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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听风云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txt下载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7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乌拉……”

    “杀啊!”

    “杀他娘的!”

    南城门的厮杀还在继续。

    但张楚明显的感觉到,北蛮人的攻击强度……放缓了!

    他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或许是心理作用,反正他现在心头总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不好预感。

    只可惜,他的金手指是饭桶流,而不是心血来潮……

    他已经停止砍杀爬上城头的北蛮士卒,站在一架八牛弩旁,目光紧紧的注释着城下那个白狼北蛮人。

    “报~”

    传令兵拖着悠长的呼喊声,飞速冲到张楚身侧。

    “禀大人,西城门外的敌方将领,可确定也已失踪。”

    传令兵毕恭毕敬的揖手道。

    张楚心头一凉。

    实锤了!

    这群刁民,果然想害朕!

    “即刻回转西城门,禀报史大人,言北蛮三大气海大豪欲联手强攻南城门,请史大人火速增援南城门!”

    “喏!”

    已经接连在城西和南城之间跑了两个来回的传令兵,没有任何犹豫,一声应诺,转身狂奔出去。

    “来人!”

    “喏!”

    “速去北城门和东城门,各调一半床弩过来!”

    “喏!”

    又有两名传令兵,分别朝北城门和东城门冲去。

    张楚拄着惊云,目光阴鸷的俯视着城下那一抹银白色。

    那三个北蛮气海大豪是不是真要强攻南城门,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即使种种线索、证据,都指向这个结果。

    但这中间依然存在变数……

    比如局中局。

    东西二城门外的两位北蛮气海大豪,故意隐藏起来,借他的手将西城门的史安在调开,然后趁虚而入,一举攻下西城门。

    但这个假设,得基于两点前提。

    第一,北蛮大军的指挥官够聪明。

    第二,北蛮大军的指挥官知道他张楚够聪明。

    所以可能性极小……

    如果北蛮大军的指挥官当真够聪明,就不会手握两万人的优势兵力与三位气海大豪的绝对优势,却把仗打成这个逼样。

    张楚自忖,若他是北蛮人的指挥官,锦天府早就没了……

    所以,他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确定,北蛮三位气海大豪的目标,就是南城!

    七成把握,已经足够他梭哈台面,豪赌一把!

    只要能弄死一个北蛮气海大豪,就赚大发了!

    张楚虚起双眼,心头发着狠……

    ……

    “张大人!”

    侯君棠与孔常鸣见了张楚,纵然心头都十分不爽他,却也都不得不主动向张楚打招呼。

    势不如人,他们连给张楚甩脸子的底气都没有。

    “劳烦二位大人跑一趟!”

    张楚心头对这二人同样没有任何的好感……要是有好感,他也不至于调他二人来趟这趟浑水。

    不过面子上,他还是客客气气的,没露出丝毫异样。

    “张大人客气了。”

    侯君棠与孔常鸣连忙回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请二位大人过来,是因稍后会有一场恶战,要请二位大人助拳。”

    张楚开门见山。

    侯君棠与孔常鸣闻言,目光不由的扫过城墙上的战局。

    以他们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城墙上战局虽然惨烈,但强度并不怎么高。

    至少没有到需要他们助拳的地步。

    张楚并没有给他们解释……他怕他解释了,这俩七品立马就脚底抹油了。

    七品阻六品,稍有差池,小命就没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档口,张楚从北城门与东城门调集的近百架床弩,排着长龙运进南城墙的过道中。

    八牛弩威力强劲,但其后坐力与威力是成正比的,必须要固定在城头,普通的士卒才能操持,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拆卸。

    是以,张楚只能调集床弩。

    但以床弩的威力,射杀七品都力有不逮,至于对六品气海大豪能有多大作用,张楚心里也没底。

    有备无患。

    聊胜于无罢了!

    张楚并未在这些床弩上寄托太多的希望。

    但这些床弩一运进南城墙,侯君棠与孔常鸣立刻就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两人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凝重和警惕……张楚调他二人过来,似乎没安好心啊!

    “大人!”

    焦山的紧张的大喊声,从北城墙方向传了过来:“上来了!”

    张楚顺着他的示意,抓起一块盾牌护住面门,将上身够出城墙,看向正在爬城的北蛮杂碎们。

    就见两个作普通北蛮士卒打扮的黑甲士卒,一手抓着铁索,如履平地的急速向城头攀爬上来。

    而那个白狼北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进了城墙两丈以内!

    的确学聪明了。

    知道伪装成普通士卒,浑水摸鱼了!

    要不是他一直派人死死盯着城墙,说不定就被他们混上来了。

    “火油!”

    他一声令下,守城的士卒们抬起一瓮瓮早先预备好的火油,点燃后倾倒下去。

    常言道水火无情……

    燃烧着熊熊火焰,犹如岩浆一般的火油倾倒下去,两个还在装普通士卒爬城的北蛮气海大豪,立刻就装不下去了。

    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穿帮了!

    守城的火油俗称“猛火油”,其实就是经过粗糙提炼后的石油,一经点燃火烈如焚,且有水泼火愈炽的特性,乃是火攻的利器。

    但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火油这么好用,数量自然不会太多、造价也不会太便宜。

    否则,只要北蛮大军一靠近城墙,直接就一把火逼退,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火油金贵,张楚每次动用都很谨慎,不到城门防线摇摇欲坠之时,他不会动用火油。

    而此时此刻,南城门的防线显然距离摇摇欲坠还很远……

    “嘭!”

    两名爬城的北蛮大豪同时一脚跺在城墙上,手中抓着铁索像人猿泰山一样分别向左右两边一荡,避开当头浇下的火油的同时,像摆钟一样甩向城头。

    而还在城下稳住张楚的那个白狼北蛮人,也陡然冲天而起,抓住一条铁索飞速爬向城头。

    “床弩,瞄准射击!”

    张楚见状,毫不犹豫的一声令下,近百架床弩同时从箭垛口子伸了出去,瞄准内这三名北蛮气海大豪来了一轮齐射。

    而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侯君棠和孔常鸣二人,不需要张楚吩咐,已经各自找了一架八牛弩严阵以待。

第278章 心上一把刀

    “嗡。”

    百数十台床弩同时射击,强劲而低沉的机括声如同闷雷,密集的精铁大箭如百舸争流,场面蔚为壮观!

    “乌拉!”

    就听到一声怒喝,三名北蛮大豪身上同时挥动弯刀,在身前划拉出一道半月状刀气。

    宛若实质一般的三道半月刀气,犹如浪潮一般席卷而上。

    床弩的威力,不及八牛弩,但也是足以射穿两寸厚钢板的强弩!

    然后落到这些半月形刀气上,却如同风中枯叶一般,直接被半月形刀气席卷得倒飞了出去。

    几支角度刁钻的精铁大箭,避开了半月刀气,射中了这三个北蛮气海大豪身上,但却直接被弹开了……

    百数十支连钢板都射得穿的精铁大箭,竟然连这三个北蛮气海大豪的油皮都没蹭破!

    张楚扒着城头目睹了全过程,心下沉甸甸的。

    他早就估摸着,床弩应该很难伤到气海大豪!

    但估摸是一回事。

    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气海大豪,果然强到炸裂!

    他猛吸了一口气,面沉如水的转过身,快步走到身后的八牛弩后。

    此刻南城墙上固定的三十架八牛弩后,都已站满弩手。

    三名身覆数层甲胄、手持赤色小旗的令旗兵,冒着流矢站在箭垛上,不断挥旗将三名气海大豪的位置,传达给众多弩弩手。

    弩手们根据令旗兵的示意,不断调整八牛弩的射击方向。

    但这并不能让张楚安心。

    八牛弩的弩身重达五千余斤,是以弩手们调整八牛弩射击角度的速度很慢,能不能射中,完全随缘。

    真正有把握命中的,还是只有张楚、侯君棠、孔常鸣、焦山这四人所操持的八牛弩。

    他们的力量够强,能够迅速调整射击角度,命中的几率很高,而且他们可以快速复装三棱铁矛,一击不中,还有第二次射击的机会。

    但四架八牛弩,就算全部命中,能不能逼退三个气海大豪也还是个未知数……

    只要有一个北蛮气海大豪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南城的防线,就算是完了。

    三名令旗兵挥舞赤旗的频率越来越快。

    几个弹指后,站在中间的令旗兵突然大叫道:“上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银灿灿的刀气就如同鲸鱼的舌头一样,卷在他的身上。

    “嘭。”

    能抵挡流矢的数层甲胄,在银色刀气下却如同白纸一般。

    令旗兵当场荡开,血浆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四下飞溅。

    一滴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了张楚的眼睑他。

    他的眼神深沉入湖,不见半分波澜。

    抓着八牛弩的双手,却是陡然筋肉隆起。

    他紧紧的注视着城头。

    就见一颗狰狞的白色狼头从城头下升起。

    他双手抓着八牛弩,微微转动了几分,没射。

    下一个弹指,白狼北蛮人提着弯刀冲天而起,人还未落到城头,一刀银白色的刀气已经落在了城墙过道内。

    “轰。”

    城墙震颤,一大片守城士卒在银灿灿的刀气中炸裂,血浆混合着残肢碎片漫天飞舞。

    他们都是精锐,都是铁打一般的好汉子。

    但在白狼北蛮人刀下,却脆弱得如同农夫镰刀下的麦子一样,一刀就是一大片。

    “啪。”

    一块血淋淋的内脏糊在了张楚脸上,强烈的血腥气拼命的往他鼻翼里钻。

    他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但他没吭声,也没动!

    若是倒退一年……

    不,哪怕只倒退半年。

    他也一定会大骂一句“草泥马”,提起刀子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跟白狼北蛮人玩命……哪怕,他明知道玩不赢!

    如今杀了这么多人,经历了这么多生生死死,他已经学会了一个“忍”字儿。

    但忍是什么?

    心上插一把刀!

    插得喷血!

    此时,那两名荡秋千的黑甲北蛮气海大豪,也已经从跃上墙头。

    “射!”

    弩手百户见状,当即拼命大喊道。

    “嗡。”

    二十多道乌光,如同闪电般,射向三名北蛮气海大豪!

    三名刚刚落到了箭垛上,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的北蛮气海大豪不约而同的怒喝一声,周身奔涌出滚滚真气,如同能量护盾一样将他们的身躯团团护住,同时急舞弯刀,格挡飞向自己的三棱铁矛!

    “嘭!”

    “嘭!”

    “嘭!”

    一根根命中他们的三棱铁矛,射进刀光之中,恐怖的动能,冲击得三名北蛮气海大豪的护体真气,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显然,强行格挡八牛弩射出的三棱铁矛,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一件算得上轻松的事情……

    张楚并未随着八牛弩百户的命令射击。

    他屏住呼吸,抬起手中的八牛弩不断微调着射击角度。

    直到第二根三棱铁矛,撞进白狼北蛮人的刀光之中,冲撞得他的护体真气摇曳不止,似乎有熄灭的趋势,张楚才一拳头砸在了八牛弩的激发锤上。

    “嗡。”

    射击槽中的三棱铁矛化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乌光,电射向白狼北蛮人的胸口。

    他身前的八牛弩射击声,就像是一道信号。

    下一个弹指,南城墙的过道中同时响起了三声强劲的机括低鸣声。

    张楚没回头,但他知道,这是侯君棠他们的射击声。

    他紧紧的盯着正前方那个白狼北蛮人。

    这一箭,他其实是能射白狼北蛮人的脑袋的。

    但为求稳健,他选择射他的胸膛。

    刚刚挡住了第二根三棱铁矛的白狼北蛮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见到第三根三棱铁矛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铛!”

    黄金弯刀精准的劈砍在了三棱铁矛的矛头后端,但不知道是因为格挡之前那两根三棱铁矛花费了太多真气,还是因为他手中的黄金弯刀太过锋利。

    他这一刀,没能格开三棱铁矛,反倒一刀将三菱铁矛斩断!

    矛杆斜飞了出去。

    锋利的矛头,去势不绝的射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

    百狼北蛮人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倒飞出墙头,无力的向城墙下方坠落下去。

    张楚见状,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左右两边的那两个黑甲气海大豪。

    左侧的那个黑甲北蛮气海大豪,前胸被大棱铁矛贯穿,正站在城墙过道里,砍杀着诸多悍不畏死围上去的守城士卒,侯君棠已经带着人冲了上去。

    另一个黑甲气海大豪已不见踪影。

    想来也如同那个白狼北蛮人一样,已被逼下城头。

    看来这三个北蛮气海大豪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随缘箭法都随到好几根!

    说时迟,那时快。

    张楚只是扫了一眼两侧的情况,就一把抽出腰间的惊云,纵身拔地而起,像一只跳蚤一样越过城头,追着那个白狼北蛮人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忍字心上一把刀!

    他不准备忍了,他要这把刀拔出来,捅回去!

第279章 吸血

    张楚跃出墙头,急速下坠。

    他向下方一扫视,一眼就发现那个白狼北蛮人……

    那厮这会儿正拽着铁索吊在城墙的腰部,还在呕血。

    “嘭。”

    他当即一拳轰在城墙上,拳头击碎了青砖,嵌进了城墙里。

    他扣住轰出来的坑洞,止住下坠之势后纵身一甩,朝那名白狼北蛮人扑过去。

    “呕……求撒尔乌尔斯!”

    白狼北蛮人见张楚提着刀扑向自己,呕出一大口鲜血后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意思是……神经病啊!

    什么仇什么怨,你跳楼都要追着我砍!

    张楚听不懂他的鸟语。

    也不想听懂!

    一靠近,他就催动体内所有血气,以铁骨劲二叠劲秘法轰出一刀:“斩马!”

    火红色的斧形气劲汹涌而出,借助下坠之势迎头劈向白狼北蛮人。

    若是全盛之时,白狼北蛮人自然不会将这一刀放在眼里!

    他反手一刀就能轻而易举的破开这道火红气劲,砍死张楚!

    但硬接了三支八牛弩三棱铁矛后,白狼北蛮人已然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此刻他只要稍一运转真气,体内经脉便如同刀割,哪还有蔑视张楚这一刀的底气?

    然而眼见火红气劲临头,他又不得不强行催动真气劈出一刀。

    黄金弯刀划出一个半圆,一道淡银色的刀气,迎向赤红色的气劲。

    两股气劲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隆”。

    气劲激荡,在城墙上炸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坑洞。

    而且坑洞底部,既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又萦绕着淡淡的寒气。

    ……

    “噗……”

    张楚只觉得胸口一闷,张口就喷出一大口鲜血,身躯被反震力道席卷着,向上反弹出丈余。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匹狂奔的野马撞在了胸膛上,全身骨架都像是被震散了。

    而且胸腔内弥漫着一股子冷意,就像是有人把他的肚皮划开,塞了一坨冰块进去。

    “哗啦啦。”

    他一把拽住铁索稳住身形,心头暗道气海大豪不亏是气海大豪,即使身受重伤,随手一刀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他还不太了解真气。

    中三品武者修行的真气,是一种比下三品武者的血气更凝练、更强劲的高层次能量。

    通常而言,哪怕最驳杂的真气,威力也是等量血气的数倍。

    而融合了某种特质的特殊真气,威力可以达到等量血气的十几倍,甚至是数十倍!

    白狼北蛮人的银色真气,显然就拥有某种特质。

    正常情况下,哪怕他体内只剩下半成真气,杀一个七品也不需要第二刀。

    只可惜,张楚体内的血气,也不是普通的血气……

    至少,他挤牙膏似的挤出来的哪一点真气,杀不死张楚!

