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不痛快
夜深了。
张府厅堂的灯火,还亮着。
张楚独自坐在堂上,提着一坛酒,一口一口的饮着。
酒不醉人。
人也不自醉。
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饮酒的动作。
就好像这样他心头积郁的阴云,就能散开一些……
傍晚那一幕。
还在他眼帘前起起伏伏。
人头滚滚。
满地的鲜血。
满地的残肢碎片……
动手的人是谁,张楚不确定。
也不想去确定。
因为那不重要。
他只是不痛快。
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些年。
他惯以大势压人。
实力不如他者,如吴老九、谢君行、石一昊等人,无不是捏着鼻子,乖乖认怂。
今日朝廷和镇北王府,也以大势欺他。
哪怕他早已看穿一切,竭尽全力去布置、补救,也无济于事。
人家根本就没准备跟他张楚、跟他北平盟,玩阴的。
直接当着他张楚、当着他北平盟的面儿,一口黑锅狠狠的扣他头上。
你张楚能怎样?
你北平盟又能怎样?
张楚的确不能怎样。
无论是朝廷。
还是镇北王府。
他都刚不起!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傍晚那人,在他北平盟的家门口大开杀戒。
但这个怂,他不想认了……
“想什么呢?”
梁源长提着两坛酒,迈过张府厅堂的大门。
张楚一抬眼,笑道:“大师兄,你怎么还没睡。”
“真正睡下,瞧你院里的灯还亮着,过来瞧瞧你……”
梁源长像是没看到他手里的酒坛子,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两坛酒:“三十年陈的老汾酒,整两口?”
他不会告诉张楚,其实是红云请他过来的。
张楚今儿一回府,整个府里就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下人们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关门外的事,张府的人都已经听说了,府里的女人们,都知道他心头不痛快。
可问他,他又只是笑呵呵的说没什么。
是没什么。
就一个人坐厅堂里喝闷酒……
府里的女人们是没法子了,才去请了梁源长过来。
想着他们师兄弟,什么都好说。
张楚随手将自己手里的烧刀子搁到一旁,笑着起身道:“好东西可别浪费了,得让桃子起来弄两个那首的下酒菜!”
师兄弟二人一起动手,张罗好座椅。
不一会儿,伙房那边也传来柴烟的香气。
“还在为傍晚前的事儿不痛快?”
梁源长端起酒碗,和张楚碰了一下,轻声问道。
张楚勉强的笑了笑,“有点儿。”
他有年头,没被人这么欺辱过了。
今日这件事,与去岁冉林设计逼他北上抗击北蛮人那事儿,不同。
当初冉林虽然也算计他。
但主动权还在张楚自己手上。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想北上……
而不是真被冉林逼着北上。
今日这件事,主动权不在张楚。
而且他都已经很明确的拒绝接这口黑锅了。
朝廷和镇北王府,依然肆无忌惮的将黑锅一头扣在他脑袋上……
这不是算计。
这是**裸的欺辱。
欺他弱小。
辱他无力。
是个男人都不会感到痛快……
……
“不痛快就对了!”
梁源长却是重重的一点头。
张楚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咋的?你看你师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还挺得劲儿?
梁源长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师弟,咱们立地飞天,多久了?”
张楚答道:“快有七个月了吧。”
梁源长:“这七个月,咱们都干了些什么?”
张楚又递过一个疑惑的眼神,却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说道:“你我不知道,我这七个月,还是做了蛮多事儿的,南下打进南山州,筹措粮草,修炼《五万五帝归元功》……”
梁源长一头黑线:???
小老弟,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强行打断了张楚的回忆:“这些事,难吗?”
张楚愣了愣,回道:“都挺难的,进南山州那一战,我被俩飞天围殴,差一点就折在南山州了,还有这次粮荒,我东奔西跑的将九州跑了一个遍……”
梁源长额头的黑线更加明显了,加重了语气再次打断了张楚的话语:“师弟,你不觉得,我们师兄弟二人,立地飞天后后有些松懈吗?”
