”
梁无锋瞥了他一眼,支起手中的拐杖便精准的点在他的小腹。
“噤声,平复气息,不可乱!”
别看梁无锋一副颤颤巍巍,好似风中残烛的老朽模样,他拐杖上力道及大,这一点,张楚几乎稳不住身躯从梅花桩上摔下来。
“赵昌辉?”
梁无锋语带轻蔑的轻声说:“黄口小儿矣!不知从何处学了几招散手,便自以为入了武道大门!实则一窍不通!”
“世人皆道武道三流,指的其实乃武道三大境界,并非品级!”
“武道三大境界。”
“力士境,筋骨健,气血如山,龙虎相济足!”
“气海境,气如海,万邪不侵,只手断江河!”
“飞天境,意通天,浩然长存,永恒一念间!”
张楚学乖了,不再插言,只是眼角分明看到,这老头说到气海境与飞天境之时,神色之中憧憬混合着失落,复杂之极。
过好了好一会儿,梁无锋才轻叹道:“与你说这些都太远,你已经过了打熬筋骨最佳年龄,如今筋骨已经长开,身子骨底子又弱,如怕连入流都难!”
梅花桩上的张楚这会儿两条腿正酸得跟面条儿一样直发抖,还被这老头打击,心里都琢磨着要不要放弃习武这条路了。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能吃苦且坚韧不拔的人,相反,好逸恶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才是他的本性。
但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两条腿忽然发热,暖洋洋的,就好像他前世做大保剑,啊呸,洗脚一样。
又酸又涩的感觉一下子就消退了。
他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舒服。
“老夫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了,武道九流!”
“九流名曰通力境,身如铁桶、通全身,能做到将全身的力量凝聚成一点,一拳打出去,便是入了九流。”
“力从何来?”
“无他!”
“血气足、筋骨健而已!”
“桩功为何为武道基础?”
“皆因站桩既能打熬下盘功夫,又可用气血滋润筋骨!”
“你日后每日站桩,只要感觉双腿酸涩、难以为继,便是你的气血已经消耗过半,当立即停止。”
“须知,气血亏损折寿数,强锻筋骨留暗伤,个中利弊,你自权衡!”
“赵昌辉先前言你不缺钱财,稍后老夫会给你开几贴食补方子,你可自行配药进补。”
“待到马步扎到落地生根、不动如山,人推不倒,你的桩功就算是入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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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贫穷使人虚弱
从梁无锋家出来,张楚结合前世的知识,吃力的总结着今日所学。
“按照老头子所说,力气,来源于血气和筋骨。”
“他说我已经过了打熬筋骨的最佳年龄,筋骨已经定型,打熬很艰难,意思不是说无法打熬,应该是事倍功半。”
“如果说十五六岁的少年人,1个单位的血气,能让筋骨变强1分,那我现在,1个单位的血气,估计就只能让筋骨变强0.5,甚至更少……”
“也就是说,只要我花更多的血气、更多的时间,一样能完成打熬筋骨。”
“血气……”
“从概念上来,应该就是生命力一类的东西吧?”
“身体越强壮的人,气血越足……我的身体养了这么久,感觉倒是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还有,上午站桩的时候,双腿的那股热流,和吃东西时候胃里涌入四肢的热流,很相似啊!”
“难道说……”
张楚双眼猛地一亮,“我的金手指,能直接从食物转化成气血之力?”
“还是说,我的金手指,是将食物转化成营养,进而滋补气血之力?”
这段时间以来,他因为担心突然变成大胖子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有刻意去通过狂吃来变强壮,但对自己金手指的研究,他却是一天都没有放下。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自己金手指的能力……事实上他也不能确定这真的是他穿越的金手指,还是前身独特的体质。
反正现在他吃东西,米饭馒头和蔬菜这一类的食物,差不多五六分钟就会被消化成热流。
肉类的食物要慢一些,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样子。
至于流质的食物,就更快了,几乎是一两分钟,就会被消化得干干净净。
“老头子开了可能滋补血气的药膳方子,也就是说,血气可能通过进补的方式增长……”
“那应该就是后者了,气血之力应该是需要人体转化的。”
“这样说来的话……”
张楚终于里理清了思路,“我完全可以通过用大量的气血,弥补我筋骨定型的劣势啊!”
“妥妥的嗑药流啊!”
气血消耗快,恢复慢。
正常人哪怕是用珍贵的药材进补,身体肯定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分解,转化成气血之力。
没有充足的气血之力滋养筋骨,强行练习桩功,起不到打熬筋骨的作用不说,还很容易留下暗伤。
这就限制了初学者练习桩功的时间。
梁无锋今天就跟张楚提过,初学站桩,每天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时辰,而且得分早晚,让气血有恢复的时间。
但事实上,张楚完全可以通过吃饭的方式,快速的回复气血!
也就是说,只要张楚愿意,他完全可以一天练十一个时辰的桩功,剩下的那一个时辰,用来进补恢复气血。
如此一来,哪怕是张楚筋骨定型,1份气血,只能让筋骨变强0.1,他也可以用大量的时间追平那些正处在打熬筋骨最佳年龄的少年人!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药材进补和食物进补,到底差别有多大!”
梁无锋给他的药膳方子,他已经看过了,诸如人参、首乌这种名贵的药材,赫然在列。
这种药膳,用脚指头猜都能猜到肯定不便宜。
要是顿顿用药膳进补,他真吃不起!
……
张楚边走边思考,很快就走到了一号杂碎汤摊点附近。
远远的,他就看到李狗子、余二,和几个新收的小弟,拥挤在一起,似乎在围观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
“在看什么?”
听到张楚的声音,李狗子等人纷纷回过身,向张楚拱手行礼:“楚爷!”
张楚顺着他们的目光,赫然发现,就在他的杂碎汤摊子的旁边,几个熟面孔正在忙碌着砌火炉、摆放桌子板凳。
似乎是在支摊儿……而且还是卖吃食的摊子!
他大感不爽的虚了虚双眼,“谁的摊子?”
把一个卖吃食的摊子支到他的杂碎汤摊子旁边,这不是摆明了是来占便宜、抢生意的么?
李狗子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是牛爷的摊子。”
“牛爷?”
“程大牛?”
张楚的双眼都眯成一条线了。
李狗子轻轻点头。
“卖什么的?”
“好像也和俺们一样……杂碎汤!”
“呵!”
张楚冷笑了一声,“这牛爷……还真踏马牛比!”
他都还没找他程大牛的麻烦,他程大牛还敢来占他的便宜!
真当他张楚好欺负?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辉爷那边,有递话过来么?”