    ……

    张楚竭力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血气,压下胸口那股子寒意。

    “呼……”

    五六个弹指后,他张口吐出一条尺余长的寒冷雾气。

    再一低头,就见下方的白狼北蛮人又向下方滑落了两三丈,这会儿正死死的拽着铁索,口头跟不要钱一样大口大口喷着血,而且脸色乌青乌青的,看上去像极了大雪天里披着破烂单衣坐在街边乞讨的乞丐。

    张楚不犹豫,他抓着铁索,双腿在城墙上蹬了几步,由头上脚下,变成头下脚上。

    他用右腿绞住铁索,手一松,整个人顺着铁索飞速向下滑落。

    还未靠近白狼北蛮人,他就一次性鼓动体内所有的血气,以铁骨劲二叠劲的运转秘法再次挥出一刀。

    还在吐血的白狼北蛮人,见到当头落下的赤红真气,哪怕体内真气暴走几欲将他撑爆,也只能咬着牙,挥刀硬接。

    “轰。”

    赤红气劲轰然爆炸,散落的气劲在城墙上炸出一个桌面大的坑。

    石屑纷飞、尘土飞扬,将白狼北蛮人的身形淹没。

    张楚坠入尘土之中。

    ……

    “叮叮铛铛。”

    随着一阵打铁似的清脆金铁交际声,张楚压着白狼北蛮人,坠出烟尘的范围。

    两人一边快速的挥刀交战,一边急速的向下坠落。

    张楚能感觉到,黄金弯刀上的力道越来越弱了。

    而且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也已经由乌青色,转变成深紫色。

    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大号茄子。

    “嘭。”

    白狼北蛮人落在城下的尸堆中。

    他双手反握着黄金弯刀,死死架住惊云,抬着头直视张楚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歇斯底里的怨毒。

    城墙下,是他地盘!

    他心头已经在盘算,要用那些酷刑慢慢炮制张楚!

    他是科尔汗部落的白狼主。

    科尔汗部落最强大、最高贵、在具有权势的白狼主!

    他要用最残酷的死法折磨这个大离人,洗刷他的耻辱!

    张楚直视他怨毒的双眸,“呵呵”的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他一个头槌,狠狠的砸在了的白狼北蛮人的鼻梁山根处,当场就将他高挺的鼻梁和两颗眼珠子砸爆!

    “嗷……”

    白狼北蛮人当场惨嚎了一声,抽身就要后退。

    周围的北蛮士卒已经围了上来。

    他只要退入北蛮士卒中他能活下来。

    这一点,他知道。

    张楚也知道。

    眼见白狼北蛮人想逃,张楚将右腿上缠绕的铁索揭开,左腿在城墙的猛地一蹬,一个饿虎扑食就将倒退白狼北蛮人扑倒在尸堆中。

    白狼北蛮人一刀砍向自己怀中,企图将扑在他身上的张楚砍死。

    张楚连忙竖起惊云,挡住了黄金弯刀。

    两把刀又重重架在了一起。

    白狼北蛮人抓着黄金弯刀拼命往自己怀中压。

    张楚抓着惊云拼命往外推。

    若是一直这么相持下去,张楚当然是有把我能干掉这个白狼北蛮人的。

    因为白狼北蛮人的双眼已经瞎了。

    他看不见,怎么可能防得住他。

    但眼见围过来的北蛮士卒越来越多,张楚急了。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对策。

    索性弃了惊云,一把按住白狼北蛮人握着黄金弯刀的手,同时张开嘴,凶残的一口咬在了白狼北蛮人的劲动脉上。

    这一刻,他没什么想法。

    已经到了城下。

    周围到处到是北蛮人。

    而他体内的血气……已消耗殆尽。

    这一关,他恐怕是过不去了。

    但哪怕是死,他也一定拉上这个白狼北蛮人垫背!

    ……

    温热的鲜血,大股大股的涌进张楚嘴里。

    一股子强烈的腥味儿,直冲天灵盖儿。

    张楚几乎要抑制不住吐出来。

    但他不能吐。

    不能松开这个白狼北蛮人。

    机会只有这一次。

    错过了,今天就白死了!

    所以他只能死死的咬住白狼北蛮人的大动脉,大口大口的吞咽……

    白狼北蛮人拼命的哀嚎着、挣扎着,带着张楚在尸堆里乱滚。

    这反倒帮了张楚大忙!

    他们俩不断翻滚,围上来的北蛮士卒根本就无法下手。

    想要分开他们俩。

    但一位气海大豪的绝命翻滚,力道何等惊人,哪是这些冲在攻城战前线的炮灰士卒所能靠近的!

    别说他们。

    连张楚都被白狼北蛮人蹂躏得很难受。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抱着一条小舢板,在和惊涛骇浪搏斗。

    但再难受,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他腾不住手来。

    因为他的双手,死命的抓着白狼北蛮人的双手。

    一旦松开手,白狼北蛮人只要朝着他的脑袋或者后背心来一巴掌,他就交代了。

    死,今天肯定是死定了!

    但必须要拉上这个白狼北蛮人垫背,才不亏!

    于是乎,他只能报复性的改被动吞咽为主动吸血。

    吸……

    拼命吸……

    吸死你的狗.日的!

    还别说,这个狗日的血是真踏马的多!

第280章 吸杀六品 (祝贺Jmn大佬荣升白银萌)

    天旋地转中,张楚感觉到口中的鲜血越来越冷。

    就像是夏天里的冰镇酸梅汤……

    这绝不是活人应该有的温度。

    然而怀中的白狼北蛮人,还在拼命的翻滚、拼命的哀嚎。

    虽然张楚能感觉得到,白狼北蛮人翻滚的力量正在飞速滑落。

    但他能确定,自己怀里抱着的,的的确确是个大活人!

    这可真是见亡灵了……

    更令他心头恐慌的是,他感觉到小腹有一股寒流升起,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寒流,他非常非常的陌生。

    但正在快速恢复的血气,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股寒流是什么东西。

    自己的金手指……还能这么用?

    他喝的,可是活人的血啊!

    ……

    白狼北蛮人的挣扎越来越虚弱。

    涌入张楚口中写

    他吐了一口血沫子,鲜血也越来越少。

    不多时,张楚推开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少的白狼北蛮人,晃晃悠悠的爬起来。

    “呸!”扭头目光凶狠的扫视包围着他的北蛮兵们。

    事实上,他现在并不需要装凶。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凶戾!

    脸上、额头上,全是鲜血,只余一双眼睛还有黑白二色。

    一张红艳艳的血盆大口,一张口,连牙齿都是鲜红色的,像极了壁画上噬人的恶鬼!

    包围着他的北蛮兵们,竟然被他这一眼吓得齐齐倒退了一步。

    “阿得、阿得……”

    有北蛮士卒惊恐的大叫道。

    张楚不懂北蛮语,但从这些北蛮兵的表情中,他能猜到,他们大概是在喊“魔鬼”一类的词语。

    没想到这些杀人如麻的屠夫,也会有害怕的一天。

    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张楚很想抱以冷笑。

    但嘴里弥漫着血腥味儿,令他笑不出来。

    他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到城墙下,弯腰拾起遗落在尸堆里的惊云,和白狼北蛮人的黄金弯刀。

    再走回白狼北蛮人的身体旁边,用黄金弯刀割下他顶着白狼皮毛的脑袋,连带着黄金弯刀的刀鞘,一起别在腰间。

    四周黑压压的北蛮兵们,都静静都看着他。

    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他做这一切。

    哪怕他割下白狼北蛮人的头颅时,许多北蛮兵眸子中都快喷出火来了,也依然不敢冲上来打扰张楚。

    这个样子的张楚,令他们害怕。

    直到绑好白狼人的首级,提起插在一具北蛮兵尸体上的惊云,面无表情的环伺周围黑压压的北蛮兵,轻声道:“你们还愣着作甚?”

    他的话,也没北蛮人听得动。

    但这并不妨碍,包围着他的北蛮士卒们,从他轻蔑的目光中,看出他这具话的意思。

    一阵阵冷场。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一名八品骑将,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

    “乌拉。”

    下一秒,所有北蛮人一拥而上。

    乌泱泱的浪潮,迅速将张楚淹没。

    只是,黑色的浪潮之中,有朵朵血色浪花绽放……

    ……

    史安在收回血淋淋的长剑,胸口被三棱铁矛贯穿的黑甲北蛮气海大豪,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张兵曹呢?”

    史安在扫视了一圈儿狼藉不堪的城头,没见到张楚的人影,就问捂着肩膀止血的侯君棠道。

    侯君棠在四下张望了一圈,疑惑的嘀咕道:“方才还见他在这里呢!”

    史安在一皱眉,暗道那张楚不会这么倒霉,死了吧?

    张楚可不能死!

    如今整个锦天府的防御皆系于张楚一身,他要是死了,换了旁人一时半会也玩不转啊!

    还没得等史安在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听到城头上有人大喊道:“不好啦,帮主掉城下啦!”

    称呼不伦不类。

    但史安在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人口中的帮主就是张楚,他连忙够起身子,将上身弹出城头,向城下张望。

    就见浑身鲜血,连光头都反射着红艳艳光芒的张楚,站在一座小山般高的尸山上,四面八方都是乌泱泱的北蛮兵,犹如黑潮一般的拼命往尸山上冲,其中还不乏九品、八品的北蛮骑将!

    然而,孤零零的立在尸山上的张楚,就像是一座在惊涛骇浪中,巍然不动的礁石!

    所有冲上尸山的北蛮兵,都被他一刀砍翻!

    无论是手提蒙皮大盾的北蛮兵。

    还是九品、八品的北蛮骑将。

    都是前脚冲上尸山,后脚就变成了尸山上的一具尸体,将尸上垒得更高。

    张楚的动作,赶紧利落,那种刀来刀断、盾来盾崩的生猛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任谁看来,都会心悦诚服的赞上一句:好一员猛将!

    见张楚没事,史安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胡闹!”

    他不咸不淡的轻声道。

    然而站在他身侧的孔常鸣,从老上司的脸上却分明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张大人,回城了!”

    史安在拔高了声音大喝道。

    张楚听到了史安在的声音。

    但他没回头。

    也没有移动。

    他不想走。

    因为他体内的血气,已经暴走了……

    白狼北蛮人那一身鲜血,虽然没有梁重霄留下的那四坛药酒烈性,但后劲却与那四坛药酒不相上下!

    更令他头疼的是,白狼人血液中的那一股寒意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气当中。

    这会儿正在与他血气里的火意,以他体内的血气为战场,不断拼杀,誓要分出一个高低。

    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变化。

    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笨办法……只要将体内的血气消耗一大半,这两股特殊力量没了拼杀的场地,也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但偏生,他小腹中涌起寒流近似源源不断,不断补充着他消耗的血气。

    他就只能这样一直拼杀下去。

    左右城墙下也就剩下了千把北蛮兵。

    砍翻这一千多人,总能将体内暴走的血气平复下来罢?

    权当废物利用了!

    现在史安在来了。

    这就证明,城头上那个黑甲北蛮气海大豪已经扑街了。

    北蛮三大气海大豪,已经扑街了两个。

    剩下的那个黑甲气海大豪他不知道在哪里,但有史安在替他压阵,晾那个黑甲气海大豪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乌拉!”

    一声怒喝在北蛮兵人群中响起,一名身高八尺,一头小辫儿犹如美杜莎的蛇发一样乱甩的魁梧北蛮骑将,从北蛮兵的人群中一跃而起,双手抓着一条萱花大斧,凌空劈向张楚,大斧上血气澎湃,虎虎生风,威势惊人!

    七品!

    张楚见了他手头的萱花大斧,眼神一亮。

    “好兵器!”

    他主动迎了上去,手头惊云扬起,一招力劈华山斩向北蛮骑将。

    绯红色的气劲宛如山洪暴发般倾泻而出。

    魁梧北蛮骑将怡然不惧,挥动着斧头就硬撼绯色气劲,企图击破绯色气劲,一斧头劈死气劲后的张楚。

    “轰隆。”

    两股气劲交接。

    魁梧北蛮骑将只觉得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来袭,完全稳不住阵脚,倒飞出丈余后,才落在地上,脚下倾泻出一股气劲,直接在地面上震出了一个桌面大的坑!

    他心头剧震。

    他能确定,这个大离人的血气凝劲绝对不是七品的化劲!

    但八品的暗劲,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磅礴的力道?

    张楚没给他思考的时间。

    他欺身上去,手中惊云急舞,幻化出一团刀光,罩向魁梧北蛮骑将。

    魁梧北蛮骑将被他一刀劈得心头揣揣,不敢再攻,扎稳了马步横举大斧格挡。

    哪知,张楚手头的刀招竟然是虚招。

    惊云还未落下,一记又重又狠又准的撩阴脚,已经狠狠的踢了上去。

    魁梧北蛮骑将本就黝黑的脸庞,瞬间就变成了绛紫色,也顾不得在招架张楚的惊云刀,“嗷”的一声就夹着裤裆跳了起来。

    入品武者对疼痛的忍耐力,是比普通人要高很多!

    但很显然,真疼,这并不是一般的入品武者,所能够忍受的……

    魁梧北蛮骑将跳起来,身前空门打开,张楚趁机闪电般的将惊云推进了他的胸膛中。

    这一幕,城头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史安在面带笑容,似乎对张楚不拘一格的进攻手法极其赞赏。

    普通士卒只觉得胯下凉飕飕的,不自然的合拢了双腿。

    唯有侯君棠与孔常鸣二人,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发寒。

    那可是个七品啊!

    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极强的七品!

    他们若是与其捉对厮杀,谁生谁死都还犹未可知!

    而张楚,竟然就这么三拳两脚就解决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俩若是与张楚捉对厮杀,是不是也就是张楚三拳两脚就可以活活打死的货色?

    心理最复杂的是侯君棠。

    有不敢相信。

    一年半以前,他初见张楚时,张楚还只是个初入九品的年轻后生,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更多是后悔。

    他一直都知道,张楚是认情分的,张楚是怎么对待刘五的,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嫉妒,嫉妒张楚年纪,嫉妒张楚一两年就能走过他用了十几年才走完的路,嫉妒得他控制不住想要打压张楚。

    若是那点情分还在……

    就在侯君棠心头百感交集之时,忽闻北方传来轰隆隆的滚雷声。

    他一扭头,就见北方天际下,一条赤色长线奔涌而来。

第281章 游击将

    北方天际那一道赤色长线,吸引了城头上所有人的注意。

    犹如滚雷的轰鸣,没有人陌生……

    因为四天前,他们刚听过一次。

    那是万马奔腾的声音……

    但是风雨飘摇的锦天府,再也经不起任何磨难了。

    城头上的人听到了。

    城墙下的张楚也听到了。

    他头皮发麻,当下不再留手,一跃而起,催动全身血气一刀斩出!

    惊云落下,一道足有两三丈长、赤中带银的澎湃气劲,宛如匹练般横亘在乌泱泱的北蛮兵潮头顶上。

    下一秒,这道庞大的赤银气劲轰然炸开,化成无数道巴掌大的气劲,以漫天洒金钱之势四散开来。

    “嘭嘭嘭嘭。”

    爆炸!

    一片一片的爆炸!

    一刀之下,近两百北蛮兵被炸成了漫天血雨!

    血腥、残酷的场面,把张楚自己都吓住了!

    这一招破军,是九莽刀第二招,是适用于战场屠杀的群攻形杀招。

    但他之前试过这一招,威力差远了,单从覆盖面积上而言,顶多覆盖三十来个人!

    而且上一次他试招时,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属于贯穿伤类型。

    可眼前这……是爆炸伤吧?

    “啊得,啊得……”

    北蛮兵惊恐欲绝的叫喊声,打断了张楚心中纷杂的思绪。

    他一定神,就见包围着自己的北蛮兵们,终于溃败了……

    他曾以为,这些北蛮兵真是一群不知疲惫、不知恐惧的杀人机器。

    原来,他们也是人……

    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只要你比他们更凶,更狠!

    此刻,北方天际滚滚而来的马蹄声,已经大如雷鸣。

    城头上的大人物们,也都眺望着北方。

    似乎没人注意到城下发生的一切。

    张楚本该松一口气的。

    方才那一刀,已经超出了下三品的极限。

    即便算上铁骨劲二叠劲的威力加成,也超出太多了。

    张楚自己当然知道,这一招破军的威力,之所以能这么强悍,肯定和他血气里的火意和寒意脱不了关系。

    但他血气里的火意和寒意,本身就不是下三品的力士能沾染的。

    真有人追究起来,他总不能告诉对方,我张楚是有金手指的男人吧?

    所以,城头上那些大人物没注意到他这一刀,张楚心头怎么能不松了一口气?

    但此时此刻,他听着北方天际传来的马蹄声,他心头这一口气怎么都松不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锦天府的情况。

    锦天府的人力、物力,已经被他压榨得七七八八了。

    只要再来五千……

    不。

    只要再来四千北蛮兵,锦天府就该完蛋了!

