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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佬到武林盟主全文阅读

作者:小楼听风云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txt下载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3章 头呢?

    卯时三刻。

    立春的天,亮得很迟。

    此时藏蓝色的天幕上,还有零散的星光在闪烁。

    而焚烧纸钱、灵屋的火光,早已照亮了张楚父兄的墓地。

    在阴阳先生的指挥下,张楚亲自将父兄的棺椁送入墓室,添上了第一把土。

    剩下的,就是石匠们的工作了。

    他父兄的身后事,至此也算是办完了。

    张楚从人群中退出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纵是他那敢以铁锅炒自己的强横身体,这一场丧事办下来,也觉得身心俱疲,只想早点回客栈,泡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上一觉。

    眼见大熊他们焚烧纸钱的工作也接近尾声了,张楚不由扭头四下寻找母亲的身影。

    然后就见她老人家正领着知秋、夏桃和李幼娘三女,挨个挨个给周围的坟茔上香。

    这也算是应有之意,搬家不也得给周围的邻居打声招呼吗?

    他走过去,正准备开口叫她们一起回客栈歇息,就见面前的知秋,将一杯酒洒在两桌连在一起的夫妻坟前,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就听到知秋正细声细气的说道:“爷爷奶奶,我爹和我大哥今天刚搬来,往后你们就是邻居了,可一定要好好相处,万一他们爷俩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请您多担待,来年我们再回来扫墓,一定给您多……”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张楚烦躁不安的内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

    一行人回到悦来客栈,该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该张罗午饭的张罗午饭,各司其职,乱中有序。

    这两日所有人都不轻松,必须要再在金田县修整一天,才能启程回锦天府。

    晌午过后,六匹健马冲进金田县,直奔悦来客栈。

    急促的马蹄声隔着老远就传入了悦来客栈。

    张楚刚端起饭碗,一听马蹄声,心就“咯噔”了一下,丢了饭碗就大步往客栈外走去。

    马匹停在了客栈门前,三名风尘仆仆的黑虎堂帮众翻身下马,踉踉跄跄的冲入悦来客栈。

    领头之人见了张楚,想要弯腰行礼,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张楚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扶住他,右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一丝丝血气通过他的手掌渡入来人的体内。

    “大柱儿,你去了锦天府了?”

    这人身穿血衣队制式玄色劲装,满脸尘土,正是凌晨时大熊派回锦天府的三位弟兄之一。

    “禀堂主,属下、属下还未抵达锦天府,半道上就遇到有三位弟兄来寻堂主,属下恐他们不知堂主所在,便与一名弟兄换了马,领着他们赶回来!”

    这一去一来,就是四五个时辰的路程。

    一个时辰合两个小时,四五个时辰,就是近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就算是骑摩托,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骑马!

    “辛苦了,大熊,赶紧安排大柱下去歇息,再派人去请一名大夫回来给他瞧瞧,莫落下什么病根!”

    张楚竭力平复自己烦躁的心绪,不让烦躁淹没了自己的理智。

    大熊连忙上前扶着大柱,往客栈里行去。

    张楚看向另外两名堂中弟兄,问道:“你们是跟哪位大哥的?”

    “禀堂主,我们是猛爷手下的!”

    这二人虽然也是风尘仆仆的,但还不至于像大柱那般疲惫。

    张楚:“城里出了什么事?”

    “堂主,今日鸡叫时,有一位老者去您家里寻您,言您师傅梁老前辈驾鹤仙游,请您速去主持他老人家的身后事,猛爷收到消息不敢耽搁,立刻就派了我们兄弟三人前来禀报堂主!”

    张楚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站不住的往后倒去。

    “堂主!”

    “堂主!”

    侍立在一旁的血衣队弟兄连忙冲上来扶住他,担忧的小声呼喊道。

    张楚稳住脚步,剧烈的喘息了几口后,喊道:“大熊、李狗子。”

    他极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不想吵醒刚刚睡下的母亲。

    然而声音一出口,却大的吓人。

    也嘶哑的吓人。

    大熊和李狗子闻声赶过来,一见他惨白的脸色,都吓了一大跳。

    李狗子上前挤开扶着张楚的血衣队弟兄,关切的小声道:“您别着急,出了啥事儿,您慢慢说,弟兄们都在,哪怕是地盘丢了,咱们也能再抢回来。”

    他跟了张楚快小半年,从未见过他这样。

    哪怕是当初程大牛派人埋伏他们的那个夜晚,他身中数刀,脸色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难看。

    张楚平复了一会儿,挥手挣脱了李狗子。

    “狗子,我娘和知秋她们,就交给你和你的血刀队,你一定要完好无损将她们送回家,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扒了你的皮!”

    “没问题,交给俺!伤了一根头发,不需要您来扒俺的皮,俺自己把脑袋砍下来给您出气!”

    李狗子毫不豫的一口应下。

    张楚转向大熊,“我们还有多少可以赶路的马?”

    大熊想了想,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十二匹!”

    “全调过来,你挑四名会骑马的弟兄,随我一起赶回锦天府……狗子,大柱他们骑回来的疲马,交给你们拉车,你们歇息一晚后再动身。”

    “是,楚爷!”

    ……

    一行六人,一人双马。

    未时一刻从金田县出发,一路狂奔,跑死了四匹马,终于在申时四刻关城门前,冲进了锦天府。

    近两百里的路程,竟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张楚赶到梁宅时,远远的就见到大批黑虎堂中的弟兄,左臂上带着孝,忙里忙外的布置着灵堂。

    见到张楚回来,众多黑虎堂弟兄纷纷上前行礼道:“堂主!”

    “都起来吧!”

    张楚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名迎上来的弟兄,大步朝梁宅内走去。

    堪堪跨过门槛,张楚就遇到了匆匆赶出来的张猛。

    “堂主!”

    “起来吧!今天的事儿办得不错!”

    张楚脚下没停,扶了他一把就继续往屋内走去。

    张猛喜上眉梢的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讨好道:“您不在,这些事属下自该代为操持。”

    张楚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我师傅是怎么死的?”

    张猛:“这个,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

    张楚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张猛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道:“属下赶到时,梁老前辈的尸身已经入棺了。”

    张楚凝眉,转身继续大步往厅堂内行去。

    ……

    往日清净、幽雅的庭院内,已经被刺耳的哀乐声所占据。

    焚烧元宝纸钱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刚刚在这种环境中渡过了两天的张楚,如今再度走入这种环境,心情顿时更加恶劣了。

    他大步走进厅堂,一身麻衣的福伯见了张楚,连忙迎出来:“楚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张楚看了他一眼。

    福伯眉眼间有悲伤之色,但脸色和说话的语气,却出乎张楚预料之外的平静。

    就好像他一点都不意外梁重霄的突然离世一样。

    “福伯,师傅是怎么死的?”

    张楚问道。

    福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悲戚的说道:“楚少爷,老爷他是风邪入体,昨日就一病不起了,今早我去叫他起身时,就发现他的身子已经僵了。”

    “风邪入体?”

    张楚不信!

    小老头是武者,而且至少是七品武者!

    九品练肌、八品练髓、七品练内腑,这三个打熬肉身的境界练下来,身体的本质就会比常人高出一大截。

    说他是寿终正寝,张楚信。

    说他是发急病身亡,张楚断然不信!

    他沉着脸,扭身大步走向停在厅堂中间的那具朱红寿棺。

    福伯见他走向寿棺,似有开棺查看之意,惊慌的一把抓住张楚的袖子,急声道:“楚少爷,老爷他都已经入棺安息,您就别再打搅他了……”

    张楚不耐的一挥大袖,荡开福伯,头也不回的走到棺椁旁边,一手抓住棺盖边缘,往后一拉,露出数寸缝隙。

    还没等他看一眼棺内的情况,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就已经冲了出来。

    他心下猛地一抖,抓着棺盖的手再度发力,直接将整个棺盖掀了起来。

    借着身侧贡品的烛火,张楚看清了小老头的尸身。

    第一眼,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二眼,他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掀起棺盖的手青筋暴起,狰狞异常。

    在他身后,福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张楚僵硬的慢慢回头,看向身后的福伯,一字一顿的问道:“头呢?”

    福伯只顾着呜呜痛哭。

    张楚慢慢放下棺盖,猛地转身,一巴掌将堂上的贡桌拍得四分五裂,额头上青筋暴起的咆哮道:“我问你,我师傅的头呢?”

    “楚少爷!”

    福伯终于忍不住嚎啕出声:“老爷的头,被仇家割走了!”

    “你说什么?”

    张楚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双目充血的咆哮道:“你再说一遍,我师傅的头,被谁割走了?”

第134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月票加更)

    福伯颤抖的将一封信,交给张楚。

    张楚接过来一看,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吾徒亲启”。

    一见到这四个字,张楚忍了好半晌的眼泪,终于崩了。

    他认得,这就是小老头的字。

    他拆开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笺。

    信笺上的字也不多,他一眼就看过去了。

    “吾徒张楚,既见信,为师当死矣,勿论杀为师者何人,都乃为师自求,吾徒当以喜丧待之,切勿再寻仇,徒生恩怨,得不偿失,为师亦不得含笑九泉。”

    张楚泪流满面的将信笺撕成粉碎,转身面对棺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起身,嘶声道:“师傅,请恕徒儿不尊师嘱!”

    “您想以性命了结一生恩怨,弟子无话可说。”

    “但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不该割走您的头!”

    “这他妈不是报仇,这他妈是来结仇!”

    “他既然想结仇,那这个仇,弟子就接了!”

    “无论他是谁,三年内,弟子必取其项上人头,置于您灵前!”

    “您若有意见,尽管托梦来骂弟子,弟子等着您!”

    说完,他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路过庭院里那些吹拉着凄凉哀乐的乐手时,他忽然又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说:“换曲子!”

    一群乐手停下哀乐,可怜巴巴的望着满脸泪痕的张楚,既不知道该不该换曲子,也不知道该换什么曲子才合他心意。

    “今天是个好日子会不会?”

    “不会?”

    “那我教你们!”

    “都跟我唱!”

    “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

    “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哎,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张楚扯着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流着泪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唱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但他悲怆的声音却只听得所有人都想哭。

    ……

    梁重霄的死,毁了张楚整整一个正月的好心情。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里自虐式的练武。

    从《天霜刀》、《金衣功》,到他早已看不上眼的黑虎拳、莽牛劲,都被他翻出来,翻来覆去的练、夜以继日的练、不知疲惫的练!

    总舵多次派人前来,询问他何时重掌黑虎堂,都被他派人挡了回去。

    连柳乾坤亲自上门来,都没见到张楚的人。

    可他人没露面,小半个城西却都笼罩在他的怒火下。

    所有的黑虎堂帮众都跟吃错了药一样,见谁都横眉竖眼的,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见血不收手!

    李狗子更是只要一没事儿,就领着他手下的血刀队跑出去搞事儿。

    从四海堂、到柴火帮,再到八门帮,但凡和黑虎堂有点不对头的帮派势力,都被李狗子挑衅了个遍儿。

    人都杀了十几口子!

    可李狗子越是这般肆无忌惮,被他挑衅的那些个帮派势力,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委屈。

    可他们没法说儿。

    跟黑虎堂开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黑虎堂的状态不对头。

    跟他们开战,恐怕一开打就是你死我活的决战。

    大哥,糊口而已啊!

    没必要非要搞个你死我活吧?

    没人知道张楚这是想搞什么,黑虎堂这是想搞什么。

    刘五倒是知道。

    但他不说!

    因为这事儿太几把丢人了!

    黑虎堂里这些个帮众这么个搞法儿,其实就想搞点大动静儿,请他们那位得了自闭症的堂主出来重掌黑虎堂!

    想他刘五,在黑虎堂整整当了三年堂主!

    而张楚,接手黑虎堂不到三个月!

    而今他刘五重掌黑虎堂大权,满堂上下却没一个人拿他当一回事儿。

    所有帮众,都盯着张楚。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丢人啊!

    ……

    张府的庭院中,架着两口大锅。

    一口阔面大锅。

    一口人高的桶形大锅。

    大熊站在人形梯上,用木棒不停地搅动着桶形大锅里的铁砂。

    但与张楚第一次练《金衣功》时不同的是,阔面大锅里熬煮的药汤,已经不再是治疗烫伤和淤伤的常见草药。

    而是虎骨、人参、马钱子、鹿茸、鸡血藤、穿山甲这些名贵的药材。

    这些药材,用法不一,有的可外敷,有的可内服。

    药性也不一样,有的于人体大补,有的具有强烈毒性。

    但这些药材,有一个统一名称:虎狼之药!

    何为虎狼之药?

    便是药性太烈,超出人体承受上限,稍微超出剂量,便可把好人吃成病人、把病人吃成死人,用之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的猛药!

    然而此刻这口阔面大锅内翻滚的各类药材,都是论斤!