张楚闭上嘴,认真听梁源长说话。
梁源长低下头,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你是挺忙。”
“忙得像无头苍蝇。”
“我也够闲。”
“闲得是个人是个狗都敢来我家门外杀人……”
张楚闻言,陡然反应过来。
太平关是他的家。
也是梁源长的家啊!
他是北平盟的盟主。
梁源长,也是北平盟的副盟主啊!
今儿朝廷和镇北王府这口黑锅,不只是强行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还扣在了梁源长的脑袋上。
张楚:“大师兄……”
梁源长一摆手,轻声道:“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前往燕北州,去拜访拜访我那位老东家。”
张楚面色平静,轻声道:“果然是他……”
梁源长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
张楚淡淡的说道:“燕西北修金行真元的飞天宗师,本就不多,傍晚时,他杀完人,是往西走的,你又说,他的气机很熟悉……除了洪无禁,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来杀那队宣旨的钦差的人,必然是霍青派来的人!
朝廷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干出自己杀了自己派出来的人,再栽赃到北平盟和镇北王府头上这种腌臜事。
那不是拉北平盟下水。
那是逼着北平盟和霍青一起造反。
既然是霍青派来的人。
那么此人要么住雁铩郡,要么藏在玄北州之外。
而傍晚时,那人杀了人之后,却向西走……
既不北上。
也不南下。
向西走。
这摆明了是误导张楚的视线,不想让张楚查到他头上!
梁源长看了张楚一眼,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承情了。”
张楚摇头:“说这些就见外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这事儿还是我去办吧……”
梁源长摇头:“一码归一码,他对我的恩义,我都还他了,现在是他主动打我们师兄弟的脸,总得给我个说法!”
“太平关是个好地方……”
“来了,就不想走。”
“不过,该他们记住得,还得让他们记住。”
张楚笑:“‘追魂手’梁源长的大名,再过二十年,燕西北江湖也不会忘……我估摸着,洪无禁也就是觉着你与他有旧,不会为了这点事儿跟他翻脸,才敢来我太平关门外杀人。”
梁源长:“换个时间,我让他一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眼前不行,眼下我们谁都不能让,也一步都不能退!”
张楚端起酒碗仰头一口干了,砸吧着嘴说道:“要不要盟里调动力量配合你?嗯,可以让天魔宫那边也动起来,一波推平无生宫算逑……”
燕西北三大顶尖势力:北平盟,无生宫,天魔宫。
当初李正将天行盟改组无生宫,压根就没安好心,存的是携天行盟的残余势力,和无生宫来一个同归于尽,好让他们北平盟,落一个大便宜。
那时候,燕西北江湖上称呼这两个无生宫,就以燕北和西凉冠名。
就如同当年的玄北天刀门和燕北天刀门一样。
直到两大无生宫全线开战之后。
李正组建十八层地狱,稳住阵脚,燕西北江湖才开始以天魔宫称呼西凉无生宫。
称呼上的改变,看似只是一件小事。
但事实上,这其实代表着一种认同。
认同天魔宫能在燕西北江湖长久立足。
而不再是两虎相争,一死一伤……反正最后只有一个无生宫,费取名那劲干嘛?
梁源长闻言,嘴角僵硬的抽搐一下。
张楚的口气,大得就像在吹牛逼,小母牛漫天飞那种。
但别人不知道,梁源长还能不清楚北平盟和天魔宫之间的道道?
那李正的亲儿子,现在都还在张府养着呢!
真要天魔宫发力打无生宫,那就是张楚一句话的事儿!
若真是北平盟和天魔宫一起发力,无生宫……朝夕可灭!
梁源长一连喝了好几碗酒,然后才道:“这次,就当我再还他一笔罢……”
张楚点头:“你说了算,我都行。”
他并不记恨洪无禁。
他只是个工具。
以霍青的棋力,就算他不动手,也还会有张无禁、孙无禁跳出来,杀了那队人马……
是以,灭了他也行。
再留他给北平盟挡两年风也无所谓。
反正。
打李正坐稳天魔宫的宝座那一日起,无生宫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餐盘里的鱼。
什么时候吃,全凭他和李正的心情。
“镇北王府那边,你准备如何应对?”
