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李狗子的爱情(下)
一脚!
狠狠踹在了那个名叫刘麻子的懒汉胸口!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折声中,所有人都看到,刘麻子的胸膛凹陷了下去。
他飞了出去。
一边飞一边喷血。
血迹撒在地面上,像极了一种名之为喷墨的“艺术”。
“噗通。”
刘麻子飞出两三丈,重重砸在地上。
落地后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抽搐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长街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呆了。
连那个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子的小妇人,都忘记了继续嚎啕。
七十多号黑虎堂弟兄也都有点懵逼,搞不清楚狗哥今儿这是演的哪一出儿!
现场唯一还算清醒的,也就是大熊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李狗子今儿这是发的什么疯,但这并不妨碍他立马就想到这件事的后果。
“清场!”
他大喝道。
众兄弟如梦初醒,一拥而上,连打带骂的将围在街上看热闹的百姓们赶回家去。
“看什么看,滚蛋!”
“大戏好看么?滚回家去,嘴闭紧点,敢乱说打死你!”
“小兔崽子,别哭了,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在牛羊市场这一片,鲜少有人不认识他们身上穿的玄色衣裳,见他们介入,哪还敢停留,迅速一哄而散。
很快,街上就只剩下黑虎堂中的弟兄,和那个名叫花姑的小妇人。
小妇人还趴在地上,她惊恐的看着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儿。
李狗子慢慢走到她身前,低头看她。
花姑努力扬起清秀的小脸儿,看他。
阳光从李狗子的背后打到她的眼里,晃得她有些看不清李狗子长什么样儿。
她的脸上爬满了泪痕,还有一道被笤帚打出来的红肿印子,有些可怜,又有些滑稽。
李狗子凝视了她许久,忽然咧了咧嘴,笑道:“妹子,还认得俺么?”
小妇人睁大了眼看了半晌,才迟疑的小声问道:“你是……前年俺从河里捞起来的那个人?”
李狗子点头:“是俺。”
那年李狗子还没加入青龙帮,还在码头下苦力。
当时他因为不肯交工钱,得罪了盘踞在码头的一伙癞皮狗,被他们打晕了扔到了运河里。
是在河边洗衣裳的花姑救了他。
她是他在鬼门关外逛了一圈儿后,重回人间看到的第一个人。
好看得跟仙女儿似的……
那时的她,还是牛羊市场远近闻名的黄花大闺女。
那时的他,还只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妹妹的苦力。
他向她道了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后来,他跟了张猛,加入了青龙帮。
但厮混了大半年,他依然是个最底层的喽,生活依然是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要横死在街头。
后来,她瞎了眼跟了刘麻子。
但短暂的蜜里调油后,就开始了一眼望不到头儿的苦日子,挨打、挨饿都是家常便饭。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俩就是时代的车轮下,最微不足道的两粒尘土。
永远再没有交际的那一天……
再后来,李狗子跟了张楚,在黑虎堂内的地位水涨船高,短短四五个月,就坐上了黑虎堂副堂主的位子。
再后来,李狗子遇到了被刘麻子殴打的花姑。
但她已经是别人的婆娘了。
生是别人家的人,死是别人家的鬼。
李狗子不大喜欢动脑子。
但不喜欢动脑子,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
一个小时候就没了爹妈,无依无靠的拉扯着妹妹在街头长大的人,也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也管不了,会越管越乱。
第一次,他当做没看见。
第二次,他还是当做没看见。
第三次,他忍不住了,派人去打了招呼。
这一次,他决定不忍了,该几把咋地就咋地吧!
……
李狗子蹲下身子,拦腰轻轻抱起花姑……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就好像她是水做的,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疼她。
花姑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起自己。
两颗年轻的心脏,第一次隔得这么近一起跳动。
“她以后就是你们嫂子。”
他咧着嘴对众兄弟说道,笑的见牙不见眼。
六七十号弟兄俱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还是大熊反应最快,顺势就向李狗子怀里的小妇人拱手道:“见过二嫂。”
痴痴呆呆的小妇人看着大熊,愣愣的点头。
众弟兄这才反应过来,七嘴八舌的跟小妇人打招呼道:“见过二嫂。”
“见过二嫂。”
嘈杂的声音,传出去半条街。
打完了招呼,大熊上前轻轻推了李狗子一把,低声道:“带着弟兄们先走。”
李狗子点了点头,抱着小妇人扬长而去。
片刻后,街上就只剩下大熊和血衣队的弟兄们。
大熊望了一眼刘麻子的尸体,头疼的暗道了一句,“麻烦了。”
这事儿换了外人,他绝对不会插手。
自家大哥是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凡黑虎堂中的弟兄,你要够种,拎上刀子出去抢地盘、抢生意,无论砍死多少人、惹出多大事儿,他都绝无二话,一并兜了。
你要没种,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下苦力,他也不会低看你一眼,依然当你是自家弟兄。
但你要敢打着黑虎堂的招牌,以多欺少、持强凌弱,欺压平头老百姓……那对不住,无论你是谁,他都会翻脸不认人。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一再三令五申立下的规矩!
上一次韩擒虎的手下逼良为娼,犯到他手上,可不就被打断了一条胳膊,逐出了黑虎堂?
就今儿这事儿,要是捅到自家大哥面前,李狗子就算不断手断脚,也得脱一层皮!
“哎……”
大熊是越想越觉得头疼。
“金子,把尸体拖出城,扔到乱葬岗。”
“是,熊哥。”
“阿力,领着弟兄们,挨家挨户打招呼,让他们把嘴闭紧点,不要惹祸上身。”
“是,熊哥。”
二十号血衣队弟兄散开,拖尸体的拖尸体,打招呼的打招呼。
大熊站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心乱如麻。
这还是他第一次干这种欺瞒自家大哥的破事儿。
第149章 惊云刀 铁骨劲
张楚饥肠辘辘的踏进家门。
院子里已经张罗好了饭菜,就等他回来开席了。
“堂主。”
“堂主。”
见他进来,院子里众多弟兄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张楚一摆手,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他一落座,知秋就把盛好的饭碗递到他手上。
“楚儿啊,上午在忙什么呢?一大早就闹哄哄的。”
张氏坐在他边上,边吃边问道。
张楚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边吃边回道:“没啥,是儿子把外边的一门生意转到了梧桐里……往后,这梧桐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大伙儿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张氏眉开眼笑的点头道:“那敢情好!”
张楚吃着饭,环视了一圈儿,忽然发现席上好像少了一个人,再一细看,问道:“狗子呢?怎么没来吃饭?”
席上的众多弟兄一听,都不由自主的埋下头使劲儿扒饭。
大熊也是眼皮子一跳,强笑道:“哦,狗哥啊,他家里有事儿,忙去了。”
“哦。”
张楚不疑有他,顺嘴就道:“那你待会儿派个弟兄,给他送点饭菜过去。”
大熊点头:“好。”
“对了,大熊,你的莽牛劲练到什么程度了?”
“楚爷,属下已经掌握三成血气了。”
“三成?进度有点慢啊,你这都练了仨月了……再加把劲儿,血气耗空了就吱声,一天多练几个时辰,争取上半年入品!”
大熊也没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还颇有些惭愧的点头道:“是,属下一定再加把劲儿。”
他和李狗子对武道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张楚,练武的标杆也是张楚。
张楚练武三个月入九品,而他练武三个月才掌握了三成血气……这不是有点慢是什么?
他是无知者无畏。
但饭桌上,却有个懂行的福伯。
他服侍了梁重霄二十多年,虽然自己不是武者,但却很清楚练武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到张楚的话,翘了翘胡须,没敢吱声。
练武三个月,就掌握了三成血气,这进度还慢?
那些高门大阀的核心子弟,也不过就是这个进度吧?
他没吱声,但他脸色变化,却引来了张楚的注意。
张楚看着他,心头忽然一动,低声问道:“福伯,师傅生前就没给我留下点什么?比如说武功秘籍啥的?”
福伯放下筷子,点头道:“有的,不过老爷叮嘱过老奴,要等您晋升了八流再交给您!”
还真有?
张楚心头一喜,当即点头道:“那您待会就拿给我吧!”
大熊端着饭盆吃饭,听着张楚的话那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福伯拿筷子的手却是猛的一颤。
拿给他?
他晋级八流了?
他习武才多久?
半年而已!
半年入八品?
江湖上出过这号变态人物吗?
果然,三个月血气掌握三成,是有点慢了……
……
吃过午饭。
张楚跟着福伯去了他房里。
福伯的房里,堆满了从梁宅带过来的物件。
大到座椅,小到茶壶茶杯,张楚看着都觉得眼熟。
他沉默着扫视了一圈儿,心下忽然有些感慨。
有些人死了,但他依然还活在许多人的心中。
福伯给张楚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稍等,自己搬开床前的踏脚板,躬身从床底下拉出一口大箱子。
他拂去箱子上沉积的灰尘,打开箱子。
张楚望了一眼,只见里边有许多书册,还有一把墨绿色的连鞘长刀。
张楚望见长刀,起身走过去,问道:“这把刀……是师傅的佩刀吗?”
福伯双手捧起长刀递给张楚,“是的,少爷。”
张楚沉默的接过长刀,轻轻一拔。
“铿……”
长刀才出鞘半指,清越的刀鸣声就已经在屋内荡开,一股好似寒冬腊月的凛冽之气,刺激得张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心下骇然。
一件死物而已,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小老头当年到底用这把刀杀了多少人?
他一把将长刀从刀鞘中抽出,仔细打量。
刀身清冽雪亮,不见半分锈迹。
刀长约三尺五寸,刀宽半掌,略带弧度,狭长如剑……从形制上看,和他现在使的横刀相差不是很大。
再仔细一掂量……重量竟然比他的刀重了三到四倍,少说也有十五斤。
同等体积下,密度越大质量越大!
刀格前,有二字铭文:惊云。
这,应该就是这把刀的名字了。
他轻轻挥了挥,感觉十分趁手,再竖起长刀,伸出两指顺着刀身一抹,感受着刺激自己皮肤的凛冽之气,爱不释手的连声道:“好刀、好刀!”
“福伯,这口刀我可以拿走么?”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见到这口惊云刀之前,他还一直觉得,自己那把横刀也挺不错的,怎么着都算得上是刀中精品了。
而见到这把惊云刀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那把横刀,根本就是垃圾!
如果真要比。
他那把横刀,就是流水线上打出来的刀具。
而梁重霄这口惊云刀,则是铸刀大师,花费大量时间和心血铸出的高端定制刀具!
“这些旧物老爷本就是留给您的……老奴一直没交给您,是怕您睹物思人。”
福伯如是说道。
张楚沉默了一回儿,默默的将惊云刀挂到了腰间。
他要以此刀,砍下那个割了梁重霄头颅的人的脑袋,祭奠小老头。
“找到了!”
福伯从书册中翻出了一卷黄色的古籍,交给张楚。
张楚接过来一看,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铁骨劲!
这门功法他有印象,当初他得了《金衣功》,去小老头处验证真伪时,小老头曾对他提及过此功。
此门功法,和《金衣功》一样,乃是八品练髓的特殊功法。
他收起功法,朝天上一抱拳道:“谢师傅恩赐。”
福伯亦默然。
张楚收起功法,目光瞄了一眼福伯脚下的那口大箱子,问道:“箱子里其他书都是……”
“不是武功秘籍!”
福伯一口点破了张楚的小心思,“都是些老爷往日看的闲书,那些武功秘籍,老爷都亲手烧了,说是留不得!”
张楚不意外。
这像是小老头的作风。
他只是有些可惜。
学得学不得,您倒是给我说了,让我自己做决定啊!
您自己认定我学不得,就一把火全烧了,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这天下间的父母长辈,果然都一样,都喜欢自作主张的给儿女晚辈安排未来的路啊……
第150章 八品练髓(补更)
晌午过后,张楚腰间挂着惊云刀,乘车返回黑虎堂。
如果不考虑这个时代极其贫乏的娱乐方式和时不时出去砍人这份血腥的外勤,帮派大佬其实也算是一份儿很不错的工作。
钱多,事少,离家近,还有牌面!
而且还不会遇到那种做错了事儿,就把领带一扯,梗着脖子大喊一句“老子不干了,你踏马能拿老子怎么样”,然后扭头扬长而去的沙雕员工。
日子舒心得一匹!