李狗子摇头,表示没有。
张楚又冷笑了一声,心头更冷。
牛羊市场是四海堂的地盘。
程大牛来这边支摊子,赵昌辉不可能不知道。
他既然没什么表示,要么是四海堂堂主赵四海给他打过招呼,不允许他插手。
要么是他已经跟程大牛谈好了。
张楚觉得,很可能是后者……这点小生意,还不足以让一堂堂主亲自下场抢食,太跌份。
反正程大牛过来支的是杂碎汤摊子,左右他赵昌辉的面食生意都不受影响,他的确没有和程大牛撕破脸皮的必要。
“呵,还踏马说什么我的事,就是他赵昌辉的事儿。”
“全踏马是虚的!”
李狗子见张楚只是冷笑不说话,一咬牙,再次压低了声音:“楚爷,要不,俺今天晚上带两个弟兄过来,掀了他们的摊子?”
张楚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犯不着,掀了,他们可以再支,还给了他扯皮的借口!”
他张楚,要么不踩人,要踩人,就绝对会一脚踩得人翻不了身!
“这事儿暂时就这样……你们以后把摊子盯紧点,别人家还没动手,咱们自己就搞出什么幺蛾子!”
众多小弟纷纷点头:“明白,楚爷!”
若真是公平竞争,张楚还真不担心!
杂碎汤卖得最好的是红汤。
而红汤的底料,张楚从未假手于人,一直都是他亲手熬制,连佐料的来源,他都是分作几个店买的。
不相信程大牛那个蠢货能模仿出红汤的味道!
就怕……程大牛玩儿阴的啊!
……
“梆梆。”
“二更天,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
张楚服侍老娘歇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里坐下。
揭开小砂锅,浓郁的草药香味儿混合肉味儿扑鼻而来,香气四溢。
这一锅药膳,是用人参、枸杞、当归、红枣、甘草混合猪排骨,隔水煲了两个时辰才熬成的。
张楚搅动汤汁着感叹道:“啧啧啧……穷文富武啊穷文富武!”
就这么一小锅药膳,成本都花了七十多个大钱,用的还都是最便宜的残渣碎片。
要按照药膳方子的最高配置买药材,一锅没有二三十两白银,绝对拿不下来!
“贫穷使人虚弱啊!”
他长吁短叹的夹起一条参须喂进嘴里慢慢咀嚼。
……
一锅药膳下肚。
张楚立刻就感受腹中涌出丝丝缕缕的热流。
没有吃馒头和吃肉时来得那么强烈,但胜在延绵不断、后劲雄厚。
张楚不敢浪费药力,连忙起身,在院子里扎起马步!
“凝神静气。”
“气沉丹田。”
“呼吸自然。”
“观想自己人高万丈,头顶天穹,脚踏大地,浑身气血如大江长河,川流不息!”
他在心中快速复习了一遍今日梁无锋教他的桩功要领,然后慢慢调匀气息,尽力摒弃心头扎杂念,观想自身。
调整了十多分钟后,张楚的气息才渐渐平复下来。
身如松柏,巍然不动。
呼吸绵长,静不可闻。
风声、落叶声,丝丝入耳。
一丝丝汗意,从他的毛孔中沁了出来。
丝丝缕缕的热力,笼罩着他的整个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全身酸涩,难以为继张楚,从观想状态中醒来。
他站起来,发现贴身的里衣,竟然已经全被汗打湿了。
再一捏大腿内侧的肌肉……
“嗯,是要比之前硬一些了。”
他满意的点头,有进步就好。
哪怕是一点点……
恰好这时,“梆梆绑”的打更声再次远远的传来。
“三更天了?”
张楚吃惊的盘算:“也就是说,我这次扎马步,扎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他回忆上午在梁无锋家中的时候,他扎马步,好像只坚持了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样子。
这样的算起来的话,一锅价值七八十个大钱的药膳,足以让他的马步多坚持一个小时?
“嗯?不能这样算!”
“我上午扎马步的时候,消耗的只有我自身的气血,而这次扎马步,消耗的除了我自身的气血之外,还有药膳补充的气血!”
“再做个实验!”
张楚打定主意,起身往屋里走去。
……
六个巴掌大的白面馒头。
两斤今天刚割的新鲜五花肉。
加起来超过四斤的红薯萝卜菜叶等蔬菜。
这就是张楚家所有的存粮了。
他用熬杂碎汤的红汤底料,将所有食材做成一盆麻辣烫,然而就着馒头,一扫而光。
十多斤的食材下肚,不一会儿,张楚就感觉到腹中热流滚滚,好似火山爆发!
一股强过一股!
一股猛过一股!
他连忙扎好马步,调整气息,观想自己如盘古巨人般顶天立地!
然而这一次,他不用再观想自己周身气血如大江长河了!
因为他体内的热流,真如同大江长河一般,奔腾不息!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观想状态不久,他浑身涌出大量出汗,附带着大量肉眼看不见的油脂、杂质。
一缕缕白色的热气,在他的头顶上汇聚、飘散,就如同他脑袋上顶着一个香炉。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十斤食材的效用比那一小锅药材效用要强!
呼……
吸……
呼……
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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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梆梆绑梆梆。”
五声清脆的打更声在幽静的夜空下的回响。
张楚正感觉全身酸涩难忍,就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周身乱爬,听到更声,索性放弃了再坚持一会儿的想法,缓缓平复气血,慢慢站起来。
这一收功,张楚就感觉到,周身酸软异常,而且身上还黏糊糊的,还散发着丝丝酸臭味儿。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心里却感觉十分爽快,就好像刚放下了什么重负一般……倒是很像刚拔完火罐的感觉。
他慢慢坐下来,仔细享受着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心里默默的盘算时间。
“五更天了。”
“算时间,差不多四个多小时。”
“即使除去做饭、吃饭花的时间,怎么也有两个多小时。”
“从时间上来算,大量的普通食物和小份量的药膳,相差无几!”
“但这一次扎马步的感觉,要比上一次强烈很多!”
“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用大量的食物,代替药膳,而且效果更好!”
他算了一笔账。
那一小锅药膳的成本,是七十多个大钱。
而那一大锅麻辣烫的成本,却不到四十个大钱。
花更少的钱,办更多的事儿!
这才是资本家该干的事儿!
“只是……人家嗑药修仙的,叫嗑药流!”
“我这算啥?”
“饭桶流?”
张楚:……
……
清晨,张楚穿戴整齐,推门走出去。
“娘,我出门了!”
张氏围着围裙追出来,将两个热乎的煮鸡蛋塞进他手里,嘱咐道:“晚上早些回来,娘给你炖绿豆汤……”
“好嘞!”