梁源长问道。
张楚使劲儿的抿了抿唇角,抹了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既然他霍青执意要把锅甩给我们,我们要不接着,好像有些对不住他的‘一番好意’!”
梁源长拧起眉头,沉声道:“兹事体大,你可得思虑周全了!”
“我思虑得再周全又有什么用,这件事的选择权,何曾在我手上?”
张楚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名言:生活就像****,无法反抗,就只能试着去享受。”
“这口大黑锅,是他们强行扣在我们脑袋上的,既然摘不掉,干脆就把他给戴稳了!”
“再说了,快过年了,也该是时候算算总账了……”
梁源长沉默了片刻,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我会尽快赶回来。”
碰巧这时夏桃端了两碟下酒菜进来,张楚起身帮手,随口道:“不用着急,造反这么大的事情,那是说打就能打得起来的,总得先扯扯皮、甩甩锅,等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再才约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开片……生活总得有点仪式感嘛!”
他说得轻巧。
可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心头都份外的沉重
第722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不出三日。
盖着启明帝玉玺的皇榜,就贴边了燕西北三州所有所有郡府级的大城。
皇榜之上,列数霍青七宗罪。
一罪、拥兵自重。
二罪、养寇为患。
三罪、结党营私。
四罪、诈死欺君。
五罪、勾结北蛮,祸乱玄北。
六罪、截杀天使,无君无父。
七罪、私造龙袍,狼子野心。
褫夺霍青“镇北王”之爵位,收回雁铩郡之封地,霍氏一族五日内进京,御前认罪,过期不至,朝廷将遣大军征之,再有与其勾结者,皆以反贼论处,夷九族!
三天前,朝廷遣往镇北王府的钦差,才死于太平关外。
三日后,加盖着玉溪的皇榜,就贴遍了燕西北三州。
而从玄北州走京城,纵是飞天宗师,也得飞上十余个时辰。
快得就跟碰瓷儿一样。
朝廷这是连演都懒得演了,图穷匕见了!
……
面对朝廷的七宗罪,镇北王府亦张榜公告的燕西北三州。
镇北王府的公告,言朝廷所言纯属污蔑。
霍氏一门,三代为将,戍守边关,尽忠职守,马革裹尸还。
到头来,却遭到朝廷如此污蔑!
霍氏心寒!
镇北军十万将士心寒!
既朝廷如此惮他霍氏一门,霍氏愿交出兵权、自削王爵,息兵戈,换满门平安。
简而言之:废话少说,爵位、兵权都可以还给你们,但要我霍氏进京,白日做梦!
但明白人都看得出来,镇北王府的公告本身,也是在扯淡。
朝廷如今忌惮的,不是镇北王府的兵权。
也不是镇北王府的王爵。
而是霍青本人!
只要霍青一日不死!
朝廷就一日不得心安。
朝廷和镇北王府之间,也一日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双方的告示,都未提及太平关、北平盟半个字。
但据风云楼搜集到到情报。
各地官员在宣读皇榜的时候,都刻意点明了钦差乃是死于北平关外。
话里话外,都是北平盟勾结镇北王府,犯上作乱的意思。
镇北王府私下里也放出了消息,言北平盟已投靠朝廷。
话里话外,都是钦差死于北平关外,乃是北平盟和朝廷自导自演,栽赃他镇北王府的意思。
另外,朝廷发往太平关的公告中,除了皇榜之外,还多了一张加盖北方总督印的公告。
公告上以极其严厉的口吻,斥责北平盟,纵容镇北王府杀天使于太平关外,不日将就遣专人赶赴太平关,清查北平盟,令北平盟配合调查,自证清白。
只是公告中的“专人”,迟迟未到。
朝廷、镇北王府你方唱罢我登场。
台面儿上扯皮打嘴仗,一地鸡毛。
台面儿下调兵遣将,预备大战。
大离虽然没有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名言,但能走到镇北王这个级别的枭雄,那个不懂这个道理?