回了堂口,张楚取出《铁骨劲》,一边品着茶,一边慢慢研究。
《铁骨劲》是针对八品练髓的特殊功法。
八品练髓。
练的是骨髓的造血功能,以及骨骼的密度。
张楚晋升到八品后,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强度,已经负担不起他现在的力量。
这其中道理,掰扯出来其实很简单。
以他现在的实力,随手就能打出一千四五百斤的力道。
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打出去一千斤的力量,自身至少要承担七八百斤的反震力道。
很多力量不够强的人,一个飞踹踢在别人身上,别人没倒,自己反倒被震得倒飞出去,就是这个道理。
九品练肌后,张楚的皮肉负担得起反震的力道,不会出现一拳头砸出去,还没伤到人,自己先皮肉崩裂的情况。
但他的骨骼还未经过打熬,负担不起!
他现在一动用全力,臂骨就会传来一阵轻微酸麻之意,就像是骨头上有蚂蚁在乱爬一样。
这即是骨骼负担不起反震力产生的痛楚,也是血气锻炼骨骼产生的副作用。
这还是以他现在的力量。
他现在刚刚晋升八品,力量和血气都处于飞速提升中,这种提升,差不多还要持续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才能算是真正的八品武者。
那时的他,随手打出的力道,可能都要超出两千斤!
如果不赶紧练髓,他很快就会陷入不敢全力与人交手,唯恐震断自己骨头的境。
而正常的练髓法子,就是不断鼓荡血气,以暗劲微微震裂骨骼,让血气顺着骨骼的裂缝涌入骨髓中熬练,从而本质上增加骨骼的密度。
震裂后重新长好,需要花多长的时间,要视武者的血气程度而定。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武者的身体素质虽然已经全面超越了普通人,但骨骼受创,仍然不可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恢复如初。
条件好的武者,天资纵横、血气雄浑,又不缺乏名贵药材进补,可以时时以血气滋养震碎的骨骼,一两天便能恢复如初、更进一步。
条件差的武者,虽然勉强跻身八品,但受限于先天资质,血气贫乏,又无充足的银钱维持把人参、鹿茸当饭吃的奢侈生活,每日只能滋养受损的骨骼一两个时辰,那就需要十数天,甚至是二十多天,才能将震裂的骨骼恢复如初,再进一步。
待全身骨骼都淬炼完一次后,全身骨骼浑然一体,届时身体强度和力量,会出现一次飞跃,彻底和普通人拉开距离。
这次飞跃,也是晋级七品的象征!
但需要注意的是,这次飞跃,必须是全身骨骼保持同等淬炼次数,才会产生。
需知人体就像是一部高精密的机器,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会导致整体机能下降。
就好比肾亏。
明明只是腰子出了问题,却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最明显的特征,当然是婆娘会经常出去做头发。
但与此同时,还会伴随体虚畏寒、精神不振、食欲不佳、面色晦暗等等的连锁反应。
骨骼也是一样的。
一块骨骼的异常,会直接影响到全身骨骼的整体机能!
反过来说,只要不让全身的骨骼保持同一淬炼次数,就能一直练髓,直到淬炼到九次这个前人创下的最高练髓记录。
这个操作手法也十分简单。
人体有206块骨骼。
第一次练髓,只淬炼205块,随便留下一块骨头不淬炼,比如手指、脚趾。
然后再将一块已经淬炼过一次的骨骼,二次淬炼。
完了,再淬炼那块没有淬炼过的骨头。
等于是一直让体内的一块骨头保持落后于其他骨骼、或者是先于其他骨骼的练髓次数,让全身骨骼一直达不到浑然一体的程度,就不会晋升七品!
八品练髓,自此拉开武者之间的差距!
九品练肌,练来练去都是那么一回事儿,你再有家世、再不差钱,也玩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花样儿来。
就比如张楚这种拼着做光头大佬,也要强练《金衣功》的狠人。
他在九品时也只不过比其他九品武者多出一个“非名刀名剑,不可伤”的肉盾buff,对他战斗力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提升。
非名刀名剑不可伤?
人家不会找把名刀名剑跟他干吗?
找不到名刀名剑,还不能找几匹马撞死他吗?
再不济,找四五个九品武者,直接将他缴械,强摁在地上一顿疯狂摩擦后,再扔到水里溺死、扔进火里烧死!
办法多的是!
所以,九品不存在什么同阶无敌一说……敢仗着几分资本胡乱装逼的,大把的九品武者会教你做人!
但从八品开始,就不一样了。
天资普通,又无雄厚家世做后盾的丝八品武者,可能有生之年都不能完成一次整体练髓,从而卡死在八品,毕生七品无望不说,还只能在九品武者面前装装逼,敢在其他八品武者面前装比,分分钟被人打死。
而天资纵横,又有雄厚家世做后盾的武二代武者,完全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压级大佬,在八品内一直磨炼到九次练髓,拿到越阶杀敌的炼狱级成就后再踏足七品,从此便成功开启后宫如云、装逼如风的人生赢家模式!
要知道,下三品熬力,熬的是人体的本源,而中三品练气、上三品修意,全是在下三品的基础上,九次练髓武者对一次练髓武者的优势,无论到了几品都不会消失!
简而言之,下三品就好像是高楼大厦的地基,后边的高楼大厦能修多高、能修多广,全看你地基打得有多牢。
所以,拼爹才是真正无处不在的万界大同。
当然,像张楚这种有外挂的男人,就得另说了……
第151章 东窗事发(180月票加更)
“叠劲?”
张楚翻阅完《铁骨劲》,心道这名字还真没起错。
和《金衣功》强化自身不同。
《铁骨劲》,真的是一种“劲”!
一种基于自身练髓次数的特殊暗劲运用方法叠劲!
简而言之,就是将暗劲在手中折叠,一次性打出去,产生真正的爆炸性伤害。
就好比海浪。
一波海浪的力量,或许只能击飞一些沙石草木。
而两波海浪的力量叠加在一起……可能就演化成能摧城拔寨的海啸了!
这种特殊的暗劲运用方法,杀伤力十分恐怖,但对骨骼的负担也是极其恐怖的,只有练髓达到了相应的次数,才能运用相应的叠劲次数,强行叠加更多的暗劲……对手会不会爆炸不知道,但你自己的骨骼肯定会先原地爆炸!
练髓一转,可叠劲两重。
练髓三转,可叠劲三重。
练髓六转,可叠劲四重。
练髓九转,可叠劲五重。
每一重叠劲,均有不用的法门诀窍,五重便已是《铁骨劲》的极限。
按照《铁骨劲》上记载,若能修至五重叠劲,就能有抽刀断水的恐怖劲力,至于什么开碑裂石、破甲断刚,只是基本操作!
虽然据创出这门功法的那位自称“钟山居士”的武道前辈自叙,他自己也只练成了叠劲四重……
张楚遗憾的合上《铁骨劲》,将其束之高阁。
他没觉得《铁骨劲》不好。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之前听小老头介绍,他还以为《铁骨劲》也像《金衣功》一样,是能将人的骨骼修行到刀枪不入的神奇功法。
不过想想也是,骨骼又不是皮肉,怎么可能修行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总不能把骨头刨出来,扔进铁锅里加点药材炖一炖后,再塞回去装上吧?
又不是科幻小说……
他目前还处于突破八品后的质变期,血气和体力每日都在变强,在彻底掌握自身力量之前,他还不敢以暗劲震碎骨骼开始练髓。
暗劲震裂骨骼,是一门细致入微的功夫,必须要保证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否则一旦劲儿使大了,本来只想震裂的,却震成了粉碎性骨折,那乐子可就大发了!
尚未练髓,他当然不敢修行《铁骨劲》,他又没活腻,还不想自杀。
他收好《铁骨劲》后,抓起惊云就准备到院子里去拉几遍天霜刀,忽然听到堂外传来嚎啕大哭声。
“请张堂主为俺们主持公道。”
哭声有男有女,呼喊声撕心裂肺。
张楚一皱眉头,大喝道:“去外边看看,什么事儿!”
“是,楚爷!”
一名在堂外值守的血衣队弟兄,闻声小跑着向大门外行去。
没过多久,这名血衣队弟兄就返回堂内,躬身禀报:“楚爷,外边是一对老夫妻,说他们的儿子被咱们黑虎堂的人打死了,来请您给他们主持公道。”
张楚一听,得了惊云刀和《铁骨劲》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全没了,面上迅速阴云密布:“请他们进来!”
他转身回到堂上,心头恼怒异常。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堂口里这些弟兄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欺负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好处?
只会树立阶级敌人,把黑虎堂推到老百姓的对立阵营,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难道非要闹到所有老百姓都盼着他们黑虎堂倒台,心里才舒服吗?
“看来是上次杀鸡的手段太过温柔,没吓住猴子啊!”
他捏着惊云的刀柄,心头发狠道。
不多时,出去的血刀队弟兄领着一对破衣烂衫的中年夫妻进入堂内。
“张堂主,为俺们做主啊!”
夫妻俩一见了堂上的张楚,“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着头嚎啕大哭道。
张楚打量着这夫妻二人,心头却渐渐有了几分疑虑。
你道为何?
穷鬼他见多了。
梧桐里满地都是。
这夫妻二人一进来,他就看出了这二人不是忍饥挨饿的穷鬼。
男的生了双下巴也就不说了,万一人家是浮肿呢?
女的白净得过份也不说了,指不定人家是爱干净呢?没规定穷鬼就得不喜欢洗澡吧?
但你们指甲缝里连一点泥垢都没有,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明明家境不差,却偏偏穿着这么一身乞丐都不屑捡的破衣烂衫来找他喊冤。
这是想干什么?
卖惨?
还是碰瓷?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单凭不诚实这一点,就令张楚对这夫妻二人的印象,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后边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要先打个问号。
嗯,他真不是找理由给自己的弟兄开脱……
他当即猛地一拍茶案,声如雷霆的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字一句的如实道来,若真是我黑虎堂中弟兄做了恶,我张楚会替你们主持公道,但如果敢胡编乱造半个字儿,构陷我的弟兄,那你们就要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靠杀伐养出来的一身气势何等威严?
他一斜眼,连李狗子这种浑人心里都直发颤!
这夫妻哪怕有点奸猾,也没李狗子心大吧?
他话音一落,堂下的嚎啕声顿时戛然而止,二人悄悄看了看堂上面沉如水的张楚,似乎才想起来,这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夫妻俩转动着眼珠子面面相觑,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怯意。
但事都闹到这儿了,他们就想装着没事儿发生也迟了……
最后还是男的壮着胆子,哭诉道:“启禀张堂主,小老儿名叫刘富贵,家住牛羊市场。”
“今日晌午之前,犬子刘贵,在牛角街被贵堂的恶贼李狗子当街打死、儿媳柳招娣也被其掳走,此事千真万确,整个牛角街的街坊邻居都可以为小老儿作证。”
“张堂主,请为小老儿做主啊,我儿死的惨啊,连尸首都被那恶贼拖出城外,小老头和浑家想给他入土为安都找不到他的尸首啊!”
说到最后,这夫妻二人又抱头痛哭起来。
张楚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时间、地点皆有,还敢说整条牛角街的街坊邻居都可以为他们作证,怎么看都不似作伪,再一联想到中午吃饭时李狗子罕见缺席的佐证,他心里已经信了八分。
他的面色冷得吓人!
李狗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在他的心目中,李狗子虽然杀性有点重,但还不是个善恶不分、见人就杀的杀人狂魔。
但实事摆在他面前,他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杀其人、夺其妻……这踏马都是什么混账事儿!
“啪!”
他气得一掌将茶案拍得四分五裂,怒不可遏地爆喝道:“去,把李狗子给老子绑了,押过来!”
第152章 堂规如山
两刻钟后。
一队血衣队弟兄,押着反剪着双手的李狗子进入堂口。
其实以李狗子现在的实力,他若不愿束手就擒,除非张楚亲自出手,否则黑虎堂内无人能制得住他。
论武力,李狗子已经是掌握血气近八成的武道学徒,乃是张楚之下的最强者;比人手,他手下的血刀队,是黑虎堂战力最强的一支人马,血衣队哪怕披甲,也难挡得住那群杀胚。
但李狗子还是任由血衣队的弟兄绑了他,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一个穿着鹅黄色崭新衣裙的小妇人。
这个小妇人容貌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就是身子骨有点弱,而且脸上还有一道红肿的印记,像是用棍棒打出来的。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狗子身后,神情既惶恐又不安,就像是一只在草原上吃草的小兔子,随时准备着逃命。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楚见了老老实实的李狗子,和他身后的小妇人,一下子就没那么生气了。
还有点想笑。
“李狗子啊李狗子,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他暗自想道。
跪在堂下的刘富贵夫妇,一见到小妇人进来,顿时就跟猫儿见了老鼠一样,气势汹汹的蹦起来朝她扑去,“贱人,你敢勾搭野汉子……”
小妇人吓得一缩头,一溜烟儿的躲到李狗子身后,表情惊恐之极,几乎都快哭了。
李狗子一挺胸膛,向前一步挡在小妇人面前,呲着牙凶神恶煞的破口大骂,“去你娘的,老狗把嘴巴放干净点,再敢乱吠,老子杀你全家!”