    张楚正大感绝望之际,忽然城头上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欢呼声。

    他一抬头,就见城头上的守城士卒们,高举着兵器,又是哭又是笑的朝着北方欢呼不已。

    他愣了愣,心中陡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一个助跑,冲上城墙,拽住一根铁索飞速往城头上攀爬。

    爬到一半,他就看清了北方滚滚而来的接天连地的赤潮。

    赤盔赤甲、枪林雪亮,即便是在狂奔之中,依然法度森严,不见混乱,犹如一股开山裂石的洪流,雄壮激荡!

    大军最前方,一名身披黄金怒狮铠、头戴凤翅紫金冠,胯下一匹枣红骏马的猛将,倒提着一杆方天画戟,狂奔而来。

    人还未至,天崩地裂般的咆哮声,已在天地间炸响:“某家姬拔,北蛮小儿,谁敢一战!”

    “是镇北军!”

    张楚悲喜莫名,竟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一场的冲动。

    锦天府守住了!

    你看到了吗,大熊!

    我们把锦天府守住了!

    ……

    故事的后来,有些人再也不曾提起,但心中却从未忘记。

    ……

    北城门大开。

    胡乱擦拭掉脸上鲜血的张楚,混在锦天府的官员之中,跟随史安在匆匆出迎。

    就见两股煞气腾腾的赤甲士卒,踩着整齐的步伐冲到城门两侧站定,挎刀而立,目不斜视,仿佛一干锦天府文武官员都是空气。

    不多时,张楚就望见二十余骑簇拥着一个面如冠玉,身披麒麟踏火铠、头戴珠玉小冠的俊美小将向城门行来。

    张楚快速的扫视了一眼,在簇拥着那个小将的二十余骑中看到了聂的身影,心头顿时一震,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吁。”

    二十余骑行至史安在身前丈余,才齐齐勒马。

    “下官武定郡丞史安在,恭迎世子与诸位大人入城!”

    史安在一揖到底,毕恭毕敬的高声道。

    站在史安在身后的张楚、侯君棠等人,也连忙一揖到底,长声道:“恭迎世子与诸位大人入城!”

    “张兵曹何在?”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张楚心头一跳,不敢有任何犹豫,连忙一步上前,恭声道:“末将在!”

    “起身吧!”

    温润如玉的声音,轻轻说道,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

    “是。”

    张楚毕恭毕敬的回复了一声,才直起腰身,看清楚了俊美小将的面容。

    狐儿脸,卧蚕眉,唇红齿白,细皮嫩肉……

    咦,似乎有点眼熟啊!

    张楚努力想了想,蓦的睁大双眼。

    卧槽!

    这不是前年他陪老娘回乡祭祖时,在金田县外遇到的那个白袍装逼犯吗?

    他竟然是冠军侯府的世子!

    这世界可真小!

    冠军侯世子看出了他眼神中的震惊之意,舒爽的笑了。

    张楚在打量他的时候。

    他也在打量张楚。

    他看到了张楚的光头,并在瞬间推测出了张楚所修功法。

    他也看到了张楚腰间的黄金弯刀。

    但他一张开,问得却是:“令堂可还安好?”

    张楚得承认,无论这位冠军侯世子,问这句是不是收买人心,他都十分感动。

    还记得她老人家的人,不多了……

    张楚再次一揖到底,恭声道:“多谢世子挂念,家母已于第一次北蛮人攻城之时寿终大行。”

    冠军侯世子唏嘘的感叹了一声,点头轻声道:“节哀。”

    “谢世子。”

    张楚直起身。

    冠军侯世子的目光,这时才落在了张楚腰间的黄金弯刀上,“你腰间的金刀,从何而来?”

    张楚抱拳道:“禀世子,此刀乃末将斩杀强敌,得来的战利品!”

    他的话音刚落,冠军侯世子身侧就有人怒声喝道:“混账!金刀乃白狼主节仗,尔区区一个八品力士,如何杀得了白狼主,拾来的就是拾来的,岂能冒功!”

    怒喝出声的,是聂!

    冠军侯世子也在不住的皱眉。

    显然,但凡是行伍之人,就没有一人不厌恶抢过和冒功的。

    张楚面不改色。

    有时候,骂你的人,不一定是在教训你,还有可能是护着你。

    “请世子恕末将冒犯。”

    他不慌不忙的抱拳道了一声,而后扭头大喊道:“来人!”

    一名黑甲玄武堂弟兄应声快步行至张楚身侧,没有理会周围的诸多高官大将,径直向张楚躬身道:“帮主!”

    “将我刚刚取下来的首级,取过来。”

    “是!”

    玄武堂弟兄转身匆匆离去。

    冠军侯世子的眉头松开,饶有兴致的看着张楚。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张楚,眼神惊疑不定。

    先前张楚返回城头,听闻史安在召他去迎接镇北军进城,心想挂着一颗血糊糊的人头去迎人不太礼貌,就顺手取下首级,交给一名玄武堂弟兄。

    见到那颗白狼主首级的人,不知道那颗人头是什么玩意。

    知道那颗人头是什么玩意的,没见到那颗人头。

    不过数十个弹指,这名玄武堂弟兄就将那颗还戴着白狼皮毛的首级取了过来,双手呈给张楚:“帮主,您说的是这玩意么?”

    张楚没接,抱拳朝前方的冠军侯世子道:“禀世子,这把金刀,就是此人的。”

    史安在回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颗血糊糊的人头,也抱拳道:“下官可以为张兵曹作证,此乃北蛮科尔汗部的白狼主,三日前,张兵曹百骑劫营,下官为接应张兵曹,曾与之交手,未能留下他。”

    人证物证具在!

    在场的所有人的都猛抽了一口寒气!

    八品杀六品,你张楚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冠军侯府世子目带惊异的问出了口。

    “请世子明鉴,末将镇守锦天府南城门,此人联合北蛮大军中的另外两位气海大豪,企图强攻南城门,破锦天府,末将提前推算出了他们的行动,请来了史大人,以及郡贼曹侯君棠侯大人、郡户曹孔常鸣一同伏击这三人!”

    张楚毕恭毕敬的娓娓道来:“他们三人一上城头,末将等人便以三十架八牛弩击之,此人身中三箭。重创坠城,末将追着他跳城,趁其重创强行将其斩杀!”

    他并没有趁机添油加醋,反而尽可能简明扼要的将斩杀这名白狼主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他说得简单。

    但周围众多,哪个不是入品武者?

    又有几人不是行伍出身?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个狂人!”

    所有人心头都暗自震惊道。

    能于乱军之中提前推算出三位气海大豪的动向,这已经很不简单,不过还在聪明人的范围之内。

    但敢以八品之身,跳墙追杀一名重伤的六品气海大豪,而且还真让他给杀成了,这就接近非人的范畴了!

    重伤的气海大豪,那也是气海大豪!

    有道是虎死骨立。

    气海大豪只要一刻没咽气,都可能拥有瞬杀下三品力士的本事!

    江湖上,被重残的气海大豪,一声大喝吓得远遁数十里的例子,比比皆是!

    而敢以八品追杀重伤六品,还真杀成了的例子,却是闻所未闻!

    这种狂人,纵然还是八品,轻易也不能招惹!

    关键是还这么年轻……

    “末将作证,的确曾见张兵曹跳城追杀这名白狼主!”

    侯君棠闪身从人群中走出来,一揖到底,大声道。

    “下官也可以作证,张兵曹的确提前布局,伏杀那三名北蛮气海大豪,三名北蛮气海大豪,皆被八牛弩所创,一人被史大人所杀,一人被张兵曹所杀,还有一人不见踪影!”

    孔常鸣也不甘落后,闪身从队列中走出,揖手大声道。

    事实上,侯君棠当真亲眼见到张楚跳墙了么?

    事实上,张楚现在还需要这二人为他作证么?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张楚主动在冠军侯世子面前提及他们俩,就是给他们俩面子,他们得兜着,还得报之以桃。

    “真猛士耶!”

    冠军侯世子击节赞叹道,顿了顿,陡然拔声喝道:“吴军正!”

    “末将在!”

    一名花白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古板的老将越众而出。

    “以我镇北军行功论,张兵曹镇守锦天府不失、百骑劫营、献计破敌、斩杀敌酋,数功并赏,该奖何?”

    冠军侯世子大声问道。

    吴军正耷拉着眼皮,用没有任何波动的冷硬语气说道:“连升两级,晋游击将,统三千兵马,奖蛟骨丹五十枚!”

    “好!”

    冠军侯世子大声道:“本公子便假父帅之权,辟张兵曹为我镇北军游击将……哈哈,聂世叔,您不会舍不得放人吧?”

    话说到一半,他偏过头,笑吟吟望着聂说道。

    聂抚须笑道:“张兵曹能得世子青眼,是他的机遇,老朽岂能阻张兵曹平步青云。”

    “那小侄就先行谢过聂世叔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自说着话。

    簇拥在冠军侯世子身周的二十余骑,尽皆笑吟吟的望着这一幕。

    立在张楚身侧的锦天府文武官员,皆用羡慕、嫉妒的眼神望向张楚。

    然而,他们似乎都忘了,问问张楚自己的意见。

    张楚有意见么?

    他当然有……

    他从来都不想任什么官、为什么将。

    他出任郡兵曹,客观上是他无法拒绝史安在的征辟。

    主观上,是他本身就忍不下那一口气,想为他娘,为他那没能看一眼这个花花世界的孩子报仇。

    如今。

    北蛮人他杀够了。

    为了报仇还折了一名兄弟。

    他累了。

    真的很累。

    战争,绝对是世界上最耗费心力的一种工作……没有之一。

    他现在只想带着四联帮剩下的弟兄,带上他娘和大熊的棺椁,离开锦天府,去北饮郡,狗头山好好歇息几年……

    但他连史安在辟他为郡兵曹都没资格拒绝,又哪有资格拒绝冠军侯世子辟他为游击将?

    这才是上位者真正的霸道之处。

    我不给你的。

    你不能开口要。

    我给你的。

    你不能拒绝!

    否则,便是不识抬举!

    张楚茫然的慢慢扭头,扫视周围的所有人,只觉得这世界尽是妖魔,择人欲噬。

第282章 家人

    张楚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慢挪进张府。

    闻声迎出来的知秋和夏桃,见了他仿佛失了魂,只剩下一副躯壳的模样,视线瞬间就被水汽淹没。

    她们从未见过自家男人这个样子。

    从未!

    他总像是一座大山。

    无论多大的风雨,到他这里,就为止了!

    现在,这座大山,几乎要被外界的风雨,压到了……

    “老爷。”

    知秋的眼眶中荡漾着泪光,但她还是使劲儿挤出了一个温婉的笑脸,朝他福了一福,轻声说道:“您是先沐浴,还是先吃饭呢?”

    娘走了,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现在,这个家的男主人要累倒了,她就必须要把这个家撑起来。

    夏桃没她那么坚韧。

    她见了张楚这个样子,心疼得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一样“呜呜”低鸣着,张开双臂扑向张楚。

    见她扑过,张楚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的向旁边一跃,大喊道:“别靠近我,我身上全是人血……”

    他不忌讳杀人。

    那些人活着的时候他都没忌讳过。

    死了他当然更不会忌讳。

    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很脏……

    连肚子里都是人血。

    夏桃被他的喊声吓住了……

    这是张楚第一次吼他。

    她眼睛里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簌簌”的往下掉。

    张楚看着她,心里特别特别的烦躁,但还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努力放缓了声音说:“是相公不对,你相公身上脏,你身上干净,别碰相公……”

    夏桃委屈的点头。

    张楚扭头看向知秋:“准备热汤,越热越好……”

    知秋不敢迟疑,应了一声就往小跑着往伙房兴趣。

    然而她一转身,眼眶里的泪花也同样止不住的一个劲儿往下掉。

    她不是被张楚的喊声吓住了。

    她只是心疼自家男人。

    他这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会让他觉得自己身上脏,让桃子碰一下都不肯……

    ……

    浴桶里的水换了两次,洗出来的水还带着淡淡的血色。

    张楚坐在滚烫的热水里,抓着一条汗巾狠命的搓着自己,将自己刀枪不入的皮肤都搓得像煮熟的大虾一样。

    “嘭嘭嘭。”

    低低的敲门声传来

    张楚没回头,径直说道:“知秋吗?你去歇着吧,我这儿不需要你帮忙。”

    敲门声停歇了一会儿。

    “吱呀。”

    张楚一回头,就见知秋拿着一条汗巾走了进来。

    他一皱眉,正准备说话,就见到了知秋眼神中的倔强,登时就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夫妻连心。

    就像他只说了一句“我身上脏”,知秋就心疼的泪如雨下。

    她知道,他肯定是在外边经历了什么他很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知秋进来一句话都没说。

    但张楚依然明白她的意思……夫妻一场,你干净,我陪着你干净,你脏,我陪着你脏。

    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就把脑袋搁到木桶边缘,安心的让她给自己搓背。

    “刚刚吓到桃子了吧?”

    “没,她这会正在生自己的闷气呢,惹您生气了。”

    “我没生气,刚才是我不对,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冲她嚷嚷。”

    “没事,她您还不了解吗,就是个小孩儿心性,妾身待会给她做一屉豆沙包,她就什么都忘了。”

    “嗯,这几日家里一切都好吧。”

    “一切都好,这几日李正和骡子轮流带人守在家门外,唯恐您不在,有贼人来家里捣乱。”

    “嗯,他们俩还是靠得住的……”

    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家长里短。

    张楚那颗烦躁不安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了。

    没过多久,知秋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她一偏头,才发现张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但哪怕是睡着了,他的眉头也依然皱成了一团。

    知秋用手轻轻去抚,但怎么抚都抚不平……

    她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泪掉下来。

    她知道,哭帮不上自己的男人。

    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就是心疼。

    锦天府那么多老爷们呢!

    凭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家男人去扛?

    合着你们的命金贵,我家男人的命就不值钱么?

    “您呐,怎么就这么不聪明呢!”

    她用葱白的食指,轻轻点着张楚皱着一团的眉头,话都还没说完,泪就掉下来了,“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去拼死拼活,真的值得么?”

    他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她的心里,只容得下他和妹妹。

    若能换他少皱一次眉,哪怕整个锦天府里的人都死光了,她也不在乎。

    哪怕她那一对名之为父母的人,现在也还住在这座城里。

    ……

    张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他睁开双眼,目光没有焦距的望着房梁。

    耳旁似乎还萦绕着北蛮兵“乌拉”、“乌拉”的叫喊声。

    还回荡着那些守城士卒,抱着北蛮兵从城墙上坠落下去的最后一声呼喊。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的密集箭雨……

    好半晌,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

    看来自己果然不是做将军的料。

    才打了三天仗,他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他从床上爬起来,取出一件白袍裹上,慢悠悠的走出房门。

    “老爷,您起来啦。”

    “老爷,您饿么,锅里该给您热着饭菜呢。”

    府里的下人们见了他,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只有他在这个家里走动的时候,府里的这些个下人们心里才有底气。

    张楚一路胡乱的点着头,走到前院,就见知秋和石头站在梅花桩上用桩功打熬桩功,夏桃百般无聊的坐在一旁瞧着他俩发呆。

    “阿爸。”

    石头远远的就望见了张楚,激动的拉了拉身侧的知秋,磕磕巴巴的大喊道:“阿爸!”

    沉浸在观想状态中的知秋被石头唤醒,她见了张楚,笑着从梅花桩上跳下来:“老爷,您睡醒……”

    “咚。”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低沉的闷响给打断了。

    张楚顺着闷响一定神,见石头站在院子里,脚下的青石条已经裂开一片密集的蜘蛛网裂痕。

    他的眼神顿是一凝。

    这孩子修习桩功才多久?

    怎么可能会有如何强悍的力道?

    他大步走过去,才发现石头刚刚砸出来的裂痕,竟然是地面上最浅的裂痕。

    “石头,干娘不是告诉过你吗,从梅花桩上下来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吗?”

    知秋抚摸着石头的头顶,就像是在摸一只小狗儿一样。

    石头一脸无辜,还在对知秋指张楚,磕磕巴巴的说道:“阿爸、阿爸。”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能将石板踩裂的?”

    张楚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裂痕,问道。

    知秋没什么感觉,回想着说道:“好几日了吧,这孩子收不住自己的力道,这几日没少弄坏家里的锅碗桌椅。”

    张楚想了想,抬起右手牵起他,温言道:“孩子,你拉阿爸试试?”