一块石头都能激起千层浪。
朝廷和镇北王府的公告,至少也是原子弹!
九州都掀起了一阵大地震。
至于燕西北,已然炸开了锅。
上到官寺衙门。
下到街头茶寮。
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窃窃私语声。
而在双方的公告中,原本只是配角的北平盟。
却成为这些窃窃私语中提及频率最高的“人气”角色!
朝廷太高。
高不可攀。
镇北王府太远。
远得关我屁事。
唯有北平盟最接地气。
哪怕是西凉州、燕北州。
也有着大量的北平盟分舵、香堂。
属于北平盟旗下的酒楼、布庄……
拐弯抹角的总能扯上点联系。
对于燕北州与西凉州的普通民众来说。
他们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北平盟会参与这种犯上作乱的叛逆之事。
毕竟张楚和北平盟在燕西北的声誉还是很不错。
但朝廷都说了,北平盟勾结镇北王府……
犹不得他们不信。
在这个识字率极低,明智未开的时代。
民心,的确只是上位者手里的脸谱。
画上红脸儿,就是好人。
画上白脸儿,就是坏人。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
至于玄北州的百姓。
他们是看在眼里。
听在耳边。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要说镇北王府造反,玄北州没多少人会搭理他们的话。
那么,张楚若是揭竿而起,真会万众景从!
张楚是玄北州人看着成长起来的。
是玄北州人心里的自家人。
也是玄北州人心目中的英雄。
北蛮人来的时候,是张楚领着他们玄北州人的子弟兵,拎着脑袋去跟北蛮人干。
大灾大难的年景,也是张楚在东奔西跑的给他们弄粮食,救他们于水火。
别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就算是块石头。
张楚捂在胸口捂了这么些年,也该捂热了……
而且,在玄北州人的记忆里,朝廷苛待张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张楚是他们玄北州的英雄。
别人不心疼。
他们心疼。
造反?
别说这事儿很可能是假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大家都饿得骨瘦如柴,卖儿卖女了。
朝廷都不管。
这种的朝廷,要他何用?
张盟主若是真要造反!
咱就跟他干了!
出条命!
……
玄北州的百姓没跟北平盟闹。
反倒是玄北州的江湖人儿们,抓住了这个机会。
镇北王府说北平盟投靠朝廷。
朝廷说北平盟勾结镇北王府。
左右北平盟和官府势力都脱不了干系了是吧?
我们玄北江湖的武林盟主,怎么可以跟官府不清不楚的?
毕竟张楚这个武林盟主存在感极低。
极少发布诸如江湖追杀令、召开武林大会等等,江湖中人喜闻乐见的老年乐活动。
但这并不是他们玄北江湖的武林盟主,能和官府勾搭成奸的理由!
官府是官府。
江湖是江湖。
这规矩不能坏!
嗯,在这个飞天宗师都已经开始下场大开杀戒的年头儿。
也不知道这些想搞事儿的江湖中人,到底是真觉得规矩不能坏,还是觉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
反正朝廷和镇北王府的告示一出,立刻就有大量的江湖中人,裹好衣裳、挎上干粮,呼朋唤友、拖家带口的前往太平关。
义愤填膺的要张楚给他们一个交代!
当然。
所谓交代,自然是以张楚交出武林盟主的宝座为最好。
任何一个名利场,都不缺乏野心勃勃之辈。
江湖正邪和情义的画皮下,从来都是**裸的名和利。
连乐清扬和风四相等人,都遣人来信,或严厉或婉转的质询张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自以为人多势众、气势汹汹来北平盟总坛外搞事情的江湖中人,张楚连面都懒得露,直接让大刘拿着代表玄北武林盟主的印信,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人群里。
东西,他给了。
改日就是八抬大轿给他送回来,他也不接了!