气势汹汹的夫妇二人被吓得脚步一滞,可怜巴巴的回头望向张楚,希望张楚给他们主持公道。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楚当然是装作没看见。
他轻轻咳了一声,轻轻的喊了一声:“狗子啊。”
“哎!”
李狗子应了一声,调过脸,换上了一副笑脸,“楚爷啊,啥事儿惹得您这么生气,还要把俺捆着押过来!”
“跪下。”
张楚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儿。
“噗通。”
李狗子闻声双膝一曲,毫不犹豫的就跪在了堂下,没有半分不情愿。
“这老两口说你杀了他们的儿子,你有什么话说?”
张楚问道。
李狗子很光棍儿的一口承认,“没啥话说,人是俺杀的,但那个杂种该杀!”
张楚一听,心头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涌,抓起手边的茶碗就朝李狗子扔去,“老子说的话你全当放屁了是吧?”
茶碗儿在李狗子的额头上炸开,鲜血直流。
李狗子的双手被反剪着,没法儿擦,就算能擦,他也不敢擦,就闷着头不开腔。
张楚立下的规矩,黑虎堂内无人不知。
他杀了刘麻子,就是坏了张楚的规矩!
出来混,有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他李狗子敢杀,就敢认!
自家大哥要打要杀,他都绝无二话!
“不说话是吧?”
张楚冷笑一声,陡然爆喝道:“来人,把李狗子拖出去,打断他两条胳膊!”
“是!”
侯在堂内中的众多血衣队弟兄应了一声,上前按住李狗子就要往外拖。
“别,别打断他的胳膊!”
一直缩在李狗子身后的小妇人突然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扑到李狗子身上,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虽然她自己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众兄弟无处下手,只能扭头看张楚。
“贱人,你还敢护着他,俺老刘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刘富贵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
张楚听得心烦,一皱眉道:“让他闭嘴!”
两名血衣队的弟兄闻声上前,像摁过年猪一般,摁住刘富贵就往外拖。
不一会儿,堂外就传来响亮的大耳刮子声,刘富贵的痛呼声更是此起彼伏。
张楚没管,他要打断李狗子的两条胳膊,护的是他的规矩,不是真想给刘富贵儿子报仇。
刘富贵的儿子跟他张楚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给他报仇?
他是帮派大哥,不是青天大老爷!
张楚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护着李狗子的小妇人,问道:“你就是柳招娣?”
小妇人害怕得一个劲儿发抖,说不出话来。
李狗子拿头轻轻蹭了蹭她,轻声道:“花姑,楚爷问你话呢!”
小妇人这才抬起头,怯怯的对张楚点了点头。
张楚瞧着这二人,心道奸情似火啊!
“李狗子杀了你当家的,你为什么还护着他?”
小妇人眨巴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刘贵不是人,成天不是耍钱,就是打俺,俺身上的伤,全是他打的……”
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一条棍棒印交错的干瘦胳膊给张楚看。
张楚看了两眼,都觉得心下不忍……她身子骨这么弱,得多心狠的男人,才下得去这个手!
“他经常打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过?”
“俺求他休了俺,他不肯,俺偷偷摸摸逃回娘家,他又上门打俺爹娘……”
小妇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张楚扭头看向跪在堂下的中年妇人,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堂外的大耳刮子声和刘富贵的痛呼声还没停,中年妇人哪里还敢胡扯,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说“是”。
张楚再扭头看向小妇人,又问道:“你以前认识李狗子?”
“认识!”
小妇人抹着眼泪儿,使劲儿点头:“前年俺在河边洗衣裳,他飘在河里,俺就把他从河里拉了起来……”
“河里?”
张楚疑惑的朝李狗子递过去一个眼神。
李狗子点头,言简意赅的说道:“花姑救过俺的命。”
张楚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那你以后愿意跟着李狗子过日子吗?”
小妇人偷偷摸摸的瞄了李狗子一眼,手指绞着裙角,有些扭捏。
李狗子也紧张的看着她。
小妇人扭捏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很轻,不认真看,几乎看不出来。
但张楚看到了。
李狗子也看到了,乐得眉开眼笑。
张楚舒了一口气,一拍座椅扶手大声道:“副堂主李狗子,犯我黑虎堂堂规,按堂规处,理应打断双手,逐出黑虎堂,但念在李狗子是为报救命之恩,所杀之人也取死有道,免去断手之刑,继续留任堂中,以观后效。”
“但既犯我堂规,便不可不罚,即日起,剥夺李狗子副堂主之职,只留其血刀队队长之职,另重打六十大板,罚银三十两,补偿牛羊市场刘氏夫妇,若有再犯,两罪并罚,定不轻饶,望我黑虎堂弟兄,以李狗子为戒,堂规如山,不可轻犯!”
他的声音,浩浩荡荡,传遍了整个黑虎堂。
留守堂口的众弟兄齐声高呼道:“谨尊堂主禁令!”
堂内的花姑听完张楚的话,刚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嚎啕道:“怎么还是要打啊?”
李狗子却是兴高采烈的一脑门撞在她身上,低声道:“憨婆娘,你懂个啥,楚爷这是护着俺呢,俺就说,楚爷是俺亲哥,他肯定舍不得杀俺!”
声音虽小,但这大堂之内又有多大的地方?
张楚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板着脸一挥手:“拖下去,狠狠的打,谁敢留手,就跟他一起挨板子。”
“是!”
堂内的血衣队弟兄幸灾乐祸的笑道。
不用打断李狗子的胳膊,他们心头也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血衣队和血刀队,虽然名字和职责都不一样,但都是从自家堂主的近身中分离出来的,可谓是同根根源,亲如兄弟。
要他们打断李狗子的两条胳膊,他们是真的压力山大。
不过打板子这种事儿就很喜闻乐见了。
就跟黑历史一样。
李狗子不敢吭声了,只是用凶狠的眼神威胁着拖他出去的几名血衣队弟兄。
几名血衣队弟兄一点都不怂,暗中指了指堂上的张楚,李狗子瞬间就萎了。
花姑抹着眼泪,亦步亦趋的跟着出去了。
……
刘氏夫妇拿着银两,欢欢喜喜的就回去了。
问都没问他们那个倒霉儿子的尸首在哪儿。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儿子是个人渣,老子也是混账。
李狗子还在堂外挨打,“啪啪”的板子声,大堂内清晰可闻,一听就不是作假。
不过这个犊子也是真硬气,愣是强忍着一声没吭。
张楚也不怕把他打坏了。
李狗子是武道学徒,血气雄厚,六十板子而已,只要没伤着筋骨,他回家趴个六七天也就痊愈了。
张楚这也是真下了狠心,要铩一铩李狗子的杀性。
就这破事儿,李狗子但凡留那个刘贵一命,哪怕是断手断脚,也不至这么麻烦!
不一会儿,大熊闻讯而来。
一进大堂,大熊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张楚面前,将他如何替李狗子收尾、遮掩的事儿,原原本本的禀报张楚。
张楚今儿气够了,懒得再跟他置气,直接就让他自己出去,和李狗子一起受罚。
他不怪大熊替李狗子遮掩。
他们俩是一个锅里挥马勺的兄弟,李狗子闯了祸,大熊要不想办法拉李狗子一把,他才会觉得大熊的人品有问题。
第153章 韩擒虎的算盘
“啪啪啪……”
李狗子趴在一根条凳上,挨着板子。
见到大熊前来,他还有心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儿:“哟,熊儿,你也来啦?”
大熊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朝周围看热闹的几个血衣队弟兄一挥手,“去,拿根条凳过来。”
“熊哥,您要条凳干啥?”
“你说干哈,挨板子啊……赶紧的,别磨叽!”
“熊哥,这事儿您还是找其他弟兄吧,我们可下不去这个手!”
李狗子一听,梗起脖子就骂道:“直娘贼的,你们对大熊下不去手,对老子却这么用力……去,叫几个血刀队的弟兄过来,他们保管下得了手!”
大熊气坏了,上前狠狠的朝他挨板子的屁股踢了一脚,直踢得这货“嗷”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大熊,你狗日的下黑手!”
大熊气呼呼的骂道:“去你奶奶的,你还好意思瞎比比,要不是为了帮你狗日的,老子怎么会挨板子……还愣着做什么,真等他们血刀队的人过来打老子啊!”
……
不一会儿,大熊就趴到了李狗子旁边,挨起了板子。
“狗哥,这事儿有点不对头啊。”
大熊一边挨板子,一边闷着头对李狗子说道。
李狗子疼得龇牙咧嘴的直吭哧,“能有啥不对头的,俺打杀了他们那个杂碎儿子,他们当然会上门来告俺的黑状。”
大熊没再吭声,但是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头。
善后工作是他做的,他最清楚。
按说当时事一出,他立刻就派人把尸首拖出城扔到乱葬岗了,那条街的住户,他也派人挨家挨户的打了招呼,就算事发,也不可能这么快!
这他娘上午的事儿,下午就事发了!
捕快查案也没这么快吧?
还有那刘氏夫妇,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来黑虎堂告状?
平头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儿,不应该都忍气吞声么?
难不成他们为了替儿子讨回公道,连死都不怕?
但他们拿了钱就走,连儿子的尸首在哪儿都不问,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为了儿女能豁得出命的人啊?
想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李狗子一眼,想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心道了一声“算了”,还是别让这货知道了,免得他又闯祸,待会让骡子查一查吧。
……
刘氏夫妇拿着三十两白银,欢欢喜喜的回家,半点都看不出刚死了儿子。
一个不孝顺的儿子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家里还有三个!
刚出了梧桐里,一群敞胸露肚的地痞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地痞劈手夺过刘富贵肩上的褡裢,打开一看,阴狠的笑道:“哟,不错,弄了不少钱啊!”
满脸掌印,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刘富贵,讨好的向他作揖道:“全赖金爷指点,不然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算是白死啦!”
“是吗?”
为首的地痞掂了掂手里的褡裢,似笑非笑的问道:“既然全赖老子,那这笔银子是不是也该分老子一份儿啊!”
刘富贵连忙点头道:“金爷要看得上,尽管拿,只要给小老儿剩点儿棺材本就成!”
“懂事儿!”
为首的地痞满意的拍了拍刘富贵的肩头,“那金爷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拉开褡裢,一把就将褡裢里的整锭银子全拿走了,只留了些许碎银子。
刘富贵一看,眼泪儿都快出来了,哀声道:“金爷、金爷,给小老儿留点吧,小老儿还指着这点钱做棺材呢!”
为首的地痞阴狠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刘啊,爷刚夸你懂事儿,你就这么没眼力劲儿,是不是想打爷的脸啊?”
“不敢不敢!”
刘富贵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道:“金爷看得上小老儿这点银钱,是小老儿的福分。”
“这还差不多!”
为首的地痞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将褡裢扔给刘富贵,一招手道:“哥几个,走着!”
一群地痞嘻嘻哈哈的扭身离开,只留下刘富贵在原地哭天抹泪。
然而待这群地痞流氓走远后,刘富贵忽然一口浓痰重重的吐在了地上:“呸,一群小畜生,还想在你家富贵爷爷身上榨油,你家富贵爷爷在街上坑人的时候,你们爹都还在穿开裆裤呢!”
刘氏也是一脸得意的捂着胀鼓鼓的胸衣,毫不吝惜的夸奖道:“当家的,还是你脑子好使,知道这群小畜生要来抢咱们的钱,提前把钱塞到俺的胸衣里。”
“那是,也不看看老子……”
……
这群地痞流氓径直去了百味楼。
为首的地痞吩咐手下在下边的大堂候着,自己上了二楼。
他推开雅间儿的门,就见到步风和韩擒虎正一人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姘头,美滋滋的喝着酒。
韩擒虎见他进来,松开怀里的姘头笑道:“金子回来了,事儿办得怎么样?”
“虎爷,事儿办成了!”
韩擒虎顿时畅快的“哈哈”大笑道:“他张楚不是喜欢立规矩么?老子今儿就看看,他的规矩,能不能立到他的心腹大将身上!”
步风朝他挑起一根大拇指,由衷的说:“还是你韩老虎的脑子好使,咱俩一起收到的消息,老子怎么就没想到拿这事儿给张楚上眼药呢?”