张楚乐呵呵的点头,捏着鸡蛋走到院子外。
李狗子和余二已经等候多时。
今天程大牛的杂碎汤摊子开张。
他要亲自带人去镇场子。
三人行至牛羊市场,张楚远远就望见了程大牛。
那厮今儿个穿了一身儿鹦鹉绿袍子,映得一张长满络腮胡的大黑脸,丑如同城隍庙里的判官!
“哟,这不是楚爷么?过早了么?老哥请你吃杂碎汤啊!”
这厮望见张楚,远远就大笑道,声音里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街上的行人闻言,纷纷扭头望向张楚,想看他如何应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程大牛是过来抢张楚生意的。
“呵呵……”
张楚冷笑了一声:“免了,我身子骨弱,吃不干净的东西,会拉稀!”
程大牛无视了他话里带的刺耳,大笑道:“哈哈……楚爷愣的小气,都是同门兄弟,有生意,大家一起做嘛!”
“哦?”
张楚举步慢悠悠的往自己摊子走,“那牛爷码头的生意,兄弟是不是也可以参一脚?”
程大牛状似大气的回道:“那点小生意,只要楚爷瞧得上眼,尽管去!”
张楚只是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冷笑,没再答话。
男人,能动手,尽量别瞎比比。
不能动手,瞎比比也没用!
路过程大牛的杂碎汤摊子时,张楚刻意放慢了脚步,抽动鼻翼嗅了嗅大锅里冒出的热气儿。
的确有麻辣味儿,但味道很杂,有点呛鼻,不正宗。
看来程大牛是从当初从他手里抢走的那锅杂碎汤底料里,摸索出的配方。
张楚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
似乎是瞧见了张楚脸色的怒意,站在摊子里的程大牛故意扯着喉咙大声叫卖:“走道的老少爷们儿,瞧一瞧看一看了诶,今儿个我老程的生意开张,买一碗送一碗,卖完为止!”
张楚捏了捏拳头,但最终还是一声没吭,大步走进自己的摊子里。
李狗子凑上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楚爷,俺们要不要也卖一碗,送一碗?”
张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用,该怎么卖怎么卖!”
李狗子龇牙咧嘴的点头继续忙去了,只是在心里暗到楚爷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
程大牛的杂碎汤摊子,分走了张楚很大一部分客流。
虽然他的杂碎汤味道更好,卫生也做得比程大牛干净。
但程大牛的杂碎汤卖得便宜,对牛羊市场周围这些只求吃饱的苦哈哈来说,便宜比味道、卫生重要多了。
对程大牛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七伤拳打法,张楚也没什么好的对策。
杂碎汤纯利润,只有三成到四成之间。
跟程大牛打价格战,绝对血亏。
他底子薄,亏不起!
他这边还在想招数来化解程大牛的七伤拳时,忽然发现,自己摊子里的食客越来越少了,许多过路的行人,还指着他的摊子小声的嘀嘀咕咕。
他皱了皱眉眉头,招呼李狗子过来,“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儿。”
李狗子点点头,摘下围裙,出去了。
张楚看着李狗子的背影,心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李狗子,忠心、有担当、有拼劲儿,虽然有点鲁莽,但听招呼,他现在用得是越来越顺手了。
不一会儿,李狗子回来了,附到张楚的耳边小声说道:“楚爷,打听清楚了,是程大牛的人在私底下放消息,说咱们的猪下水,都是用的死猪和瘟猪的下水,吃了要得病……”
张楚心下一沉,皱起了眉头。
他就知道,程大牛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哪会做什么正当生意!
果然使阴招了!
“不能让他败坏老子的名声!”
他心头紧急思考对策,忽然,眼神一亮,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狗子,你过来……”
李狗子听完,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张楚稳坐钓鱼台,吩咐摊里闲得没事儿的几个手下洗洗涮涮,打扫卫生。
最后几个老熟客付钱离开,摊子里,就彻底没人了。
老话说什么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但直到今天,张楚才算是真正见识了谣言的威力。
“楚爷,生意不大好啊!”
程大牛捏着一个歪嘴小茶壶,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来了。
“有牛爷照顾,是不怎么好。”
张楚没翻脸,反倒笑吟吟的请他坐下。
这反倒令程大牛摸不清出张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笑着试探道:“哈哈哈,楚爷那里的话,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这客人们愿在哪儿吃饭,就在哪儿吃,是这个理儿吧?”
“是这个理儿!”
张楚点头,末了还感叹了一句:“还是牛爷会做生意啊!”
程大牛很是豪迈的拍了拍张楚的肩头,笑道:“老弟也不用泄气,年轻人嘛,多栽几个跟头,也就长大了!”
张楚只是笑了笑,没答话。
或许是他淡定的态度,令程大牛心里更没底了,他再次出言试探:“老哥看你这边的兆头,以后的生意估计也很难有起色了……这样吧,都是同门兄弟,老哥吃点亏,出真金白银接了你的盘子,老弟还年轻,拿着钱还可以再找其他门路!”
张楚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这就不麻烦牛爷费心了,生意嘛,都是守出来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说得准呢?”
“哈哈哈……”
程大牛勉强的笑了笑:“老弟好志气,不过既然老哥话都说出口了,老弟后边若是改主意,随时可以来找老哥!”
张楚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示意送客。
程大牛笑了一声,起身迈着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回去了。
……
日上中天,街上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往日里,张楚的摊子里早就已经客满,许多没位子的食客都只能端着杂碎汤蹲在角落里大块朵颐。
然而今天,摊子里却空荡荡的,几个手下闲得四下打蚊蝇。
和他这边的萧条生意呈对比的,是程大牛那边爆满的客流。
好在张楚心里有计较,依然能稳坐钓鱼台……
李狗子没让张楚失望。
就在街上的人流量达到顶峰的时候,他领着几个人浑身血腥气的爷们过来了。
张楚亲自起身相迎。
“郑老板,好久不见!”
“刘爷,里边坐。”
“大家都坐……瞎子,愣着作甚,杂碎汤端上来,三儿,去沽两斤酒过来!”
“得嘞楚爷!”
“马上就来!”
程大牛那边的食客,见到走进张楚摊子的这几个爷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连程大牛见了这几人,脸色都有些变化。
就这几个爷们,在牛羊市场这一亩三分地,可以说得上是无人不识!
因为他们就是牛羊市场这边的屠户。
谁家割肉不和他们打交道?
张楚亲自陪他们坐下,大声的谈笑道:“郑老板啊,你不地道啊,咱们定了契,说好的你家的猪下水只卖给我的,怎么这几日你家的猪下水,来得越来越少了?”
肥头大耳,一看就知道,不是厨子就是屠夫的郑屠子,立马叫屈道:“楚爷明鉴,我老郑要是卖过一根儿猪肠子给旁人,您去把我的摊子烧了!”