    大熊正挥动木棒使劲儿搅动铁砂,福伯忽然从伙房里钻出来,走到大熊身边,压低声音道:“熊儿,有七味药,用尽了。”

    自梁重霄的丧事办完后,福伯就将梁宅的所有财物装车,拉着马车径直来了张府,说是梁重霄生前嘱咐过他,让他来投靠张楚。

    梁重霄死后,所剩积蓄虽然不多,但也够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安享晚年,若是他人老心不老,娶上几房妻妾,也养得活。

    但他在梁重霄死后,竟然还记得梁重霄的嘱咐,半分财物都不肯贪墨,这份忠义,的确使人动容。

    张楚直接就委任他为张府大管家,府内的一切人力物力都归他调动。

    福伯也不负他的重望,将偌大的一个张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令张楚和张氏都极为满意。

    大熊愣了愣,疑惑的说:“药用完了,您直接派人去买啊?”

    以前这个家里所有和张楚有关的物件,都是大熊在管,无论什么东西他心里都有数儿,现在移交给福伯,他就不太清楚了。

    福伯为难的看了看桶形大锅,再度压低声音道:“快没钱了。”

    大熊吓了一大跳,失声道:“五千两都用完了?”

    福伯指了指那口阔面大锅,大熊顿时就明白了。

    那些药,没有一种是便宜货,而自家大佬每次用都是以斤计!

    就那一锅药材,少说也得三百两左右才买得来!

    而这二十多天来,自家大佬每天早晚都要进铁锅炒一次自己,花费的药材,海了去了!

    “不打紧,我待会派个弟兄去通知猛哥和二哥他们,让他们把这个月的例钱……”

    “不用再买这些药材了!”

    清朗的声音突然从桶形大锅里传出来,大熊一回头,就见到张楚抓着锅沿,慢慢的从铁砂中冒了出来

    更令他惊异的是,入锅前还肤如重枣的张楚,短短大半个时辰,竟然就恢复了最开始的白皙肤色。

    “《金衣功》,我已经练成了!”

第135章 雨过天晴

    张楚穿上底裤从桶形大锅中跳出来。

    大熊才发现他身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到处都挂着即将脱落的死皮。

    张楚伸展四肢,一块块线条分明的腱子肉从他皮肤下隆起,“去取把刀来!”

    “哎!”

    大熊转身快步走入庭院右侧的一间厢房里,不一会儿,就提着一把雁翎刀出来了。

    “砍我一刀!”

    张楚向大熊招手。

    “那您可准备好了。”

    大熊没拒绝,这已经不是张楚第一次提这种要求了。

    “来吧!”

    张楚应了一声。

    他没摆出什么特殊的姿势,就松松垮垮的站着原地,只是暗中加快了血气运转。

    大熊单手挥刀,上前轻飘飘地一刀抹过张楚的手臂。

    然而刀刃刚刚接触到张楚的皮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了。

    大熊定神一看,发现下刀处竟然只有一道浅浅的白印,就像是用指甲盖划出来的一样。

    “您的《金衣功》真练成了!”

    大熊高兴的说道。

    前两天张楚让他砍一刀,还划出了一条浅浅的口子呢!

    张楚倒是不怎么意外。

    《金衣功》是一部内外兼修的护体功法。

    外,以高温铁砂混合虎狼之药不断磨砺皮肉,激发肉身的潜力、增强抗击打能力。

    内,不断以创伤刺激血气支援肉身,从而逐步形成稳固的血气屏障,保护血肉。

    利刃加身,需得同时破开紧密的血肉,和韧劲十足的血气屏障,才能伤到他!

    说起来,这门功法也就是修行的条件太为苛刻,不然张楚真有心借此功,培养出一队刀枪不入的猛士来。

    有多苛刻?

    费钱就不说了,但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真正的难题,是修行这门功法对血气的要求极高。

    要知道,锅里的铁砂在铁锅的烘烤和汤药的蒸腾下,温度极高……至少做铁板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人在里边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血气顶住高温硬撑!

    这种情况下,人在锅里待的时间短了,就成了跟桩功一样的水磨工夫,耽搁武道精进,得不偿失。

    可在锅里待的时间长了,一旦血气跟不上,只怕锅里都飘出肉香了,锅外的人还在傻傻的添柴火。

    敢练这门功夫的,无一不是敢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玩命的狠人!

    张楚若非有饭桶流的金手指相助,也没胆量练这门功夫。

    ……

    张楚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说道:“你用点力试试!”

    “哎。”

    大熊点头,轻喝一声再次一刀劈出,雪亮的雁翎刀,在空气中拉出了一条银线。

    就他这一刀的力道,就算是一节人头粗的树桩,都能劈开!

    然而长刀落在张楚的手臂上,却再一次被弹了回去。

    “嘭。”

    就听到一声低沉的气爆声,强劲的反震力推着大熊往后踏了一步。

    这一刀,倒是在张楚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但离破皮还很远。

    张楚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体内的血气。

    有消耗,但很小……差不多也就是一个馒头的份量。

    他终于笑了!

    从今日起,入品武者之下的人海战术,对他将不再有任何的威胁!

    不枉他押后晋升八品的时间,苦修这一个月!

    他原计划正月底入八品。

    但那是将药浴的增幅计算在内。

    但自从他进入《金衣功》第一层铁身后,药浴就对他失去了作用。

    药浴练肌,是要先将全身肌肉打伤,然后再入药汤内,借药石之力增强肌肉。

    而他的《金衣功》进入第一层后,哪怕是以铁棒加身,也难以将他打伤。

    打不伤肌肉,药浴对肌肉的增幅就极其有限,强练完全是浪费银子。

    不然,他如今早已踏足八品!

    不过,耽搁的时间也不多。

    张楚感觉,再有半个月,差不多就该破境了!

    “备车,去堂口,传诸位大哥至堂口议事!”

    “是,楚爷,属下这就去准备!”

    一听到张楚终于要出门了,大熊狂喜的拔腿就往马厩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备车,去堂口!”

    洪亮的声音迅速传遍了整个张府。

    散落在张府个个角落的血衣队弟兄们,一下子就沸腾了,兴高采烈的往庭院跑来。

    他们这些和张楚走得很近的弟兄,都很清楚,梁无锋的死,对自家大佬的打击的确有点大。

    这些时日以来,张楚一直闭门不出,他们心里都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现在好了。

    终于雨过天晴了!

    ……

    黑色的马车,从张府内驶出,直奔黑虎堂。

    听到熟悉的风铃声,盘踞在梧桐里各个角落的黑虎堂帮众们,奔跑着从四面八方涌到车队后边,跟着车队往堂口行去。

    他们想要看一眼自家堂主。

    看一眼就好!

    风铃声,接着风,传遍了整个梧桐里。

    压抑了一个月的梧桐里,一下子就活过来了,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行至黑虎堂时,后边已经跟了两三百号黑虎堂的帮众。

    而且还不断有更多的帮众,从解牛街、波澜胡同、鞍马市场朝着黑虎堂奔来。

    昔日,刘五将黑虎堂交到张楚手中时。

    黑虎堂人不过两百。

    地盘也只有梧桐里这一处。

    是张楚,一手将黑虎堂扩张到现在一堂抵一帮的鼎盛局面!

    他才是黑虎堂的灵魂!

    只要他还在黑虎堂一天,他的影响力,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张楚从车厢里走出来,站在马车上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双目中忽然间有了些水汽。

    “参见堂主!”

    他一走出马车,数百条壮汉齐齐抱拳弯腰,放声高呼。

    张楚挥手:“兄弟们都起来罢!”

    数百帮众起身,静静的望着自家堂主。

    张楚也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矫情,踌躇了几息后,索性大笑道:“兄弟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改日我再请大家伙儿吃酒!”

    “哈哈哈,这可是您说的,可不能赖账!”

    “那我们可就等着您请我们吃酒了!”

    “对啊,堂主,您不是要纳妾了么,兄弟们眼巴巴的等了一个月,到现在还没见过两位大嫂呢……”

    几百号帮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应着张楚,一张张喜悦的笑脸,一声声畅快的笑声,令等候在堂口大门外的刘五,嫉妒得眼珠子发红!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

    张楚拍着胸脯大声道。

    一听到这句话,许多人都想起了步风,不由地齐声大笑。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第136章 一言堂(求月票)

    “五爷!这些时日麻烦您了!”

    张楚笑吟吟的上前朝刘五拱手。

    刘五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虎着脸说道:“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来了?”

    张楚只是笑,不答话。

    刘五也没真怪他的意思。

    事实上青龙帮的高层,对张楚把自己关在家里一个月,不肯出面重掌黑虎堂这种“不识大体”的行为,也是无奈居多,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成吧,黑虎堂完好不损的还给你了,我就先回总舵了。”

    “这么急?不再多坐一会儿?”

    刘五又没好气的爆了粗口,“还坐个屁,堂里这些小崽子,眼里只有你张血虎,哪还有我刘黑虎?”

    张楚笑道:“这您得换个角度想,弟兄们信我张楚、服我张楚,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堂主,但无论我张楚混成什么样儿,你刘五,永远都是我张楚的堂主!”

    刘五愣了愣,忽然畅快的大笑道:“老子早就说过,咱青龙帮这么多弟兄里,就数你小子说话最中听!”

    张楚笑着拱了拱手。

    刘五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行啦,堂中事务你扔了一个月,今天有得忙,就不用陪我老五瞎白话了,进去罢!”

    “大熊,代我送五爷回总舵!”

    “是,楚爷!”

    张楚站在堂口大门前,目送刘五的马车消失在长街的尽头后,转身走进堂口。

    等候在堂内的众多大哥见他进来,连忙起身,一起向张楚行礼道:“属下拜见堂主!”

    张楚扫视了一眼,忽然发现人群中多了几张生面孔。

    而韩擒虎以及他那四个心腹,俱不在场。

    张楚猛地一皱眉头,喝道:“韩擒虎呢?”

    一听他语气不善,堂内众多大哥无不是身躯一震,纷纷把头垂得低了,唯恐触了他的霉头。

    还是张猛见没人开口,大着胆子上前道:“禀堂主,半个月前,韩擒虎一干人等,向刘长老请求调任四海堂,刘长老准了……这五位兄弟,便是从四海堂调过来的。”

    张楚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转向人群中一脸茫然的李狗子,劈头盖脸的就骂道:“你这个副堂主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为何没向我禀报?”

    李狗子心头委屈,又不敢说。

    俺这一个月内光顾着在外边浪了,俺哪知道啊?

    张楚目光再度一转,落到那五张生面孔身上:“你们是何时入的我青龙帮?”

    听他发问,五人中一人上前行礼道:“禀堂主,属下等人是前年入得我青龙帮门墙,以前是跟赵堂主的。”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跟谁的!”

    张楚迈开大步向堂上走去,挡在他面前的诸位大哥宛如潮水般朝着两旁退去。

    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你们既于黑虎堂无寸功,就坐不得这堂中交椅,现在,给我出去,立刻把你们手头的地盘、生意、人手,交到堂口,许你们手下留三名弟兄,什么时候功劳够了,再来坐这堂中的交椅!”

    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堂下的五人,是可怜、弱小、又无助,还不敢说,只能朝张楚的背影一揖到底,黯然道:“是,堂主!”

    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

    可再不甘心他们又能怎么办?

    据理力争?

    别傻了!

    连他们四海堂两任堂主赵昌辉、步风,都不敢和张楚争锋相对,他们算什么?

    五人暗淡的退出黑虎堂堂口。

    张楚转身,目光如火炬般燎过堂下的众多大哥,沉声道:“从今往后,无论是谁,入我黑虎堂就必须守我黑虎堂的规矩,想要坐这堂中交椅,可以,拿功劳来换,拿不来,就算是请帮主亲自来说情,我张楚也不认!”

    堂下众多大哥闻声,纷纷行礼道:“是,堂主!”

    “都坐吧!”

    张楚伸手虚按,“我久未召集诸位议事,诸位就先给我说说你们上个月的情况吧。”

    众人看向李狗子:您是副堂主,您先说。

    李狗子把眼珠子一瞪,看了回去:老子没话说,再看老子,翻脸啊!

    众人惹不起这货,只好看向余二。

    余二无奈,只得站起来,抱拳道:“禀堂主,截至昨日,属下手下的弟兄已经重新招满四十人,正月间结余六百四十二两零八十七个大钱,账簿和银两,已携至堂口,请堂主查阅!”

    张楚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余二这一支人马,打理着余二自己,以及整个血刀队的地盘和生意,一个月上交六百多两银子,并不多。

    余二落座后,坐在李狗子对面的张猛不需要其他大哥挤兑,主动站了起来,朝张楚抱拳道:“禀堂主,截至昨日,属下这一支人马已扩充至六十四人,正月结余三千四百六十二两,账簿和银两,属下稍后便取来呈您查阅!”

    张楚点头道:“辛苦了,坐吧!”