    石头歪着头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理解了张楚的意思。

    也不见他如何做事,手上便陡然发力!

    张楚右手小臂上的肌肉瞬间隆起。

    石头脚下的青石板再度崩裂。

    “好了孩子!”

    张楚面不改色的轻声说道,心头却已经翻起惊涛骇浪。

    天赋异禀!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

    这孩子手下竟不下千斤之力!

    他习武才多久?

    张楚仔细一回想,惊骇的发现,从他将石头捡回张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两个月!

    更变态的是,如此强悍的力道,石头的骨骼竟然完全没有承受不住他力量的迹象!

    想当初他突破八品后,以青石条量力,单手力量超过一千三百斤,臂骨就疼得像针扎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思着,九品武者之下,这孩子打谁谁死!

    这意味着,这孩子若是练髓,一转就相当于别人二转!

    这意味着着,这孩子于在三品,有真正的无敌之姿!

    石头见张楚望着自己,咧着嘴,朝张楚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阿爸。”

    张楚侧过头问知秋:“你教的?”

    知秋:“妾身是教他喊阿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口就阿爸。”

    张楚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是雁铩郡那边传过来的口语。”

    顿了顿,他又道:“这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你们带太危险了……他以后跟着我吧!”

    知秋没意见:“您拿主意吧!”

    张楚牵着石头转身往客厅走去:“走吧,跟阿爸吃饭去。”

    石头走了两步,突然又拽住了张楚,扭头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一传出,他那条掉毛的邋遢老狗,就从伙房那边钻了出来,摇头摆尾的围着石头绕圈圈。

    石头也不在乎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雪白练功服,弯下腰就把老狗夹在腋下。

    老狗竟也不觉得难受,还够着脖子去舔石头的脸。

    张楚瞧着,倍儿有喜感。

    “来人!”

    他高声喊道。

    一名玄武堂甲士匆匆走进来,躬身道:“帮主。”

    “通知李堂主和罗堂主过来见我!”

    “是!”

第283章 清点与复盘(三更)

    李正和骡子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家大哥和石头坐在客厅里吃饭。

    “楚爷。”

    两人走进去,正要行礼,就见自家大哥摆手道:“别多礼了,坐吧!”

    两人依言,分别坐到了自家大哥的左右。

    张楚手里拿着馒头:“伤亡清点完毕了么?咱们四联帮……还有多少活着的弟兄。”

    先前攻城战打到最后,城卫军、厢军、民夫,几乎都消耗殆尽,张楚再舍不得,也只能将四联帮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三千弟兄都填上去。

    当时那种局势,他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没有办法的办法。

    骡子和李正闻言,不约而同的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张楚。

    张楚光是看着他们俩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就觉得手里的馒头沉重了数百斤。

    “说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有心理准备。”

    骡子和李正迅速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无奈。

    忧虑。

    不忍。

    却又不得不说。

    自家大哥是个什么性子,四联帮已经再没有人能比他们俩更清楚了。

    此次四联帮的伤亡惨重至斯,将详细伤亡情况告诉大哥,无疑是拿一把刀子狠狠捅在他心窝子上。

    但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事儿已经拖不住了。

    他俩又没胆子骗他。

    骡子踌躇了半晌,还是犹犹豫豫的小声道:“还剩下九百四十二个完好和轻伤的弟兄了,重伤的和残了的,有四百三十八个,其余的弟兄,都没了,尸体我们只找回三百多具。”

    张楚口口声声说着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准确数字,仍觉得心头堵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心疼四联帮这点基业没了。

    只要他还在,随手就可以再创立一片比四联帮还要庞大的基业。

    他是心疼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弟兄,就因为他一道命令,没了一大半。

    尸体都毁在了攻城战的烈火中……

    这是让他们以后收纸钱都没地儿收啊!

    骡子和李正一见他的眼珠子开始发红,连忙站起来,一个给他倒茶、一个给他顺气儿。

    “您别着急、别着急……弟兄们是为守卫锦天府战死,死得够爷们,全锦天府的老百姓都感谢他们,今儿上午,还有好多老百姓来咱四联帮总舵,要领他们的灵位回去,说要世代供奉。”

    张楚接过骡子递过来的茶碗一口饮下,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喘过了这口气儿来。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强行转移话题:“四城门都解禁了吗?”

    骡子知道他要问什么,答道:“都解禁了,狗头山那边派过来,被北蛮大军堵在城外的弟兄,今早已经入城了。”

    张楚微微喘息着问道:“狗头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杨长老已经在武曲县周边站稳脚跟了,托您那封手书的福,武曲县的县尉也没敢在找狗头山的麻烦。”

    “粮食的问题呢?”

    “暂时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撒出去购粮的弟兄,买到了一部分,剩下的,杨长老领人围剿了狗头山附近的所有山寨和土匪据点,抄到了一批粮食,据狗头山那边过来的弟兄禀报,狗头山的存粮,足以维持两万人吃三个月。”

    “三个月?”

    张楚皱了皱眉头,静下心分析锦天府目前的局势。

    镇北军撤入锦天府。

    暂时看起来,镇北军和锦天府都安全了。

    凭借镇北军的兵力和气海大豪的数量,若是据城而守,倒是有希望拖垮北蛮大军的后勤补给,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不对!

    北蛮人是游牧民族,他们自身的后勤补给的确薄弱。

    但如今他们已经攻下雁铩郡、止戈郡、逐马郡三郡之地,小半个玄北州。

    这三郡的粮草,再加上他们自身的补给,会大幅度的增强北蛮人的战争潜力。

    而锦天府内多了镇北军这五万人马后,粮草后勤反而会吃紧,若是据城而守,还真不一定就耗得多北蛮人!

    再者,锦天府毕竟不是永明关,扛不住数十位气海大豪集中开战。

    别的不说,就说锦天府那四座城门,就经不住多位气海大豪同时放大招轰击……

    需知攻城战,城门是不能封死的,因为城门一旦封死,就等于失去了反击的机会,自困死地,敌人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累土,如履平地的攻入城内,封城屠城。

    若失了守城的优势,就凭镇北军那五万残兵败将,不可能是北蛮人十五万大军的对手。

    如果镇北军是北蛮大军的对手,也不可能会被北蛮大军像撵兔子一样,从北疆一直撵到锦天府。

    也就是说,镇北军有很大几率,不会在锦天府与北蛮大军决战!

    有道屁股决定脑袋。

    这种复杂的局势,若换做以前,张楚哪怕是想破脑袋,肯定也是推演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做了两个月郡兵曹,并且统帅一万兵马跟北蛮人打了一场如此惨烈的攻城战后,他对攻城战双方的优势劣势,以及可能会动用的种种手段,已尽皆了然于胸。

    知己知彼,推演起来自然顺畅。

    但这个结果,却令他的脸色又渐渐阴沉了下去。

    “将乌潜渊的方位传给杨长安,让他派人去找乌潜渊,请他帮派再筹措足够两万人吃上三个月的粮食,而且必须要立刻组织人手耕种……锦天府,怕仍然是守不住!”

    他面沉似水的低声道。

    骡子和李正闻言,脸色都不约而同浮起了迟疑之色。

    不是他们不相信张楚,而是镇北军看似鼎盛的军容,给了他们太大的信心。

    其实又何止是他们。

    连张楚昨日见了镇北军那接天连地、来势汹汹的鼎盛军容后,心头都对镇北军升起了一股盲目的信心。

    弱者遇到强敌的时候,总是会将希望寄托于强者身上。

    锦天府与镇北军对比起来,无异于牙牙学语的婴儿,与八尺健儿之间区别!

    且不提那五万百战悍卒,光昨日簇拥在冠军侯世子周围的那二十多位气海大豪,便是一股强大到足以毁灭锦天府很多遍的恐怖力量!

    “你们俩就别瞎琢磨了,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

    张楚懒得跟他们俩解释那么多,直接把命令强压下去。

    他都如此说了,骡子哪还敢犹豫。

    “是,属下回头就派人给杨长老递消息过去。”

    “对了,你有没有打探到,先前止戈郡那一万五北蛮大军上哪儿去了?”

    张楚又问出了一个积压在他心头许久的疑问。

    那一万五千北蛮大军没来锦天府,可谓是饶了锦天府满城老百姓一命。

    若是三万五千北蛮大军兵临城下,其中还至少有三位气海大豪,张楚就算是能将当时那一万三千人玩出花活儿来,也决计保不住锦天府!

    他一直疑心,那一万五北蛮大军,是切镇北军后路去了。

    但到底是不是,还得血影卫打探过后才知道。

    “打探清楚了!”

    骡子肯定了张楚的猜测:“切镇北军后路去了!”

    “据属下打探来的消息,镇北军一直被北蛮人,围困在雁铩郡下辖一个名叫安宁县的地方,那个县城紧临玄燕大运河,两面环水,易守难攻,北蛮人强攻了大半个月,都没能攻进去。”

    “止戈郡那一万五,便是去封锁雁铩郡边境去了。”

    “而逐马郡那两万五千北蛮大军,则是负责攻打咱们锦天府,彻底切断镇北军的退路,企图绞杀镇北军于四郡之中。”

    “难怪!”

    张楚听到此处,心头豁然开朗。

    难怪从逐马郡过来的那两万北蛮大军,会拼着全军覆没死磕锦天府!

    原来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只锦天府这一座并没有太大战略意义的郡府。

    北蛮大军的目标,一直都是被围困于安宁县的镇北军!

    也对。

    镇北军善守。

    而北蛮人善野战。

    镇北军虽然只剩下不到五万大军,但凭借安宁县易守难攻的特殊地利,北蛮人若一味强攻,至少也少说也要付出十来万人的代价,才能攻破安宁县。

    就这,还不能保证全歼。

    因为镇北军的气海大豪实在是太多了,一旦双方的兵力对比下降到一定程度,光凭那二十多位气海大豪,就足以护住镇北军一部,强行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似镇北军这种在玄北州有着广泛群众基础,并且在与北蛮人长达数十年的作战中打出了铁血军魂,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视作北蛮人克星的强军,哪怕只放走一千人,镇北军就复起之日!

    强攻又惨烈,又不稳妥。

    相比之下,先行攻下锦天府,再放镇北军进入已经陷落的雁铩郡、止戈郡、武定郡、逐马郡四郡包围圈之中,以北蛮大军最擅长的骑兵运动战,一点一点消耗镇北军的有生力量,直至彻底覆灭镇北军这个办法,又能减少伤亡,又稳妥。

    正好镇北军一直在极力向南方突围。

    顺水推舟。

    请君入瓮。

    何乐而不为?

    这个大战略是没错的!

    问题出在锦天府这个局部战场上。

    北蛮人第一次进攻锦天府,因为有着乌氏做内应,是杀进了锦天府的。

    虽然最后因为史安在的爆发,没能一举拿下锦天府,但却也摸清了锦天府的虚实。

    以张楚接任郡兵曹之职时的情况而言,整个锦天府,竟只有一千多号残兵败将!

    北蛮人以两万大军,强攻锦天府,已经是杀鸡用上了牛刀!

    若无意外,绝对是万无一失中的万无一失!

    但北蛮人可能不知道,新进接任锦天府郡兵曹的,是一个叫张楚的帮派头子。

    又或许知道,只是没将张楚放在眼里。

    却不想,张楚以发展帮派下线的流氓手法,硬生生在一个半月内,又拉扯起来了一万三千人的大军!

    更阴差阳错的是,张楚这个老阴比为了能够快速支援各城门、训练新兵,手里一直捏着了大量的预备队,以致四城墙的防线,一直都处于摇摇欲坠的态势。

    好像只要北蛮大军下一轮进攻,就能攻破锦天府防线的那种摇摇欲坠。

    能正面刚,谁还愿意去动脑子?

    于是乎,双方就打成了添油战术……

    当然,这其中,也有张楚一怒之下百骑劫营,一战就屠戮北蛮大军近五千人的功劳在里边。

    等到这一股北蛮大军发现自己啃到了一块硬骨头,崩了门牙的时候,已经晚了……

    到那时,他们只能盼望高强度的强攻,能拖垮、磨死锦天府四城门的防线。

    至于最后那一出三大北蛮气海大豪联手强攻南城门,已经是这一路北蛮大军的孤注一掷了。

    可惜,他们赌输了,倾家荡产。

    更可惜的是,张楚赢了赌局,输了桌面。

    ……

    “您知道,镇北军最后是如何突出重围的么?”

    骡子笑吟吟的对张楚卖了一个关子。

    张楚凝眉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

    易地而处,他若是镇北军的统帅,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将困于十几万北蛮大军包围之下的五万大军,完完整整带出来。

    “五天前的那个夜晚,您率五百甲士出城劫营时,用的是什么招数,您还记得吧?”

    骡子面色一变,再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崇拜之意。

    张楚愣了愣,陡然反应过来:“鞭炮破骑兵?”

    “对!”

    骡子击节赞叹道:“据属下从镇北军中打探来的消息,镇北军就是学了您的法子,趁夜以鞭炮破了北蛮凶骑的封锁,一夜之间,连破北蛮四道防线!突出了北蛮人十几万大军的封锁!”

    张楚恍然道:“难怪昨日镇北军进城,冠军侯世子第一个找我,还说什么‘献计破敌’连升我了两级,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之前是假郡兵曹,从七品。

    而冠军侯世子给他晋升的游击将军,是正六品。

    只不过,假郡兵曹是郡府实权官。

    而游击将军只是一个空有品级的武散官。

    也就是那种,不打仗的时候你哪凉快哪呆着去,爱干嘛干嘛去,但一旦开打你哪怕是在滚床单,也得立刻提起裤子滚进镇北军,统兵作战的预备役武将。

    只不过这个预备役,是属于镇北军体制内的而已。

第284章 交接

    翌日清晨,张楚一身白袍,捧着郡兵曹的官印躬身走进将北楼。

    “末将张楚,参见大人!”

    堂上伏案奋笔疾书的聂一抬头,见是张楚来了,当即放下手头的毛笔,笑着走下堂,热情的把住张楚小臂:“这么快就歇息好了,快坐快坐!”

    “谢大人!”

    聂随意,张楚却不敢僭越,依照礼数再次拱手作揖后,才随聂落座。

    说起来,张楚虽然任了两个月的郡兵曹,但实际上一共才见过聂三面。

    每一面,聂的态度,以及给张楚的感觉都不一样。

    第一面,是聂府之内,聂面容冷硬,气息磅礴,张楚见完他出来,冷汗湿透了里衣。

    第二面,是前日镇北军进城之时,聂明面上喝骂他,但言语之中上的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第三面,也就是这一面,聂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如同邻家大叔般热情。

    这是一种只有对自己人,才会有的亲近态度。

    “大人,末将此来,是为交还郡兵曹官印的!”

    两人落座后,张楚恭恭敬敬的将用檀木匣子盛装的郡兵曹官印,放到聂身侧。

    按照正常的交接程序,聂应该当着张楚的面,打开盒子,察验官印。

    然而聂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匣子,就用闲聊的语气笑着说:“你这就准备去镇北军画卯了?”

    张楚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敢让世子久等。”

    “也好!”

    聂点了点头,话锋忽然一转:“你进镇北军,可有打算?”

    张楚看了看他,不明白他这句话何意,只能道:“末将没什么打算,一切全凭世子做主。”

    聂:“你对游击将一职,知道多少?”

    张楚心头有数儿了,连忙抱拳道:“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聂挥手压下他的手,笑吟吟的轻声道:“你不用如此客气,论品级,你如今与我也算平级,正好你与我那不成器的次子有交情,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世伯吧。”

    聂玉堂?

    听到这个名字,张楚想到的不是那个年少轻薄衫,折扇轻舞的不羁身影。

    而是乌潜渊那如老农般的疲倦苍老面孔,和他那一头花白长发。

    他面上未露丝毫异色,从善如流的点头道:“那就请恕小侄僭越了。”

    聂抚须,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神情。

    “游击将是武散官。”

    “何为武散官?”

    “便是空有品级,既无职事、也无兵可统的武将。”

    “当然,世子晋你为游击将,也是为你考虑,镇北军虽新败,但士气却未损,多骄兵悍将,你虽于镇北军有大功,但若一入镇北军便登高位掌兵权,恐怕压不住麾下的兵将。”

    聂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给张楚解释道。

    张楚没插嘴,但心头却有点异样……聂这是在给那位冠军侯世子捧哏么?