“郑老板哪里的话,咱哥们,我还能不相信你么?”
“刘爷,您那边呢?我这边还准备再支几个摊子呢,您可得提携小辈一把!”
“楚爷您就别为难小老头了,我这边的猪下水,全给您了,连我那大孙子想吃一口肥肠,小老头都拿不出来啊!”
“您这边也没了?张老板,咱们可本家,五百年还是一家人,你要还有存货,可不能藏着掖着!”
“什么,你那边也没有了?赵哥,你哪儿呢……”
“哎……”
张楚再次拔高了声音:“难道咱们牛羊市场这边的猪下水,都被我一个人买光了么?”
众屠户纷纷点头叫苦,说现在连自己想吃一口下水都没了。
“哎,这边也买不到了,青花街那边的猪下水也早就缺货了……算了吧,做生意得讲良心,买不到好的猪下水,总不能拿病猪、瘟猪的下水害人啊,我自己都好这一口呢!”
说着,张楚故作无奈的从碗里着夹起一口肥肠喂进嘴里。
“呕……”
突兀的呕吐声突然传来,张楚一扭头,就看到程大牛摊子里的一名食客蹲在街边呕吐。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几分钟内,程大牛摊子里的食客就全跑光了。
而张楚这边开始陆陆续续的来客人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热火朝天景象。
张楚回头,就见到那边的程大牛脸色铁青铁青的,手里的歪嘴茶壶都捏碎了。
他笑呵呵的端起酒碗朝程大牛示意:“牛爷,都是同门兄弟,你这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了,小弟也可以吃点亏,出真金白银接了你的盘子,你也还年轻,拿着钱也可以再找个门路!”
第11章 月下血战(上)
深秋的暮色,来得比夏日早。
街面上稀少的行人,都在脚步匆匆的往家中赶。
张记杂碎汤铺,也开始收摊了。
而旁边的程记杂碎汤铺,早就已经人去摊空。
张楚坐在自家的杂碎汤摊子里,悠然的喝着茶。
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大获全胜。
程大牛已经栽了。
城西这些认死理儿的淳朴老百姓,不会再给他在餐饮行业翻身的机会!
然而张楚现在复盘今天与程大牛之间的争斗,却暗暗心惊。
从打点关系,开张,到降价,再到舆论攻势。
程大牛的出招,一环扣着一环,几乎一套把张楚带走。
张楚现在只觉得庆幸,幸好程大牛的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了……如果程大牛不这么急着一波打垮张楚,舆论攻势稍微放缓一点、做得隐秘一点,温水煮青蛙都能将张楚的张记杂碎汤铺生生煮死!
想想吧,如果张楚杂碎汤摊子卖的全是死猪、瘟猪下水的谣言,真在城西这片传上十天半个月,假的都变成真的了!
到时候就算是张楚把锦天府所有屠户都请过来,又能证明什么呢?
最好的结果,是和程大牛拼个两败俱伤……
最坏的结果,是直接把刚刚才做起来的杂碎汤生意给彻底搅黄,大家都做不成!
“还是不能真把所有人都当脑残啊!”
张楚在心头警告自己。
或许是从加入黑虎堂后一路走来都太顺了,他又开始忘记之前那一个多月的苦难经历,故态萌生了。
今天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
就在他刚刚复盘完毕的档口,一个精悍的劲装汉子走进摊子,毕恭毕敬的朝张楚拱手行礼:“楚爷,我家辉爷今晚在得意楼摆酒,请您赏光过去一叙!”
张楚抿了一口茶水,头也不抬的回道:“替我谢谢辉爷美意,只是我今天要和手底下的兄弟们喝酒庆祝,抽不开身,只能心领了,待下次,我再做东请辉爷饮酒!”
劲装汉子为难的在原地踌躇:“这……临来前,辉爷嘱咐小的,务必请到楚爷……”
张楚不耐的摆手:“说了抽不开身就是抽不开身,你且回去吧!”
劲装汉子呐呐的离去了。
张楚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冷笑。
看他斗赢了,来修补关系?
当他张楚是什么?
……
皎月当空。
淡淡的月光宛如轻纱般,洒满大地,照亮了没有路灯的巷弄。
李狗子和余二和往常一样,护送张楚归家。
当然,两个醉得说话大舌头的醉鬼,和一个不见半分醉意的正常人,谁护送谁,还不好说。
深夜的梧桐里,静得连夫妻打架的声音都听不到,放眼望去,更是不见半点灯光。
张楚突然就想起了外滩的夜景。
苦难的记忆,远远比美好的记忆,漫长。
满打满算,他穿越到锦天府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然而他现在回忆起地球上那些喝酒撩妹飙车的潇洒时光,却遥远得像几十年前的记忆。
他忧伤的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唏嘘感叹:“这才是真度日如年啊!”
“哎……”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不出的惆怅。
李狗子听见张楚叹气,嬉皮笑脸的说道:“楚爷,您叹啥气啊,要觉着不尽兴,俺带你去乐呵乐呵,俺跟你讲,俺在那边有个相好的,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哟呵?你还相好的?”
张楚来了兴致,一脸怪笑看着这货:“能耐啊狗子!”
李狗子一脸**笑容。
余二看不下去了,无情的戳破:“狗屁相好的,就是个婊子!”
张楚瞥了李狗子一眼,想着这货别翻脸。
哪知道李狗子自己大笑起来,“婊子配狗,长长久久嘛!”
这豁达劲儿,张楚服了,一挑大拇指:“你牛比!”
三人扯着淡,转进一条狭窄的巷弄里。
没走几步,张楚忽然听到左前方屋檐的阴影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似是什么生物碰到篾框一类物体发出的声音。
张楚不由的停住了脚步,好奇的朝那边看去,心里还以为是野猫野狗什么的。
但就在他脚步一住的瞬间,那片影音里陡然响起一声爆喝。
“动手!”
话音未落,数道魁梧身影从阴影里一跃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扑向他。
张楚懵了。
被眼前的惊变,吓懵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关键时刻,一道巨力从他右后方重重的撞在了他身上。
“楚爷快躲开!”
是李狗子!
张楚撞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板上,一回头,就见到一抹雪亮的刀光,划破黑夜,劈在了一道消瘦的身影上……就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如此危急的时刻,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只觉得愤怒!
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愤怒!
“我草尼玛!”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了一声,不顾一切拼命朝持刀的那道魁梧的人影撞了上去。
“嘭!”
那道魁梧的身影竟然被张楚撞得离地而起,飞入右边的屋檐阴影中……如果这个人也是穿越者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一定会有这样诡异的念头:踏马的这个人是变形金刚么?
连张楚自己都不知道,气血雄浑、还用桩功打熬过筋骨的自己,爆发力有多惊人!