韩擒虎眼中闪过一丝自得,面上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摆手道:“小伎俩而已!”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如果张楚真的处置了李狗子,那势必会伤了他手下众多心腹的心,到时候,咱们可以想办法把他手下的几员大将拉拢到咱们这头儿来。”
“如果张楚不处置李狗子,那更简单,咱们只需要将此事放出去,揭穿他伪君子的面目,让整个城西都知道,他张楚所谓的立规矩,不过是为了排除异己而已。只要他黑虎堂的人心一散,怎么可能还是咱们兄弟三个的对手?”
“高!”
步风大喜:“实在是高!他那条不夜街可是个大宝贝,若是能夺到手里,咱三兄弟就算在大人面前扬眉吐气了!”
韩擒虎自得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一事儿,抬眼问道:“金子,那个刘富贵有没有说,张楚是如何处置李狗子的?”
为首的地痞一愣,他刚才就顾着搜刮刘富贵的银钱了,哪还记得问这事儿。
但当着韩擒虎的面儿,他又不敢说没问,只能说:“虎爷,刘富贵说他不知道。”
“呵!”
韩擒虎冷笑了一声,“果然不过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第153章 黄雀在后(国际小明星大佬掌门加更)
翌日上午,阳光正好。
黑虎堂的庭院,刀光纵横。
却是张楚提惊云,在庭院内演练天霜刀。
“霜冷长河!”
“风霜扑面!”
“霜雪纷飞!”
“霜痕累累!”
天霜刀四大杀招,一一在张楚手中使出来,招式圆融如意,即使还算不上炉火纯青,也能称得上是精熟!
四招毕,张楚脚下陡然爆发出一阵血气,身躯借力一跃而起,手中惊云疯狂挥舞,劈砍出一道道血色月牙形气劲。
“傲雪凌霜!”
诸多交错纵横的月牙形刀气落到青石地板上,纷纷炸开。
“嘭嘭嘭……”
石屑四溅,尘土飞扬!
“霜杀……”
尘土飞扬之中,只听到张楚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两个字。
下一秒,一道长达丈余的刀形气劲爆射而出,狂暴的刀风,竟然将飞扬的尘土一分为二。
“百草!”
刀光落下,震爆声冲天。
……
尘埃落定。
只见张楚拄着惊云,精壮的上身汗津津的,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他打量着青石板上那道丈余长,两掌宽,深却不到四寸的刀痕,不住的皱眉。
天霜刀重势。
六大杀招,越到后边气势越强。
特别是最强招霜杀百草,耗费的血气几乎是前五招的总和!
单从这一点,就能想象到,最后这一招霜杀百草,有多强!
但霜杀百草是强攻招。
所有的强攻招,都讲究“凝练”二字。
据天霜刀的刀谱记载,这一招练到“一刀出,不闻半分轰鸣,刀痕细不可查、深不可测”,才是大成!
很显然,就张楚现在劈出的一刀,地动山摇,留下的刀痕很宽,却不怎么深的程度,离大成还差得远!
但他自己感觉已经差不多掌握了这一刀的精髓,即使还差点火候,差距也不会这么大才对。
“难不成,这套刀法真要配和天刀门的《霜寒诀》,才能发挥最强威力?”
张楚捏着下巴默默思忖道。
他估摸着,《霜寒诀》应该是一门和《铁骨劲》一样的暗劲技法。
只不过《铁骨劲》是一门特殊的暗劲技法,而《霜寒诀》,是天刀门的武道基础功法。
“要不要试试跟顾雄谈条件?”
他脑海中刚浮起这个念头,就立马被他自己掐灭了,“还是算了吧,天刀门的武功应该是成体系的,一旦练了他们的入门功法,后边肯定就得被顾雄用后续功法钳制,事事被他摆布。”
“为了一门功法被人钳制,这笔生意怎么算都是血亏!”
就在这时,骡子急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张楚见了他,随手将惊云入鞘,笑着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丁立,丁立……”
骡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丁立要动手了!”
“哦?”
张楚闻声精神猛地一振,“你查到什么消息了?”
“不是我查到的,是丁立主动向我们传递的消息!”
骡子把一口气喘均了,说道:“他晚上要请许洪赴宴。”
张楚闻言不禁冷笑:“还真是宴无好宴啊……不过他主动向我们传递消息是几个意思?”
不待骡子回应,他自己又想通了个中原因,笑道:“是了,应该是想让我们替他挡住四海堂!”
骡子用力的一点头:“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张楚:“四海堂那边有什么动静?”
骡子:“四海堂属下暂时还未查到什么消息。”
“那就持续跟进!”
“再给丁立回信,想我黑虎堂替他挡住四海堂,可以,但他必须要站队!”
张楚边思考边说道。
骡子不解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
张楚:“他必须要在四海堂和我们黑虎堂之间选一个!”
“要么被四海堂吞并!”
“要么并入我黑虎堂!”
“你可以代我向他做出承诺,他柴火帮并入我黑虎堂后,我可以让他继续坐镇打柴胡同,他手下的弟兄,我也一个不动!”
骡子:“您觉得,他会投靠咱们么?”
张楚忽然笑了,“我哪里知道他会怎么想,但总不能让我黑虎堂的弟兄,去给他柴火帮免费挡刀子吧?我是和步风不对付,但添堵也没这种添法儿!”
骡子也笑了,很是赞同张楚的说法,“是您说的这个道理。”
“再说,就算他不答应……”
张楚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阴狠,“我们还不能等四海堂吞了他们,再从四海堂手下抢吗?”
……
月黑风高。
杀人夜!
黑虎堂的大堂外,三十号血衣队弟兄披甲,五十号血刀队弟兄持刀,伫立静默。
大堂内灯火通明。
张楚坐于堂上,拄着惊云静默,一袭血色的斗篷垂落在地,在明亮的灯光下,宛如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不断有血影卫的弟兄进进出出,将最新消息传递给张楚。
“禀堂主,许洪领十人赴宴姊妹楼。”
“禀堂主,四海堂步风集结人手。”
“禀堂主,许洪手下斧头帮精锐奔袭姊妹楼。”
“禀堂主,丁立与许洪开战!”
“禀堂主,步风率人出四海堂。”
“禀堂主,步风率人杀入打柴胡同。”
张楚闭目养神,迟迟不下达任何命令。
直到骡子快步走入大堂,急声道:“楚爷,丁立溃败,率领残部向鞍马市场退来。”
张楚终于睁开了双眼,眸中精芒一闪。
刹那间,骡子竟然有一种自家大哥的眼睛,比这堂中的灯火更加明亮的错觉。
张楚起身,提着惊云步出堂外,沉声道:“众兄弟,随我出发,拿下打柴胡同!”
布局半月,今日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候!
……
张楚率人杀至鞍马市场时,步风和许洪围剿丁立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
当黑虎堂的大队人马打着火把一接近时,已被步风和许洪的人马逼至墙角,作困兽之斗的丁立便扯着喉咙爆喝道:“属下丁立,久侯张堂主多时!”
这句话,回应的却是张楚上午给他递的话。
丁立的话音一落,围杀他的人马登时大乱。
张堂主?
哪个张堂主?
城西还能有哪个张堂主?
第153章 渔翁得利(210张月票加更)
“他怎么来了?”
步风抓着一把斩马刀,**着上身,前一秒还气势如虎,好像他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儿。
下一秒听到“张堂主”这三个字儿,登时就脚步一滞,手里的斩马刀都险些没抓稳。
韩擒虎提着他那把厚背大砍刀站在步风身旁,闻声踮起脚尖望了一眼飞速靠近的黑虎堂人马,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
“中计了,黑虎堂早有准备!”
他们突袭打柴胡同,是早有准备、且动作迅速,如果黑虎堂是收到消息之后才开始集结人手,绝对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只能是早就集结好人手,等着这一刻!
“怎么办?”
步风问韩擒虎。
韩擒虎一咬牙,发狠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柴胡同我们已经打下来了,他张楚再势大,也不可能逼我们交出来!”
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面对张楚的时候,不但语气中带着惧意,而且不假思索的就将自己放到了弱势地位。
哪还有当初他们初入青龙帮时,目中无人的气势!
步风一听,也咬着牙一点头,“有道理,我们已打下打柴胡同,他张楚没道理逼我们交出来,除非他准备反出青龙帮!”
他们现在能依仗的,也只有四海堂和黑虎堂同属青龙帮这一点了!
靠山?
他们有自知之明。
自家大人的名头,或许吓得住其他人,但却吓不住张楚!
张楚连成大方都敢杀,他们和陆大人的关系,远不及成大方和王大人的关系亲近,杀他们俩自然更不会手软。
他们俩都怂了。
人群中的前斧头帮帮主许洪,这会儿更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他为什么想要投靠步风?
还不是黑虎堂日益壮大,柴火帮给不了他安全感,他想投靠步风背后那位郡兵曹陆大人么?
数百人厮杀的战场,就因为“张堂主”这三个字儿,静止了!
这才是人的名,树的影!
……
张楚提着惊云,在血衣队的簇拥下,缓缓跨入尸体横陈的战场中。
战场一片寂静,数百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
张楚站定,面不改色扫视了一圈儿,喝道:“丁立何在?”
话音落下,一条浑身浴血的麻衣汉子,带着数十人从人群中冲出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张楚身前,跪倒在张楚面前:“属下丁立,拜见堂主!”
他没得选了!
今夜只有紧紧抱住张楚这条大金腿,他和他的弟兄才有活命的机会!
上午张楚递消息给他,让他在四海堂与黑虎堂之间站队,他心动过。
但到底还是舍不得一帮之主的位子。
或者说,他心头还存有几分侥幸。
万一四海堂不会来支援许洪呢?
万一他动作快,在四海堂抵达之前就干掉许洪了呢?
能继续当老大,谁踏马愿意去给别人当小弟啊?
张楚看了丁立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丁立。
这人唇边留有短须,看起来年纪不轻,少说也得三十好几。
身量不甚高,也不甚壮,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偏瘦,但给他感觉却是极其精悍……就好像一根钢条一样。
人至中年,还能有这份儿精悍,殊为不俗!
张楚见过的众多城西帮派大佬,包括死在他手下的那些,有一个算一个,无一有丁立身上这份精悍气。
难怪能在步风和许洪的联手绞杀下撑到他来。
说时迟,那时快。
张楚只是淡淡的看了丁立一眼,就抬起右脚,不轻不重的一脚踏在了丁立的胸膛上,冷淡的说道:“废物,好好的打柴胡同在你手里,你都能给我弄丢喽!”
一语双关。
丁立听了张楚的话,心头却是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张楚骂他,羞辱他。
他就怕张楚不骂他,不羞辱他!
此时此刻,张楚只要说一句“关我屁事”,他今晚就必死无疑!
这才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顿了顿,他又听到张楚问道:“今夜之事,是谁挑起的?”
丁立精神一振,咬牙切齿的狠声道:“禀堂主,是许洪那个叛徒!”
“哦!”
张楚应了一声,抬眼缓缓的扫过前方的人群,淡淡的问道:“许洪何在?”
人群中一片寂静,无人应声。
张楚凝眉,加重了语气问道:“许洪,何在?”
他话音一落,身后登时便齐刷刷的响起一片长刀出鞘的声音。
意思很明显:再不出来,我们就杀过去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喊道:“步堂主!”
步风闻声脸色猛地一变,心中陡然生起了一股将许洪从人群中拖出来,活活打死的冲动。
但许洪既然已经叫破了他的名字,他就不得不站出来面对张楚。
他若不站出来,传出去就会成了他步风怕了张楚。
虽然他的确有点怕张楚……
步风在一众近身的簇拥下越众而出,还没走几步就停下了,隔着老远朝张楚拱手道:“哈,今晚的夜风真他娘的大,竟然把张堂主也吹来了。”
“我来这儿并不奇怪,毕竟鞍马市场是我黑虎堂的地盘!”
张楚看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倒是很奇怪,步堂主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在这儿杀人……四海堂是准备向我黑虎堂开战了吗?”
步风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暗道一声糟了,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张楚若不在,他别说在鞍马市场杀人,他就是在鞍马市场分尸,也不打紧……反正真闹起来,他肯定不会认就是了。
但张楚抓了他一个现行,这就不是他认不认的问题了。
“哈,张堂主说笑了,你黑虎堂和我四海堂乃是同门兄弟堂口,我怎么可能和你开战?”
“哦!”
张楚点头:“谅你也不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张楚这般打脸,步风只觉得怒火中烧,但又不敢真怒,生怕张楚一声令下,就地跟他开战!
他在黑虎堂的地盘上杀人,等于是挑衅黑虎堂,挑衅张楚,张楚就算是真下手杀了他,到了总舵也说得走!