    张猛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满意,喜滋滋的坐了下来……实话说,他打理的波澜胡同虽然是黑虎堂最赚钱的生意,但能赚到三千多两,他自己着实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禀堂主,属下手下弟兄已扩充至四十三人,上月结余一百两……”

    剩下的大哥们一位接一位的站起来,向张楚汇报工作。

    张楚根据他们各自的业绩,或点头,或开口说上一句“坐吧”。

    话不多,也未露什么喜怒之色,却已让汇报的大哥们,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待最后一位大哥汇报完工作后,张楚抬眼,淡淡的说道:“前行者当激流勇进、落后者当奋起直追,我虽不插手你们各自的地盘和生意,但你们平素作所作为,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心中也有数。”

    “勤奋者、适时会升迁,懒惰者、适时会贬斥,我黑虎堂弟兄四五百之众,而这堂中交椅不过双十,能者继续坐,无能者换人坐,想养老的,大可直接找我申请,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门路,这样还能不伤你我的情分。”

    “此次议事后,各自回去整顿人马,等我命令,我黑虎堂近期之内,或将有大动作”

    “李狗子、张猛、罗大山、余二留下,其余人等,可以回去了。”

第137章 局势

    诸位大哥一一向张楚行礼拜别后,或喜或忧的离开了堂口。

    堂内很快就只剩下张楚的几员心腹,恰好大熊送完刘五回来,也坐到了堂中。

    侯在门外的血衣队弟兄,送了茶进来,堂内的气氛慢慢缓和了许多。

    张楚慢悠悠的喝完半碗茶后,随手将茶碗放到案几上。

    他一放下茶碗,堂下的五人连忙跟着放下茶碗,凝神静气、正襟危坐。

    他们都感觉到,自家大佬这次出关后,越发的威严了。

    “骡子,查的怎样了?”

    张楚淡淡的问道。

    骡子听张楚点到自己,连忙起身,从衣襟内取出一张白纸,打开后呈到张楚面前。

    “禀堂主,这是属下走访了整个城西后,找画师画出的人像,拿给好几个人确认过,无误!”

    事实上,张楚并未吩咐过他该查什么。

    但有些事,不需要张楚吩咐,骡子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比如杀害梁无锋的那个凶手!

    张楚接过画像凝神细看。

    画像上是一个短须中年人,国字脸、悬胆鼻、星目剑眉,一纸画像便已透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此人左脸颊靠近颧骨处,有一道半手指长的疤痕,尤为醒目。

    有这种特征的人,应该不难查。

    “可查出此人的详细身份?”

    张楚随手将画像放到茶案上,淡淡的问道。

    骡子身躯微微一震,心虚的道:“还未查出。”

    张楚没有为难他。

    他知道,目前血影卫的消息渠道主要还在城西这一片儿,想要触及城西以外的地界,乃至江湖,还需要时间。

    “慢慢来,多花点心思,要钱要人,尽管来找我!”

    张楚勉励他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又问道:“八门帮和柴火帮,最近有什么动静?”

    骡子还未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躬身回报道:“回堂主,八门帮自正月伊始,就不断派人手进驻城北,据属下得到的消息,八门帮的乾舵和坤舵,已经在城北长乐坊插旗,不日或将与长乐帮大战!”

    张楚一手托起下巴,笑道:“这倒是个大新闻……那个长乐帮,也是靠赌发家的罢?”

    “是的,堂主,但长乐帮现在的主要进项,已不是赌档,而是私盐……整个锦天府的私盐,他长乐帮占了三成份子。”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张楚捏着下巴,轻笑道。

    位置不一样,眼界也不一样。

    他还是黑虎堂的白纸扇时,能接触到的最大人物,也就是总舵的高层大佬们,所以遇到事情,他只能根据一些零星的线索来推测。

    而现在他已是黑虎堂堂主,已经能接触到郡贼曹、郡兵曹这个层面的大人物,许多藏在水下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他去推测,直接就浮现在了他眼前。

    锦天府最大的人物,自然是那位郡守狄坚狄大人,他总览武定郡所有军政大事,在武定郡内,可谓是只手遮天!

    在这位狄大人之下,首屈一指的便是郡尉聂,他掌武定郡所有马兵,郡贼曹和郡兵曹,便是他手下两员大将。

    而那位分管刑狱的郡贼曹王大人,便是压在锦天府帮派界头上的一片天!

    锦天府内所有的帮派,都要向这位王大人纳贡!

    但这已经是老黄历了。

    新任的郡兵曹陆大人到任后,就一杠子插进了锦天府帮派界。

    八门帮,就是城西帮派界率先投入那位陆大人旗下的帮派势力。

    当初八门帮攻入四海堂,引发四海堂血战,背后就有这位陆大人的影子!

    那一战,青龙帮、八门帮两败俱伤、

    八门帮无力再跟青龙帮开战。

    而青龙帮也摄于那位陆大人的虎威,不得不向其妥协。

    陈刀、步风、韩擒虎等人入青龙帮,就是青龙帮向那位陆大人妥协的产物。

    所以张楚才说八门帮舍下老对手青龙帮,转而攻入城北,很有意思。

    因为这件事透露出了两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条,八门帮已经奈何不了青龙帮。

    这是应有之意。

    青龙帮自四海堂血战后,从总舵而下,全面大换血。

    三位老字号的堂主,全部退居总舵,新上位的三位堂主,无一不是血气方刚、好勇斗狠之辈!

    青龙帮的实力,不但已经恢复全盛,还有反超之势!

    特别是张楚的异军突起,将青龙帮和八门帮彻底拉开了距离。

    如今单单一个黑虎堂,就已经抵得上大半个八门帮!

    八门帮还拿什么跟青龙帮打?

    第二条,就是八门帮攻入城北的背后是更高层次的博弈。

    八门帮攻入城北,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那位郡兵曹陆大人,并不满足于只是在锦天府的帮派界掺一把沙子!

    他要更多!

    但他想要,并不代表郡贼曹王大人就愿意给!

    锦天府帮派界这块蛋糕有多大,张楚现在是深有体会……如今他黑虎堂一年的收益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两白银,整个锦天府帮派界每年的收益,至少也是二十万两起!

    这么大一块蛋糕,哪怕这背后还有来自更高层次的授意,但那位王大人只需从中吃上小小的一小口,就足够他吃得脑满肠肥!

    这么大的利益,那位郡贼曹王大人愿意放手才是怪事!

    一个想要。

    一个不愿意给。

    怎么办?

    各凭手段呗!

    而这二人的博弈,势必会将整个锦天府帮派界搅成一锅粥!

    不过,这也是张楚想要看到的!

    乱才好!

    乱,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

    ……

    张楚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柴火帮最近有什么动静儿么?”

    骡子先是摇头:“柴火帮一向老实,没什么动静儿。”

    他评价柴火帮“老实”,非常中肯。

    柴火帮,可以说是城西干净的帮派了。

    柴火帮的帮众,大多都是砍柴卖柴的淳朴下力汉子,他们一不欺行霸市,二不鱼肉百姓,只靠一把子力气过活。

    打柴胡同成立帮派,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血汗钱被帮派众人剥削。

    “对了!”

    张楚刚准备说话,骡子突然记起一事来,又道:“昨日,有兄弟禀报属下,说他在南城撞到步风私会许洪。”

    许洪,前斧头帮帮主,波澜胡同一战后,此人自知不敌张楚,率领残部弃下鞍马市场,投奔了柴火帮。

    张楚一直未腾出手,收拾此人。

第138章 不夜坊

    “步风私会许洪?还是在南城?”

    张楚凝眉,“确认过么?”

    骡子摇头:“未曾。”

    张楚捏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步风和许洪有联系,这在情理之中。

    前番斧头帮、兄弟会联手设计他,应该就有步风在其中穿针引线。

    不然,兄弟会的人,怎么能在牛羊市场抓人?

    但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许洪不过是一介丧家之犬,步风再跟他保持联系,能得到什么好处?

    以步风的智商和情商,张楚不认为他能做出放长线、钓大鱼,或烧冷灶这种高端操作。

    必然是有利可图,步风才会去见他!

    “有利可图。”

    张楚低声念叨了两遍,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急声问道:“柴火帮的帮主是谁?”

    骡子赶紧回道:“丁立。”

    张楚:“丁立最近有没有遇上什么难事儿?”

    骡子不解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比如他有没有生病,或者他的儿子、老父亲有没有生病?”

    骡子想了想,笃定的摇头:“没有,丁立龙精虎猛,正月间还娶了一房小老婆,他爹娘早就死了,儿子也刚学会走路……”

    他这些时日天天盯着八门帮和柴火帮,对这些信息可谓是了如指掌。

    张楚一拍扶手,笃定的道:“那就是许洪想与步风联手,做掉丁立,鸠占鹊巢!”

    “想办法,把这二人于南城私会之事捅给丁立,先看他如何应对!你持续跟进,有异动立刻禀报我!”

    骡子一揖到底,恭声道:“是,堂主!”

    张楚一摆手,“坐吧!”

    顿了顿,他目光一转,落到了余二身上:“老二,老牛他们的工程进度如何了?”

    余二连忙站起来,一揖到底,“禀堂主,一期的三栋阁楼已完工,二期的三栋阁楼,也开始打地基了。”

    “第二期已经开始了?”

    张楚笑道:“做得不错,这事儿你是上了心的。”

    见他终于露了笑脸,余二心头一松,连声道:“您一再嘱咐,属下不敢不上心。”

    张楚点头道:“坐吧……猛子,波澜胡同上规模的(妓)院,有几家?”

    张猛站起来,抱拳道:“堂主,有六家。”

    “这么多?”

    张楚惊讶的说道。

    波澜胡同虽然是他的地盘,但他还真没仔细转过。

    张猛一脸**的笑道:“这还只是上了规模的,那些弄了几个暗娼就开门做生意的草台班子,属下都没算。”

    张楚两根修长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扶手,“我想把这六家上了规模的(妓)院整合成三家,搬到梧桐里来,你觉得她们愿不愿意来?”

    张猛没问为什么,直接闷头思考如何执行。

    片刻后,他才小声道:“有难度,那些老鸨子在波澜胡同做生意都做顺了,都有各自的熟客,只怕不太愿意搬到梧桐里来。”

    张楚不意外,又问道:“你现在从她们头上抽几成皮肉钱?”

    张猛:“七成……您说过,要尊重他们的劳动成果嘛,以前成大方都抽八成的!”

    张楚额头不由的浮起了几条黑线,心道果然是封建社会,这特么也太狠了!

    “五成!”

    “只要她们愿意来梧桐里扎根,以后她们的所有收入,我们只抽五成,我还免费借她们场地开门做生意!”

    张猛吃了一惊,垮着脸叫屈道:“堂主,五成也太少了吧?这一行可没这么做生意的!”

    “你懂个屁!”

    张楚笑骂了一句,末了收起笑容,沉声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之后,跟她们好好商量,愿意来的,我张楚肯定不让她吃亏,敢不识抬举的……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张猛一抱拳,阴狠的笑道:“明白,您瞧好儿吧。”

    张楚微微点头,“我等你回信儿!”

    “是,堂主!”

    张楚很清楚自己这几句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他不是搞慈善的太平绅士。

    他是混帮派的帮派大哥,他手下还有四五百号弟兄跟着他吃饭讨生活。

    他不可能为了做好人,就让自己手下的弟兄去喝西北风。

    而且他已经让步了。

    两成利,以张猛正月间三千两的结余来算,两成利就是好几百两银子!

    “赌档的生意,你还没丢吧?”

    “回堂主,没有!”

    “没丢就好,多花点心思,把赌档生意也做起来,等二期的三栋楼修好了,我就拨给你开赌档!”

    张猛喜道:“那敢情好!”

    张楚朝他按了按手,示意他做下,目光又看向余二:“老二,后边你去物色几个手艺上得了台面的厨子,拢到手下,我后边有用!”

    余二:“是,属下回去了,就派人去找。”

    张楚点头:“回去了,给老牛打个招呼,让他在那条的街口竖一座牌楼,那条街以后就叫……不夜坊!”

    是的,他就是要打造一条集吃喝(嫖)赌于一体的一条龙商业街!

    ……

    马车,在暮色中缓缓驶向张府。

    张楚没上车,在血衣队的簇拥下,和李狗子并肩慢悠悠的往家走。

    他有日子没和李狗子一起这么溜溜达达的回家了。

    “狗子,你的血刀队现在怎么样?”

    张楚问道。

    他问得随意,李狗子回答得也随意:“嗨,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张楚听着他满不在乎的语气,想不定又嘱咐道:“你可别松懈,后边我们一旦跟其他帮派开战,你血刀队可是要作为我们黑虎堂的前锋,冲在最前头的!”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就俺手底下那些杀材,要说让他们去做生意,那肯定全是赔钱货,但要说让他们去砍人,那绝对个个都是一把好手儿。”

    这厮很有底气。

    但张楚是信的。

    不过很显然,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我知道,但不能每次跟其他帮派开战,你血刀队就死上一大茬儿人吧?谁都是爹妈养的,咱们这些做大哥的,不能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命啊!”

    他说得语重心长,没想到李狗子却是一撇嘴,反倒数落起他来:“您呐,就是太心软,成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您累不累啊?”

    “要俺说,无论是谁,既然吃了这碗饭,那就是生死有命,自己学艺不精干不过别人,死了也活该,谁也怨不着!”

    “还有,就说您下午和猛子商量的那破事儿,俺当时是顾着您的面儿没插嘴,要俺说,屁大点事儿还跟她们讲个鸡毛条件,直接提把刀过去,架她们脖子,敢不听话就一刀砍死,俺还不信了,有脑袋比刀子还硬的人!”