第723章 侠以武犯禁
九月十五。
北方总督府打着“擒拿乱党霍青,还玄北朗朗晴天”的旗号,挥师北上。
倒霍之战,正式打响。
然十万禁军还未抵达太白府。
驻扎于雁铩郡的镇北军兵分两路。
一路北上突袭永明关。
一路南下攻打锦天府。
同日,永明关陷落,擒蛮军大败。
现任冠军侯王真一不知所终。
同日,锦天府陷落。
现任武定郡郡守宋原战死,头颅高挂锦天府城楼。
北四郡落入镇北王府之手。
十万禁军领军大将不敢冒进,于太白府与武定郡交界的平狼县、金田县一线布防,等待朝廷调配大军,捕捉战机。
……
在朝廷和镇北王府大动兵戈之时,张楚在做什么呢?
他依然在专注的修行《五方五帝归元功》,专注的调配北平盟从别州运进玄北州的粮食。
男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但是有能力打探到北平盟内情报的势力,却都惊愕的发现,北平盟的主力红花部,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燕西北三大分堂内所有红花部分部人员。
北平盟各级分堂、分舵、香堂的体制,大体上都是复制于太平关总舵。
太平关总舵,设有青叶、红花、厚土、三川四部。
主管生意、武事、行政、人事。
各级分堂、分舵、香堂,同样设有青叶、红花、厚土、三川四部。
除了总坛、分堂、分舵、香堂的垂直管理体系之外。
总坛四部,与各级四部之间,亦有垂直管理的权限。
太平关总坛的红花部,脱胎于去岁的潜渊军。
在那之前,太平关总坛之内,只有两三千常备红花部成员。
各分堂、分舵、香堂的红花部,都握有两千到数百不等的武力。
去岁北疆大战,张楚抽调玄北堂、西凉堂、燕北堂三大堂口的红花部精锐,改编潜渊军。
在北疆大战期间,各个分堂、分舵、香堂,都重新吸纳训练了一批习武之人,补足了自身红花部的差额。
一来,维持自身的正常运转。
二来,也是给自家在北疆奋战的盟主预留后备兵源。
北疆大胜之后,只剩下七千余的潜渊军就地解散。
然而众多从分堂、分舵抽调上来的红花部弟兄们,已无处可去。
他们留下的空缺,已被新人占据。
贸然将这些上过战场,屠杀过北蛮人的老兵遣送回原籍,也恐埋下隐患。
当时张楚与一众北平盟高层经过多番商议后,决定干脆补足八千人,作为常备武力镇守太平关。
自此,原本就人多势众的红花部,再度膨胀,人员直接突破一万五!
这一次从人前消失的,就是这一万五千人。
有着七千沙场老兵的一万五千精锐武士!
这一刻的北平盟,出奇的虚弱。
各个分堂、分舵,除去极少数拥有不俗武力的管理层之外,尽是些文职人员。
若是有某个顶级实力趁着这个时候对北平盟动手,四五日就能推平北平盟数年积累。
但这一刻的北平盟,又空前的强大。
集结了一万五精锐武士的北平盟,连已经进入对峙阶段的北方总督府和镇北王府,都有些发怵!
只要张楚愿意,四五日就能将燕西北三州江湖,尽数纳入囊中!
也是在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想起,张楚不单单是一位能单杀北蛮飞天强者的飞天宗师。
还是一位打得北蛮人丢盔弃甲的沙场宿将……
没人知道张楚想要干什么。
是帮着朝廷打镇北王?
还是帮着镇北王打朝廷?
亦或者是趁乱,推平无生宫、天魔宫……
不过也正是谁都知道张楚想干什么,北平盟突然集结重兵,才尤为可怕!