“既然步堂主无意和我黑虎堂开战,那么,你为何会在此?”
张楚轻声问道。
“哈哈哈!”
步风摸着他光溜溜的头皮,强笑道:“这不是许洪想加入我四海堂,要拿打柴胡同做投名状么?我看他打不下来,就领着弟兄们过来帮他一把!”
张楚眼神瞬间转冷,“打柴胡同早已是我黑虎堂的地盘,何来投名状一说?”
步风语塞,求助的扭头看向韩擒虎。
韩擒虎硬着头皮,大步走到步风身边,迎着张楚冰冷的眼神,开口道:“堂主,不,张堂主,打柴胡同,一直是柴火帮的地盘,何时变成你黑虎堂的地盘了?”
张楚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朝还跪在他面前的丁立扬了扬下巴,“问你呢?”
丁立会意,扭身就道:“我柴火帮半个月前就已经并入黑虎堂,堂主言要等到侯帮主诞辰,再拿打柴胡同向侯帮主献礼,这才秘而不宣。”
不愧是能做帮主的,果然扯得一手好淡!
张楚轻笑着看向步风:“步堂主,听明白了吗?”
步风很想说一句,老子信你个鬼!
但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丁立一口咬死了打柴胡同就是黑虎堂的地盘,他步风就算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
“哈哈哈……”
步风强笑道:“那可就真是天大的误会了,张堂主,原谅则个!”
说着,他还向张楚拱了拱手。
他不愿意低头、不愿服输,但现在张楚占着理,他不想低头也不得不低头,不想服输也不得不服输。
当然,道理什么的都是面子功夫。
真正原因是,他们这一方,没人打得过张楚……
张楚也无意和步风开战。
麻烦太多。
“无妨,不知者不罪……但是许洪这个后脑生反骨的叛徒,步堂主不会继续护着他吧?”
说着,张楚的右手轻轻落到了惊云刀上。
步风心头一抖,连忙大笑道:“哈哈哈,这厮害得咱们青龙帮自家人打自家人,就算张堂主不杀他,我步疯子也不会放过他!”
张楚松开了惊云刀,点头道:“甚好……人呢?”
还没等步风回话,人群中已经爆发出一阵惨叫。
步风回头一看,登时就暴跳如雷,“都他娘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许洪这个杂碎擒住,送到张堂主面前?”
却是许洪见势不对,连杀了四海堂几口人,掉头就跑。
骚乱很快就结束了。
寡不敌众,许洪,很快就送到了张楚面前。
张楚只是看了他一眼,对丁立道:“交给你处置了!”
丁立又喜又悲的重重一脑门磕在地上,哽咽道:“谢堂主!”
张楚抬眼,再度望向那边的步风:“那,步堂主,就恕我不远送了!”
“哈哈哈,不牢张堂主大驾,告辞!”
步风远远的朝张楚一拱手,一转身,脸上顷刻间便阴云密布。
第154章 总舵饮宴
一夜忙碌。
鸡叫时分,张楚才将乱成一锅粥的打柴胡同收拾妥当。
事后清点尸首,柴火帮杀敌八十六,伤亡两百二十一,重伤四十七,完好无损的,不到四十人……几近全军覆没。
柴火帮,就此烟消云散。
打柴胡同,也自此易主。
柴火帮的覆灭,并未在城西的老百姓中引起多大的波澜。
连穿着玄色劲装的黑虎堂帮众进驻打柴胡同,都未在打柴胡同引起太多骚动。
锦天府的帮派,就像是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一个帮派倒下,总会有另一个帮派兴起。
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是帮派就肯定会收保护费。
然而这件事在锦天府帮派界传开后,却好似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整个锦天府帮派界都被不做声不做气就再下一城的黑虎堂震惊了。
他们也是到现在才忽然意识到。
又一个强大的帮派崛起了。
是,一个强大的帮派。
而不是一个强大的堂口!
如今的黑虎堂,已经占据了城西三分之一的地界!
论地盘、论实力,都足以和青龙帮、八门帮三足鼎立!
至于黑虎堂和青龙帮的隶属关系,现在已经被锦天府的众多帮派无视了。
主弱枝强的情况,在锦天府帮派界内出现过很多次,强大的分舵,无一例外都脱离了总舵自立,甚至还有反客为主的前例。
在他们的眼中,黑虎堂自立,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晌午过后,张楚才回归堂口,招来张猛和余二,商议怎么分割柴火帮的生意。
……
黑虎堂内。
张楚把玩着一串念珠,高居堂上。
堂下,余二和张猛分坐在两旁,丁立站在堂中,恭声禀报:“禀堂主,属下手中有三座酒楼、一座戏园,还有柴火生意和倒夜香的营生,皆愿奉于我黑虎堂。”
这就是柴火帮的所有产业了。
张楚也不客气,当即就道:“酒楼、戏院,收归堂口,柴火生意和倒夜香的生意你继续经营,做好账面,所得收益,你与堂口三七开,你三,堂口七!”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丁立不敢有意见,一揖倒底:“是,堂主!”
张楚看着他,淡淡的道:“你新近加入我黑虎堂,若是让你继续握着打柴胡同的生意,底下的弟兄们会有意见,待你立下功劳后,我自会再行奖赏!”
丁立也是做了多年帮主的人,这个道理他当然不会不懂,连忙回道:“堂主无须如此,属下明白!”
张楚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入了我黑虎堂,以后就是自家弟兄,不必如此客气,坐吧!”
“谢堂主赐座!”
丁立的礼数依然很周全。
待丁立落座后,张楚看向余二:“不夜坊的二期工程进度如何?”
余二连忙恭声道:“禀堂主,二期工程的主体已经完工,不日就将封顶。”
张楚微微皱了皱眉。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让余二心头猛地一紧。
“要快,如果老牛一个人搞不定,就再多请几个工头过来一起赶工,月底之前,三期工程要开始!”
张楚说道。
余二心头为难,面上却是半分不敢犹豫,一口应下:“是,堂主,属下回去就加紧工期,让老牛他们日夜赶工!”
张楚点了点头,道:“上次让你找厨子,找了么?”
余二:“找了,有一个原百味楼的大厨,还有一个从南城天香楼挖来的大厨……要不,晚上让他们俩上您家去,您试试菜?”
张楚:“嗯……柴火胡同那三家酒楼,你也一并接手,有什么问题,和丁立多沟通,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
余二抱拳,“是,属下一定会和立哥多亲近。”
张楚一点头,目光移向张猛:“猛子,不夜坊的生意怎样?”
张猛微微摇头:“不太好。”
张楚不意外,问道:“降了几成?”
“保守估计……三成!”
张猛说得有些心虚。
张楚敲击着座椅的扶手,思忖了一会儿后,轻声道:“不怕生意下降,但要防着其他人抢生意……你要盯紧了,一旦城西有其他人做这门生意,你就直接去找李狗子,让他做事!”
“还有打柴胡同的戏园子,你立刻着手,搬到不夜坊开锣……”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名在堂外值守的血衣队弟兄,拿着一封大红请柬快步走入堂中,躬身禀报道:“楚爷,总舵有请柬送来。”
张楚伸手一招,堂下的弟兄快步将请柬送到张楚手中。
张楚打开看了几眼,帮主侯君棠请他明日午时赴总舵饮宴。
“不年不节的,饮什么宴?”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合上请柬随手放到手边的茶案上,轻声道:“那就这样罢,你们自去忙,丁立,以后得空了,多和狗子、大熊他们几个亲近亲近,以后都是一个锅里挥马勺的弟兄,有难事儿别一个人儿死扛,尽管张口,办得到的弟兄们会帮办,办不到,弟兄们会尽力帮你办,总比你一个人死扛着强!”
丁立双眼有些发红的站起来,朝张楚一揖到底,“属下多谢堂主厚爱!”
张楚挥手:“都去吧!”
三人向张楚行礼告辞,鱼贯走出大堂。
……
翌日晌午,张楚乘车前往总舵。
一下车,张楚就见到总舵大门外停着一溜马车,大量弟兄抬着箱子进进出出的往马车上摞。
张楚打量了几眼,奇怪的嘀咕道:“是哪位长老要回乡省亲吗?”
总舵的常住弟兄很多,但大多数都在城西有家,能在总舵有这么多行李的,只有两位帮主和四位长老。
抬箱子的众多弟兄见了他,纷纷向他行礼道:“张堂主!”
张楚摆了摆手,问道:“你们抬的是哪位长老的行李?”
“张堂主,小的们抬的是帮主的行李。”
有弟兄回道。
“帮主?”
张楚带着疑虑踏进了总舵。
总舵的大堂内已经布置好了宴席,来的人也很齐。
副帮主柳乾坤、执法长老侯子正、赏功长老赵四海、传功长老刘五、护法长老铁鹰、飞鹰堂堂主陈刀、四海堂堂主步风。
再加上他黑虎堂堂主张楚,青龙帮的高层们齐聚一堂。
“哟,这不是咱们青龙帮的大功臣么?”
张楚一跨进大堂,就听到有人阴阳怪气的开腔。
张楚一定神,发现说话是柳乾坤。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又是哪儿招惹了这个老狐狸。
只能强笑着抱拳道:“柳帮主这是哪里话,什么大功臣不大功臣的,难道我张楚得了好处,还少了您这一份儿孝敬?”
柳乾坤不阴不阳的冷笑了一声,还待说话,一旁的刘五就迎上来,拍着张楚的肩头大笑道:“你小子行啊,又在打柴胡同捞了不少好处吧?”
他在拍打张楚肩头的同时,暗中捏了捏张楚的肩头。
张楚暗中一皱眉头,谨慎的道:“嗨,仨瓜俩枣的,算不上大好处!”
两人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移到大堂的角落,岔开了柳乾坤的话茬。
张楚用余光打量堂内的众多高层大佬,这才发现,大堂的气氛有些诡异。
侯子正、赵四海和铁鹰的眉眼间,都有丝丝按捺不住的喜意。
陈刀和步风看上去也都有些疑惑,好像他俩也不知道今儿这顿饭,有什么名堂。
只有柳乾坤那老货的脸色,不大好看。
“五爷,今儿这是什么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刘五面不改色的低声道:“别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待会儿老实点,老二要是向你发难,你也别还口。”
张楚头一凛,知道今儿这顿饭,只怕不怎么好吃了。
他心下回忆,暗道最近没招惹柳乾坤那只老狐狸啊?他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
难不成是先前送贡钱来那次,自己拿波澜胡同将他的军,现在不夜坊开业了,他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因此生气?
不至于吧?
一大把岁数的人了,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没过多久,堂外就传来高声唱喏:“帮主到!”
张楚起身,站到刘五的身边。
唱喏声中,侯君棠迈步走进大堂之中。
张楚远远的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今日的衣着和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以往他每次见到侯君棠,侯君棠都是一副高冠博带、长袖飘飘的样子,随性而又文气十足,一点也不似武人。
而今日,侯君棠穿了一袭宽袖广身的绿色锦袍,腰间扎了一条白玉腰带,贵气中透出一股威严的气势,长发一丝不苟的拢在头顶,扎在了一鼎黑色小冠下。
他红光满面的步入大堂,堂内众多高层大佬齐齐躬身行礼道:“拜见帮主!”
侯君棠伸手虚扶,笑吟吟的轻声道:“不必多礼!”
众多高层大佬起身。
侯君棠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到张楚身上时,却突然定格了。
此时隔得近了,张楚也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感应不到侯君棠体内血气运转的痕迹。
第155章 新任郡贼曹侯君棠
张楚心下骇然。
他是八品。
八品之内,哪怕对方比他强很多,他也不可能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的血气运转,顶多是感应不太清晰而已。
就好比柳乾坤,他是半步八品,张楚初入九品之时,看柳乾坤只觉得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但现在,他却是完全感应不到侯君棠体内的血气运转痕迹!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侯君棠要么是普通人,要么是练有能屏蔽自身气息的奇功,要么就是境界高出他至少一品。
没有第四种可能!
侯君棠是青龙帮帮主,还是柳乾坤、铁鹰、赵四海、刘五这些入品武者的结义兄长,怎么会是普通人!
屏蔽自身气息的奇功,他连听都没听小老头提过,显然不是什么垃圾堆里能捡到的大路货,侯君棠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帮派大佬而已,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罕见的武功!
想来想去,唯有最后一个可能,可能性最大!
侯君棠,至少是七品武者!
想明白这一点,张楚心头怎能不惊骇?
他心头惊骇。
侯君棠心头比他更惊骇。
上一次张楚来总舵,他就感应到张楚已经晋升八品了。
但他不愿相信,只当隔得太远,是自己的感应错了。
现在张楚就站在他面前,感应还能出错么?