    整个黑虎堂,也就李狗子现在还敢跟张楚这么说话。

    当然,也只有他一个人跟张楚这么说话。

    其他大哥谁要敢这么跟张楚说话,李狗子顺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

    他是真拿张楚当亲哥待的。

    张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行啊狗爷,抖起来了,现在都敢教训起我来了!”

    飘得连自己姓啥都忘了的李狗子,顿时一个激灵,捂住后脑勺就往旁边一蹦,急声道:“好汉动口不动手!”

    “是吗?老子只听说过能动手,就尽量别瞎比比……滚过来!”

    李狗子磨磨蹭蹭的走到张楚身边,双手还紧紧的捂着后脑勺。

    张楚抬腿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然后虎着脸喝道:“老子耐着性子跟你讲道理,你非要跟老子犟嘴,行吧,那老子也就不跟你讲道理了!”

    “给老子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和你的血刀队,每天鸡叫起身,在张府外集合点卯,人齐后出城,围着锦天府跑两圈,跑完了,回来,每人给我劈三百刀,任何人少一刀,你们整个血刀队就一起挨饿!”

    “特别是你李狗子,其他人劈三百刀,你给我劈一千刀,少一刀,你能吃到一口饭就算我张楚输!”

    “还有,老子再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要还进不了九品,你就别当什么血刀队大哥了,来给老子当刀桩子吧,陪我练刀,什么时候进了九品,什么时候再回血刀队当大哥!”

    “老子说话算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要头铁,尽管来试!”

    “老子还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李狗子了!”

    李狗子不装比了。

    他一脸痴呆的盯着张楚猛看,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嗷”的一嗓子就扑倒在张楚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哀嚎。

    “楚爷、堂主,亲哥!您就饶了俺吧,锦天府这么大,一圈没有一个时辰跑不下来,两圈,俺会跑死的,俺还想看着俺妹嫁进老张家呢……”

    又是卖惨、又是大打亲情牌,这一刻的李狗子,巧舌如簧!

    张楚嫌恶的一脚踢开他,恶声恶气道:“放心,你要真跑死了,你妹老子会帮你养大,不会少她吃,也不会短她穿!”

    说着,他猛的一抬头,看向周围那些偷笑的血衣队弟兄,没好气儿的喝道:“你们也别瑟,从明天开始,血衣队三班倒,每天只留十人,五人看家、五人跟着我,其他人,全特么滚去跟血刀队一起训练……大熊,你每天跟着他们一起跑,亲自监督!”

    大熊的脸色一下子就苦了下去。

    我没笑啊!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一起训练啊?

    无妄之灾啊!

    他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偷笑的几名弟兄,硬着头皮抱拳道:“是,楚爷!”

    李狗子一听,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小心思瞬间熄灭,彻底绝望了。

    大熊他还能不知道?

    那向来都是自家大佬问什么,他答什么,指望他为自己作弊,还不如指望自家大佬明天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更靠谱。

第139章 普通的清晨(月票加更)

    东边第一缕晨曦散落大地。

    精准的生物钟将张楚从睡梦中唤醒。

    他一睁开眼,就见到一身月白里衣的知秋,坐在梳妆台前的软榻上,背着他对镜梳妆。

    窈窕修长的腰肢,在烛光的照射下,就像猫咪粉嫩嫩、肉嘟嘟的小爪子一样,轻轻拨动着张楚的心弦。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赤着脚慢慢走到知秋的身后,张开双臂从她身后搂住她。

    “老爷,早啊!”

    知秋望着铜镜中良人英武的面容,明媚的大眼睛慢慢弯成了月牙。

    有人说,人的语言和表情是最容易骗人的,唯有眼神很难骗人。

    能用眼神骗人的,都是影帝。

    从知秋看张楚的眼神中,能看出她真是爱煞了张楚。

    张楚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脸颊倚着她的脸颊,闭着眼睛,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花香,朦胧的问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知秋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肤如凝脂的皓腕上,满绿的翡翠镯子荡漾着莹润的水头儿,“您忘记了?大熊哥今天早上要和狗哥去跑步,不能伺候您洗漱过早了?昨儿个吃晚饭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妾身一定要早起身伺候您洗漱过早。”

    “这个大熊。”

    张楚没睁开眼睛,不清不楚的嘟囔道:“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知秋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左脸,一边用自己微冷的脸蛋去蹭他的右脸,仿佛是想蹭走张楚脸上最后一丝儿被窝儿的暖意。

    “伺候您洗漱,本就是妾身和妹妹的本份,您再宠着妾身,妾身会变懒的。”

    她柔声柔气儿的细语道。

    “哼。”

    张楚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双臂紧了紧知秋的腰肢,又有睡过去的意思。

    知秋抓着梳妆台,一动不动的任他搂着自己,秋水一般的眸子,痴痴的望着镜子里的一对人儿,像是总也看不够。

    怎么可能看得够。

    她还要看一辈子呢……

    “啪嗒。”

    门开了,穿了一身果绿色小留仙裙的夏桃,端着一盆热水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老爷,姐姐,起床啦!”

    开门声一响,张楚一下子就醒了。

    知秋遗憾的扭头瞪了一眼妹妹,微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敲门、要敲门,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哦哦哦……”

    夏桃点头如捣蒜的倒退出房间,用脚尖勾上房门。

    “咚咚咚……老爷、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她双手端着水盆。

    张楚听敲门声响起的位置……这个傻丫头是用脑门儿撞的门。

    “噗!”

    张楚没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进来吧、进来吧!”

    他怕再不让这个傻丫头进来,她会把自己的脑门磕出血。

    “那我进来啦!”

    “啪嗒!”

    夏桃又“闯”开房门冲了进来。

    知秋轻叹了一口气,无力的道:“桃子,门和你有仇吗?”

    “没有呀!”

    夏桃奇怪的看着姐姐,“我又没惹门,怎么会有仇?”

    知秋捂脸。

    击败她的不是天真,而是无邪。

    张楚:“好了好了,知秋你就别说夏桃了,她就这么个小孩子心性……嗯,也挺好的!”

    这姐妹俩是双胞胎,知秋比夏桃大不了几分钟,姐妹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但只要熟悉这姐妹俩的人,只要一眼,就能认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装都装不了。

    知秋沉静、温婉,极有主见,而且骨子里有一股野草般的韧劲儿!

    而夏桃天真、跳脱,极其依赖姐姐知秋,且怂得一匹,被府里的下人们欺负了都不敢吱声。

    也正是因为这姐妹二人性格上的差异,以致张楚迟迟未享受齐人之福……张楚对夏桃下不去手。

    不管别人说什么萝莉清音柔体易推倒,反正他对萝莉无爱。

    他就喜欢御姐!

    “老爷,您就惯着她吧!”

    知秋无力的对张楚嗔道。

    “在这家我都不惯着她,谁还惯着她?”

    张楚接过夏桃递过来的棉巾,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嗯,手感真好!

    ……

    知秋陪着张楚吃早点。

    软糯清香的绿豆粥,配上馅儿大皮儿薄、咬一口“吱吱”冒油的大肉包子,还有两碟解腻、爽口的咸菜。

    很适合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不过张楚吃得并不享受。

    他如今口腹之欲极淡……任谁像他这样,每天都要将数十斤、乃至上百斤的高热量食材,胡乱塞进肚皮里,进食,都会成为一种和呼吸一样维持生命的手段。

    除开太过于清新、或者太过于污浊的空气之外,人能品尝出每一口空气的味道么?

    不能!

    张楚现在也是。

    除了太好吃,或者非常难吃的食物,其他食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当张楚拿起第二十个包子时,一名血衣卫的弟兄躬身进来,行礼道:“楚爷,请问您上午去堂口么?”

    以前大熊和张楚一起吃完早饭后,也都会问他这么一句话。

    因为血衣队必须要根据他的行程,来安排马车、兵器和人手。

    “是大柱儿啊,今天是你带队执勤?”

    张楚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笑着招手道:“过早没有,坐下来一起吃点!”

    恰好知秋已经吃好了,张楚就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知秋会意,起身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张楚和大柱儿……爷们儿之间谈话,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场,总有几分不方便。

    大柱儿也没和张楚客气,向他道了一声谢后,坐到了饭桌前自己拿碗盛粥。

    做人总是需要几分运气的。

    大柱儿最近的运气就很不错。

    血衣队作为张楚最亲近的心腹下属,每日跟着他进进出出,是最得他看重,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一支人马。

    像大熊和骡子,那都是被张楚硬生生按到大哥位置上的,他们俩不愿意坐,他还不高兴!

    但现在血衣队的人多了,张楚又忙,难免就会有看谁都眼熟,却又看谁都记不起名字的尴尬。

    大柱儿幸运,就幸运在上次他骑马在锦天府和金田县之间狂奔了四五个时辰,让张楚记住了他。

    张楚的心腹们都知道,只要能让他记住,离上位就不远了。

    果不其然,大柱儿落座后一个大肉包子都还没吃,就听到自家堂主说道:“大柱儿啊,我们黑虎堂最近又空出了几个位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140章 打点

    “没想法。”

    “血衣队挺好的。”

    “您甭考虑我。”

    熟悉的拒绝三连。

    张楚脑仁隐隐作痛。

    他觉得血衣队的风气不好,很不好!

    一个个都缺心眼,宁可在他身边牵马坠蹬也不愿意下去做大哥。

    咋的?

    堂口里的交椅长钉子?扎屁股啊?

    还是离了他张楚就会被人砍死?

    张楚想骂他两句。

    但又到自己现在是堂主,得矜持。

    大柱儿也不是大熊和骡子,还不够资格让他张楚勉强他下去当大哥。

    他闭口不言,继续吃早饭。

    大柱儿也不觉得可惜。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做第二个余二。

    他要做第二个李狗子!

    ……

    用过早饭。

    张楚换上了一袭黑底玄领的广袖曲裾,腰间配了一块饕餮纹羊脂玉佩,在五名血衣队弟兄的簇拥下登上了马车。

    大柱儿按着腰刀走到车窗旁,低声请示道:“楚爷,去堂口吗?”

    张楚:“不去堂口,去郡衙!”

    “是,楚爷!”

    “去郡衙!”

    “是!”

    赶车的血衣队弟兄挽了一个鞭花,驱赶着健马往梧桐里外行去。

    ……

    郡衙坐落于锦天府城中心。

    数丈宽的二十一阶步梯之上,一座三层高的赤色方正大殿巍然耸立,飞檐斗拱、堂皇大气,肃杀之气甚浓。

    步梯左右,两头足有马头高的独角獬豸雕像,张牙舞爪的目视着前方过往的每一个行人,为肃杀的郡衙更添了几分不可冒犯的威严!

    这里,便是锦天府,乃至整个武定郡的最高权力中心!

    上至郡守狄坚狄大人,下至秦振纲这样的小捕头,皆在此处办公。

    张楚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刚至郡衙,就见大批画押点卯的官吏,结伴从郡衙内走出来。

    他将马车停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一身皂衣赤帻,左挎刀、右悬绳的秦振纲,领着他手下那几个小捕快从郡衙内走了出来。

    他走下马车,双手拢在袖子里,静静的站在街边等候。

    秦振纲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行来,远远的望见张楚,他惊讶的一拱手,长声道:“张老弟?少见、少见啊!”

    张楚拱手还礼,“秦老哥,近来可好?”

    “托老弟的洪福,一切安好!”

    秦振纲加快了步伐,边走边笑道:“老弟堂务缠身,今日怎有空来郡衙?”

    张楚笑着点头道:“这不是许久未见老哥,特地来瞧瞧你嘛!”

    “哈,老哥没白交你这兄弟!”

    秦振纲亲热的一拍张楚的肩头,问道:“过早没有?这附近有一家早点摊子,豆汁儿做得特地道,一起过去吃两口?”

    “没呢!”

    张楚仿佛是忘记了他两刻钟前才吃进肚子里的那二十多个包子,笑眯眯的道:“不过小弟今儿个出门可没带银钱,只有老哥你请客了!”

    “嗨,这也算个事儿?”

    秦振纲拉住张楚的胳膊就走,边走边豪气的说:“你要说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老哥这点微薄俸禄请不你楚爷,但吃两口豆汁儿,老弟只管放开了吃,管饱儿!”

    张楚从善如流,“那敢情好!”

    ……

    路边摊,也没个雅间什么的。

    但五名挎刀的血衣队兄弟,和五名挎刀的捕快往摊子里一坐,摊子里过早的平头老百姓们自然也就三口当做一口吃,匆忙吃完就结账离开了摊子。

    五名血衣队弟兄和五名捕快很有眼力劲儿的坐到周围,给张楚和秦振纲隔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摊子的老板战战兢兢的端了两碗豆汁儿,送到张楚和秦振纲面前。

    张楚端起来喝了一口,嗯,味道很怪,有一股子泔水似的馊味儿,还有点臭……和好喝完全沾不上边儿。

    秦振纲见他喝了一口就不肯动了,哈哈笑道:“怎么样?喝不惯吧?”