张楚滚落在地,翻滚间,他看到地上有一把三尺长的腰刀,离他很近,触手可及……是那个被他撞飞的人影遗落的。
然而还没等他伸手去抓刀,就见到三道魁梧的人影并排着围了上来。
每一道人影手中,都抓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完了!”
这一瞬间,张楚心里说不出的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从他身上跳过去,迎向那三道魁梧的人影,将他挡在了身后。
“楚爷,快走啊!”
刀子划破衣裳血肉的撕裂声中,是李狗子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看着这两道背影,张楚惊悸得像是要爆炸的心脏,突然就又平复了下去。
怒火再一次涌上他的心头,彻底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我草泥马!”
他再一次骂出了这句经典的国骂。
前世他见别人打架,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国骂,还嘲笑那些傻比没文化。
现在他才明白,这种时候,任何有气势的脏话,都没这句国骂来得痛快。
他爬起来,抄起那把长刀,像一头疯狂的豹子一般冲了上去,心头发狠,狠得恨不得砍自己两刀!
……
月光不足以照亮狭窄的巷弄。
热血上头的张楚从李狗子和余二中间冲过去,手中的长刀笔直洞穿了一个措不及防的魁梧人影。
捅人的手感非常怪异,开始略有阻力,然后就非常顺畅了。
温热的液体,顺着刀柄涌到张楚的双手,黏糊糊的。
但被他捅穿的这道魁梧人影,并没有像电影里龙套一样,明明只是被刀子划了一下,就立刻惨叫着倒地不动了。
这人竟然只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然后扔了手里的刀子,就一把抓住了张楚手里的长刀刀身,抵住张楚往里的捅的力道。
张楚没和他角力的意思。
他松开长刀,双手抓住面前这人,将其当做盾牌狠狠的推向右边的魁梧人影。
巷弄太窄,那人根本没有走位的空间,直接就被砸得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进了右边屋檐的阴影里。
张楚正追上去掐死那个混蛋,突然感觉背心一热……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砍了!
但或许是刀子太快,肌肉还没反应过来,竟然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两世为人,头一次被人砍。
张楚以为,自己会愤怒。
事实上,他的确非常愤怒。
但愤怒同时,他的心头却是一片清凉。
他清醒的知道,现在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你们弄死这个!”
他背对着对李狗子和余二,狂嚎了一声,弯腰抄起刚才被他捅穿的那个人丢下的长刀,纵身扑进阴影里。
那片阴影里,一共有三个人!
一个快死的,还有两个,是被他砸进阴影里的。
今天,要么他张楚死在这里,要么这四个人全死这里!
没有第三种可能!
第12章 月下血战(下)
黑暗中,张楚不知道挥了多少刀。
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刀。
他一直在拼命的挥刀乱砍。
反正阴影里,全是想要他命的人!
一刀……
一刀……
一刀……
温热的液体不断飞溅到他的脸上。
手中的长刀,也滑腻腻的几乎抓不稳。
他不敢停下。
因为他不知道,黑暗中什么地方会冒出一把刀,捅穿他的身体。
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疯狂,支持着他、刺激着他,不知疲倦的向每一个他认为会有人的方向挥刀。
直到,李狗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爷,别砍了,都死了!”
张楚听到这道声音,心里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了。
他迷茫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提着长刀徐徐从阴影中走出来。
久违的月光再一次落在了他身上。
只见他的身上,全是黑的深沉的墨色……如同从墨汁中捞起来的一般!
唯有一把雪亮的长刀,在月光下,反色着红艳艳的妖异光芒!
腥气逼人!
面对这样的张楚,李狗子和余二竟然觉得心头发寒,几乎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你们怎么样?”
张楚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
“死不了!”
这一次接口的,竟然罕见的不是李狗子。
而是沉默寡言,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的余二。
“还抓得稳刀么?”
沉默了几息,张楚再次开口,声音不再嘶哑,却冷的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北风。
“没问题!”
答话的依然是余二!
这个缺了一根大拇指的中年男人,此刻竟然在笑。
笑的同样残酷!
张楚的目光,扫过两人。
两人的身上也都是血,但目测没有贯穿伤,一时半会是死不了。
“撕拉……”
张楚撕下一节衣袖,将握刀的手缠起来。
“捡把刀,跟我去报仇!”
……
杀了三个人!
张楚不想吐。
还想杀人!
杀谁?
程、大、牛!
除了他,张楚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对自己起杀心!
此刻冒着寒冷的夜风,穿梭在黑暗的贫民窟里,张楚突然特别想笑。
笑自己的愚蠢!
愚蠢到竟然真把混帮派当成打卡上班了!
他不敢动程大牛。
因为青龙帮有“同门不得相残”的帮规。
因为上边还有一个刘五镇着。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程大牛肯定也不敢动他。
就像是两个学生打架,老师介入了,一方害怕老师,不敢再动手打对方,以为对方也会怕老师,不敢再动手打自己,但结果,对方不但动手了,还喊了很多人一起动手!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更可笑的是,今天收摊的时候,张楚都还在想,程大牛接下来该想什么法子来破局……
破局?
杀了他张楚,还需要破什么局?
人死如灯灭,杂碎汤生意是他程大牛的,也不存在会有人找他报仇这一说。
帮规?
帮规值几吊大钱?
刘五?
刘五会为一个死人出头吗?
直接、残酷、莽!
这才是真正的帮派大佬!
……
程大牛不难找。
青龙帮的地盘就这么大。
程大牛常在那个酒楼喝酒、家在哪儿,相好住哪儿……余二门清儿。
三人提着刀,一一寻找过去,终于在程大牛相好的家里,找到了他!
他们三个到时,这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儿里还亮着灯呢,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里边喝酒吹牛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程大牛这是在等那四个人回信儿呢!
三人悄悄摸进院子里,捅破了窗户纸,就见到屋里,程大牛搂着一个妖艳丰腴的少妇,畅快的和两个手下喝着酒。
人找到了!
张楚回过头就对李狗子和余二道:“程大牛交给我,你们对付他的两个手下!”
两人默默的点头。
张楚紧了紧手里的刀,心头默数三个数儿,猛地的爆喝道:“动手!”
“嘭!”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余二就一脚踹开了本就是虚掩着的大门,三人一拥而入。
屋里的三人听到踢门声,程大牛的两个手下还威风凛凛的一拍四方桌,起身凶神恶煞的爆喝:“什么人!”
三人哪里答话,扑上去抡起刀子就砍。
程大牛不愧是做大哥的,反应极快!