谁都不想,自家与敌人酣战难分之际,突然冒出来一把烧红的钢刀,狠狠捅在自个儿的菊花上……
前一阵,北平盟总坛前还门前冷落车马稀,颇有一种被人拉出用完后又随手塞进床底下的夜壶即视感。
突然之间,就热闹了起来。
来自州府、北方总督府的官员。
来自镇北王府的特使。
来自无生宫的信使……
他们带着一封封亲笔信。
带着一批批金银珠宝。
谁都想见张楚。
但张楚谁都没见。
他们带来的信件和礼物,也一件都没收。
怎么来的。
就怎么回去。
……
至九月底。
又有两支十万人级的禁军入玄北。
三十万大军囤积北饮郡与武定郡界碑一线,磨刀霍霍,预备攻入北四郡。
北方总督赢雍为此战三军统帅,北上前特异绕道太平关,请求与张楚会晤。
得到的回复却是,张楚并不在太平关,也无意插手朝廷与镇北王府之间的战争。
无意插手朝廷与镇北王府之间的战争?
那你北平盟集结的重兵做什么?
看戏?
兴许是三十万大军给了赢雍底气。
他并未强求与张楚见面。
只在太平关吃了一顿饭,留下了一封信,然后便施施然的离开太平关北上。
他留下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张楚的手上。
张楚拆开看了一眼,信上只有五个饱墨雄浑的字:侠以武犯禁。
字不是重点。
重点的是信签左下角的红印:讨罪安民之宝!
这是天子玉玺之一。
专用“以张征伐”的特定玉玺!
天子手书。
外加这方特定的玉玺。
个中涵义……
然而张楚只是嗤笑了一声,随手一挥,手中的信笺就化作一团火焰,慢慢飘落。
若是启明帝亲临。
他就是对朝廷再不敢感冒,想来也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毕竟是坐拥九州,统御四海的九五之尊。
即便武功不高,这点威严也还是有的。
但单凭一封不伦不类、含沙射影的手书,就想恐吓他张楚……
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抬起头,前方平整的山谷内,万余条兵甲整齐的生猛汉子,正在根据令旗兵的旗号,不断变幻军阵。
适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主上,北蛮人,入关了……”
张楚眉头都没皱一下:“多少人?”
来人:“十万上下。”
张楚沉默了片刻:“有燕北州和西凉州的消息吗?”
来人:“无生宫尚无动静,西凉有大批沙人出没,天倾军已出兵绞杀沙人。”
张楚:“增派人手,监视天倾军,我要知道他们和沙人交战的每一个细节!”
来人:“喏。”
顿了顿,来人又道:“主上,新任玄北武林盟主,选出来了。”
张楚冷笑了笑:“是谁?”
来人:“剑藏,当代云外宗行走。”
张楚蓦地想起当初在他的飞天宴上,乐清扬带来那个白衣青年,不由的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好一个乐清扬,好一个云外宗!”
来人:“守门人的意思,是杀掉剑藏……
张楚:“不必了,保持对剑藏的监控便是!”
来人一揖到底:“喏。”
张楚负起双手,眺望前方的万余大军,心头低低的喃呢道:朝廷出招了,霍青,你手里还有什么牌呢?
第724章 莫问前程
西凉州,天魔宫主殿。
黑沉沉、空荡荡的大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两侧连椅子都没有一把,哪怕是西凉州大名鼎鼎的十八层地狱狱主,进了这间大殿,也唯有站着。
生冷。
孤寂。
是这座大殿的主色调。
阴郁。
绝望。
是这座大殿的主旋律。
大殿上方,九级台阶之上,安置着一把庞大的高背黑铁宝座。
黑铁宝座的造型也很普通,方方正正,通体没有任何花纹。
除了大,再无其他特点。
但在这把黑铁宝座椅背之上,却有一节足有尺余长的刀柄突了出来。
那一节刀柄,通体爬满仿佛血管一般的血色纹路,黏稠的殷红色血光,一闪一烁,明灭不定。
如同一只血红的眼睛!
原本平平无奇的黑铁宝座,在血光的照耀下,就显得分外的凄厉、狰狞……
黑铁宝座上,身着一袭华贵的黑底金边纤长大袍的李正,双手服着座椅扶手,闭目安坐。
千百缕阴沉沉的幽光,好似湍流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灌注于他体内。
每过一息。
他都比上一息更强大。
说出来或许很残酷……
被饥荒折磨、饿殍遍地的西凉州,对老百姓来说,是地狱。
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天堂!