这厮四个月前才晋升九品,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晋升八品!
难道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两人深深看了一眼对方,心头都在惊骇,却谁也不说破。
侯君棠强压下心头惊骇,收回目光淡淡的笑道:“都别站着了,入席吧!”
……
这场酒,喝得很诡异。
柳乾坤、铁鹰、赵四海和刘五他们几个,是越喝越高兴,频频向侯君棠敬酒,一口一个祝贺。
侯君棠今日也是真高兴,来者不拒,一碗一碗的干。
张楚、陈刀和步风三人,却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喜从何来。
但桌上的人都在向侯君棠敬酒,他们总不能干坐着吧?
也只好不管喜从何来,端起酒碗就向侯君棠敬酒。
张楚心头还无良的暗自揣测,难不成自家帮主这是“老树发新枝”、“老牛吃嫩草”,又娶了一房妻妾?
酒席上的气氛,越喝越融洽。
不到两刻钟,席上的诸位高层大佬,就都已经有了五分醉意。
“有件事,要知会众兄弟。”
侯君棠终于开口了。
席上众人闻声同时放下筷子,静静听他讲话。
“承蒙诸位鼎力相助,我侯某人能腼居青龙帮帮主之位四载!”
侯君棠端起面前的酒碗,“以这碗酒,拜谢众兄弟!”
众人连忙端起面前的酒碗。
就听到刘五“哈哈”大笑道:“老大,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老五这辈子能遇上您,做半世兄弟,是我老五的福分!”
言罢,他仰头一碗饮尽。
侯君棠笑眯眯的看着他,丹凤眼内精光流转,轻笑道:“老五这性子,还是这么憨直!”
席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一碗饮尽,侯君棠提起酒壶,再度斟满。
众人见状,也齐齐将空碗满上。
“能与众兄弟在城西之地逍遥快活,亦是我侯某人毕生之幸事,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骨肉血亲也少不得有分离的日子,即日起,我侯君棠将走马锦天郡衙,出任郡贼曹一职。”
“往后锦天府帮派江湖,将再无我侯君棠,青龙帮帮主之位,亦将传于副帮主柳乾坤接任,望众兄弟往后能像相助我一般,鼎力相助柳帮主!”
“这一碗,我敬柳帮主!”
话音一落,席上的四位长老,皆是一脸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而张楚却是一下子就懵了。
纳尼?
郡贼曹?
官府?
从黑涩会,摇身一变,变成公安局局长?
侯帮主,你这个跨界跨得也太厉害了吧?
无间道都不敢这么拍啊!
柳乾坤一脸激动地与侯君棠碰杯,目光对着侯君棠一斜眼……向张楚的方向。
按照提前商议好的议程,现在该敲打张楚,逼他交出梧桐里以外的地盘了。
柳乾坤不是侯君棠。
侯君棠可以放任张楚在城西横冲直撞、纵横捭阖,因为他自信无论张楚如何坐大,他都压得住张楚。
柳乾坤没这个自信!
如今张楚大势已成,麾下黑虎堂坐拥城西四区之地,无论地盘还是人手,都已经全面超越另外两大堂口,青龙帮内,已是无人能制!
夺其地盘,成立第四个堂口,平衡主枝,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哪成想,侯君棠却仿佛未看见他的眼色一般,放下酒碗继续吃菜。
……
送走了侯君棠,张楚也坐上马车返回黑虎堂。
他到现在都还有点懵。
侯君棠从一介帮派大佬,摇身一变成为郡贼曹的这个操作,实在是太骚了,他到现在都还没看懂。
“别乱!”
他拍了拍头昏脑胀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重头捋捋。”
“郡贼曹是朝廷大员,少说也是七品官。”
“七品?”
“对了!”
“郡贼曹,就是七品官!”
他接连说了两个七品,但这两个七品,却不是一个意思。
第一个七品,指的是官位品级,而第二个七品,指的是武者品级。
他记得,自己随小老头习武之初,小老头就说过,当朝太祖赢易,开国之初就立下九品中正制,欲以九品中正制,取代武道三境九流制,收天下武人入彀。
本朝的第一律令,便是非武者不得为主官,身具几品武力,便居几品官。
而前任郡贼曹王大人,和现任郡兵曹陆大人,都是七品官。
刚才他感应不到侯君棠体内的血气运转痕迹时,就曾怀疑过,侯君棠是七品!
“这就说得通了!”
张楚心头豁然开朗,“侯君棠定然是凭借他七品武者的资本,坐上郡贼曹之位的!”
“对!”
“锦天府的帮派,虽然看似乱得一塌糊涂,但背后一直都有官府的影子,从某种角度来说,锦天府的诸多帮派,其实不过就是郡贼曹……或者说,是郡贼曹背后那位郡尉聂大人养的家奴!”
“现在王大人高升,郡贼曹的位子空出来了,聂大人自然要选一个人去接替他的位子,按照常理,这个人首先得是自己人,其次还得具有七品的武道境界,符合朝廷的规定,这个时候,侯君棠就进入他的眼前了。”
“七品的帮派大佬,整个锦天府帮派界应该也不多见吧?”
“或者干脆就只有侯君棠一个!”
“这就跟当公务猿一样,自己的单位里空出了好位子,首先考虑到的当然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但是亲朋好友很多,能过得了公务猿考试的却不多……”
“一定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张楚忽然记起一事来,懊悔的一拍大腿道:“妈的,早知道,前夜就该趁机弄死步风,吞了牛羊市场!”
青龙帮之内。
侯君棠待他不错。
他若在,张楚不会有反心。
刘五与他,也有几分香火情。
若是刘五当家,张楚也不会起反心。
哪怕他的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这二人,青龙帮已经成为了他的累赘,他也会找一个能好聚好散,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的法子,分道扬镳。
至于柳乾坤?
一只屡次坑他的老狐狸而已。
还连八品都不是!
也配对他张楚指手画脚?
食屎啦你!
第156章 准备动手
梧桐里,张府。
张楚赤着膀子站在梅花桩上,周身热气滚滚,精壮的胸膛如同吹气球一样,一会儿膨胀到似乎要爆炸,一会儿又干瘪得只剩下一对a。
知秋端了一个大木盆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浆洗着张楚的贴身衣物,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梅花桩上的张楚,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骡子溜溜达达地走进来,见了院子里的知秋,毕恭毕敬的上前施礼,口称嫂嫂。
知秋笑着点了点头,伸出一根修长的葱白食指,指了指梅花桩上的张楚。
骡子会意,轻轻的走到梅花桩下,静候张楚练完桩功。
几刻钟后,张楚从入定中醒来。
他练桩功,目的已经不再是熬练筋骨,而是借助桩功来适应飞速增长的血气和力量
他张开双眼,捏着拳头空挥了几拳。
“嘭嘭。”
气爆声如牛皮大鼓。
力量似乎又增强了许多……
他是二月初九晋升八品的,至今已有近十日的光景,然而他体内血气和力量的涨幅,却还没放缓。
这当然是好事。
但血气和力量的涨幅一日不减慢,他就一日不敢练髓。
现在,未经过淬炼的臂骨,已经承受不住他的全力一击!
这种空有一身强横的血气和力量,却必须按捺住性子不能肆意挥洒的感觉,很憋屈、很难受。
“楚爷!”
骡子见他醒来,轻声呼唤道。
张楚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骡子来了啊!”
骡子点头:“有点事要向您禀报!”
“去客厅吧。”
张楚从梅花桩上跳下来,知秋连忙从身旁的脸盆中拧起热汗巾,起身递到张楚手里。
张楚接过汗巾,胡乱擦了擦,再接过知秋递过来的衣裳披上。
“吩咐伙房,晌午给骡子炒份儿火爆腰花儿,他就好吃那个。”
知秋“嗯”了一声,七手八脚的给张楚整理衣裳,抚平他肩头的褶子。
骡子笑呵呵的说:“还是楚爷了解我……”
……
二人前脚跨进客厅,府里的下人后脚就端着两碗茶进来了。
待二人落座后,下人转身就出去,带上了客厅的大门。
不得不说,自从福伯进了张府后,府里的下人们,有规矩多了。
“啥事儿,说吧!”
张楚喝了一口茶水,轻松的问道。
自从侯君棠卸任青龙帮帮主后,他的心头像是少了一座大山,有种不服天管、不服地收的意思。
骡子合上茶碗,正色道:“昨夜,八门帮以乾舵、坤舵为前锋,坎舵、艮舵为后援,杀入北城长乐坊,被长乐帮埋伏,惨败。”
“哦?”
张楚精神猛地一振,兴致勃勃看着他:“有多惨?”
骡子憋着笑回道:“挺惨的,损兵折将,四大香主,一下就折了俩,扔下的尸体,长乐帮拖了大半夜都没拖完。”
“啧啧啧,那是挺惨的!”
张楚叹着气,脸上却分明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心道自家那位侯帮主,果然不是善茬儿啊,刚上位,就给那位陆大人来了一下狠的。
就这事儿,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位陆大人,想趁侯君棠的位子还没坐稳,抢下长乐坊。
长乐帮手里的私盐生意可是个下金蛋的老母鸡,他的不夜街,恐怕要等到一条龙做起来了,收益才能跟长乐帮的私盐生意打一个平手。
这么大一块奶油,整个锦天府帮派界,也找不出几块来。
只可惜了八门帮。
想当初,那也是能压得青龙帮喘不过气来的大帮派,却在那位陆大人的手下连栽了两个大跟斗,想要再爬起来,只怕难喽。
至少张楚不会给八门帮爬起来的机会!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城西这一块儿,他已经觊觎很久了,也是时候收入囊中了。
正好,侯君棠上位郡贼曹,青龙帮是他的嫡系,他若把城西收入囊中,侯君棠多少也会帮他顶住一部分来自陆大人的压力。
“查不查得出,八门帮现在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人手?”
张楚问道。
骡子点头,“难度不大,但是需要点时间。”
张楚点头,“给你时间,但要尽快,不要让八门帮恢复了元气!”
骡子心头一凛,瞬间就明白自家大佬这是准备攻打八门帮了,当下重重的一点头,“属下会抓紧打探的。”
顿了顿,张楚又问道:“大熊和李狗子那俩夯货怎么样了?屁大点伤,他们还准备养多久?”
骡子闻言不由的一笑,“属下待会就看看他俩去。”
张楚点头,没好气儿的说道:“让他们俩伤好了就赶紧滚回来整顿人马,我黑虎堂不日就要对八门帮动手了!”
骡子:“是,楚爷!”
……
在张府吃过午饭后,骡子领着几个弟兄,溜溜达达的向李狗子家走去。
要对八门帮下手,血刀队的弟兄是重中之重。
走到李狗子家,骡子和把守在周围的几名血刀队弟兄打了一声招呼,独自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见到花姑在院儿里,晾晒着几件刚刚浆洗好的衣裳。
才六七日没见,骨瘦如柴的小妇人就丰腴了几分,长发用一根银簪盘在脑后,一身儿干净的水青色襦裙穿在身上,显得很是清爽利落。
“嫂子!”
骡子见了她,笑呵呵地远远拱手问好。
花姑见了他,清秀的脸蛋儿蓦地红了,怯怯点头道:“叔叔来啦,俺当家的在屋里歇着呢,你进去找他吧。”
“哎!”
骡子应了一声,径直走进李狗子屋里。
李狗子屋里,他来过很多次。
以前来,他房里总是乌烟瘴气的,到处都是吃剩的饭食、酒壶,还有散发着汗臭的脏衣裳,整个屋里总是弥漫着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简直就是辣眼睛。
但这次,他一进屋,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走错了,走到了李幼娘的房里了,可定神一看,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儿哼小调儿的那货,可不就是李狗子?
这屋里简直就是大变样。
地扫得非常干净,墙角旮旯里都看不到一丝儿瓜果皮屑和蜘蛛网。
衣裳和被褥叠放在床头,浆洗得干干净净。
桌子椅子虽然陈旧,但都擦洗得发亮。
破烂的窗户也糊上了新的窗纸,用一根木棒撑着透风,窗台上,还放着一盆儿水仙花。
这非常非常难得。
花姑能将这屋儿拾掇得这么干净整洁,很难得。
李狗子能让这屋儿保持这么干净整洁,更难得。
以前李幼娘不是没给他哥收拾过屋子,可她下午才拾掇干净,李狗子第二天就能把屋子变回原样儿。
第157章 阴差阳错
骡子惊讶的“咦”了一声。
炕上的李狗子闻声,一翻身,见是骡子,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朝他招手道:“骡子来啦,快来嗑瓜子儿,你嫂子亲手炒的南瓜子儿,可香了。”
他献宝似的从炕头端来一个小筲箕,里边装了半筲箕炒得金黄的南瓜子儿。
“哎。”
骡子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在门前蹭了蹭鞋底上的泥巴,走进去,没坐到炕上,而是扯了一根条凳坐在李狗子面前。
他从筲箕里抓起一把南瓜子,喂了一颗到嘴里,笑道:“真香!”