    他自己倒是喝得很起劲儿。

    张楚笑了笑,顺手将面前的豆汁儿扫到了一边,轻笑道:“是有点喝不惯……老哥,小弟这次来找你,是有一件正事儿想和老哥商量。”

    “说吧,你我兄弟,不必遮遮掩掩的!”

    秦振纲爽朗一笑,很是大气的说道。

    都是聪明人,他能不知道张楚过来找他是有事?

    他不怕张楚来找他。

    他就怕张楚不找他。

    因为只有张楚有事儿找他,他才有钱赚。

    这就和打开门做生意,顾客上门是一个道理。

    “记得先前听老哥说过,梧桐里那一块儿,现在是属于三不管地带吧?”

    张楚问道。

    秦振纲喝了一口豆汁儿,点头道:“是啊……嗯,老哥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梧桐里有多穷,老弟你比谁都明白,费力不讨好不说,还不挣钱,谁愿意去管啊?我们郡衙的上官们,都拿梧桐里当眼药,教那些愣头青怎么做人呢!”

    张楚笑了笑。

    梧桐里什么情况,他当然比谁都清楚。

    但那是以前的梧桐里。

    以后的梧桐里,将是城西最繁华的地方!

    没有之一!

    “那小弟送老哥一条财路,老哥要不要?”

    “财路?”

    秦振纲来了兴趣,“什么财路?”

    张楚:“梧桐里现在不是没人管么?老哥你去接下来,从下个月起,我每个月送老哥五十两茶水钱。”

    秦振纲听到“五十两”,眼神一亮,然后马上又暗淡了下来。

    他放下豆汁儿,摸了摸唇边的短须,踌躇道:“老弟,天上不会掉炊饼,你这,是有什么事儿要老哥办吧?”

    他以为,张楚这是借故给他送钱,想让他去办其他事。

    “老哥想岔了。”

    张楚笑道:“实话跟老哥说吧,我的梧桐里,马上就要开始赚钱了,郡衙迟早都会派人去管梧桐里,但官面儿上的人,小弟也就和老哥最熟,与其便宜其他人,还不如让老哥你来挣这个钱!”

    秦振纲有几分怀疑:“赚钱?梧桐里能赚什么钱?”

    “波澜胡同老哥知道吧?”

    张楚慢悠悠的问道。

    秦振纲想也不想的回道:“在城西这片儿混饭吃的,谁不知道波澜胡同?”

    张楚:“我准备把波澜胡同搬进梧桐里!”

    秦振纲愣了愣,末了惊叹的朝张楚竖起一个大拇指:“大手笔啊老弟!”

    无论把波澜胡同搬进梧桐里是赚钱还是赔钱,这都是大手笔。

    没毛病!

    张楚:“所以,梧桐里肯定会繁荣起来,到时候郡衙不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对梧桐里不闻不问,你说到时候郡衙要是派一个不懂事儿的愣头青过去,那不是给我添堵吗?”

    秦振纲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老弟既然看得上老哥,给老哥脸面,老哥肯定兜着,待会儿老哥就去找上官说这个事儿去!”

    白拿钱的事儿,傻子才不干!

    “老哥不用着急,梧桐里是我的,我不点头,谁去都站不住脚!”

    张楚笑呵呵的说道,语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强大的自信,“有些事情,我得先跟老哥商量好,老哥觉得没问题,咱们再作决定。”

    “老弟尽管说,只要老哥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等的就是老哥这句话……第一点,老哥去梧桐里,我肯定是双手欢迎,但去了,就一定要站住喽,别过去我哥俩还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上边就把你弄走,换一个愣头青来梧桐里指手画脚,这么搞,你不爽,我也麻烦!”

    秦振纲思索着点头道:“老弟说得在理,不过老哥在郡衙厮混一二十年也不是白给的,只要老弟的弟兄们不给老哥添乱,就没人能挤走老哥!”

    “这一点老哥不用担心,梧桐里我说了算,你过去了,每天只需要喝喝茶、逛逛街,要有兴趣,找几个娘们儿玩一玩也是小事一桩!”

    说到这里,张楚和秦振纲都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第二点,我想要开放梧桐里的宵禁……当然,不是正大光明的开放,只是想请巡夜的弟兄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还请老哥务必替小弟疏通一下!”

    他说得轻巧,只当这是一件小事儿。

    没成想秦振纲听了,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老弟,不是老哥推脱,但开放宵禁这事儿,真的是极为麻烦。”

    “哦?”

    张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个麻烦法儿?”

    秦振纲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宵禁这事儿,不单是归我们管,城卫军也有权管辖,所以,光老哥这边去疏通没用,城卫军那边,老弟也得想办法去打点。”

    “城卫军?”

    张楚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的确很麻烦。

    简而言之,秦振纲他们这一系的官吏,是归那位郡贼曹王大人管,而城卫军,乃是郡兵曹陆大人的人马。

    那两位现在只怕都憋着劲儿准备斗法呢,怎么可能让张楚,一人踏两条船?

    但开放宵禁,是不夜坊规划的重中之重,这一点若是做不到,不夜坊的经济效益,至少要打个对折!

    也不怪他以前不重视这件事。

    现在是和平时期,宵禁制度虽然一直都在执行,但管制力度极小,像他黑虎堂的弟兄,长期晚上喝醉了酒满街乱窜,也没见谁出来管过他们。

    “城卫军那边,小弟自会想办法去疏通,老哥你只管把这边搞好……放心,该有的孝敬,小弟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秦振纲松了一口气儿,点头道:“没问题。”

第141章 再至梁宅

    马车平稳的驶向梧桐里。

    张楚坐在马车里,思索着该如何摆平城卫军。

    他在不夜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了,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城卫军就罢手!

    “大柱儿!”

    “楚爷。”

    “传骡子……算了!”

    张楚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觉得这么点事儿就让骡子亲自跑一趟,有点太不拿村长当干部了。

    他弯腰从马车的座椅下取出纸张和炭笔,“唰唰唰”写下一行字,用信封装好,递出车窗,“派个弟兄,立刻把信送到骡子手上。”

    “是,楚爷!”

    车窗外的大柱儿双手接过信封,转身就安排了一名弟兄去送信。

    马车驶入城西,很快就到了牛羊市场。

    张楚端坐在密闭的车厢里,不知道是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的牛屎羊屎味儿,还是心有所感,他忽然撩起窗帘望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望见了通往梁宅的岔路。

    他心下一转,轻声道:“转向,去梁宅。”

    大柱儿担忧的看了一眼车厢,想劝自家堂主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儿又不敢说出口,只得朝驾车的弟兄一挥手,指挥马车向梁宅驶去。

    ……

    “吱呀。”

    张楚轻轻推开梁宅的大门,走了进去。

    绕过玄关。

    熟悉的庭院映入眼帘。

    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破败。

    只见庭院里的桂花树,已经开始长叶子了,嫩嫩绿绿的,很有春天的味道。

    青石地板也洒扫得干干净净,看不见任何的废屑,墙角砖缝里也没有青苔或杂草。

    朱红色的客厅门窗也擦洗得反光,没有半分灰尘沉积……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仿佛下一秒钟,小老头就会支着拐杖走出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楚鼻头一酸,眼中浮起丝丝水雾。

    小老头死的太惨了。

    惨得他完全无法释怀……

    他也不习惯,来了牛羊市场,却无法找他老人家拌两句嘴。

    在这座宅院之外。

    他是很多人的大哥。

    他是几个人的手下。

    他是两个人的丈夫。

    他们信任他、依赖他、尊敬他。

    他得端着、他得绷着、他得稳着。

    哪怕刀子都劈到他门面了,他都不能露出一丝怯意!

    唯有当着小老头的面。

    他还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耍贱、耍赖……

    连他娘,他都有太多太多的东西瞒着。

    现在,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人,没了。

    当一个人最后的依靠都失去时,他便开始长大。

    “楚爷,这座宅子是知秋嫂子在打扫,她每过两天就会过来一次,还不让弟兄们告诉您。”

    “她说您是个念感情的人,万一哪天过来,见到这间宅子荒了,心里肯定会很难受……”

    大柱儿站在张楚背后,低低的说道。

    张楚的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他没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出去候着,我不叫人,谁也不许进来。”

    “是,楚爷。”

    大柱儿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大门。

    张楚在院子前站了很久。

    好半晌后,他才慢慢走到梅花阵下,轻轻一纵身,跃上了梅花桩。

    他扎起马步,体内平缓运行的磅礴血气,霎时间就沸腾起来。

    他慢慢的闭上双眼,耳边似乎又回荡起小老头苍老的声音。

    “噤声,平复气息,不可乱。”

    “武道三境九流。”

    “力士境,筋骨健,气血如山,龙虎相济足!”

    “气海境,气如海,万邪不侵,只手断江河!”

    “飞天境,意通天,浩然长存,永恒一念间!”

    “力士境!”

    “九流练肌、累明劲,凝力如锥、凿穿金石!”

    “八流练髓、掌暗劲,百炼精铁,化柔绕指!”

    “七流练腑,融化劲,明暗交汇,刚柔并济!”

    ……

    严格意义上来讲,张楚的《金衣功》踏入第三层境界之时,便已经练肌大成。

    九品练肌,练的是肌肉对血气的容纳。

    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那就是通过特殊的锻炼方式,不断增加单个肌肉细胞容纳血气的数量。

    道理就跟煮饭一样。

    明明只有一碗米,加上水,再经过高温,却能煮出三碗饭。

    米粒的数量没有增加,增加的,是米粒的质量和体积。

    人的细胞就和米粒一样。

    每个人的肌肉细胞数量,其实都大同小异。

    之所以健美先生的肌肉会很大块,而不经常锻炼的人,肌肉却几乎看不出来,不是因为健美先生的肌肉细胞比较多,而是他的肌肉细胞吸收了足够的营养之后……膨胀了。

    肌肉越强健的人,绝对力量越强。

    同理。

    肌肉蕴含血气越多的人,绝对力量越强!

    张楚全身的肌肉,早就在练《金衣功》时,在不断以血气辅助肌肉,抵抗铁砂高温的过程中,被血气冲刷得已经达到了九品的极限。

    毕竟《金衣功》的本质,其实就是辅助武者练肌……刀枪不入的特效,才是附属的。

    而张楚之所以在《金衣功》大成之时就踏入八品,是因为他的血气总量还不够。

    他浑身的肌肉,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最大的血气承受量。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

    二十多个大肉包子所化的热流,因为张楚自身的血气处在巅峰状态,而沉积在他的四肢百骸中。

    此刻张楚一运转桩功,血气自然开始消耗。

    他如今的筋骨,已经被桩功打熬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继续练桩功收获也极小,消耗也极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放弃以桩功替代睡眠。

    真的不是贪恋和知秋的那点鱼水之欢。

    真的,一定要相信张楚。

    此刻血气一消耗,沉积在他体内的热流,就争前恐后的补充到血气里。

    如此一来,他的血气不但没有因为消耗而减少。

    反倒补充得太多,而不断攀向更高的高峰。

    这本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流鼻血。

    意外就意外在,张楚思及梁重霄时,回想起了梁重霄对他的教导。

第142章 入八品

    张楚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早就过了必须依靠观想法来催动血气运转的段位了。

    所以他体内的血气一开始膨胀,他就察觉到了。

    武者对自身血气的感应,是极其敏锐的。

    他准备收了桩功。

    但很快他就发现,血气膨胀之后,身体竟然没有肿胀感。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他体内的血气,远远还没有达到上限!

    他索性就放弃了收功的想法,任其发展。

    反正顶多不过是流鼻血而已……

    “明劲。”

    “暗劲。”

    张楚回忆着小老头的教导,思索着这两种力道的区别。

    依照小老头的说法,明劲和暗劲,应该是一刚一柔两种截然不同的运劲方式。

    张楚用他那贫瘠的科学知识来理解,觉得明劲应该就是大动作产生的惯性力,或者说是加速度。

    例如同等体重、同等力量的两个人,一个原地不动,一个以博尔特创世界记录的速度撞上去,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撞飞。

    而暗劲,则是小动作控制某个部位短暂爆发绝对力量。

    感觉有点像用手榴弹,拔下拉环儿随手扔出去,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然后……嘭!

    嗯,这已经不是物理知识了,而是化学知识。

    一明一暗!

    一刚一柔!

    一动一静!

    “如果说,明劲讲究的是一个‘冲’字儿。”

    张楚若有所思的道:“那暗劲讲究的则是一个‘爆’字儿!”

    “但九品就已经能将全身力道凝聚于一点,一拳轰出……要怎样才能一拳打出爆炸性的伤害呢?”

    “爆……”

    张楚在心头反反复复的咀嚼这个字儿。

    这个时候,他特别想念小老头。

    若他老人家还在,或许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便能一脚跨过八品的门槛。

    他生长的那个世界,很多人学生时代都听过这样一句名言:天才,是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灵感。

    许多人在听到、看到这句话后,都如获至宝,甚至奉为人生座右铭。

    然而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句名言后边,还有半句话,这半句,才是这句名言的精髓所在。

    “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九十九分的汗水更重要。”

    张楚现在就是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就差那百分之一的灵感。

    “爆……”

    “火药爆炸来源于一系列我不知道的化学反应。”

    “力量要爆炸,显然不可能有火药爆炸那么复杂,血气也模拟不出那么复杂的化学反应。”

    “难道是……压缩?”