    “……若是真就这么走进镇北军大营,只怕也就只能领到一个运转粮秣的闲差,凭白埋没了你这一身的才华。”

    张楚琢磨着聂的话,心头陡然一惊!

    那位霍世子,不会是看上了他四联帮剩下的八百人吧?

    不是没有可能啊!

    那八百人,可是四联帮先后补充的六千人里,打出来的精锐!

    况且镇北军如今元气大伤……

    “世伯说得在理。”

    张楚不动声色的装傻:“但小侄现在手里的确没人,锦天府内的青壮,几乎都已经消耗在守城战中,小侄现在便是想再拉扯起一支人马来,也找不到那么多青壮了!”

    “此事你不必忧虑!”

    聂笑吟吟的抚须:“你是我将北楼走出去的游击将,又唤老夫一声世伯,老夫岂能让你空着手去镇北军上任!”

    “四城门不是还剩下了三千兵马么?那些兵马是你一手拉扯起来,又在你的指挥下打了一场如此惨烈的守城战,想必你用起来也顺手,你便带着这三千兵马去镇北军上任罢!”

    聂说得轻巧。

    张楚听在耳边,却一点都不觉得轻巧。

    那三千人?

    那三千人近半数可都是锦天府城卫军、厢军的编制,乃是直属于州府司马的兵力,和镇北军完全是两个系统!

    就这么大笔一挥,调入镇北军?

    张楚脑海中思绪急转,很快想通了聂这一手操作的依据。

    攻城战结束后,四城门拢共剩下四千兵马。

    但那四千兵马,是城卫军、厢军,民夫、四联帮拢共一万三千人鏖战三天三夜后剩下的。

    除了张楚,以及这两天重新接手锦天府防务的聂,没有人知道,那四千人里还有多少城卫军、多少厢军。

    连史安在都不知道,因为史安在从不过问这些事。

    这样一来,聂完全可以将活下来的城卫军和厢军,全部报损!

    毕竟两万北蛮大军围攻锦天府三天三夜,拢共也就七千人的城卫军和厢军,全军覆没也说得过去。

    重要的是,锦天府守住了!

    还耗死了两万北蛮大军!

    这是大功!

    有这一份大功在,无论锦天府战死了多少人,州府都不会追究。

    这就和某个时期的国企改制,是一个路子。

    果然是窃钩者盗,窃国者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楚在心头惊叹聂这一手操作之骚时,心头还想到另一件事。

    聂将守城那三千人都划拨给他了,是不是意味着,郡衙的高层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锦天府了?

    之前张楚强行在锦天府内拉扯出一万三千人,已经耗尽了锦天府所有的战争潜力。

    短时间内,锦天府不可能再招募出足以守城的兵马。

    至于求援,此次北蛮入关的第一时间,州府就已经征调各郡府驻扎的厢军支援北疆,结果在雁铩郡被攻破的当晚,就一战全报销了。

    现在玄北州的可战之兵,只剩下各郡府的城卫军。

    所以,除非大离朝廷调集其他州府的兵力,进入玄北州抗击北蛮大军。

    否则,锦天府得不到任何支援。

    寄望于镇北军?

    且不说,镇北军和锦天府,一个是边军、一个是地方,属于两个系统。

    单说北蛮大军兵临城下,镇北军随时可以撤退、突围,锦天府能长上脚,跟着镇北军撤退、突围吗?

    在这种局势下,聂还将锦天府仅剩的兵力调给张楚,让张楚带进镇北军,这不是要放弃锦天府是什么?

    当然,这些话,张楚也只能在心头想想。

    他现在已经不属于锦天府郡衙的人,他和聂的关系也没亲近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他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问聂:“你们是不是准备放弃锦天府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问问聂,他们准备怎么安置锦天府这十万老百姓。

    锦天府,可是大熊拿命,还有他们这么多人拼命才守住的。

    ……

    “那就多谢世伯的美意了!”

    张楚起身,对聂一揖到底。

    这件事符合他的利益,他当然没理由拒绝。

    那三千人也算是他的老部下,与其让下一任郡兵曹来率领他们,不拿他们的性命当命使,还不如他继续统领他们。

    再说,他也没资格拒绝。

    那三千兵马明面上是送给他的,实际上是送给镇北军的。

    他有什么资格去代表冠军侯世子拒绝聂的好意?

    指不定,这就是冠军侯世子和聂早就商议好的事情。

    聂亲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去了镇北军,好好干,别丢咱们锦天府的脸,也别辜负了世子对你的期望!”

    “小侄谨记世伯嘱咐。”

    张楚再次揖手。

    ……

    镇北军已入驻北大营。

    但张楚却是在城外的大军营寨里见到的冠军侯世子。

    张楚见到他时,这位小侯爷正撸着袖子,亲手刷马。

    “末将张楚,参见世子!”

    冠军侯世子见了他,笑吟吟的问道:“张将军来的正好,瞧瞧这匹马,是昨日突围时才从一名五品白狼主手中夺来的,难得一见的千里驹!”

    张楚直起身来,看了一眼身前这匹足有丈余高,毛色青白相间却不杂乱,浑身腱子肉的青骢马。

    “禀世子,末将不懂相马。”

    他老老实实的说道。

    “哎,不懂可以学嘛!”

    冠军侯世子指着这匹青骢马,熟稔的说道:“这相马啊,就跟相女人一样,先看皮,以毛色均匀不杂乱,有油光为佳,再看腿,以修长强健为宜,再看胸膛和屁股……”

    张楚唯唯诺诺的应和着。

    堂堂冠军侯世子,正儿八经的千金之子,却当着属下的面儿开车,这份炉火纯青的收买人心的功力,张楚自诩是没有的。

    冠军侯世子介绍完面前这匹马,忽然话锋一转,“张将军还没有战马罢?这匹青骢马张将军可瞧得上眼?”

    张楚一惊,连忙摆手道:“末将岂能夺世子所爱,末将糙人一个,骑什么马都能作战。”

    “宝马赠猛将嘛!”

    冠军侯世子拍了拍身前的青骢马,道:“张将军百骑劫营的风姿,我可是仰慕已久,正好这匹青骢马已被五品大豪的真气滋养多年,筋骨强健,可担万钧之力,张将军骑着它,定可再立奇功!”

    他都这样说了,张楚还真不好拒绝了,只能揖手道:“那末将只能多谢世子厚赐!”

    冠军侯世子见他应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着朝一旁的马夫招了招手,道:“给它配上一副好鞍,送到张将军手上。”

    “是,少帅!”

    冠军侯世子拿起一方汗巾,拭了拭手上的水渍,道:“张将军,陪我走走罢!”

    “敢不从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马厩。

    张楚始终保持着落后于冠军侯世子半个身位的距离。

    容纳五万大军的营寨,占地极为宽广,但营地内并不显得凌乱,大大小小的帐篷,依照阵势排列,十步一哨、百步一岗,还不断有执戈的精悍士卒列队从二人身前走过,戒备极其森严。

    “张将军也是劫营的高手,以你之计,若要劫我们镇北军的营寨,该用什么手段?”

    冠军侯世子走在前边,但却似乎发现了张楚正在东张西望。

    “世子抬举末将了,那北蛮人的营寨,寨墙单薄、军纪败坏,行营途中竟然还敢饮酒作乐,岂能与我们镇北军的营寨相提并论!”

    他又不蠢,初来乍到挑刺儿,那不是得罪人么。

    冠军侯世子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可道,北蛮人为什么不注重营寨吗?”

    张楚想了想,回道:“末将猜想,应该是北蛮人乃游牧民族,不懂如何安营扎寨罢?”

    草原上的安营扎寨,与战争中的安营扎寨,完全是两码事。

    “这只是其一!”

    冠军侯世子点了点头,道:“其二,一直都是北蛮人趁夜攻打我们,我们鲜少趁夜去攻打他们。”

    他说得好有道理,张楚竟无言以对。

    “你是一员很血性、脑子也够活泛的战将,我很看好你!”

    “好好干,只要你杀的北蛮人够多,无论你是想要钱、要女人,还是要官位、要武学,本公子都能给你!”

    张楚听这话觉得耳熟,一细想,这不就是自己往常对四联帮的弟兄们说的话么?

    难道自己长了一副很好忽悠的模样?

    他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我们镇北军有前、中、后、左、右五军,你想去哪一军?”

    张楚道:“全凭少帅做主。”

    冠军侯世子沉思了一会儿,道:“那就去前军吧,前将军江寒,战死于雁铩郡,目前是卫将姬拔姬将军总领前军务,稍后我会传令姬将军,令他将前军军务移交于你,你暂且领上前军军务,待下一任前将军到任后,你再将军务移交给他!”

    张楚心头正暗自嘲笑“姬拔”这个名字呢,一听到这儿,连忙道:“少帅,末将初来乍到,还未熟悉我们镇北军,岂能担此重任,还是让姬拔姬将军继续统领军务罢,末将给他打打下手就成了。”

    “你不必谦虚,你能统领一万三千杂兵拖垮两万精锐北蛮大军,我很信任你的能力。”

    “至于姬将军……”

    冠军侯世子回过头,一脸便秘表情的说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285 蛟骨丹(求订阅)

    张楚领了游击将军的配备,用青骢马驮着,慢慢走进前军大营。

    “来人止步!”

    两名值守大门的卫兵将长枪交叉,拦住了张楚的去路。

    张楚从腰间取出他刚领来的游击将军官印:“本将乃新到任的游击将张楚,这是我的印信。”

    两名卫兵辨认清楚张楚的官印,纳头便拜:“标下拜见张将军!”

    “起来吧!”

    “来个人,领本将进营看看。”

    “是,张将军!”

    一名卫兵站起来,领着张楚走进前军大营。

    张楚牵着青骢马走在卫兵身后,左右打量这座大营。

    这座大营的规模,比张楚想象中的要小。

    据他目测,这个营寨,最多只能容纳五千人。

    “我们前军现在还多少袍泽?”

    “回张将军,我们前军现在还有三千四百三十二名弟兄。”

    前边领路的卫兵,咬字清晰说出“三千四百三十二”这个数字。

    就像是在强调什么。

    张楚沉默。

    从一个二万五千的满编军,打成三千来人的残部,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也是,前军为镇北军前驱,这一路上的硬战、恶战、死战,必是由前军打前锋,伤亡怎么可能会小。

    若不是这样,前将军江寒怎么可能会战死。

    那妥妥是位中三品气海大豪啊!

    让他来暂统前军,那位冠军侯世子还真是看得起他张楚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让前边领路的卫兵给他介绍一下前军各部的情况,忽然听到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他一扭头,就见到一道身金晃晃的人影,领着一大票人马气势汹汹朝自己这边冲过来。

    再一细看,那道金晃晃的人影,却是一条身高八尺有余,身披黄金怒狮铠的莽汉。

    他立马就认出来,这厮不就是前日镇北军进城时,那员倒提方天画戟冲在最前方的战将么?

    他就是姬拔?

    张楚皱着眉头,扭头看了看左右和身后。

    没其他人。

    就是冲他来的?

    下马威?

    张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但下一秒,他的眉头又松开了。

    因为他感觉,这位姬将军,好像只是个七品啊……

    这就很有意思了。

    姬拔气势汹汹的冲到张楚身前半尺,几乎要撞上他:“你就是新来的游击将张楚?”

    他的身量要比张楚高大半个头,看张楚都是用俯视的,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话语,唾沫星子都飞张楚脸上了。

    张楚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就是,姬将军找本将,有何事?”

    “没什么事儿!”

    姬拔嘴边无毛,但他话说时的气势,总是让张楚不由自主的想起狮子仰头咆哮时的表情,“听说少帅赐了五十颗蛟骨丹给你?”

    蛟骨丹?

    他不要不说,张楚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青骢马背上驮着的两口大箱子,记得刚才领配备的时候,军需官是好像是将几个青瓷瓶儿放到了某一口箱子里,他当时候心里想着事儿,没在意。

    现在想来,他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冠军侯世子却没赏他钱,而赏了他这种丹药,这种丹药肯定比钱值钱罢?

    可别是补充血气的丹药……

    “是有这事儿,姬将军有何见教?”

    张楚点头,淡淡的说道。

    “老子出一千两,卖老子十颗!”

    姬拔大刺刺的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那一票看血气拨动不是百户就是千户的人马,齐声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哄笑声。

    “哦?”

    张楚也笑了,“凭什么?”

    姬拔提起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朝他晾了晾,一脸张狂的问道:“凭这个,够吗?”

    张楚:“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当大哥是吗?”

    “哈哈哈,那当然!”

    姬拔狂笑道:“军营里难道不比拳头,比谁生得更好看吗?”

    “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他身后那一大票人马笑得更大声了。

    张楚不生气。

    姬拔怎么说,意思是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生得不如他英俊帅气。

    不过该反击,还是要反击的。

    “那你甭笑了。”

    张楚松开青骢马的缰绳,“咱俩比比拳头吧,谁拳头大,听谁的。”

    姬拔一挑眉,冷声道:“就凭你?也配跟老子掰腕子?”

    “配不配,总要试过才知道。”

    张楚不紧不慢的说道:“划道儿吧,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刃,我都接着!”

    见张楚这么刚,姬拔的脸上反而浮起了犹豫之色。

    这个细节,令张楚知道,这个姬拔并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

    他是八品。

    姬拔一个七品,没道理会怕他。

    姬拔犹豫,应该是怕收不住手,伤了他。

    还有姬拔要强买蛟骨丹,一张口也只喊了十颗,并没有见他只是个八品,就狮子大张口,要二十颗、三十颗。

    这是留了余地的。

    张楚自己估摸着,应该是冠军侯世子的命令已经下达到姬拔手中了,他心头不服,才气势汹汹的领着人过来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是人之常情,换了他,他可能会做得更过分。

    简而言之,这个姬拔,就是一个算不上蠢货的直肠子。

    “姬老大,你是不是怂啦?”

    “姬老大,你是要怕下手太重,小弟替你代劳啊!”

    姬拔犹豫了,他身后那一票人却在大呼小叫的起哄架秧子。

    张楚慢慢扫过那些人脸,将他们的长相深深记在心里,同时心中又给姬拔加了一条治军不严的标签。

    “滚犊子!”

    姬拔的脸上到底还是挂不住,扭头怒骂一声,回过头对张楚道:“到底是袍泽,兵刃就算了,只要你能接老子三拳,老子就听令,将前军的军务移交给你!”

    张楚笑了,慢悠悠的撸起袖子:“你的赌注也太小了吧,这样,只要你能接我三拳,我掉头就走,再不踏进前军大营半步。”

    七品而已。

    死在他手下的七品都有好几个了!

    他现在全力爆发的实力,连他自己都怕!

    “好胆!”

    姬拔大怒,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登时就涨得通红:“老子要是连你三拳都接不住,老子认你的当大哥!”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张楚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浓郁了,“接好了,第一拳!”

    话音落下,他催动体内三成血气,以二叠劲打出一记直拳。

    姬拔毫不示弱的同样轰出一拳。

    两只拳头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嘭。”

    强烈的气劲从二人的拳头碰撞出激荡而出。

    张楚和姬拔同时后退了一步。

    “这家伙,有点强啊!”

    张楚感受着有些刺痛的小臂骨骼,有些惊讶的看着姬拔。

    却见姬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心头顿时一阵偷笑。

    姬拔的确十分震惊。

    他觉得,张楚拳头上的力道只能算是平平无奇,没什么出彩的,他只有了四成血气就将张楚震退了。

    怪异的,张楚的血气里,似乎有两股诡异的气息,顺着他的拳头涌入他体内,搞得他这会儿又是发寒又是发热,难受得紧!

    “再来!”

    张楚一个箭步上前,催动七成血气,以二叠劲轰出。

    姬拔见状,强行压下体内不适,奋起全身血气,一拳轰出。

    “嘭。”

    声如擂鼓。

    张楚与姬拔两人稳住身形。

    一股雄浑的力量在二人脚底下荡开,平坦的地面,登时下降了半尺有余。

    姬拔瞪圆了眼珠子。

    明显了!

    更明显了!

    这家伙拳头上真有两股怪异的气息!

    不是他的错觉!

    张楚也感觉到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刺痛,心道不愧是七品,化劲的确够难缠,哪怕他带着火气和寒气的血气凝劲,足以震散大部分的化劲力道,但只要一丝丝化劲渗入他体内,就足以震颤他全身的骨骼。

    “不错不错!”