“你也觉得香吧!”
李狗子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子。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骡子打量着他的屁股,问道:“狗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嗨!”
李狗子当即拍了拍屁股,明明疼地眉头直跳,却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屁大点伤,早就好了!”
骡子也不说破,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就尽快回堂口整顿人马吧,楚爷又要有大动作了。”
“哦?”
李狗子眼神一亮,兴致勃勃的追问道:“楚爷这次是对谁动手?是四海堂么?”
“不是四海堂。”
骡子压低了声音,“是八门帮!”
“八门帮啊?”
李狗子有些失望,嘀咕道:“俺还以为,能找韩擒虎报仇呢!”
这就是李狗子,他心头想的是什么,嘴里就说什么。
他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嘴上一套,心头一套。
只是他李狗子不屑于玩那种弯弯绕绕!
有那精神,把刀子磨快点,不比什么都强?
“咋的?”
骡子笑吟吟的问道:“还记着韩擒虎的仇啊?”
李狗子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换了你,你能忘了?”
骡子点头道:“也是,那韩擒虎的确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他怂恿刘富贵来堂口向楚爷告你的黑状,你和熊哥也不会挨这一顿板子!”
“啥?”
李狗子一脸懵逼:“你说韩擒虎怂恿谁去找楚爷告俺的黑状?”
骡子更懵,“啥?你还不知道?”
李狗子猛地反应过来,嘬着牙花子笑道:“你刚才说,上次刘富贵到堂口告俺的黑状,背后是韩擒虎在使坏?”
骡子一见他这样儿,就心道一声闯祸了!
这事儿是大熊托他查的,事后他也派人将结果告诉了大熊,但这事儿李狗子才是当事人,他以为大熊早就告诉李狗子了。
直到这会儿见了李狗子的脸色,他才反应过来,这事儿肯定是大熊瞒着李狗子让他查的。
但他现在反应过来也迟了,已经说漏嘴了。
骡子吓得脸儿都白了。
李狗子是什么脾气,黑虎堂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上次韩擒虎几乎将他生生打死的仇还没了结呢,这次又害得他挨了一顿板子,在家趴了六七天,他能忍?
他能忍,他就不是李狗子!
李狗子见他脸色大变,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嗨,多大个事儿,你想愣多干鸡毛?俺是不待见他韩擒虎,但都是一个帮派的,我还能拿他怎么滴?”
骡子闻言心下稍安,强笑道:“狗哥,你可别冲动,有啥事儿一定先找咱们兄弟几个商量,大伙儿都觉得没问题再一起办!”
“嗯呐嗯呐!”
李狗子不耐烦的直挥手:“愣的嗦,你学谁不好,非学楚爷碎嘴,成天跟个老妈子似的,担心这担心那,不觉得脑壳痛吗?”
骡子心下又松了一分,但还是苦口婆心道:“楚爷当咱们是兄弟,才为我们操心,你见他操心过别人儿么?”
李狗子没好气儿的撇了撇嘴,“这还需得你说?俺跟楚爷的时候,你还在街上卖冰糖葫芦!”
骡子也不生气,他在跟张楚之前,的确是在牛羊市场卖冰糖葫芦,一个月挣不了俩钱儿,还得被四海堂的杂碎压榨,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巴,一个大钱都恨不得摔成四瓣儿花!
他还想再叮嘱李狗子两句,还没开口就听到李狗子问道:“熊儿的伤好了么?”
骡子摇头:“不知道,我这两日也挺忙的,没去看过他。”
李狗子“哦”了一声:“那你代俺去看看他,他要能下地,你就告诉他,俺明天请他吃酒,为了俺和花姑的事儿,害得他也挨了一顿板子,俺有点对不住他!”
“哎!”
骡子笑了:“愣大点事儿,说啥对得住、对不住的,就见外了……不过楚爷倒的确是吩咐了我来看看你和熊哥。”
“那你先去看看熊儿吧,说好了啊,他要能下地,那明儿晚上俺就请他吃酒,到时候你叫上老二和猛子,一起来,咱哥几个也聚聚!”
“成,没问题!”
骡子起身,向他告辞:“那你继续歇着,我就先去熊哥那儿。”
“哎,等会儿,你嫂子炒的南瓜子儿,你抓一把路上嗑。”
李狗子拉起骡子的衣角,端着盛南瓜子的筲箕就往里倒。
骡子连忙说道:“够了够了,你自己留着慢慢嗑。”
李狗子放下筲箕,笑眯眯的挥手道:“那俺就不送你了啊!”
“又不是外人,送个鸡毛!”
骡子捧着南瓜子儿,朝他一挥手道:“走了!”
他前脚跨出房门,李狗子的脸色就陡然阴沉了下来,眸子中杀气暴涨。
但他忍着,不吭声。
直到估摸着骡子已经离开了这条街后,他突然爆喝道:“来人!”
他的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将院儿里洗衣裳的花姑都吓了一大跳。
把守在门外的血刀队弟兄,闻声急冲冲的赶进了李狗子的房内,就见自家大哥已经下了床,一边穿衣裳,一边从墙角里拖出他那把门板大刀。
“狗哥。”
“通知所有弟兄,抄上家伙,跟老子去砍人!”
“是,狗哥!”
……
骡子从李狗子家出来后,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按理说,以李狗子的脾气,知道自己又被韩擒虎摆了一道,哪怕真压得住火气不去找韩擒虎报仇,肯定也会暴跳如雷。
但刚才李狗子却是一脸笑吟吟的模样……
“坏了!”
骡子慌了神儿,转身就要原路返回。
但他刚跑出两三步,又猛地一脚刹住了。
他了解李狗子。
以李狗子的脾气,刚才还肯好言好语的哄他离开,已经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了。
他现在要再回去拦着李狗子,只怕那厮一怒之下,连自己都一刀砍了!
“破嘴、破嘴,提什么不好,非提韩擒虎!”
骡子懊恼的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转身就往张府狂奔。
他知道,这天底下,要说还有谁能拉得住暴怒的李狗子。
那也就自家大哥一人了。
其他人,哪怕是把刀架在他李狗子的脖子上,那家伙也绝不会回头!
第158章 李狗子杀韩擒虎
张楚双手握着惊云伫立在梅花桩上,闭目静默,血气好似泉水般,在惊云刀与他双手间流转。
惊云轻颤着,若有若无的刀鸣声在他耳边回荡,雪亮的刀身上荡漾着淡淡的血光,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好刀和孬刀,区别就是这么大!
他以前使的那把横刀,血气一涌进刀身,就如同泥牛入海,失去了联系。
而惊云就不一样了,他的血气注入其中,依然还和他保持联系,他甚至还能将刀身中血气转化为暗劲!
这才是真正的兵器乃手足之延伸!
张楚此刻就在静心感悟血气在惊云刀中流转时的感觉,以期将惊云的特质,转化成实质的战斗力。
“楚爷!楚爷!”
骡子的疾呼声搅乱了张楚静如碧湖的心境。
他有些不悦的睁开眼睛,就见骡子站在梅花桩下,满头大汗。
“何事如此着急?”
张楚压下心头的烦躁,还刀入鞘,轻轻从梅花桩上跃下。
他了解自己手下的这些弟兄,若无急事,他们断不敢打扰自己练功。
“狗哥,狗哥要去四海堂……”
骡子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急声道。
张楚心下微微一皱眉头,淡声道:“天塌不下来,有事儿慢慢说。”
他声音虽轻,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骡子心下大定,深吸了一口气后,快速将事情的始末讲给张楚听。
“韩擒虎还真是取死有道啊!”
张楚听他说完,立刻就想通了韩擒虎做此事的用意,冷笑着轻声道。
他并不着急。
一个韩擒虎而已。
杀了就杀了吧!
单凭他欲借刘富贵之手,来搅乱他黑虎堂的内部团结,其心就可诛!
他按着腰间的惊云,慢慢在庭院里踱了几圈,忽然大喝道:“大柱儿!”
正在府中值守的大柱儿快步走进院中,躬身行礼道:“楚爷。”
“召集弟兄们,带上兵刃,去梧桐里与牛羊市场的交界处接应李狗子,若四海堂的人敢越界……”
说道这里,他的语气陡然一沉:“杀!”
一个“杀”字儿落下,骡子与大柱儿的心头俱是一凛!
“是,楚爷!”
大柱儿转身,爆喝道:“血衣队,集结!”
爆喝声在张府上空荡开,繁杂而急促的脚步声登时从张府各个角落传来。
张楚的目光落到骡子身上,淡声道:“血衣队先行,你以我的名义,召集堂中弟兄押后!”
骡子抱拳躬身:“是,楚爷!”
言罢,他转身就往大门外奔去。
大队人马迅速离开张府,开赴梧桐里与牛羊市场的交界处。
张楚转身跃上梅花桩,再次抽出腰间的惊云,拿在手中。
他并不准备亲自前去。
以李狗子如今的实力,再加血刀队相助,他要铁了心杀韩擒虎,韩擒虎逃不掉!
有血衣队和黑虎堂的大队人马去接应,四海堂哪怕是倾巢出动,也留不下李狗子!
而且李狗子杀韩擒虎,只要他不出面,那就是帮中弟兄的私人恩怨,不会上纲上线到两个堂口内讧的高度。
恰好他前几天刚撤了李狗子的副堂主位子,就算是闹到总舵,李狗子的处置权也在他手里,到时候怎么处罚,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套用清泉.学英语.陈先生的说法,帮规的解释权,在张楚手里,他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如果步风敢冲进梧桐里来追杀李狗子……
那更好,直接让他有来无回!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吞了牛羊市场呢,步风敢给他这个由头,他就敢顺势攻入牛羊市场!
……
牛羊市场。
“哈哈哈哈……”
李狗子狂笑着从百味楼中冲出来,一手拖着他的门板大刀,一手抓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五十血刀队弟兄从四面八方围到他身后,每个人手中的长刀,都流淌着鲜血。
在他们的身后,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具尸体,每一个,都是死于乱刀之下。
远处,喧嚣的叫骂声与喊杀声飞速朝着他们靠近。
李狗子看了一眼喊杀声传来的方向,大笑着喊了一声:“撤!”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的朝着梧桐里狂奔而去。
五十血刀队弟兄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一方逃。
一方追。
直把一个好好的牛羊市场,搅得是翻天覆地。
稚童不见了娘亲。
新妇不见了良人。
商铺不见了掌柜……
无数人心头都在骂着mmp。
这遭瘟的四海堂,到底守不守得住牛羊市场?
要是守不住,就别收这份儿保护费,换其他帮派来!
这三天两头的当街砍人,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
眼见着李狗子等人就要冲入梧桐里,后边追的人急了。
有脑子的人都想到,李狗子冲入牛羊市场杀人,是李狗子的事儿,但他们这么多人马,要敢冲入梧桐里,那立马就会上升到两个堂口内讧的高度!
黑虎堂那位主儿,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追得人心急了,就听到有人大声叫骂。
“狗杂种别跑。”
“狗草的玩意儿,别跑!”
“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杀了人缩头就跑,算什么好汉!”
“……”
“李狗子,你娘还在爷爷炕头上给爷爷暖被窝呢,你不跟爷爷回家看看你娘……”
人多嘴杂,越骂越起劲儿,越骂越污言秽语,起先还只冲李狗子一个人,骂到后头,已经尽朝着他的父母招呼了。
李狗子爹娘死得早。
越是自小就没了爹娘的人,越是容不得别人骂他的爹娘。
等候在牛羊市场和梧桐里交界处的骡子、大柱儿等人,已经远远的望见李狗子和血刀队的弟兄朝着这边过来了。
李狗子却猛地一跺脚,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一止步,血刀队的弟兄们全都跟着站住了。
李狗子慢慢转过身,拖着大刀走到队伍的最后方。
血刀队的弟兄们跟着他,转过身,杀气腾腾的看着追过来的四海堂帮众。
以五十人之众,面对数倍于己的四海堂帮众,他们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的惧色。
许多人提刀的手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激动的发抖!
迫不及待的发抖!
追上来的四海帮帮众们,停在了李狗子前方十余丈外。
一颗光头,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走出。
却是穿着一身儿黑袍的步风,拖着斩马刀越众而出,他远远的望了一眼李狗子手里提着的人头,眼珠子红了。
“你想要这玩意儿?”