在他的两个手下还在爆喝的时候,他已经一把将怀中少妇推至身前,同时一脚将面前的四方桌踢翻。
张楚冲上去,一巴掌扫开迎面翻来的四方桌,看也不看的就是一刀劈了过去。
“啊……”
高亢、尖锐的惨叫声中,一蓬温热的鲜血了张楚一脸。
张楚定神一看,劈错人了!
是那个丰腴少妇。
他这一刀劈断了她的颈动脉,鲜血喷涌得就跟喷泉一样,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来不及多想,扭头一扫,就发现那个看起来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程大牛,竟然已经扔下相好和手下,绕过他往屋外拼命逃窜。
这份审时度势,再次刷新了张楚的三观。
眼瞅着他就要跨过门槛,张楚心头一急,扭身就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
但因距离太远,若无意外,张楚会扑倒程大牛的脚后跟下。
关键时刻,张楚反手握着长刀,借助这一扑之力,狠狠的捅进了程大牛的背心……等于是借助长刀,将自己整个人挂在了程大牛身上。
“啊……”
程大牛被张楚扑到在地,嘴里叫得比他那个相好还惨。
张楚爬到程大牛身上,想要按住刀柄,怎奈这厮挣扎的力气极大,张楚坐在他身上就跟狂风骇浪里的小舢板一样。
他索性把心一横,抽出长刀,左手扯住程大牛的长发,玩命的一刀扎进他的脖子……力道之大,竟将程大牛的脖子洞穿!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程大牛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大片大片的殷红鲜血,顷刻间便在地面上覆盖出好大一块墨迹。
张楚红着眼回头,见屋内的李狗子和余二,还没拿下程大牛那两个手下。
他们两人虽然有兵器在手,占了优势,但毕竟有伤在身,再加上失血过多、体力不足,拿不下程大牛这两个精壮手下也正常。
“噗嗤。”
张楚拔出长刀,指着那两人神色狰狞的咆哮道:“不想死的,给老子跪下!”
那两人惊骇欲绝的望了一眼地上的程大牛,再看了一眼浑身鲜血淋漓、形如恶鬼的张楚,胆气尽丧,立马跪地磕头如捣蒜。
“楚爷,别杀我,我给您磕头了。”
“楚爷饶命,我什么事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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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感激不尽。
第13章 羽翼已丰
清晨起了大雾,十米内不可见人。
“吱呀。”
浮雕着黑虎下山图的铁木大门开了,一名值守的黑虎堂帮众打着呵欠走出来,站到台阶上长长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笑道:“又是一夜太平啊!”
他满足的转身,准备回转堂内,余光无意间扫过浓雾中,却发现雾中影影绰绰的,似有人影。
他回过身,揉了揉双眼,集中目力朝大雾中看去。
雾气飘荡似流水,一群人缓缓步出。
为首的三人,浑身布满了暗红色的血痂,狰狞如刚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鬼啊!”
值守帮众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屁滚尿流的逃进了堂内。
叫声顿时惊动整个黑虎堂。
下一刻,大门外一阵整齐的大喝冲天而起。
“请堂主为属下主持公道!”
……
刘五今天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当然,任谁睡得舒舒服服的,突然被一阵喊声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拉起来,心情都不会太美丽!
看到腥气逼人的张楚、李狗子和余二三人后,他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大清早的,真他奶奶的晦气!
不过他好歹是一堂之主,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
此刻他就端起茶碗,低头吹着茶汤上漂浮的茶沫子,淡声道:“说说吧,你们三个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张楚没急着叙述事情经过,而是转头朝堂外大喊道:“抬起来!”
不一会儿,张楚手下的两个小弟就抬着一个覆盖着白布的门板进来了。
刘五是老江湖,只是看了一眼白布上的血迹,就知道,白木下是一具尸体。
他的表情依然淡定,但看向张楚的目光中,已经隐隐的有了几分冷意!
“谁?”
张楚面色如常,“程大牛!”
“啪!”
茶碗在张楚面前的地面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汤,溅了张楚一身。
刘五拍案而起,暴怒的大喝道:“张楚,你好大的胆子!”
张楚似乎未看到他脸上的怒意,木然的一揖到底:“请堂主为属下做主!”
刘五气息粗重,大手青筋毕露的捏着座椅扶手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把心头的怒意压了下去。
他望了堂外一眼,见大量闻迅而来的帮众,挤成一团朝堂内张望,便知今天的事若不能处理妥当,定会严重影响到自己的威信!
他顿时大感头疼:“程大牛啊程大牛,你闲得没事儿招惹张楚作甚?不知道读书人发起狠来,心比锅底还黑么!”
他是一堂之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堂中很少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耳目。
张楚和程大牛之间的过节,他知道。
程大牛要抢张楚的生意,他也知道。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大牛抢张楚的生意,是得了他的默许的!
毕竟,一个在帮中没有根基,必须紧跟着他的脚步为他出谋划策的白纸扇,更符合他的利益。
但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
他更没想到,张楚竟然会大张旗鼓的抬着程大牛的尸体来找他评理。
现在,就算他心里还有几分削弱张楚的小心思,也没法儿使了。
刘五在心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坐回太师椅上,淡淡的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楚直起身来,用平铺直叙的的语气,将事情的始末当众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当然,他也的确没什么好隐瞒的。
至始至终,他都是只是在被动的自保而已。
唯一出格的,也就是他捅杀程大牛这一点。
依照帮规,同门相残是要交由总舵执法长老亲自行刑的。
但这里不是地球,没有别人当众扇了你一耳光,你若还手就同样违反治安条例的操蛋法律。
你打我一拳,我必还你一刀,才是帮派中人的行为规范!
“……属下所说,均有人证物证,望堂主明察秋毫,替属下主持公道!”
张楚在次一揖到底!
堂外的帮众们已经沸腾了。
“伏杀同门,程大牛该死!”
“对,该死!”
“楚爷,你做得没错!”
“楚爷,我们挺你!”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张楚往日里当善财童子,广结善缘的好处了。
底层的帮众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张楚。
“好了!”
刘五起身,制止了堂外帮众们的声讨,而后目视张楚,威严的大喝道:“程大牛,伏杀同门,依照帮规,该死于万刃之下,既张楚已将其斩杀,便权当维护帮规、清理门户。”
“稍后,本座会将你所呈人证物证,转呈总舵执法长老,在执法长老的判决文书下达之前,程大牛的地盘、人手,均交由你暂管!”
“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祸及程大牛的父母妻儿!”
张楚平静的作揖行礼,“谢堂主还属下一个公道!”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今日前来,本就只是为了给此事一个了解而已……主持公道?程大牛都已经死了,还能怎么主持公道?难不成把程大牛的尸体挂起来鞭尸?