    张楚点了点头,神色渐渐变得肃穆,“准备好了吗?下一拳我要出拳力了!”

    “大哥!”

    姬拔张开了,嘴里冒出大量热气儿:“别打了,俺认输了,你以后就是俺亲大哥!”

    张楚:???

    围观的所有人:???

    ……

    看戏的犊子们,都已经被姬拔连打带踢的给撵走了。

    等到周围的人消失后,姬拔再也绷不住了,哭丧着脸说道:“哥,你这是什么拳法,整得俺体内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你赶紧想办法给俺化解化解。”

    张楚嗤笑了一声。

    还用什么拳法?

    要用上拳法你现在还能站着我说话?

    姬拔实力不弱。

    在张楚交过手的七品里。

    除了顾雄之外,姬拔算是最强的!

    但现在的他,莫说是以二叠劲的手法打人,就算是只是单纯的催动全身血气打人,一般的七品都接不住!

    主要是他血气里那股火气太变态了。

    如果说他血气是一锅热油,那么血气里的那一股火气就是一根点燃的火柴。

    虽然两者的体积完全不成正比,但有这一股火气之后,他的血气爆发出来的杀伤力,却是呈几何数增长的!

    至于他血气里多出来的那一股寒气,因为总量相当于火气比较少,张楚感觉没什么用,还老跟火气打架,一直在想办法排出体外。

    昨夜,他就曾试过将体内的血气消耗掉九成,然后不借助小老头留下的药酒,只以最普通的食物恢复血气。

    但两百多个馒头、肉包子下肚后,无论是火气还是寒气,都跟随着他的血气一起恢复了,连比例都和之前一样。

    他自己感觉,如果说他的血气是一个大树的话,那么这两种特殊力量,就是嫁接到这颗大树上的两根枝丫,无论他摇下多少树叶,重新长出来的树叶,都还会和以前一样。

    除非找到砍掉这两根枝丫的办法。

    不然就只能将整颗大树都砍掉,才有可能枯死这两根枝丫。

    “要不,你找一桶冷水泡一泡试试?”

    张楚想了想,对姬拔说道。

    “冷水?”

    姬拔一听,转身就拼命的往一座军帐跑去。

    张楚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姬拔,他也想看看,泡水能不能解决他打进别人体内的血气和寒气。

    ……

    姬拔坐在大木桶里,清水淹没至他的脖子,只余下一颗脑袋在外边

    然而他还是感觉到火气和寒气在自己体内乱窜。

    “没用啊大哥。”

    他委屈的朝张楚喊道。

    张楚想了想,又道:“你慢慢的把体内的血气排出来试试。”

    姬拔依言,伸出双手慢慢的将体内的血气挤出来。

    没过多久,姬拔就咋呼道:“有用有用!”

    不用他说,张楚已经看到了。

    木桶里边,一边像开水一样“咕咚咕咚”的冒热气,另一边的水面则结出了薄薄的一层冰。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心头却是震惊万分。

    这可不是一瓶水或者一锅水。

    而是一大桶水!

    要多高的温度,才能将一大桶水的一半煮开?

    要多低的温度,才能将一大桶水的一半结冰?

    他以前试过手掌煎蛋,那时这股火气的温度,还没这么高!

    还有那股寒气,比火气还有稀少,但实际温度竟然这么低!

    “大哥,你这练的这是什么拳法啊,这么古怪。”

    姬拔虽然没蓄胡,但说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但对年纪轻轻的张楚一口一个哥,却一点都不害臊。

    张楚看出来了,这厮是一个只敬畏强者的人。

    只要你比他强,他在你面前就会老老实实的当弟弟。

    如果你没他强,那么你官位再高,也压不住他。

    “就瞎练出来的呗。”

    张楚不想让他再追问下去,他血气里的火气和寒气,现在是他除了饭桶流之外最大的秘密,“对了,你刚刚问我索要蛟骨丹,那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姬拔惊讶的说:“大哥你不知道?”

    张楚:“别废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哦。”

    姬拔老实了,“蛟骨丹是加速练髓的丹药,大哥你现在是二转练髓吧?一颗蛟骨丹,应该能抵得上你一个多月苦修。”

    “一个多月?”

    张楚练髓从来都是开挂的,他哪知道正常的二转练髓的八品,一个月是什么进度,“说仔细点,蛟骨丹到底是怎么加速练髓的?”

    姬拔:“哦,蛟骨丹,是以化蛟大蟒的蛇骨炼制而成的,能加速骨骼吸收血气的速度,还能加速骨骼愈合,俺八品二转练髓的时候吃这玩意,三天就能淬炼好一块骨头,如果不吃这个,俺得十来天左右才能淬炼好一个骨头。”

    “蛟?”

    张楚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有人提起这种神奇的生物了,“真有蛟?”

    “可不咋的!三年前,俺跟着几位将军去天极草原上围杀过一条!”

    姬拔给他比划:“那畜生腰比水桶还粗,脑袋比饭桌还大,头上还有角,一口就能吃下一个人,蛇皮都跟盔甲一样,只有几位将军的剑气、刀气才砍得破,那一次,几位将军围着那畜生生生磨了半宿,好不容易才把那畜生给磨死。”

    张楚听完,只想大喊一声“卧槽”。

    这穿越武侠剧,不是要崩成穿越仙侠剧吧?

    “那有龙么、有妖怪么?”

    张楚追问道。

    姬拔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他,“你听书听多了吧?这么大的人,还信这些?”

    张楚无语。

    说来你肯定不相信,我坐过在天上飞的铁鸟、海里游的铁鱼,还开过路上跑的铁马,就没见过脑袋比饭桌还大的蛇……

    不过这蛟骨丹,的确是好东西。

    他二转还剩下一百多块骨头,按照他现在的练髓进度,还需要两个月才能开始三转练髓。

    如果蛟骨丹真像姬拔说的那样神奇的话,那他最多只需要二十天,就能开始三转练髓。

    “姬拔,这个蛟骨丹的药力,是怎么消耗的?是每过几天消耗一颗丹药,还是淬炼完几块骨骼就消耗掉一颗丹药?还有,三转练髓、四转练髓,这丹药还有用么?”

    姬拔想也不想的回道:“二转练髓一颗蛟骨丹能加速淬炼五块骨头,三转练髓一颗蛟骨丹能加速淬炼三块骨头,四转练髓一颗蛟骨丹能加速淬炼一块骨头,五转练髓这玩意基本上就没用了……这是咱镇北军这几十年来,一两千号八品袍泽总结出来的经验!”

    蛟骨丹以骨骼淬炼数目来消耗,这张楚能理解。

    以他的思维来理解,蛟骨丹里应该是有一种成份,具有强壮骨骼和治疗骨骼效用,这种成分沉积在人体内,只要不用就会长期,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流失。

    然而,他刚这么想,就听到了姬拔说道:“你连这些不知道,肯定是以前管蛟骨丹的那个医官死路上了吧?那肯定也没人告诉你,吃这玩意儿的时候要忌口,少喝水、少吃饭食,免得拉屎撒尿的时候,把这玩意儿的药力给排出去,可以少吃点肉,要不差钱儿,直接啃补药进补也成。”

    张楚笑了笑。

    拉屎?

    说出来吓死你!

    老子这一年多以来就没蹲过几次坑!

    “那为什么吃蛟骨丹,会越来越没用?”

    “这个问题,俺以前也问过管蛟骨丹的那个医馆。”

    “他说,一是因为蛟骨丹里有一味中和蛟骨烈性的辅药,八品武者吃不了那一味药又排不出去,只能沉积在咱们体内,吃得越多,那味药就会沉积得越多,后边再吃这个蛟骨丹,下肚子就直接被中和。”

    “二是因为练髓次数越多,难度就越大,这玩意的效用,也就越来越低了。”

    张楚听着心头暗喜。

    这药的效用越来越低?

    不怕,只要有用就好,反正他又不止靠这一种丹药练髓。

    辅药消化不了?

    有多难消化?

    有我昨天吃的那两百多个大馒头、大包子不好消化么?

    “那这丹药真是好东西啊,假如我想弄的话,怎么弄到?”

    姬拔:“咱镇北军内,八品的袍泽弟兄,每个月都有两颗配额……至于多的,就得靠杀敌立功了。”

    张楚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那你丫都七品了,还强买我的蛟骨丹干嘛?”

    “嘿嘿。”

    姬拔尴尬的笑了笑,“俺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大哥你这么厉害吗?十颗蛟骨丹,能在医官那里换来一颗七品练肺腑的五气丹……”

    “呵呵!”

    张楚冷笑一声,陡然伸出双手,按住姬拔的双肩,两股血气通过他的双手,滚滚的涌入他体内。

    姬拔立刻就又感受到了*****的快感,瞬间就嚎了出来:“啊啊啊……大哥,俺错了,俺真的错了,你放过俺,放过俺啊!”

第286章 李锦天

    一支庞大的车队,从四联帮总舵出发。

    他们穿过解牛街、穿过打柴胡同、穿过南城,慢慢驶向南城门。

    车队很杂。

    有牛车,有驴车,有马车。

    车队里的人也杂。

    断手的、断腿的、瞎眼的。

    还有许多牛车上覆盖着油布,车头插着出殡的白幡。

    无数城西的老百姓,自发赶到车队驶过的长街两侧,送这些勇士最后一程。

    没有人怪他们,为什么北边的北蛮人还没退去,他们就要走了。

    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张楚、骡子和李正三人,扶着一架马车,沉默的走在车队中。

    车队行至南城门,接管锦天府城防的镇北军将士们,见了这支复杂的车队,都默默的摘下了头盔,沉默的对这支车队行注目礼。

    ……

    “帮主,您就送到这儿吧,再送就出城了。”

    一人从车队的最前方,行至张楚身旁,说道。

    说话的人是张猛。

    北蛮人围城不过短短四五日的光景,张猛却好像苍老了十岁,身上再也没有那股子精明的市侩气。

    张楚:“这一路,可要辛苦你了。”

    张猛笑了笑,没有像以前那样趁机大拍马屁,只是说道:“您见外了,自家兄弟,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

    张楚颔首,偏过头,看着自己身侧这架覆盖着油布的马车,抬手轻轻敲了敲。

    就像里边那个人,无数次站在他的马车外,轻轻敲击他的车厢一样。

    “大熊,大哥就送你到这儿了,到地儿了好好睡一觉,我们兄弟,总有再见之日。”

    骡子的双眼又湿润了,嘶声道:“熊哥,慢走!”

    李正也拍了拍马车:“熊儿,婶子也在下边儿呢,她老人家身子弱,你替俺们多照顾着她老家人点。”

    张楚一听,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双眼变得模糊。

    张猛见了张楚这样,低叹了一口气,转身高喝道:“出城。”

    车队缓缓出城。

    张楚、李正、骡子哥仨站在城门洞下,目送着车队慢慢远去。

    一阵清风从他们身上掠过,三人的心头都不由的涌出一股孤独的味道。

    张楚心头堵得难受,没话找话:“让你俩带队去北饮郡,你俩干嘛不走?”

    “俺家那口子还没出月子呢,见不得风,怎么走?”

    李正呲着一颗大金牙笑道:“再说了,俺得陪着您呐,熊儿没了,俺和骡子要再走了,您身边还有人可以使唤么?”

    旁边的骡子也一个劲儿点头:“就是,属下还得留在您身边给您收集消息呢,属下要走了,您可就聋了。”

    张楚看了看李正,又看了看骡子,笑了:“走,找个地儿喝酒去!”

    骡子:“喝酒,成啊,去百味楼吧。”

    李正:“百味楼?可拉倒吧,百味楼那大厨子都换了好几个,做出来的酒菜就跟猪食一样!”

    骡子:“那上哪儿去?”

    李正:“要不,去俺家吧,幼娘现在的厨艺还过得去,让他给咱们哥仨整几个硬菜下酒,正好你们还没见过俺儿子。”

    张楚:“是该去瞧瞧干儿子了,这些日子太忙,都没来得及看看他……起名了么?”

    李正:“没呢,这不一直等着您给起呢嘛!”

    张楚:“你们老李家,起名儿有啥讲究吗?”

    李正:“嗨,俺家往上数五代,都找不出一个认字儿的,能有啥讲究,您随便起,就算是叫狗蛋儿也成!”

    张楚:“这可不能随便起……要不然,就叫李锦天吧,他出生那天,刚好是北蛮大军围住锦天府那天,也是他熊伯父,为了保卫锦天府战死那天,让他永远记住,锦天府是他的家,是他很多叔叔伯伯,拿命保住的家。”

    “嘿。”

    李正笑了:“这名儿好,比俺的名字有气势!”

    “对了楚爷,白虎堂现在也没几个活人了,要不,俺还是回您身边,继续给您当近身吧?”

    “怎么,不想当堂主了?”

    “是不太想了,这以前吧,总想着怎么搞钱、怎么威风,现在当爹了,就啥也不想了,就想安稳。”

    “你再撑一段时间吧,四联帮的架子暂时还不能垮,北饮郡那边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咱们哥仨挣钱养活呢。”

    “您说您这帮主干的,别的帮主,那个不是挣的金山银山,几辈人都花不完,您倒好,累死累活挣点钱,全花底下的弟兄们身上了,您觉得,值么?”

    “正哥,话不能这么说,你说的那些个帮主,是挣钱,但哪个不是日夜防着底下的弟兄反水?可以说,连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再看楚爷,咱们底下哪个弟兄想反他的水?就算真有六亲不认的白眼狼,都不需得咱们哥仨动手,底下的弟兄们都得把他活剥了!”

    “唔,那倒也是,真要混到哪份儿上,钱再多也没啥意思……”

    ……

    波澜胡同,李正家。

    “哎,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

    “滚犊子,他明明对俺笑的,是吧儿子?”

    “你也滚开,你的大金牙吓到孩子了!”

    三个大老爷们围着竹篮里的小豆丁大呼小叫着。

    小豆丁运气好,生得像他娘,小脸儿很漂亮,一双乌黑明亮小眼睛,咕噜噜的看着眼前这三个货,也不觉得害怕,似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楚爷、哥,吃饭了!”

    幼娘擦着手走进来,柔柔弱弱的小声呼喊道。

    张楚闻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的有些感叹。

    都说女大十八变啊,这才过了多久,那个敢他踢他的黄毛丫头,一下子就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骡子不高兴了,大声道:“哎哎哎,我说幼娘,你这也太偏心了,光喊楚爷和你哥吃饭,不喊我?咋的,我骡子不配拥有名字?”

    幼娘清秀的脸蛋儿“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扭捏的一跺脚,“骡子哥!”

    “哈哈哈!”

    李正和骡子无良的放声大笑。

    张楚没笑,他知道李幼娘的心思,也知道李正这厮硬拉着他们过来他家,打得是什么算盘。

    但他早就过了见了漂亮女的就想拖上床的饥渴阶段,现在更在乎那种水乳交融,不分你我的感情。

    他不想耽搁李幼娘。

    他弯下腰伸手给竹篮里的小豆丁理了理小被子,起身道:“走吧,吃饭去。”

    李幼娘感受到了张楚的态度,明亮的双眼渐渐暗淡了下去。

第287章 越努力越幸运

    朝阳初生,万里碧空如洗。

    张楚高坐在四联帮总舵大堂上。

    一个个披甲挎刀,做武将打扮的身影,相继走进大堂,向他行礼。

    原城卫军东城门守将焦山、西城们守将程璋这两个老同僚并肩走进大堂,就见堂内已坐了四位作武将打扮的人,全是八品。

    这些人,他们全都见过,都是厢军和民夫的千户。

    二将步入堂中,揖手道。

    “末将焦山!”

    “末将程樟!”

    “拜见将军!”

    张楚隔空虚扶:“起来吧!”

    “喏!”

    二将起身,毕恭毕敬的立于堂下。

    如果说最开始,他二人敬张楚,敬的是他郡兵曹的身份,是史安在对他的支持。

    那么,这一场惨烈的守城战打完后,他二人敬张楚,敬的就是他万军如臂指使的能力,是他百骑劫营的勇气,是他跳墙追杀六品白狼主的实力!

    如今他二人对张楚,虽然还谈不上忠心耿耿、誓死追随,但只要张楚一日还是他们的上官,他们就绝不会有二心,也绝不会背着他耍什么手段。

    不是不能!