    “将大量的血气压缩成一点,一次性释放出去?”

    “这是脱离了肢体,纯粹的血气超控技巧?”

    书到用时方恨少。

    张楚绞尽脑汁的思考了半天,才得出了这么一个不知是对还是错的结论。

    “先试试再说吧!”

    适时,沉积在他体内的热流全部转化成血气,张楚终于感受到体内有一丝丝肿胀感……就好像吃撑了一样。

    他纵身跃下梅花阵,立于一根梅花桩前,伸出一只砂锅大的拳头,大量无处安放的血气在他的调动下,争先恐后的向他的拳头汇聚。

    拳头迅速传来肿胀感。

    他强忍住一拳轰出去的冲动,继续调动更多的血气涌入拳头。

    含而不发!

    如同羽箭搭上弓弦,不断的拉弓,再拉弓!

    弓弦已绷到极致、弓臂已“吱吱”作响!

    直到他感到即将压不住了,他才终于罢手,慢慢的将拳锋抵住梅花桩,轻轻一震。

    澎湃的血气喷涌而出!

    “嘭!”

    一声巨响,人头粗的木桩当场崩裂成两段,一节木头高高扬起,落到庭院中间!

    路子对了!

    “这种感觉……”

    张楚品味着刚才血气陡然喷薄而出的感觉,身体一翻,就地打起了黑虎拳。

    黑虎拳招式古拙、势大力沉,最是刚猛。

    然而此刻黑虎拳在他手中打出来,却好似弱风抚柳,轻飘飘的不着半分力道,且速度极慢。

    但诡异的是,他的拳脚明明是轻飘飘的落到了木桩上,却打得深埋进地底的粗大梅花桩一阵阵剧烈的震动,连夯实的黄泥地面都裂开了。

    却是张楚不再追求一次性轰出太多的血气,转而压缩成小股的血气,反复把握方才血气喷涌时那种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的爆炸感。

    只是黑虎拳毕竟是一路刚猛的拳法,他此刻以这种阴柔的打法来打,总觉得十分别扭,很难把握住刚才那种爆炸感!

    他心头念头一转,手下的黑虎拳一收,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路拳法。

    一路在华夏国民度极高,无论男女老少,哪怕没学过,也肯定会一两手的拳法:太极拳!

    张楚也没学过太极拳。

    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况且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太极拳拳谱,只需要几式散招,来助他把握暗劲的感觉。

    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右揽雀尾。

    再接野马分鬃、白鹤亮翅、右揽雀尾……

    他也不管连贯不连贯,就紧扣着这三式他记得的散招反复演练。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如潮涨潮落、云卷云舒,透露出一股风轻云淡之意。

    他的确没学过太极拳,但以他现在的武学造诣,哪怕是初学乍练,也不会比那些沉浸太极拳数十年的现代太极拳师差!

    如果以实战才是检验武学高低的唯一标准来论,一百个太极拳师,现在也打不过他一只手!

    和他轻飘飘的拳脚截然相反的是,他体内的血气激荡如山洪暴发,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凶猛过一浪。

    在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不用去刻意压缩血气,血气流转到他手脚的时候,就已经足够雄浑、凝练。

    一刻钟后,他福至心灵,身形一跃而起,轻飘飘的一掌拍在一根梅花桩上。

    “嘭。”

    一声巨响。

    梅花桩好似爆竹一般,陡然炸成了漫天木屑。

    张楚稳稳落地,看了一眼只剩他腰身高的梅花桩,感受着手骨触电般的酥麻之意,久久无语。

    半晌,他忽而转身,面对客厅跪倒在地,叩首道:“弟子谢师傅指点。”

    大离启明十五年,二月初九。

    张楚二十二岁,入八品!

第143章 此路不通

    翌日。

    骡子至堂口,拜见张楚。

    “楚爷,这就是城卫军西门守将程璋的资料。”

    他双手将一摞文书呈给张楚。

    张楚接过文书看了一眼,随手放到手边的茶案上,笑道:“怎么?一夜没睡?”

    骡子揉了揉熊猫眼,打着哈欠道:“眯瞪了一会儿。”

    张楚:“还是血气不足啊,你血影卫的工作是要抓紧,但你的武道修行也别丢了……要不,后边你血影卫就搬到堂口来吧,没事儿的时候,我还能助你练练桩功。”

    骡子有些意动,但认真思忖了一会后,又遗憾的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血影卫里许多弟兄都见不得光,堂口这边人多眼杂,不适合血影卫扎根。”

    张楚想想,觉得骡子的话很有道理。

    他派人盯着其他帮派,其他帮派肯定也派人盯着他,血影卫的弟兄跟他走得太近,的确不大合适。

    “成吧,等血影卫上路了,你就放一放,每天来找我练一两个时辰的桩功……只要入了九品,你就可以独自修行了!”

    骡子闻言,圆圆的脸上不由的浮起了几分憨憨的笑意,抱拳道:“那敢情好!”

    张楚也笑着点了点头。

    他拿起茶案上的文书,悠然的慢慢翻阅,同时头也不抬的轻声道:“说说你对此人的了解罢。”

    语气中,颇有几分考校的意思。

    骡子也不怯场,开口就道:“程璋,现年四十三岁,出身镇北军百夫长,于城卫军内升迁十余年,今为锦天府城西守将,掌一千城卫军,此人为家中二子,老母尚在,长兄程文史,为郡丞手下主簿,膝下育有一女三子,长子尚未束发,于官学求知。”

    “此人贪财好色,干过不少强抢民女的勾当,他管辖的西城门,入城税和骡马税也是锦天府四城门中最高的,城中行商多有怨言,但此人极重袍泽之情,在城卫军中多有仗义疏财之举,风评不错。”

    “要拿下此人不难,只需从财色二字下手,他必入彀!”

    他侃侃而谈,从程璋的出身、家世,到此人的性格、爱好,再到解决的办法。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已有几分间谍头子的风采!

    他在说。

    张楚也在看。

    资料上程璋的生平、家世,以及作风、爱好,都和骡子说得分毫不差。

    但资料上有一个细节,骡子没注意,或者注意到了,没放在心上。

    这一个细节,直接推翻了骡子给出的解决办法!

    资料上写着,程璋和前任郡兵曹庞治是儿女亲家。

    程璋的大女儿,嫁予前任郡兵曹庞治的次子为平妻。

    也就是说,这个程璋,是前任郡兵曹庞治的心腹。

    还是那种主动舔上去的心腹……

    所谓平妻,不过是妾的另一种说法。

    嫁的还是庞治的次子。

    足见这个程璋为了往上爬,有多不要脸、多不择手段!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能为了往上爬这么不要脸、这么不择手段,也足见此人的权力**有多重!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新任郡兵曹陆安狄陆大人上位,程璋这个前任郡兵曹的心腹,只怕谨小慎微,力求保住官位还来不及呢,如何还敢在新任上司想吃的蛋糕上刮一层奶油?

    张楚敲击着座椅的扶手,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就目前看来,不夜坊要开放宵禁,绕不过郡贼曹和郡兵曹这两尊大佛中的任何一位。

    而这两尊大佛,现在都在暗中积蓄实力,为争夺锦天府帮派界这块大蛋糕斗法。

    他张楚的黑虎堂,以及即将开业的不夜坊,都在锦天府帮派界这块大蛋糕内。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抢食儿这种事儿,那肯定都是我若吃不到,那就宁可毁了,也绝不能让对方吃到!

    那是资敌!

    这种局面下,即使张楚彻底倒向这两尊大佛中的任何一位,也没可能在他的支持下,强行顶住另一方的压力,开放不夜坊的宵禁。

    因为说破天去,维持锦天府的宵禁制度,都是他们两个的官位职责,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另一方对宵禁制度的管辖权。

    除非……

    这两尊大佛的顶头上司,郡尉聂聂大人出面给他站台!

    但那位聂大人,无论是官位,还是武力品级,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出面给他站台?

    且他张楚,不过是一个混帮派的小人物!

    张楚苦思冥想许久,也未想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他揉着太阳穴闭目休息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我是走不通那位聂大人的门路,但他的子女呢?

    张楚本质上是什么人?

    帮派中人?

    武者?

    不是,都不是!

    他本质上,是富二代啊!

    富二代最擅长干什么事儿?

    经营企业?

    扯淡!

    十个富二代,九个都是只会花钱的败家子儿!

    富二代最喜欢干的、最擅长干的,是混圈子!

    只要是有点高度的年轻人圈子,就没有他们这些人混不进去的!

    无论是玩车,玩表,还是玩游艇、玩女人,只要他们这些人想进去,那他们就一定会成为这个圈子的主流!

    凭什么?

    因为他们穷的只剩下钱了啊!

    而他现在,也不是很差钱!

    难道说以他张楚的眼界和底蕴,还混不进一个连世界都没有观过的衙内圈子?

    不止是郡尉聂的子女。

    还有郡守狄坚的子女也一样。

    只要能和这些锦天府的顶级衙内打好关系,别的不说,这锦天府他绝对能横着走!

    想到这里,张楚颇有一种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颇有些懊恼的一拍额头,暗道自己最近是不是抡刀子砍人砍傻了,竟然连自己最擅长的东西都忘了!

    心头主意一定,他当即就一抖手,一道凶猛的血气席卷而出,将他手里的资料震成漫天纸屑。

    未入八品前,他是决计做不到这一手的。

    骡子瞪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张楚。

    张楚却是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纸屑,道:“不用再调查这个人了,明天把郡尉聂聂大人的资料送到我手中,重点是他有几个子女,哪个最受宠,现在人又在哪里……记住,要隐蔽,不要让人察觉到!”

    骡子一揖到底:“是,楚爷!”

    末了,张楚又想起一事来,随口问道:“柴火帮那边怎样了?”

    骡子:“属下昨日才将消息捅到丁立那里,他现在还未有什么动作,属下会持续跟进的。”

    张楚想了想,问道:“丁立知道消息是我们捅给他的么?”

    骡子摇头:“不知道。”

    张楚笑道:“那就让他知道……我又没带红领巾,做了好事干嘛不留名!”

    骡子不知道红领巾是什么东西,但这不妨碍他领会张楚话里的意思,当即就点头应下。

第144章 例钱(月票加更)

    骡子走后没多久,大熊就押着几口大箱子进来了。

    “楚爷,这是上个月的例钱,属下已经清点过账目,数目合得上。”

    几口大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锭晃得张楚眼花。

    “多少?”

    他轻轻合上茶碗,问道。

    大熊张口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五千一百二十三两!”

    张楚心头早就有一个大概数字,但此刻听了大熊的汇报依然忍不住的感叹,偏门生意果然才是最赚钱的行当。

    这五千一百二十三两里,有三千四百多两,都是波澜胡同赚的钱。

    剩下的一千六百多两里,还有好几百两都是各个地盘上的商户上缴的保护费。

    真正的正行生意赚得钱,决计不会超过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也不少?

    黑虎堂整堂上下,可是有近五百号精壮的汉子!

    均摊到每一个人的头上,相当于一个精壮的成年汉子,一个月才挣二两多银子。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的一定要把不夜街做起来。

    一条单调的波澜胡同,就已经这么赚钱了!

    那一条集中了吃喝(嫖)赌的商业街,该有多赚钱?

    “波澜胡同赚的钱,给总舵交七成!”

    “其余生意赚的钱,给总舵交三成!”

    “你算算,我们该给总舵交多少钱!”

    张楚又端起了茶碗儿,继续喝茶。

    大熊转动着眼珠默算了一会儿,很快就放弃了,转身步出堂外,唤了一个手里拿着算盘的老头儿进来。

    老头儿躬身走进大堂,在大熊的指示下,拨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一小会儿,报出一个数字:“禀报堂主,三千零八十二两。”

    张楚闻声,有些肉疼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凑个整,三千两,大熊,备车,我亲自带队送钱去总舵……下次让底下的大哥们交银票,别特他娘的交现银,麻烦!”

    五千一百两。

    刨去给总舵的三千两。

    他自己手里也就只剩两千一百两。

    这其中还包括了血衣队、血刀队、血影卫这三支人马,近百号人的例钱和开销。

    真正能落到他手里的,不会超过一千两!

    真穷啊!

    大熊听出了自家大佬语气中的肉疼,憋着笑躬身道:“是,楚爷!”

    ……

    “叮叮叮……”

    马车行至青龙帮总舵。

    张楚从马车上跳下来,大熊立刻指挥血衣队的弟兄,将银子从马车上卸下来。

    总舵守门的帮众们见了张楚,都笑嘻嘻的迎上来,七零八落的拱手道:“张堂主,可有日子没见您了,帮主今儿早上还念叨您呢!”

    “帮主念我?”

    张楚一挑眉,“不会是骂我吧?”