他昨夜捅杀程大牛后,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就凭黑虎堂在梧桐里的威势,刘五只要派人一调查,就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如此,与其被动的等到刘五来找他,还不如主动来找刘五说清事情始末……占据主动不说,还不会给刘五和青龙帮的高层留下一个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印象。
至于程大牛的地盘和人手,倒是意外收获。
他猜想,这或许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刘五不得不将程大牛的地盘和人手划给他,以示公平。
张楚走出正堂,堂外的帮众们纷纷上前拱手道喜。
“恭喜楚爷!”
“楚爷日后若是发大财了,可别忘了自家兄弟!”
张楚也客气的一一拱手回礼。
或许在这些帮众看来,无论过程如何,既然最终结果是张楚弄死了程大牛,还拿到了程大牛的地盘和人手,那就是大喜事!
挨刀?
如果挨刀能换来地盘和小弟,只怕这堂口里的人,大部分都愿意。
就连那些各怀心思的大佬,这会儿都面带笑容的凑上来,与张楚说着“以后咱们哥俩多亲近亲近”、“有空一起喝花酒”之类的言语。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张楚吞并程大牛的地盘和人手之后,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已经是黑虎堂实力最强的大佬!
羽翼已丰啊!
第14章 弯道超车
霜降至,露凝成霜。
凛冽的冷风从关外的苦寒之地吹进锦天府,一日入冬。
张楚紧了紧身上新置办的玄色大氅,走上梁宅大门外的台阶,轻轻叩击赤铜虎头门环。
“吱呀。”
门开了,青衣青帽的老仆福伯伸出头,看见张楚,眼神似有些疑惑。
张楚心知他肯定是忘了自己,笑道:“福伯,我是梧桐里张楚,师傅在家吗?”
福伯恍然大悟,警惕的眼神这才放松了少许。
“老爷在家,进来罢!”
张楚拱手谢过后,转身从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近身小弟手中,接过一条刚从郑屠户那儿买来的新鲜羊腿,和一壶上好的陈年黄酒。
“你们随便在周围找个地儿喝茶,日落前,来这里接我!”
“是,楚爷!”
两个近身小弟拱手离去。
张楚踏进梁府,将手里的羊腿和黄酒交给福伯,“霜降至,师傅体弱畏寒,正好的吃些羊肉汤,祛祛寒气。”
福伯接过羊腿和黄酒,脸色越发缓和了,“有心了……老爷在正堂品茶,你自去罢!”
张楚点点头,迈步穿过宽阔的院落,行至正堂外。
正堂的门是开着的,张楚一眼就见到堂上,身着一袭灰色貂裘的梁无锋偎着火盆,手持一本古籍,看的入神。
张楚轻轻敲了敲木门。
梁无锋抬起头,望向张楚。
张楚理了理衣衫,一揖到底:“弟子张楚,给师傅请安。”
梁无锋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后,微微点头道:“进来坐。”
张楚躬身入内,恭恭敬敬的在梁无锋右手边坐下。
他刚落座,便听到梁无锋问道:“听闻你与人争斗,身受重伤,伤势可痊愈了?”
张楚心下微微惊讶,暗道消息都传到他老人家耳中了?
“多谢师傅挂怀,弟子修养半个月,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他没说他早就已经痊愈了,因为伤势比他还要轻一些的李狗子和余二,至今还在家卧床养伤。
梁无锋颔首,又问道:“可伤到筋骨?”
张楚:“弟子运道不错,都是些皮肉伤,未伤及筋骨。”
梁无锋这才欣慰的点头:“日后与人争斗,要多加小心,你如今正处在武道筑基阶段,若伤及筋骨,桩功也就是废了。”
张楚从善如流:“弟子日后定然多加小心。”
“气血恢复得怎么样?”
“托师傅那几贴药膳方子,已经恢复如初!”
“去院里,扎个马步给为师瞧瞧。”
“是,师傅。”
张楚起身上前,搀起梁无锋往院落里走。
在院里忙碌的福伯见了师徒二人出来,熟稔的搬来一把椅子置于梅花桩下。
张楚服侍着梁无锋落座后,才解下大氅,跳上梅花桩,扎起马步。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对外宣称在家养伤,手下的诸多生意,全交由手下的小弟打理。
但事实上,早在十多天前,他的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血气对肉身的功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这十多天里他一直留在家中,足不出户的练习桩功、打熬筋骨,到今日,才第一次踏出家门。
经过十来天坚持不懈的练功,如今的张楚,一摆出马步的架势,浑身气血便自行加速运转、奔流不息。
才一炷香的功夫,他周身散发的热气,已经如同烧开的沸水般。
梁无锋是真正的老江湖,眼光何等毒辣?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张楚的桩功所处阶段,顿时惊得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起来,瞪大双眼死死的看着,嘴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道。
“这不可能啊!”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他以前便练过桩功?”
“不对,他前番来此,明显什么都不会!”
“难道此子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张楚的桩功架子是他亲手所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张楚的桩功应该处于什么阶段!
现在距离张楚第一次来拜师,满打满算也绝不超过二十天!
莫说张楚还受伤修养了一段时间。
便是这二十天里,张楚每日都勤练桩功,也应该还处于拉筋骨的基础阶段!
然而张楚目前这个样子,分明是打熬筋骨已有所成,只需要领悟落地生根、不动如山的窍门,桩功便可小成!
这怎么可能?
需知桩功打熬筋骨,乃是一个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
任你何等惊才绝艳的练武奇才,在这个阶段也决计快不了!
梁无锋混迹江湖数十载,听闻过一朝入九流,三载开气海的传说。
但从未听说过,有那个初学乍练者,十几日便能桩功小成!
从未!
……
梁无锋当然不知道。
张楚只是接触桩功的时间短。
他练习桩功的时间,可一点儿都不短。
其他初学者修习桩功,一日只能站一个时辰……这其中还有不少时间浪费在调整气息、静气凝神上。
而张楚这十来天里,每日除了吃喝拉撒,其余时间,全在站桩。
平均算下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他站桩的时间绝对超过了十个时辰……观想类似于冥想,休息效果比睡眠还好。
单单从时间上来算,他练十几天,便相当于其他初学者练四五个月!
而且张楚站桩,从来都不是“干站!”
他的饭桶流……好吧,虽然名字不大好听,还有点费粮食,但效果,那绝对是杠杠的,比什么嗑药流靠谱多了!
试问,这天下间,有多少武道初学者,顿顿都吃得起百年老山参、千年何首乌这些顶级补药?
气血不够雄厚,站桩一个时辰又能有多大的收获?
还有一点,连梁无锋这种老江湖都不知道!
桩功,以气血滋养筋骨!
形象点说,就像是打铁。
气血为锤!
筋骨如铁!
千锤锻杂质,百炼精钢出!