    是不敢!

    张楚目光扫过二人,问道:“南城门监门千户庞开、北城监门千户独孤方,为何未至?”

    焦山抱拳道:“庞千户,已于镇北军入城之前战死南城,至于独孤千户为何未至,末将不知。”

    张楚凝眉,自镇北军入城后他便未再插手过城卫军之事,还真不知道南城门守将已经战死之事。

    “入座罢,待北城门监门千户独孤方来后,咱们再说!”

    “喏!”

    二将行完礼,在堂下寻了两个空位入座,自有玄武堂弟兄入内,给二将送上热茶。

    张楚坐在上方,扫视堂下的六将。

    这六将,只有焦山与程璋原本就是城卫军的千户。

    其余四人,皆是他组建厢军与民夫队时,临时“请”来的八品江湖中人。

    他原以为,经过这次北蛮大军攻城后,这些八品江湖中人,肯定都会悄悄挂印离去。

    毕竟锦天府之围已解,这些人现在离去算不得逃兵,甚至还可以称得上不为五斗米折腰。

    他昨日拜见过聂候,故意没有立即召他们前来,就是给这些人偷溜的机会。

    不曾想,他今日传令各部八品千户四联帮总舵议事,这四人来得竟然会比焦山和程璋还要快!

    看来体制这玩意,的确是有魔力的……

    一盏茶毕。

    一袭青袍如碧荷,潇洒利落的独孤方,才姗姗来迟。

    张楚远远望见他这一身打扮,心头竟莫名的有了几分喜意。

    喜的是什么。

    他自己也不是太清楚。

    或许是,他圈入手下的这么些个江湖中人,总算有一个抵抗住了体制的魔力吧……

    虽然这样一来,他手下就要少一员七品大将。

    但他不在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是人之常情。

    但若是这天下间的人,都是这般,那该……多无趣啊!

    ……

    独孤方大袖飘飘的行至堂下,揖手道:“草民独孤方,拜见将军!”

    “免礼!”

    张楚故意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自称,淡淡的说道:“入座吧,我等候你多时了。”

    堂下的独孤方面露愧色,再次一揖到底,“将军青眼相加,草民万分惭愧,然草民此来,是特为向将军辞行。”

    “哦?”

    张楚装作奇怪的问道:“可是本将何处薄待了独孤千户,独孤千户才决议要舍本将而去?”

    独孤方听言,连忙回道:“将军未曾薄待草民,反倒是草民守城不力,累及将军手足,愧对将军重托。”

    “都过去了。”

    张楚轻描淡写的说:“若独孤千户是为此事而要辞官,大可不必,本将心胸还没那么狭隘。”

    “请将军谅解!”

    独孤方揖手道:“先前北蛮贼子入侵,这守土保家之责,我青霞门不敢辞,草民亦不敢辞,纵死亦无怨无悔!”

    “然镇北军已进驻锦天府,北蛮贼子围城之难已解,草民生于江湖,生平只愿闲云野鹤、逍遥山林,官位权利于草民,实如藩篱于鸡鸭、竹笼于飞鸟,还请将军,放草民与师门离开锦天府,回归江湖,他朝北蛮贼子若敢再犯锦天府,不需将军召唤,草民自当骑马携剑来投,再于将军并肩退敌!”

    一番话,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堂下四位八品江湖将官听言,都不由得面色愧色,觉得自己有负江湖儿郎的初心。

    张楚徐徐呼出一口气,在独孤方万分期待的目光之中,微微点了点头。

    “独孤兄既心意已决,本将确不强留了!”

    “独孤兄与贵派师长,都是为锦天府十万百姓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好汉!”

    “本将无权代表锦天府这满城老百姓,感谢独孤兄与贵派对锦天府做出的贡献,但本将可给独孤兄与贵派一个承诺。”

    “本将欠独孤兄与贵派一个人情。”

    “此后江湖路遥,独孤兄与贵派若有用得着本将的地方,尽管一纸书信传来,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独孤方听言,面上抑制不住的露出了喜色。

    “草民拜谢将军高义,祝将军武运长隆……草民便不再打扰将军与诸位议事,就此拜退!”

    他再次面向张楚一揖到底。

    张楚起身抱拳道:“那就祝独孤兄与贵派一路顺风,他日江湖在见,本将再向独孤兄讨一杯酒水!”

    独孤方亦抱拳:“他朝若能与将军江湖再见,定当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独孤兄慢行!”

    “将军留步!”

    独孤方转身,走出大堂,一头扎进明媚的春光里,再没回头。

    张楚目送他远去,心头的羡慕,无法遏制。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环伺堂内的四位江湖儿郎:“列为可有愿像独孤兄一样,做一只闲云野鹤、逍遥山林的?若有,趁此提出来,本将决不强留,双手奉上盘缠,恭送出城!”

    无人应声。

    他们自己舍不得官位与权力,张楚自不可能勉强他们。

    “那好,本将已接上官调令,即日起,城卫军残部、厢军残部、民夫残部合约三千人马,合编一军,随本将一同调入镇北军前军,为国效力!”

    “本将欲将三千人马,组建三个千户所!”

    “焦山!程璋!”

    焦山与程璋猛的站起来,齐齐抱拳道:“末将在!”

    “焦山为七品副将,程璋为从七品千户,你二人整编城卫军残部,各领五百官兵,以焦山为主将。”

    “末将听令!”

    “牛武、寇宣!”

    又有两条人影站起来,齐声高呼道:“末将在!”

    “牛武为七品副将,寇宣为从七品千户,你二人整编厢军残部,各领五百官兵,以牛武为主将。”

    “末将听令!”

    “戴英、郭野!”

    “末将在!”

    “戴英为七品副将,郭野为从七品千户,你二人整顿民夫残部,各领五百官兵,以戴英为主将!”

    “末将听令!”

    “各部兵源,自行调剂,明日卯时一刻,整齐率队至北城门外镇北军大营集结,整军由少帅授旗!”

    “喏!”

    ……

    翌日清晨,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后,张楚从冠军候世子的手中,接过了一面绘制着血色猛虎的军旗。

    血虎营。

    这就是张楚这一军的名字。

    张楚无力吐槽冠军候世子的恶趣味。

    都说生活就像****,你无法反抗,就只能接受……爱叫啥叫啥吧!

    张楚将血虎营带进前军大营,交托给姬拔整训操练,然后就开始全力练髓。

    以前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事要管,也总有很多顾忌。

    到现在,总算可以放开手脚,毫无顾忌的练功了。

    而蛟骨丹的效用,也确如姬拔说的一样神奇。

    加上蛟骨丹,张楚八品练髓,已经有四重外挂。

    第一重外挂:饭桶流的金手指。

    这给他提供了近乎源源不绝的血气,让他能在同时淬炼五块骨骼的前提下,还能保持每天淬炼十个时辰左右的强度。

    没有任何秘法和宝药加速练髓的八品武者,血气不济,二次练髓平均淬炼一块骨骼,需要十天。

    五块,也就是一个半月!

    而张楚,每一轮练五块,每天维持十个时辰的练髓强度,五天便能淬炼完毕,也即是一天一块。

    只这一重,张楚练髓的速度,便是其他八品武者的十倍!

    当然,若非有小老头留下的那四坛药酒回复血气,张楚练髓的花费,也是其他二次练髓八品武者的十倍!

    第二重外挂:梁重霄留下的那四坛药酒。

    那四坛药酒,本身是小老头用来消磨入髓寒气的。

    小老头自身是四品大豪,能折磨他的寒气,不用想都能猜到肯定是一种极其厉害的玩意。

    而这种药酒里的那一股火气竟然能消磨这种寒气,单从能量等级上看,这绝对是一种比下三品的血气高了数个层级的高等能量。

    张楚以饭桶流的金手指,一点一滴的强行消化药酒里的火气,将其融入自身血气,带来的是全方位的提升。

    包括杀敌。

    也包括强壮自身!

    张楚原本平均五天才能淬炼好五块骨骼,自从血气里多了这股火气之后,他的速度直接快了一倍,直接缩减为变两天半!

    第三重外挂:青霞门的练髓秘法《照骨经》。

    这种秘法,是一种暗劲的运用方式。

    控制一缕暗劲,以高频撞击的方式,不断撞击骨骼,在骨骼的留下足够多的裂痕,方便血气更加高效、快速的渗透进骨骼内部,淬炼骨质和骨髓。

    这一个外挂,是张楚所有的练髓外挂中,效果最差的,但好在功效没有和其他外挂冲突,还是将他平均练髓时间,由两天半,缩短至两天,

    第四重外挂:蛟骨丹!

    依照张楚的理解,蛟骨丹,准确的说,应该就是姬拔所描述的那种化蛟大蟒异兽的骨骼,具有壮骨和加速骨骼伤势愈合的超强功效。

    这种功效,其实并不是难理解,就和鹿茸补血、虎鞭壮.阳是一个道理。

    这种材料的来源,毕竟是一种脑袋和餐桌一样大的异兽,功效强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据姬拔自己所说,他八品二次练髓时,不嗑蛟骨丹要十天才能淬炼好一块骨骼,而嗑药,只需要三天就能淬炼好。

    这是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张楚嗑了一颗试了试,发现原本需要两天才能淬炼好的骨骼,缩短为十个时辰左右。

    这个速度增幅,没有姬拔那么大。

    但这个时间,本身就是在他经过了三重外挂加速后得出的一个极限时间上,再次压缩了一大半时间,从某种意义来说,蛟骨丹对练髓的帮助效用,比小老头留下的那四坛药酒还要大。

    倒不是说,蛟骨的层级,比那四坛药酒里那一股火气的层级,要高。

    而是蛟骨的功效就是辅助练髓。

    而辅助练髓,只是那股火气诸多功效里一种,专业不对口,功效比不上蛟骨也是很正常的。

    ……

    至此,张楚就走上一天嗑一颗蛟骨丹,一天淬炼完五块骨骼的练髓高速公路。

    如果北蛮人来得不那么急的话,至三月中旬,他就能结束二次练髓,开始三次练髓!

    在得出这个精确时间后,连张楚自己都有些震惊。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收集了这么多练髓外挂……

    人果然都是逼出来的。

    想他一次练髓,用了近十个月的时间。

    而二次练髓比一次练髓还要难、还要慢,他却能用三分之一的时间完成二次练髓。

    果然是越努力越幸运。

解释几个问题以及求订阅

    ps1:关于官员品级。

    梁重霄曾说过:大离朝第一铁律:非武者,不的为主官,几品武者便任几品官。

    但梁重霄还说过,武道落没,官员大多武不配位。

    意思就是,现在大离朝的官员,大多都是低配,例如狄坚,郡守是四品,而狄坚却是五品。

    张楚获封从六品游击将,有很多原因。

    第一,是他有杀六品白狼主的功劳在手。

    第二,游击将是武散官,算不上主官,倒是有点类似于那些少将级的歌唱家,只是冠军候世子是将张楚这个武散官,当成职事官在用而已。

    ps2:关于剧情走向的问题。

    风云原本是不想剧透的,但好多老爷在问,那风云就勉强剧透一下。

    目前只是一个过渡,很快就过去,至于为什么要有这个过渡,老爷们慢慢看下去,会明白的。

    这一本书的架构,是三百万~四百万,老爷们可以根据这个字数,来推测这本书进展到那一步了。

    ps3:看到很多老爷都吐槽一些支线,比如张楚和李幼娘之间的感情线……

    风云只能说,这或许就是大神和扑街之间的区别。

    大神这么写,老爷们肯定会安心的觉得这是伏笔。

    而扑街这么写,老爷们只会觉得这是在水字数,或者是乱七八糟写。

    但如果看书看得细致,就会发现,这本书里至今没写过无用的支线,基本上所有的安排,都是有用意的。

    当时或许会觉得这种安排有些无聊,但这个安排,总会有发挥作用的那一天。

    如果一切都按照写作文式的事情发展顺序来写,那就成流水账了,没多大意思。

    ps4:求订阅。

    需要说明的是,前段时间更新不给力,是因为风云家在一个避暑小镇上有一家很小的火锅店,小到风云的父亲就是大师傅,风云的母亲就是服务员,这家店每年就做6.7.8这三个月的生意,而开销基本上都是一年的,这几个月生意要是不好的话,亏损就会很大。

    风云知道老爷们都在等着风云更新,但看着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父母还在一天十几个小时的操劳,风云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码字,虽然像风云这种大龄宅男在店里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但哪怕只是帮忙招呼一下客人、帮忙洗一下盘子,风云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四天前风云已经回家了,因为今年店里的生意的确很糟糕,爹妈不忍心看风云那么熬下去,把风云赶回来了,所以后边的更新,风云会努力努力再努力,当然,以风云平均每小时800~1000字的手速,天花板算都算得出来。

    风云不求打赏,所有喜欢这本书,想要打赏的老爷们,一定请量力而为,切莫做出那种月收入2000,却打赏1800这种不理智的事情,看的高兴,打赏一块钱,风云也会很高兴,这是鼓励,和金钱的多少无关……特别是学生党,除非你姓马或者姓王,不然,一块钱都请不要打赏。

    风云只求订阅……风云不想卖惨,无法仔细的告诉老爷们,风云现在的情况有多窘迫又有多热爱网文,风云只能请求老爷们,尽量订阅一下正版,支持一下风云。

    下个月,风云就28岁了,现在却还连恋爱都不敢,唯恐拖累了谁。

    生活,真的比小说难多了……

第288章 棋局

    镇北军大营,中军帅帐。

    甲胄整齐的冠军侯世子霍鸿烨,与一身朱红色郡守公服的狄坚,分主客而坐。

    “世叔,锦天府已经安排妥当了吗?何日开始南迁?”

    霍鸿烨端着茶碗,慢悠悠的说道。

    狄坚面露难色:“世子,老臣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霍鸿烨挑了挑修长的卧蚕眉,轻声道:“世叔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看小侄能不能帮上忙。”

    “禀世子,老臣这些时日已派衙中下吏摸查过锦天府的老百姓情况,锦天府内现今有近十余万人,乃雁铩郡、止戈郡、逐马郡、以及武定郡的穷苦百姓集合,老弱妇孺就占了七成。”

    狄坚抱拳,言辞恳切的说:“以郡衙的粮秣储备,暂无力支撑十余万人南迁的消耗,贸然南迁,恐会饿殍遍野、死伤无数,只能请世子率镇北军所坚守些时日,带老臣筹措到粮秣后,即可动员全程老百姓南迁。”

    帅帐内久久无语。

    许久,上方的霍鸿烨才低低的叹了一口子,无奈的说:“世叔所说,小侄如何不知,但我们镇北军与那北蛮贼子,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再不走,待北蛮贼子大军合围,又只能死战一场……我们镇北军,打不起了啊,再打下去,就真要伤了元气了。”

    狄坚又何尝不知镇北军现在的窘境。

    但他是镇北军的老将、亦是锦天府的郡守,他无法将锦天府内这十万老百姓往绝路上赶。

    为官一任,即便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能祸害数代啊。

    他踌躇了良久,忽然叹了一口气,抱拳道:“世子能否请老侯爷出山,主持大局?老侯爷若能出山,北蛮自退……”

    冠军侯,乃世袭罔替之爵。

    传到霍鸿烨这里,已经是第三代。

    狄坚口中的老侯爷,也就是霍鸿烨的祖父,冠军侯爵位的始封祖,镇北军的创始人,初代冠军侯霍青!

    也就是狄坚、聂,以及玄北州诸多郡守、郡尉于镇北军中为卒时,所追随的大帅。

    而霍鸿烨的父亲,上一任冠军侯霍云,已于七年前奉旨北征金狼王庭时,战死于莽莽天极草原之上。

    也就是在那一年,霍鸿烨入京为质,镇北军就此从威震九州,能围猎北蛮人于天极草原的强军,沦落成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各方都趁机往镇北军里掺沙子,战斗力每况愈下。

    直至去年年初,在诸方运动之下,霍鸿烨才得以重返玄北州,主持镇北军大局。

    很多人都认为,霍云续任冠军侯,那么初代冠军侯霍青定然已经仙去……虽然从未听闻冠军侯府发丧。

    但玄北州内有那么一小挫人,一直都知道,初代冠军侯霍青还在人间。

    比如狄坚、聂这些追随过霍青作战,又与霍云情同手足的镇北军老将……

    ……

    霍鸿烨闻言,面上也浮起踌躇之色。

    过了好久,他才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不瞒世叔,小侄自京城回转玄北州后也未曾见过祖父大人,祖父大人如今身在何处,小侄亦不知。”

    “什么?”