    “哈哈哈……”

    守门帮众们齐声大笑。

    张楚一看他们这模样,就知道侯君棠肯定是骂他了。

    当即脸色一黑,一挥手,领着大熊他们大步往总舵内行去。

    一行人抬着三口大箱子,笔直走入总舵大堂。

    早有总舵帮众,前去禀报侯君棠和柳乾坤了。

    大熊他们放下箱子后,向张楚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张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堂内,喝着送上来的茶水,安心等待侯君棠前来。

    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等来的却不是侯君棠。

    而是柳乾坤。

    他一踏进大堂,张楚就连忙起身向他行礼,“属下参见柳帮主。”

    也是在这个时候,张楚才发现,自己竟然能清楚的感应到柳乾坤体内的血气运转痕迹。

    以前他看这只老狐狸,就如同雾里看花,知道他肯定是入品武者,但一直都感应不到他体内的血气运转痕迹。

    他暗自皱眉,心道这青龙帮的实力,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强啊!

    侯子正、赵四海、铁鹰、刘五,这四位长老都是九品武者,这他早就知道。

    但他一直以为,侯君棠和柳乾坤,怎么着也得是八品!

    毕竟青龙帮也是城西的老字号大帮派了,一个帮派的帮主和副帮主,不可能太弱。

    然而他现在初入八品,竟然就能清楚的感应到柳乾坤体内的血气运转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

    柳乾坤,不是八品!

    堂堂一帮副帮主,连八品都不是……青龙帮就算人再多,又能强到哪里去?

    他心头暗自嘀咕,面上却未露出半分异色。

    柳乾坤也没看出张楚腹中在诽谤他,一进大堂就虎着脸喝骂道:“还道你小子翅膀长硬了,想飞了,没想到你还知道来总舵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他是有资格骂张楚的。

    既因为他副帮主的身份。

    也因为他比张楚年长了近两轮。

    倚老卖老,莫过于是。

    张楚笑道:“柳帮主哪里的话!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和帮主啊!”

    柳乾坤嗤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堂内的三口箱子,问道:“这就是你黑虎堂上个月的例钱?”

    张楚连忙点头道:“是的,柳帮主,拢共三千两,全在这里了!”

    说着,他上前一一打开箱子。

    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落入柳乾坤的眼中,照亮了他浑浊的双眼。

    他心下顿时也有了和张楚一样的感慨……捞偏门,真他奶奶的赚钱!

    以前他青龙帮,三个堂口每个月上供的例钱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两!

    现在,光一个黑虎堂,上供的例钱,竟然就已经有三千两这么多了!

    他心头满意至极,面上却冷着脸道:“怎么才三千两,你不知道我们还要给王大人那边送钱么?”

    “柳帮主,都在这里了!”

    张楚拱着手叫苦连连:“波澜胡同上个月的盈余,拢共也就三千两,我黑虎堂也还有那么多弟兄等着吃饭呢,我总不能全送给王大人,让底下的弟兄喝西北风吧?”

    柳乾坤哪里信他的鬼话?

    “不够,成大方以前一个月至少要给王大人送四千两银子,你总不能指着我们总舵既给你小子顶了缸,又给你贴钱吧?”

    “再交一千两过来!”

    “不然,王大人那边你自己去摆平!”

    他说的绝对,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张楚一听,顿时暴跳如雷:“再送一千两?他怎么不去抢?”

    “没有!”

    “别说一千两!”

    “就是十两,我也拿不出来!”

    “如果他王大人真嫌钱少,大不了我把波澜胡同还给他就是!”

    “我不做了还不成吗?”

    柳乾坤狐疑的看着他,对张楚的话,他表示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真拿不出来?王大人若真不满意,执意要收回波澜胡同,我和帮主可都没法儿帮你说情!”

    “真没有!”

    张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以后也不可能有,超过这个月这个数儿,谁爱接手波澜胡同谁接手,反正我是不愿意当冤大头!”

    就像柳乾坤不相信他说的话一样。

    他也不相信,侯君棠会真给那位王大人送三千两银子!

    当初议定这事儿的时候,他就觉得侯君棠一口价交七成,有点太过于干脆了。

    回去琢磨了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绝对是被侯君棠给忽悠了。

    如果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侯君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把钱送到那位王大人手里?

    他吃饱了撑得才来费手脚,替他张楚转一道。

    柳乾坤见他说得光棍,也就不再逼他了,勉为其难道:“成吧,那待会老夫再替你去跟帮主说说,让他去王大人那里替你求情。”

    他退步了。

    张楚反倒不干了。

    “别!”

    “您不用求帮主去替属下求情!”

    “干这种大茶壶营生,都快把我老张家祖祖辈辈儿的脸丢尽了,要是挣着钱了,那也就罢了,挣钱嘛,不寒颤!”

    “但您说,丢了人,还不挣钱,那我还干鸡毛啊!”

    “他王大人真要嫌钱少,干脆直接派个人来接手梧桐里。”

    “我保证把我黑虎堂的弟兄全撤走,还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波澜胡同!”

    “这鸡毛营生,老子不干了!”

    嗯,反正波澜胡同很快就只剩下胡同,没有波澜了。

    他这番话,可把柳乾坤给噎住了。

    他能说什么?

    真让这个犊子把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波澜胡同还回去?

    吃亏的是谁?

    是他张楚吗?

    明明是他们青龙帮啊!

    可这话头儿又是他挑起的,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把自己说出来的话,给舔回去吧?

    我柳乾坤不要面子的吗?

    他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久,脸都憋红了,才说出了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那王大人的东西,能是说要就要,说还就还的吗?”

    张楚一拱手,“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就这样,告辞!”

    说完,他一挥大袖就气咻咻的往总舵大门外行去。

    柳乾坤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化成了一声憋屈的长叹。

    张楚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总舵的大门外,一袭青衣的侯君棠就出现在了大堂门外。

    他望着张楚离去的方向,不住的皱眉,疑心是自己的感应出错了。

    张楚三个多月前才踏足九品,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晋升八品?

    八品是那么好进的吗?

    柳老二四年前就一只脚踏进八品了,到如今都还卡在八品的门槛上。

    张楚又不是什么高门大阀的核心子弟。

    他刚想到柳乾坤,柳乾坤就走到他身边,略有几分忧虑的低声道:“咱们是不是把这小子逼得太紧了?王大人那边都已经说了每个月只要两千两,他黑虎堂还有那么多弟兄要养活……”

    侯君棠拍了拍老兄弟的肩头,笑道:“你还真以为这小子舍得(妓)院这个聚宝盆?”

    柳乾坤一愣,不由的说道:“看他刚才那个态度,不像是作假啊!”

    侯君棠笑吟吟的道:“他是没有作假,但他说的是还波澜胡同,又没说过要连(妓)院这门生意一起还……据我所知,这小子最近正上蹿下跳的忙活着把波澜胡同里的(妓)院搬到梧桐里呢!”

    “黄口孺子!”

    柳乾坤大怒,破口大骂道:“安敢欺我耶!”

第145章 七品郡贼曹

    数十总舵帮众,簇拥着侯君棠的马车往城中心驶去。

    他没有骗张楚,他是真要给郡贼曹王大人上贡。

    不只是张楚的波澜胡同。

    在张楚打下波澜胡同之前,青龙帮就已经每个月定时给王大人上贡了。

    事实上,不只是青龙帮,锦天府内所有帮派都要给这位主管刑狱的王大人上贡。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和郡贼曹王大人这根又粗又长又黑的大腿相比,锦天府内的众多帮派,连脚趾都算不上!

    充其量,不过是脚指甲。

    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若是敢不识时务扎进肉里,抡起指甲刀剪掉就是。

    反正只要脚趾还在,总能长出新的指甲。

    心不甘?

    情不愿?

    范不着!

    你要能坐上郡贼曹的位子,锦天府内的所有帮派,也会向你上贡。

    ……

    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绕过一条又一条巷弄。

    终于来到了,王宅的……后门!

    做了婊子,也不忘立牌坊,为官者的基本操作而已。

    马车停在狭窄的后巷里,一名总舵帮众熟门熟路的上前,抓起赤铜门环,有节奏的轻轻扣响三次、重复两遍,然后就退到一边静静等候。

    依照他以往的经验,王宅里的那位老管家很快就会来开门,让他们将银子送进去。

    但这一次,他却是一等再等,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

    他疑心是方才敲门的声音太小,宅子里的下人们没听见,踌躇着再次上前抓起赤铜门环。

    “铛,铛铛。”

    “铛,铛铛。”

    赤铜门环再度有节奏的响起。

    然而这一次,依然没有人来应门。

    这名帮众无法,只好转身行至马车旁,躬身道:“帮主,没有人应门。”

    侯君棠挑起车窗帘,凝眉望了一眼王宅的后门。

    王宅里静悄悄的,宛如一座空宅。

    他心下有些疑惑。

    自他在城西立下青龙帮后,便月月向这位王大人上贡,一晃四年有余,一直相安无事。

    这还是第一次出问题。

    他沉吟了几息,放下车窗帘镇定的道:“派个弟兄去郡衙打听一下王大人的近况。”

    “是,帮主!”

    很快,几名总舵帮众就脱离了车队,向郡衙所在的方向走去。

    侯君棠坐在马车上,闭目静静等候。

    几名帮众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

    以侯君棠的养气功夫都快等得不耐烦时,终于有人回来汇报:“帮主,打听清楚了。”

    侯君棠隔着车窗帘,简洁有力的沉声道:“说!”

    然而汇报之人却是先看了看周围的众多帮中弟兄,压低了声音说道:“帮主,这个消息,不便外漏。”

    “上车!”

    侯君棠毫不犹豫的轻声道。

    “是,帮主!”

    汇报之人对着马车一揖到底,而后跳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禀帮主,据属下从郡衙陈主簿处打听来的消息。”

    “王大人的大兄,镇北军定远将军王宁远,已被刚刚归家的冠军侯世子捉拿下狱,罪名是养寇自重,此事或将牵连王氏一门,郡守狄大人,已将王大人圈禁,只待冠军侯府的示罪文书下达,便对其酌情处理。”

    若是张楚在此,听到此番话肯定立刻就会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错估了锦天府高层博弈的局势。

    不是前任郡兵曹庞治庞大人太软弱。

    也不是现任郡兵曹陆安狄陆大人太强势。

    而是郡贼曹王大人自身出了问题,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而已。

    这就是地位层次的问题了。

    以张楚如今的地位,顶多也就能接触到郡贼曹、郡兵曹这个层次的大人物,能获得的情报消息,依然有很大局限性。

    而侯君棠作为一帮之主,又身具七品力士的武力,已经能接触到更高层级的大人物,能探听到的消息,自然比张楚要更加的精准和详尽。

    这就好比股市。

    那些韭菜一般的散户,常常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所谓“内幕消息”追涨杀跌,却常常赔的是倾家荡产。

    而那些真正的大庄家,却能从种种烟幕弹中,分析出真正的内幕消息,进行精准狙击,赚得盆满钵满。

    侯君棠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震惊得上身微微前倾,“消息核实过么?”

    “核实过,无误!”

    汇报消息之人,笃定的回道。

    侯君棠慢慢皱起了两道剑眉。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大人倒台,对青龙帮、对他的影响。

    他都不用仔细盘算就已经笃定,锦天府的帮派界马上就会迎来一次地龙翻身!

    他们这些帮派大佬,依附在王大人的羽翼下讨生活、向其上贡,并为其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小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都是属于王大人这一系的人马!

    比如去年的四海堂血战,他青龙帮,充当的就是王大人的马前卒,隔空与那位新到任的郡兵曹陆大人过招。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王大人一旦倒台,新任郡贼曹上位后,肯定会清算他们这些身上打着前任郡贼曹烙印的人马,腾出地盘安插自己的人马。

    哪怕新到任的郡贼曹,能接纳他青龙帮投效,贡钱的数目,肯定也会像印子钱一样,利滚利的翻上好几番。

    无论是哪一个结局,无疑都不是侯君棠想看到的。

    但此事乃是由冠军侯府,一手主导,连郡守狄坚狄大人,都得看冠军侯府的眼色行事,他侯君棠,不过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帮派中人而已,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王大人的结局?

    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他就必须要面对新任郡贼曹上任后的那两个结局!

    要么被动的等着被清算。

    要么主动送上门被敲骨吸髓。

    二选一!

    侯君棠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挥手屏退了马车中的帮众,头疼的抬起双手揉动涨痛的太阳穴。

    强如他这等的七品武者,此刻竟然也有了张楚和赵昌辉曾有过的感悟:弱小即是原罪。

    他若是六品气海大豪,王大人倒台又怎样?

    无论是谁成为新任郡贼曹,只要没蠢到脑子被门夹过,就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细枝末节,去和一位六品气海大豪过不去!

    说到底,郡贼曹也不过只是七品武者的官位!

    他侯君棠若能入官府,也能坐得这郡贼曹之位!

    思及此处,侯君棠涨痛的脑仁忽然一阵清明。

    他低下头望了一眼身前的三口大箱子,沉吟了片刻,忽然撩起车窗帘道:“掉头,去聂府!”

    驾车的帮众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小声问道:“帮主,哪个聂府?”

    “这锦天府内,还有几个聂府?”

    “当然是郡尉聂大人的府上!”