这天下间的武道初学者练习桩功,限制于气血,一日只能练习一个时辰,还得分成早晚两次留出时间恢复气血。
一次,差不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
这点时间,只够“烧红铁锭”。
趁热打铁?
能抡一锤子的,是吃得起肉的小康之家的子弟。
能抡两锤子的,是吃得起药膳的大富大贵家的子弟。
能抡三锤子的,是吃得起顶级补药、洗得起高端药浴的武林世家、大门大派的弟子。
反正顶多三锤子,打完就收工!
完全没有抓住趁热打铁的好时机!
下次站桩,又得从头开始,花大半的时间“烧红铁锭”……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这也就是为何打熬筋骨,必须依靠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水磨工夫,没有捷径可走。
而张楚呢?
他只要吃得够多,血气几乎是源源不绝!
他每次站桩,打底两个时辰起……这么长的时间,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去趁热打铁!
多少锤子?
抱歉,数不过来!
器大活儿还好,张楚要还不能弯道超车,就真愧对饭桶流开山祖师的身份了!
能看到他的车尾灯,都算他输!
第15章 三境九流与九品中正制
当着梁无锋的面,张楚没敢真沉浸到观想状态中,拉开桩功架子演示了一会儿,就压下了沸腾的气血。
“师傅,怎么样?”
他望向下方的梁无锋,发现这小老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色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便秘一样。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这小老头肯定是看出什么了!
果不其然,梁无锋直接就问他:“你是怎么练的?”
张楚心头紧急思考着对策,面上装出一副迷茫之色的应付着:“就是按照您教的桩功练的啊……难道弟子练岔了?”
他这句话反倒把梁无锋问住了。
练岔了么?
没有啊!
没练岔么?
反正不太对!
梁无锋略一踌躇,坐回椅子上道:“你没练岔……你且把练桩功的始末,仔仔细细的说予为师听!”
张楚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心头却在衡量,要不要说点真话。
真正的底牌“饭桶流”,他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简单道理,他懂。
但以梁无锋的眼力,他藏得再深,小老头也不可能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而且一直藏拙的话,梁无锋的教学进度也跟不上他的练功进度……他总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底牌,真练上好几年的桩功吧?
“过程……就您教的那样啊,每日早晚站桩一个时辰!”
他最终还是决定说点真话,装作记错了梁无锋教他的站桩时间,将每日一个时辰,说成一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梁无锋吃了一惊,朝张楚招手道:“你过来!”
张楚“莫名其妙”的走到梁无锋面前。
“伸出右手!”
张楚依言伸出右手。
梁无锋捏住他的手腕,两根骨骼粗大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
张楚心头了然。
看来这小老头,还是不大相信他的话啊!
梁无锋捏着张楚的手腕感知了片刻,稀疏的花白眉头松开了少许,“开给你的食补方子,可在坚持食用?”
张楚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天三顿,顿顿不落!”
梁无锋微微点头,松开了张楚的手腕,“难怪……你天生气血异于常人,又有食补滋养,倒是错有错着!”
张楚一脸“忐忑”:“师傅,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勿要胡思乱想,你的身体很好……你的伤,三四天前就好了罢?”
张楚“大吃一惊”:“师傅,您怎么知道?”
梁无锋拈须轻笑道:“你天生气血异于常人,恢复力也应当异于常人才对。”
言下之意:他老人家已然看穿一切!
张楚“佩服”的一揖到底:“弟子身在淤泥之中,朝不保夕,还请师傅替弟子保密!”
梁无锋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胆小怕事,你是天生的练武材料,只需要沉下心,好好打磨武艺,不出三年,武定郡便任你横行!”
“三年?”
这回,张楚真吃了一惊,“师傅您说弟子三年便能成为一流武者?”
“一流?”
梁无锋没好气儿的冷哼了一声,“你倒是真敢想!真当一流的神级人物,是路边的大白菜么?”
“为师说的是,你天生气血异于常人,力士境修行将有如神助,三年有望成就七流!”
张楚有些不以为然,“七流就能横行武定郡了?”
“黄口小儿!”
梁无锋嗤笑道:“口气倒是不小!”
“也罢!”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你天生气血异于常人,或许真有成为气海大豪的希望,为师便对你说一说这神州武林……阿福,给楚少爷搬一把椅子过来!”
得,发现了张楚气血异于常人,这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
老仆搬来椅子予张楚坐下。
梁无锋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向往的说起从前。
“神州武道的起源,已不可考。”
“有说是起于上古练气士。”
“有说是起于前朝医家方士。”
“最早的武道修行记录,可追溯至三百多年前。”
“但先辈武人,恪于门户之见、敝帚自珍,武林之中,只闻其名,功力高低,必须要交手才知……”
“幸得两百年前,一代奇人魏无仙,横扫江湖,登顶武林盟主,召集天下武林宿老,厘定三境九流传承,我辈武人,才有明灯指引!”
“那时的武林,才是真正的武林!”
“熬力为力士,气海称大豪,修意尊宗师!”
“各门各派的学徒,无不是力士!”
“行走江湖的,无不是气海大豪!”
“开宗立派的,无不是修意宗师!”
“而如今,这神州武林,已经彻底落没了……力士是一方霸主,气海大豪都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修意宗师,更是十年难得一见!”
说到此处,小老头一脸的唏嘘感叹:“生不逢时啊!”
然而张楚听了半天,却依然是一脸懵逼……合着您老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全是灌了水,最后这一句才是干货?
梁无锋似是看出了张楚心中所想,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九品中正制?”
这个词儿,张楚听着耳熟。
他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师傅说的,可是朝廷大员的品级制?”
梁无锋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九品中正制,从何而来?”
张楚摇头。
梁无锋:“本朝太祖爷赢易,一代武学天骄,镇八荒、压**,鼎定天下,他创立九品中正制,欲取武道三境九流而代之,收天下练武之人入他彀中!”
“本朝立朝时,太祖曾立下本朝第一律令,非武者,不得为主官,身具几流武力,便为几品官……当初,此律令也为武道一大盛事!”
“只可惜,武道落没,乃天道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扭转,如今的大离朝堂,也大多是武不配位!”
“锦天府乃武定郡治所,最强者乃郡守狄坚狄大人,他老人家亦不过是五流气海大豪!”
“七流,已经是武定郡最顶尖的人物,下放到郡县一级,那已经是主宰一县生杀大权的县令级人物!”
张楚明白了。
也震撼了。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武人当家做主的世界!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朝廷为何会如此看重习武之人?
难道武人比文人更懂得如何治天下?
有权利,就必有义务!
他不信,朝廷会凭白的给武人如此高的地位。
张楚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还是得多收集一些资料,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