对于“置之死地,却无后生”的他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灾难带来的绝望气息更“大补”了。
如今他一日之功,足以抵挡一场万人级的乱杀!
乱世出妖孽。
或许指的就是他这种……
一身玄色衣袍的孙坚,轻手轻脚的走进大殿。
大殿内的景象很阴森,很恐怖。
但孙坚的眼神中却没什么惊惧之意。
或许是迷之自信。
但他是真的坚信,无论大哥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他……
李正没睁眼,却在孙坚停下脚步的瞬间,开口道:“何事?”
孙坚一揖到底:“禀魔主,探子回报,天倾军李钰山与西域伽罗国主,秘密会晤于银月湖绿洲。”
黑铁铸椅上的李正,冷漠的挑了挑薄薄的唇角,淡淡的回道:“知道了。”
孙坚再次作揖,转身就想要退出大殿,但刚刚迈出脚步,又迟疑着受了回来。
李正终于睁开了眼,注视着下方的孙坚:“还有何事?”
孙坚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新任玄北武林盟主选出来了,名叫剑藏,听说是玄北隐宗云外宗当代行走……”
李正闻言,忍不住笑道:“哪有什么新任玄北武林盟主……”
他在笑。
但他身后的刀柄,却绽放出浓烈的血光,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孙坚见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大哥说得对,哪有什么新任玄北武林盟主。
玄北江湖,从来就只有一个武林盟主,那就是他们楚爷。
那把交椅,是楚爷豁出性命,才抢回来的!
旁人想坐上去,哪有这么容易!
楚爷不好动手。
他们来!
他是天魔宫大总管“伥鬼”没错。
但他也是北平盟西凉堂堂主。
一家人。
……
九月二十三,秋分,大雨。
宜安葬、破土。
忌伐木、求官。
火迫水行,大利南方。
这一日,朝廷三十万禁军,兵分三路,挥师北上。
一路向逐马郡,一路向止戈郡,呈三面合围之势,攻打驻扎在武定郡的镇北军主力。
镇北军以十万本部人马迎战,于三郡之内腾转挪移,逐个击破,拖延朝廷三十万禁军合围之期。
精细入微的战场指挥,看过战报之人,都知镇北王霍青,已重新接手镇北军帅旗!
鏖战半月,各自损兵折将,尸横遍野。
十月上旬。
三十万禁军交汇于雁刹郡以南,欲意聚兵一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强行攻破镇北军。
不想,镇北军早已于燕北大运河上游筑堤,战前掘开大堤,水淹三军。
适时,十万北蛮金狼卫横空杀出,衔尾追杀三十万禁军。
禁军大败,十去五六。
赢雍整合残部退守北饮郡防线,势如累卵。
朝廷急调西方总督冉林,率西方总督府十万禁军北上,北上支援。
西方总督冉林再入玄北,刚将麾下禁军与赢雍合兵一处。
西凉天倾军李家突然打出“天子无道,降灾西北;赤帝亡,黑帝兴”的旗号,裹挟饥荒难民,三日之间,连下西凉四郡,屯兵玄北州以南,封锁玄北州南下水陆通道,兵锋直指燕北州。
自此,燕西北之局势,彻底化作一滩烂泥!
九州惊惧,人人自危!
……
张楚身为北平盟盟主,玄北江湖唯四的飞天宗师之一。
他得到的情报,当然比这些流传九州的情报更详尽。
例如,当朝太师司徒极现身玄北州,与镇北王霍青战于永明关下,一战崩塌了半壁雄关!
例如,上上代天倾军军主,二品飞天宗师伏波侯李钰山出山掌帅印,三枪挑杀西凉州牧耿靖。
又例如,天倾军李家身后,有沙人的影子,还不只一家沙人……
再例如,霍家和李家,早有串谋,等的就是朝廷发兵玄北州的这一天!
再再例如,燕西北惊变,看似是王朝更迭之像,但在这番表象的背后,实则是升仙之机的争夺!