第146章 男女那点事儿

    第三天。

    骡子亲手将郡尉聂的资料,送到了张楚的手上。

    张楚慢慢翻阅资料,还未看完,眉眼间就浮起了一丝喜意。

    聂的确有一个儿子。

    岁数还和他相当。

    正是他下手的最好对象!

    而且这位聂公子的兴趣爱好,他也是极其喜欢的……喜欢乔装打扮为百姓打抱不平!

    喜欢乔装打扮好啊!

    喜欢为老百姓打抱不平也好啊!

    操作空间多大啊!

    还不会太着痕迹。

    虽说即使是当舔狗,他也有信心能舔的那位聂公子通体舒坦,一日不见他就浑身难受。

    但人和人交往这事儿,第一眼其实就能决定很多东西。

    如果张楚一开始就是以一条舔狗的嘴脸,出现在那位聂公子面前,那么,在他的实力和地位超越郡尉聂之前,他在那位聂公子面前,不可能直得起腰杆来。

    能做个人,谁踏马愿意做条狗啊!

    这位聂公子的活动区域,主要在南城那边,资料上说,他在那边还闯了一个“玉公子”的雅号儿,去青楼玩完都可以不给钱的那种。

    张楚看完资料后,随手将其震成一地纸屑,问道:“南城那边是有什么高雅的乐子么?比如清倌人,琴棋书画之类的?不然这位‘玉公子’怎么老喜欢往南城钻?”

    骡子回忆了一小会儿,回道:“诗社算么?”

    张楚:“什么诗社?”

    骡子:“一些官吏家的小姐和城里几个富户家的小姐,在那边弄的一个过家家的玩意,听说是经常会请一些读书人过去吟诗作对,还有彩头。”

    张楚一拍手,笑道:“这就说得通了……到底是年轻人啊,跳来跳去,追求的也无外乎是男女那点事儿!”

    他心头已经有了主意。

    ……

    同一时间。

    牛羊市场内,一个破衣烂衫的懒汉,正在当街殴打着他的婆娘。

    “当家的,当家的,这是咱家这个月的口粮钱啊,你给俺留两个吧……”

    “臭娘们儿,放手,赚这么点儿钱还收着藏着,都不够老子去赌坊耍一把!”

    “呜呜……当家的,求求你不要再耍钱,家都快被你耍没了。”

    “呸,乌鸦嘴,真他娘的晦气……你不放手是不是?”

    “啊啊,当家的,别打俺,痛啊!”

    “叫你不放手!叫你不放手!”

    “呜呜呜,俺错了,当家的你别打俺……”

    一根笤帚,在懒汉手里挥舞得虎虎生风,像猛将挥舞关刀似的。

    而且这个泼皮也不管鼻子眼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哪像是在打自己的婆娘,庄家户喂的猪羊,都舍不得这么下狠手打。

    小妇人在地上打着滚儿,撕心裂肺的哭嚎着。

    她身上穿的褐色粗布衣裳,打满了补丁,扔到路边乞丐都不稀得捡,长发连根儿最便宜的铁发簪都买不起,用一块灰不溜秋的麻布包着,裸露在外的手脚,瘦的几乎看不到肉。

    四周的街坊邻居围着这夫妻俩,也没人上去劝。

    有人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门前看戏,有的磕着葵花籽嘻嘻哈哈的指指点点,还有的人,不无恶意的大声为懒汉叫好儿,让他趁早打死了账。

    这个时代的民风,还远远没坏到老人倒地不敢扶、见义勇为反被讹的地步。

    他们之所以这么无动于衷,是因为他们劝得太多,麻木了。

    这个懒汉叫刘麻子,也没个谋生的行当,成天游手好闲,不睡到太阳照屁股不起身,还一身的烂毛病。

    抢他婆娘给别人浆洗衣裳挣来的口粮钱,就是他糊口的手艺。

    当众殴打他婆娘,就是他彰显自己裤裆里还吊着一坨的方式。

    只可惜了他婆娘花姑,前几年也算是牛羊市场远近闻名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跟了这么个不是人生的杂碎玩意儿。

    长街的另一头,刚长跑完回来,浑身还湿漉漉的李狗子,沉默的望着那个在地上打滚儿的小妇人。

    “狗哥,咋的啦??看中那个小娘们了?”

    跟在他身边的孙四儿,观察着自家大哥的脸色,猥琐的呲着一口大黄牙贱笑道:“要不要弟兄们去把她抢来,送到您屋里让您乐呵乐呵?”

    “啪。”

    李狗子反手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打得这货往前一窜,险些栽倒在地。

    李狗子斜着眼珠子瞧他,目光中泛着冷意,“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敢把堂主的话当做耳旁风!”

    孙四儿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冷意,心头一颤,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狗哥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是,花钱请她到您屋里,让她陪您……”

    他话还没说完,李狗子就又斜了他一眼。

    孙四儿瞬间就把已经说到嘴边儿的“耍耍”两个字儿,生生咽了回去。

    他很怕李狗子。

    不,不只是他怕。

    整个黑虎堂,除了自家堂主和他身边儿的那几位大哥外,没几个人不怕李狗子。

    他一直都是李狗子的近身。

    知道的要比其他人都多一点。

    以前的李狗子,虽然也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

    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心狠手辣。

    是从哪一次开始,他的脾气就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

    哪一次?

    好像是差点被韩擒虎打死的那一次!

    ……

    “几次了?”

    就在孙四心头发虚的时候,忽然又听到自家大哥问道。

    孙四儿一脸懵逼:“什么几次了?”

    “咱们见过几次这个杂种打他婆娘了?”

    李狗子望着那个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回屋的小妇人,头也不回的问道。

    孙四儿闷着头想了想,回道:“光我记得的,就有三次了。”

    “哦。”

    李狗子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直到小妇人进了屋儿,他才又说道:“派个弟兄,去告诉那个杂种,婆娘,是用来睡的,不是用来打的,他要是个带把儿的爷们,就自己去挣饭吃,别他娘的成天没事儿拿自己的婆娘撒气。”

    孙四儿听他这话,心头有些吃不准自家大哥到底是看中了那个小媳妇儿,还是看中了那个懒汉,心下一犹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了,就按照自家大哥的意思做吧。

    “是,狗哥!”

    “走吧,回去练刀!”

    李狗子转身,步伐略有几分僵硬的往梧桐里走去。

第147章 李狗子的爱情(上)

    二月十五。

    波澜胡同搬迁至不夜坊。

    血衣队和血刀队的人马都出城拉练去了,这次的搬迁工作,由张猛手下的弟兄主导,半个黑虎堂为辅。

    张楚担心会出问题,亲自前去坐镇。

    就见数以百计的莺莺燕燕,挎着自己的小包袱、打着遮阳的油纸伞,在大批黑虎堂帮众的簇拥下,拉着长队慢慢从波澜胡同往梧桐里行去。

    消息一出,整个锦天府帮派界,都被黑虎堂给震惊了!

    大新闻!

    大手笔啊!

    不夜街的规划,张楚对外一直保密。

    别说其他帮派,就连黑虎堂内部,也只有他的几员心腹清楚个中细节,其他大哥,或许听到过一点风声,但绝对没有人知道详细的规划。

    如果知道,当初黑虎堂打下了波澜胡同和鞍马市场后,也不会有那么多大哥将自己在梧桐里的地盘,置换到波澜胡同和鞍马市场去。

    这些大哥,现在瞧着自家堂主的大手笔,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去求自家堂主把自己的地盘换回梧桐里的念头刚刚浮起,就被他们自己掐灭了。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梧桐里好出,就肯定不好回。

    自家堂主,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锦天府内大批帮派中人闻风而动,从各区涌进城西,观看这次在锦天府的历史上,前未必有古人,后也不一定会有来者的妓院大搬迁。

    浓郁的脂粉香气,随风飘荡出数里远。

    一片片白腻腻的肌肤,在春日灿烂的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窑姐儿们“咯咯咯”的笑声,更是不知道勾走了多少色中恶鬼的三魂七魄。

    锦天府有多少人见过这么多窑姐儿?

    普通老百姓,维持温饱已经花去了毕生的精力,哪还有钱去喝花酒儿?

    到处都是蠢蠢欲动的粗重呼吸声。

    某些家里太穷,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看着那些豪放的窑姐儿,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若是能让俺爽一把,俺宁可少活十年……不,二十年!”

    有这种想法的,绝对不止一个人。

    但想归想。

    没有人敢真上手。

    甚至连有胆子吹两声口哨,或者嘴上花花两句的色中恶鬼,都极少。

    这既因为护佑在这些窑姐儿周围的那些个腰挎长刀、数以百计的黑虎堂帮众。

    也因为那一架背后插着黑虎堂大旗的黑色马车。

    城西很多人都认识这辆马车。

    就算有不认识的,周围的人也会指着那架马车,自豪的向他介绍:“看,那就是咱黑虎堂楚爷的马车!”

    时至如今。

    张楚无论是在城西这一片儿,还是在整个锦天府,都已经不再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特别是锦天府内混帮派的那些地痞流氓,鲜少有人没听过张血虎的大名。

    相比黑虎堂占据了城西三分之一的巨大地盘,和四五百号敢打敢杀的精壮帮众,更令其他帮派忌惮的,是张楚仇不隔夜、做就做绝的行事风格。

    这是一个经不起试探的人。

    试探。

    就是生死决战!

    只要没有一战打垮黑虎堂、打垮张楚的把握,谁都不敢轻易来招惹他。

    连八门帮都不敢!

    因为前车之鉴,太多了!

    ……

    日头缓缓移至中天。

    波澜胡同的搬迁工作已经开始收尾。

    另一边,拉练完毕的大熊和李狗子,领着血衣队和血刀队的弟兄从牛羊市场回梧桐里。

    他们的拉练,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

    可围着锦天府跑两圈下来,他们依然会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了一次。

    不过没人私下非议这件事,甚至,参与到拉练中的弟兄们,心里还有些感激督促他们这般拉练的堂主。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他们付出了汗水,收获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都是吃刀头饭的人,力气每大一分、体力每强一分,在厮杀中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

    说到底,堂主督促他们这般训练,还不惜花费大价钱,每天好酒好肉的让他们吃饱吃好,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们着想,不愿看到他们死在哪一次和其他帮派的厮杀中。

    外边的人,都道自家堂主什么仇不隔夜、做就做绝、心狠手辣……其实只有他们这些和他亲近的人才知道,自家堂主,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

    他就像个老妈子似的,成天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有弟兄死去。

    还是狗哥说得对,能遇上这么一个把弟兄们的命当命的堂主,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一大群人,说说笑笑的往梧桐里走。

    好些人都在猜,今天老夫人又会给他们准备什么好吃的。

    有人说,只要不是绿豆汤,就算是啃野菜窝窝头都行……

    好些人都使劲儿点头。

    绿豆汤是好喝,泡饭更是一绝。

    但任谁连着吃上十天半个月的绿豆汤,都会对那个绿色的小东西产生一种恐惧感。

    偏偏自家堂主最喜欢绿豆汤。

    以至于,老夫人以为他们都喜欢……

    每天都必会炖上一大锅。

    如果中午没有,那么晚上就一定会有。

    老人家还生怕他们不够喝,每次炖绿豆汤,都会贴心的分别盛到他们碗里。

    喝又喝不下,倒又舍不得倒,说还不敢说……可怜,弱小,又无助。

    大熊走在最前边,听着后边的弟兄们嘀嘀咕咕的议论绿豆汤,绷着脸,想笑又不敢笑。

    哈哈哈,你们这群兔崽子也终于感受到被绿豆汤支配的恐惧了吧?

    你们真以为堂主喜欢喝那玩意?

    他其实也和你们一样……一看到绿豆汤脸色就发苦。

    天知道老夫人怎么就以为他很喜欢喝那玩意。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只能每天绷着头皮硬灌。

    每次老夫人一转身,他面前的绿豆汤,保证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行人往梧桐里走去。

    一声响亮的哭嚎声,忽然传到了人群中。

    和大熊并肩前行的李狗子脚步一僵,一下子就站住了。

    他没看哭声传来的方向,而是偏过头问跟在他身后的孙四儿,“几次了?”

    孙四儿眼皮子猛地一跳,还当自家大哥要追究自己办事不力,但他又不敢胡扯,只能绷住身子,犹犹豫豫的低声道:“狗哥,四次了……!”

    他已经做好后脑勺挨上一巴掌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李狗子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话音一落,李狗子就一个转身,向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越跑越快。

    越跑脚步却轻松。

    如同一头在草原上尽情奔跑的骏马……

    大熊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看到李狗子飞身而起,一记帅气无比的飞踹,朝着一个抡着一根笤帚在街上打婆娘的汉子踹去。

    他心下一凉。

    “出事了!”

    他心道。

    李狗子的手脚有多重?

    哪个普通人扛得住他这百米冲刺的一脚?

    那个汉子死定了!

    但自家大哥,最痛恨的就是堂中弟兄欺压普通老百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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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917/ 第一时间欣赏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最新章节! 作者:小楼听风云所写的《从大佬到武林盟主》为转载作品,从大佬到武林盟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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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荡江湖、闯荡江湖,闯到头儿了,也没能看清楚这江湖是个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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