    狄坚大吃一惊,“你未曾见过老侯爷?那此次引北蛮人入关之策……”

    他们这么多牧守一方的郡守、郡尉,愿意跟着霍鸿烨下这盘大棋,当然不是因为愚忠。

    屁股决定脑袋。

    坐到他们现在这个位子,对霍氏再忠心不二,也不可能拿一郡数十万老百姓的性命,陪霍鸿烨一个黄口孺子发疯!

    他们愿意陪霍鸿烨下这盘大旗,至始至终都不是看在霍鸿烨的面子,霍鸿烨也没那么大脸。

    他们信任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位他们曾经追随过的镇北军大元帅。

    霍鸿烨稳如泰山,淡淡的挥手道:“世叔莫急,小侄这些年虽幽居京城,但与祖父大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此次引北蛮人入关之策,亦是祖父大人亲笔所授,笔迹、印鉴,小侄皆寻府中老人鉴定过,确是祖父大人亲笔。”

    他说的肯定。

    狄坚却不敢再相信这个小年轻了。

    这盘棋下到这里,已经到了他们谁都收不住场的地步,如果老侯爷不能出来撑场,玄北州就完了,即便是后边朝廷能集结大军入玄北驱逐北蛮,只怕也已十室九空矣!

    “世子可否将老侯爷手书,与老臣过目?”

    狄坚起身,揖手道。

    霍鸿烨:“自无不可!”

    他从身前墨石大案下,抽出一个暗格,从中挑选出一封书信双手交给狄坚。

    狄坚双手接过书信,并未去抽信笺,而是拿着书信,仔细端详信封上的笔迹与印鉴。

    半晌,他的眉头微微一松,恭恭敬敬的捧着书信,交还给霍鸿烨:“确是老侯爷的手书。”

    霍鸿烨并不介意他不信任自己,这么大的棋局,也的确不是他可以玩得转的。

    “老侯爷可曾说过,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出山收拾残局?”

    狄坚又问道。

    霍鸿烨无奈的摇头:“小侄也曾问过祖父大人这个问题,他老人家只说,时候到了,他自然会现身……”

    狄坚沉思了一会儿,竟反过来安慰霍鸿烨:“世子不必担心,老侯爷胸中沟壑万千,用兵向来不拘一格,您只需按照他老人家的计策一步步走下去,北蛮贼子便不足为虑!”

    霍鸿烨望着安慰自己的狄坚,心中感慨万千。

    狄坚离开镇北军都已经十几年了,祖父大人一封手书竟然还能使他这般言听计从、信心十足……自己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触摸到祖父所达到的高度。

    他点点头,轻声道:“所以,在祖父大人现身收拾残局之前,我等还是要倾尽全力,给玄北州、给镇北军,多保存一些骨血。”

    狄坚这一次没有再推迟。

    他脸色阴晴不定的挣扎了半响,一咬牙道:“请世子在给老臣五日,只需五日,老臣必定动员全城老百姓南迁!”

    霍鸿烨扭头,望着一侧悬挂的兽皮地图端详了许久,也是一咬牙道:“那小侄就拿镇北军五万袍泽,再给世叔争取五日!”

    “五日过后,世叔若再不能动用锦天府全程老百姓,那小侄说不得只有命大军进城,拿刀枪逼着他们南迁了!”

    “老臣,定不负世子所托!”

第289章 南迁

    残阳西坠。

    张楚身披黄金虎啸铠,赤铜虎头兜鍪上一支红缨冲天,在一百玄武堂铁骑的簇拥下,路经牛羊市场回府。

    夕阳余光下牛羊市场,弥漫着一股只有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才有的暮气。

    街道两旁的商铺,家家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歇业的木牌。

    偶有一两家还开着的商铺,也是门可罗雀,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方,用一种近乎呆滞的麻木表情望着门外的大街。

    街上的行人极少,偶有一两个,也都是面带菜色、步履蹒跚。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民房上空,竟看不到几缕炊烟。

    恍如鬼蜮!

    张楚都不敢相信,这是居住着两万老百姓的城西……

    他心事重重的打马往梧桐里行去,忽见前方有一队垮刀的皂衣捕快,正在挨家挨户的通知着什么。

    定神一看,领头的捕快还是熟人:秦振纲。

    他下意识的勒住胯下青骢马,远远的喊道:“秦老哥!”

    那厢的秦振纲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彪铁骑,心头正在猜测这是不是张楚的人时,忽闻喊声,连忙撇下手底下的捕快们,按着刀小跑着张楚行过来。

    “下吏秦振纲,拜见张将军!”

    他行至张楚的马头前,毕恭毕敬的揖手道,再无旧时遇见张楚时的随性。

    一晃经年,张楚已经混成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都得仰望的大人物,他又岂敢再仗着昔日那点交情,再与张楚称兄道弟。

    张楚翻身下马,上前亲手扶起秦振纲,温言道:“秦老哥客气了,何需如此!”

    秦振纲面露感动之色,喏喏的小声道:“张将军虎威赫赫,下吏岂敢放肆!”

    张楚笑了笑,偏过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些个小捕快,问道:“都已经放衙了,你们弟兄怎生还在此干事?”

    秦振纲面露无奈的感叹道:“还不是南迁一事,上官追得太紧,弟兄们也只好以夜继昼,继续与这些不愿南迁的住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什么?南迁?”

    张楚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什么时候的事?”

    秦振纲吃了一惊:“什么,您还不知道这事儿?”

    张楚微微摇头:“我这些日子都待在营中操练新军,有日子没回锦天府了……你给我仔细说说南迁之事。”

    他如今已是一营将官,自不能再像以前在郡衙做官那般,日日回家安寝,需得在军中与将士同食同寝、同甘共苦,才能将士用命,上下一心。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这段时日全力练髓,前军大营内的环境,比张府更好……至少不用担心,有那个不开眼的江湖中人来前军大营找他的麻烦!

    “血魔刀”这个外号,已经传入他耳中……

    这一次,他在前军大营里待了六天,将躯干最难淬炼的脊椎骨,全部淬炼完毕,现在只剩下肋骨和头颅还没淬炼。

    十天!

    最多十天,他就能开始三次练髓!

    “下吏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咱们锦天府,您不都守住了么,怎么还要南迁呢?”

    “就昨日,下吏接到上官通知,五日之内,务必动员全城老百姓南迁,嗨,您是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大多都是些五老六十的老人家,眼瞅着黄土都快埋到脖子根儿,谁愿意客死异乡啊……”

    秦振纲说起这事儿,言语中也有些怨气。

    事实上,何止那些老人不想走,秦振纲他们这些壮年男子又何尝想走?

    人离乡贱啊……

    张楚沉默着听着他说话,眼神慢慢暗淡了下去。

    纵然他早就有此猜测,可真听到确切消息的时候,他心头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望。

    对郡衙失望。

    对镇北军失望……

    锦天府,是他拿那么多好儿郎的性命才守住的。

    四千城卫军。

    三千厢军。

    三千民夫。

    三千四联帮帮众。

    打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四千惨败兵将。

    连大熊的命都搭进去了……

    可到头儿来,这锦天府还是守不住。

    那么。

    他拼死拼活,守住锦天府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多人抛头颅、洒热血还有什么意义呢?

    喋喋不休的秦振纲,察觉到张楚的脸色变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儿,连忙闭嘴,心情忐忑的望着张楚。

    张楚一直沉默。

    时间流速仿佛一下子就放慢了无数倍。

    秦振纲心头焦灼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读秒如年面上又不敢有表露丝毫,唯恐触怒张楚,血溅三尺。

    “郡衙准备如何撤离这满城的老百姓?”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振纲终于听到张楚开口,声音缥缈得就像是从天外传来一般。

    他心头猛地松了一口,大有在鬼门关外兜了一圈儿的险死生还之感。

    “禀张将军,狄大人已经紧急征调三十多艘三桅大船,三日后抵达南城外,预借运河之力,日夜不息的轮流运转老百姓撤入北饮郡。”

    张楚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家中人,郡衙是怎么安排的?”

    “禀张将军,郡衙早就给您府上做了安排,您的家人,将乘坐第一批三桅大船,撤离锦天府?”

    秦振纲抱拳弯腰,看都不敢再看张楚一眼。

    “哦,一艘三桅大船,能载多少人?”

    “回张将军,三百人。”

    “经办此事的人,是谁?”

    “回张将军,乃郡户曹孔常鸣孔大人!”

    “回去禀报孔大人,本将要两艘船,让他自己安排,若不给,本将会亲自上门拜访!”

    “下吏遵命!”

    张楚不复多言,转身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一百身负重甲的雄壮铁骑,亦步亦趋。

    退到路旁的秦振纲,恭恭敬敬的目送这一百骑远去。

    直到一百骑消失在长街尽头之后,秦振纲悬起的心才终于算是落地了。

    夜风萧瑟,从他身上刮过,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所湿。

    在远处观望秦振纲与张楚交谈的一帮捕快,这时才敢凑上来,满脸羡慕的问道:“头儿,张将军都跟您说了些什么啊?”

    秦振纲鼓起双眼瞪了说话的捕快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赶紧干事去儿,还有好几条街没去呢!”

    “是!”

    众捕快一哄而散。

    秦振纲看了看张楚等人远去的方向,突然一乐,幸灾乐祸的嘀咕道:“孔扒皮啊孔扒皮,我看这次怎么收场!”

    他并不怨张楚翻脸如翻书,他甚至觉得,他要是张楚,只怕现在提着刀子去郡衙要说法的心都有了……

    他幸灾乐祸的是,第一轮的三十多条三桅大船,早就已经被郡衙的大人们,以及锦天府内仅剩的富户们,瓜分完了。

    连他这种好歹还算得上是“吏”的人,都没能在第一轮的三十多条三桅大船上,给自家老父老母捞到一个容身之所。

    那位孔常鸣孔大人,只此一招,就吃得满嘴流油,还一点儿油性子都没给他们这些跑腿下力的人闻到。

    现在还好了,这位出山猛虎,一张口就是两条船,等于是活生生的从那位孔大人嘴里,拉出了两大块儿他都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肉啊!

    那位孔大人敢不给么?

    秦振纲觉得,他应该扛不住这位爷的虎威。

    简直就是……喜闻乐见啊!

第290章 为何!

    “吁……”

    张楚刚刚翻身下马,就见知秋已经领着福伯和夏桃出迎。

    “爷,您回来了。”

    一身鹅黄色修长襦裙的知秋站在大门前,淡笑着对他福了一福。

    张楚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他对知秋笑了笑,随手将青骢马的缰绳扔给身后的玄武堂香主,“通知李堂主和罗堂主,前来议事!”

    “是,帮主!”

    玄武堂香主应了一声,转身安排去了。

    张楚摘下赤铜虎头兜鍪抱在手里,大步走上台阶:“这些时日,家里如何?”

    知秋言简意赅的说:“一切安好。”

    张楚点了点头,领着众人进府。

    “郡衙有人来过吗?”

    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郡户曹孔大人,昨日来过。”

    知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说道。

    “他怎么说?”

    “让妾身收拾细软,三日后在南城登船,离开锦天府?”

    “没有难为你们吧?”

    “没有。”

    “那就收拾吧,福伯,后边这几日,可能又的辛苦您老了。”

    福伯笑着点头道:“少爷,我还没老到干不动事儿的地步呢。”

    张楚也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李正和骡子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张府客厅。

    “楚爷您总算是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俺就要冲进镇北军去找您了!”

    李正一踏进大堂,就一脸怒色的高声嚷嚷道。

    骡子拼命拉着他,想让他不要太大声,惊扰了府里的人。

    张楚将二人的脸色和动作尽收眼底,没解释:“这次是我的失误,以后我每日都会派人回家来传递消息……坐下再说吧。”

    两人落座后,骡子低声道:“楚爷,这两日郡衙的人跟疯了一眼,一天几拨人往咱四联帮总舵跑,要我们四联帮带头南迁。”

    “但底下的弟兄们,都还指着您带着他们继续跟北蛮人干,给熊哥、给战死的弟兄们报仇,谁都不愿意走。”

    “今天晌午后,一拨郡衙的官吏来总舵,强令我们带头南迁,语气不好,我一个没压住,底下的弟兄们差一点点就砍死了那个官吏,要不是正哥来得及时,那个郡衙官吏今天绝对活不出总舵。”

    李正嘬着牙花子,眼珠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还好意思说,这种破事儿你非拉老子去干嘛,怎么就不让弟兄们砍死那帮杂碎?”

    “直他娘,当初咱们弟兄跟北蛮人换命的时候,也没见这群人模狗样的东西窜出来杀贼,现在北蛮人走了,一个个还抖起来,还敢人五人六儿来咱四联帮总舵来耍威风,老子真想砍死他们全家!”

    张楚看了看李正,又看了看骡子,心头堵得要命。

    激荡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滚着。

    但他只能压住,压住,强挤出一脸笑意,淡淡的说道:“别着急,有话咱们慢慢说……来人,上茶!”

    他的话音穿出,很快就有府里的下人们送了香茗进来。

    三人喝了半盏茶,张楚见堂下二人脸上的愤怒之色,终于消散了一些后,才尽力放缓了声音,说道:“南迁之事,乃狄大人与霍世子议定牵头,已没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堂下的李正就一掌拍断了座椅扶手,面色狰狞的怒声道:“什么?那大熊不是白死了?”

    连刚才还在劝李正不要发火的骡子听了,脸上都浮起怒意,眸子中甚至还有星星点点的水光在荡漾:“既要南迁,那为何一早不直接南迁,为何还要请您守城?为何啊?”

    张楚早就告诉过他们,镇北军可能不会在锦天府与北蛮大军决战。

    但当他二人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特别是南迁之事,竟是由锦天府郡守与镇北军少帅一力主导之后,依然抑制不住的愤怒、悲伤。

    张楚默然。

    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既要南迁,为何第一次北蛮大军攻城后不迁?

    那时锦天府不过几万百姓,倾锦天府之力,南迁或许困难,但并不是办不成!

    为何还要强令他拉扯大军,死守锦天府?

    为何!

    既然锦天府已经守住了,那为何不继续守下去?

    他张楚都能以一万新军耗死两万北蛮大军。

    镇北军有五万百战老卒,还有那么多的气海大豪,怎么就不能继续守下去?

    为何!

    他也愤怒。

    他也想去质问狄坚和霍世子。

    但他不敢。

    亦不能。

    死的人,已经死了。

    活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必须要克制崩溃的情绪。

    张楚端起茶碗,想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愤怒和悲伤,但手却颤抖得茶碗盖子不断的敲击茶碗,“哐铛”、“哐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中,格外的明显。

    堂下愤怒、悲伤的二人,见了他连茶碗都端不稳的样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家这个像一座大山一样,似乎什么事都打不垮他,难不倒他的大哥,其实也只是个人,而不是神。

    他也有办不到的事。

    他也有解决不了的人。

    三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张楚打破了沉默,艰难的说道:“此事为何,容后再议,先安排南迁吧,现在锦天府内,还有多少弟兄?”

    骡子黯然的开口,报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六百整。”

    前番守城大战后,四联帮一共还剩下九百余弟兄,以及四百多重伤、残废的弟兄。

    后来张楚推测出镇北军有很大几率不会在锦天府与北蛮大军决战后,就提前派了张猛领队,率三百余人,护送重伤、残废的四百多名弟兄,以及停在四联帮总舵内的棺材,前往北饮郡狗头山。

    因为这些弟兄的亲人、家眷,早就先一步抵达狗头山了。

    张楚不能让他们孤零零的埋在武定郡,沦落成无人祭祀、无人打理的孤坟。

    “告诉弟兄们!”

    张楚加重了语气,一句一顿的说道:“我们与北蛮人,势必还有一战,现在南迁,只是为了决战那一天,能杀死更多的北蛮人!”

    “告诉弟兄们!”

    “大熊的仇,我张楚没忘!”

    “弟兄们的仇,我张楚没忘!”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活着!”

    “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北饮等他们回去团聚!”

    “三日后,我带他们回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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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荡江湖、闯荡江湖,闯到头儿了,也没能看清楚这江湖是个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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