李狗子扬了扬手里的人头,嘬着牙花子笑道。
他在笑,但他的眼珠子,比步风还红!
第159章 我也是这么想的
“糟了,狗哥又上头了!”
大柱儿一拍额头,头大如斗的哀声道。
“背时的玩意儿,这个时候犯什么犟!”
骡子一跺脚,心急如焚地的骂道。
“咱们怎么办?”
张猛走到骡子身旁,问道。
骡子一回头,才发现周围的大哥,眼神都若有若无的瞄着自己。
他心下略一茫然后,忽然就明白了。
今儿个,人是他召集起来的,现在有了黑锅,他不扛谁扛?
挑动堂口内讧的罪名可不小,三刀六洞都是轻的,搞不好是要死人!
但眼见李狗子那个背时的玩儿犯犟,要以五十人死磕四海堂数百号人,他总不能不管吧?
骡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过去,给狗哥撑腰,出了问题,算我罗大山头上!”
“嗨,说这话就见外了!”
张猛打了个哈哈,却绝口不提一句分担的话。
骡子心头嗤笑了一声,暗道自家大哥一直和这些人不太亲近,不是没有道理的。
“走吧!”
骡子一挥手,带头第一个跨过梧桐里和牛羊市场的分界线。
……
步风拖着斩马刀,面色铁青的向李狗子大步行去。
他没有放狠话。
他知道,李狗子这种不要命的狠人,放狠话没有任何作用。
李狗子也丝毫不怂,同样拖着刀向步风走去。
两个当大哥的一动,手下的人全跟着向前扑。
即将短兵相接!
不同的是,李狗子身后的血刀队弟兄们,都在兴奋,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反观步风手下的四海堂帮众们,他们人数虽然是血刀队的几倍,但个个往前压的时候都有点磨磨蹭蹭的意思。
他们在恐惧。
不是恐惧李狗子。
也不是恐惧李狗子身后的血刀队。
他们恐惧的,是伫立在李狗子身后的那头血虎!
那头血虎仇不隔夜的性子,是出了名的。
而他和李狗子的关系有多铁,也是出了名的。
他们心头都有疑虑:今天若当真干掉了李狗子,自己能不能活得过今晚?
就在两方人马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两边的人马同时止住了脚步。
“狗哥,干嘛呢?堂主找你喝酒呢!”
骡子打着哈哈穿过人群,走到李狗子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李狗子看了骡子一眼,再扭头看了看骡子带来的大队人马,龇着一嘴黄牙,笑了。
“你提的什么玩意?血糊糊的……这种晦气玩意,你提它作啥?”
“也是!”
李狗子点了点,随手就将手里的人头掷向步风,“你不是想要吗?给你!”
步风一把搂住韩擒虎的人头,锃光瓦亮的脑门儿上,蜿蜒的青筋剧烈的膨胀着。
歇斯底里的杀意,宛如饿狼一般撕咬着他的理智。
但更大的恐惧,却死死的压着他心头的杀意,一句“动手”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是的,他也在恐惧!
恐惧李狗子身后的张楚。
张楚,已经成为了他心头的魔障。
“走啦走啦,回家喝酒啦!”
李狗子朝血衣队的弟兄们挥了挥手,转身向梧桐里走去。
然而他刚转身,就又见到黑压压的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赶来。
“走?”
“你往哪里走!”
李狗子收回了迈出去的脚,似笑非笑的紧了紧手中的门板大刀。
骡子见了来人,心头也猛的一沉。
说话的人,是陈刀!
飞鹰堂,陈刀!
黑虎堂的梧桐里,飞鹰堂的青花街,四海堂的牛羊市场,是呈“y”字形分布的,三大区域的交界处,是一个三叉路口。
现在,飞鹰堂正是从三叉路口的另一方赶过来,恰好切断了黑虎堂人马的退路。
这就变成了四海堂的人马,和飞鹰堂的人马,将黑虎堂的人马堵在了一条长街的中间。
三大堂口加起来,超过一千三百号人!
瞬间就将这条还算宽敞的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陈刀赶到,步风心头的恐惧消散。
他笑了。
笑的分外狰狞!
骡子见势不对,正待说话,李狗子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你待如何?”
“如何?”
陈刀在哭,眼泪在脸上纵横,但话音里却没有半分哭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陈刀的个人武力是进入青龙帮的镇北军三杰中最高的,但这个人,却是三人中最没存在感的。
他没步风狂。
也不及韩擒虎阴。
干什么事儿都中规中矩。
进入青龙帮后干得最出彩的事,就是在张府乔迁之喜上,接了张楚二十刀。
但此时此刻,所有的青龙帮帮众才发现,陈刀原来才是这三人中,煞气最重的!
“哦,这的确是天经地义!”
李狗子嘬着牙花子笑道,“韩擒虎是老子一个人杀的,老子闯进去的时候,他还搂着姘头正快活呢,他见了老子,翻身就想逃,老子冲上去,一刀就砍断他的脚筋,然后慢悠悠的,砍他了十二刀,最后才一刀剁了他的头!”
“老子弄死你啊!”
步风听着他得意的话语,疯魔般的提着斩马刀一跃而起,一刀砍向李狗子的头颅。
李狗子转身,抡起门板大刀,仿佛挥舞斧头般一刀劈出。
“嘭。”
凌空杀来的步风倒飞了回去,被几个四海堂帮众扶住,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狗子。
他快要怀疑人生了。
李狗子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就凭你,也配杀老子?”
说完,李狗子回头,看着远处的陈刀,光棍的说道:“人是老子杀的,和老子这些弟兄没关系,你们要杀要剐,冲老子一人儿来,放他们回梧桐里!”
“来都来了……”
陈刀看着李狗子,决绝的说道:“就都留下吧!”
李狗子一挑浓眉,正待回话,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陈刀后方传来。
“那可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下,全场皆惊。
在青龙帮,无人不识得这道声音!
陈刀猛地一回头,身后的飞鹰堂帮众仿佛心有灵犀般的让开了一条直线。
就见到光着膀子的张楚,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慢慢的走进这条长街。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一把狭长的长刀。
第160章 大开杀戒(上)
“我乃黑虎堂张楚,挡我者死!”
张楚打马前行,无视了前方三四百号飞鹰堂帮众。
黑色的高头大马也不知道危险,踏着悠闲的步子,驮着张楚慢慢走进人群。
拥挤的人群,随着高头大马的前进,宛如潮水一般向两边退去。
他们手中都提着刀斧。
张楚也近在咫尺。
却无一人敢动对他动刀子!
上千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张楚晃晃悠悠的骑着马走向黑虎堂的人马。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黑色的高头大马笔直地走到了陈刀的身前。
陈刀面无表情的仰起头看他,脸上的泪还在流,握着柳叶刀的手,青筋暴起。
张楚骑在马上,冷冷的俯视着他,淡声道:“你要拦我吗?”
寂静!
上千人拥挤的长街,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张楚和陈刀。
僵持了好一会儿,陈刀终于还是准备忍了,脚下一动就要给张楚让路。
但就在他刚刚迈出右脚之时,张楚一挑眉毛,突然一刀砍了过去。
刀还未至,呼啸的刀风已经刮得陈刀两耳嗡鸣。
陈刀心下大骇,本能的举起双刀招架。
“铿……”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中,惊云斩断两把雁翎刀,去势不绝,一刀就剁下了陈刀的头颅!
人头滚落。
“噗噗噗……”
鲜血宛如喷泉般从无头尸体中涌出,飘零成雨。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陈刀死了?
陈刀就这么死了?
飞鹰堂堂主陈刀就这么死了?
他张楚怎么敢?
他张楚凭什么敢?
张楚直着身子,淡定的收回惊云。
他当然敢!
他凭什么不敢!
若陈刀敢与他死扛到底,他或许还会放他一条生路。
一个会被情绪左右的人,就算活着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但陈刀能忍下这深仇大恨,那这个人就留不得!
“啊啊啊,为堂主报仇!”
几息后,一名陈刀的近身小弟终于回过神来,怒吼着扑向了张楚。
他狂怒!
怒的恨不得原地爆炸,炸死张楚!
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张楚随手就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紧接着,张楚就听到了步风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啊啊啊,张楚,老子杀了你!”
他一回头,就见步风扬起斩马刀,像扬着一面大旗般,势若疯虎的朝挡在他和张楚中间的黑虎堂人马冲去。
陈刀的死,令他终于冲破了张楚留给他的阴影!
他叫步风。
今天,他真的疯了。
步风一动,数百号四海堂帮众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大喊着向黑虎堂冲杀过去。
他们每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扭曲,喊杀得声嘶力竭。
李狗子哪会怕?
“哈哈哈,杀光他们!”
李狗子狂笑着拖着他的门板大刀冲了出去,和迎面冲上来的步风杀成一团。
他一动,黑虎堂的人马也一拥而上。
两方人马狠狠的撞在一起。
霎时间,血花四溅!
七零八落的惨嚎声,很快就取代了整齐的喊杀声。
没过多久,黑虎堂的人马就顶住了四海堂的冲锋势头,反压了回去。
抡人数,撑死不到四百人的四海堂,不及黑虎堂人多。
论单体武力,黑虎堂有血衣队和血刀队这两支精锐人马打前锋。
论这种大规模的厮杀经验,四海堂重建后,也就前几日和许洪联手,以多欺少绞杀丁立那一战拿得出少,怎及经历过数次血战的黑虎堂?
四海堂什么都比不上黑虎堂,拿什么跟黑虎堂打?
飞鹰堂这边。
步风一动手,飞鹰堂的数百号帮众就开始蠢蠢欲动,大有一拥而上,围杀黑虎堂人马的意思。
陈刀上任飞鹰堂堂主的时日也不短了,他为人又不似步风和韩擒虎那般嚣张跋扈讨人厌,他死得这么惨,飞鹰堂中自然会有人想给他报仇。
张楚察觉到了飞鹰堂人马的蠢蠢欲动。
他没有选择安抚。
反而直接调转马头,挥刀连杀数人,惊得飞鹰堂数百号人齐齐后退。
“那个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张楚横刀立马,大喝道。
但他再猛,也毕竟只有一个人,又怎么能镇住几百号人?
“他只有一个人,咱们有好几百人,上,杀了他!!”
“杀了他!”
“上啊!”
煽风点火的喊杀声,从人群的各个角落传来。
张楚明显感觉到,人群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数百双眼睛凶狠的看着他,像是要活生生吃他了一样。
危险的气息,撩拨着他的神经!
“草泥马,找死!”
张楚心头火起,大喝一声,一刀砍在马屁股上。
黑马吃疼,长嘶一声,发狂的向前方的飞鹰堂人马冲了过去。
张楚一手抓着缰绳稳住身躯,另一手握着惊云疯狂砍杀!
惊云何等锋利?
张楚的力量又是何等强大?
真正的手来手断、脚来脚断,脑袋来了稀巴烂!
一人一刀杀的人头滚滚,断肢残臂乱飞。
而落在他身上的刀斧,却连他的皮都砍不破!
不过他刀枪不入,他坐下的黑马却还是血肉之躯!
黑马撞入人群后,一连撞翻撞死七八人后,就在乱刀之下倒地了。
连带着张楚也滚落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脑门上就挨了数刀。
脑袋挨刀虽然不会受伤,但不代表不会疼啊!
张楚暴怒!
他一脚蹬开黑马,一跃而起,手中长刀一震,咆哮道:“霜冷长河!”
一刀砍死一人,刀锋透出的气劲割开了一人的喉咙。
见他吼得厉害,手下却反倒“萎”了,围着他的四海堂帮众精神猛地一振。
还有人大喊道:“他没力气了,上啊,砍死他!”
“去你md,风霜扑面!”
“霜雪纷飞!”
“霜痕累累!”
天霜刀六大杀招一一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刀势越来越猛,气劲纵横间,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就如同草芥一般。
四招过,已经有十几人被他砍死!
“他刀枪不入,跑啊!”
终于有人怕了,扔了刀斧掉头就跑!
但已经迟了!
张楚一跃两丈高,手中蓄势已久的惊云疯狂劈出:“傲雪凌霜!”
一道道交错纵横的月牙形气劲落入拥挤的人群中。
“嘭嘭嘭。”
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瞬间炸开,血浆漫天飞舞!
只这一招,便至少有十几人死于张楚的刀下!
然而这并不算完!
张楚落下,手中惊云借势,一记力劈华山斩出。
“霜杀百草!”
刀型的气劲在漫天血浆中一闪而过。
长刀所向,两三丈内,所有跑动的活人无声无息地变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