镇北王霍青。
伏波侯李钰山。
包括霍青背后的北蛮金狼王。
李钰山背后的诸多西域王国飞天。
都是冲着两百年一次的升仙之机去的。
练武练到霍青、李钰山他们这个境界,权力早就只是唾手可得的玩物。
他们若不愿,哪怕是当朝天子的圣旨,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然而,大离的那位祖龙太强了。
飞天境虽不以真元强弱论高低。
但两百年的积累,鬼知道那位祖龙的实力,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
而且,那位祖龙也太霸道了!
闭关锁国,分镇四方。
压根就没想给其他飞天宗师觊觎的机会!
连看一眼都不行!
然长生之机就在眼前……谁又肯放弃?
为了这一线机会,哪怕牺牲百万人的姓名,又、有、何、妨?
他们现在做的,正是撕裂九州的完整性。
进而削弱祖龙的实力和寿数!
祖龙以大离国运支撑自身性命。
一州一郡的完整性,都与他的寿命和实力,息息相关。
正因为如此,当年北蛮人入侵玄北。
朝廷不得不封霍青为镇北王,稳住玄北州的局势。
也正因为如此,在北蛮人退出永明关后。
朝廷又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废掉镇北王的王爵……
一饮一啄,皆是天数。
……
张楚无意插手燕西北复杂的局势。
也无力插手。
他只是在收到镇北军掘堤水淹三军的消息后,默默的将麾下的一万五精锐,扩张成了三万。
这并不难。
今岁的饥荒和北四郡的战火,又“创造”出了一大批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流民。
张楚个人的名声,再加上太平关世外桃源一般的环境。
就成为了那些流民黯淡的前路中,一座明亮的灯塔……
只不过,日渐成型的三万精锐悍卒,也无法成为张楚支撑太平关屹立不倒的底气。
自冉林率领西方总督府十万禁军绕着路从太平关外“路过”之后,张楚就将新军交给了大刘和焦山整训,自己一头扎进了闭关的石室,再未踏出一步。
都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做多了好事,前程真的会自己到来……
今岁北平盟的一系列赈灾举措,张楚都只凭本心,未含任何功利心思。
但这些举措,却确确实实的令他个人的声望,在玄北州内再度拔高一节。
蜂拥而来的万民意,硬生生的推着他的境界节节拔高。
虽然他如今看三品第三境“意常在”,仍如雾里看花。
但他有一种直觉:五行归一之日,就是他晋升第三境之时!
飞天修意。
而《五方五帝归元功》,本就是一门涉及到飞天意的高深武功。
否则,他也不至于揣摩如此之久,也不可能还未完成五行归一。
第725章 信我
阴暗的石室,已落满灰尘。
证明已经有数日未曾有人进入过。
一道阳光,宛如聚光灯一样自石室顶部倾洒进石室。
一系素净白袍的张楚,盘坐在阳光之中,双目微闭,面容恬淡,呼吸均匀。
在他的四周,盘踞着五方神兽虚影。
麒麟在上。
青龙在左。
白虎在右。
朱雀在前。
玄武在后。
五方神兽虚影除了身形略有些透明之外,竟与活物无异。
麒麟在漫步,青龙在盘旋,白虎在咆哮,朱雀在翱翔,玄武在打盹……
栩栩如生!
若是其他飞天宗师,在五方神兽虚影的包围之下,定如神王临时般神威如狱!
然而张楚……依然是那个张楚。
那个平和、恬淡,平平无奇的张楚。
日落月升。
斗转星移。
不知过了多久,宛如泥木雕塑一般的张楚,突然抬起双手,在身前一合,落于丹田之中,轻声道:“合!”
话音落。
五方神兽虚影依次化作一道流光,投入他转手之中。
先是白虎,后是青龙,再是玄武,其次朱雀……
随着一头头神兽虚影没入他双掌之中,他双掌之中的光芒也由金色,变为青铜色,又变成玄色,再变成灰色……
然而还未等他头顶上的麒麟虚影也投入张楚的双掌之上,他的身躯便微微一震,一挥手,散去了掌心之中的灰色光芒,他头顶上的麒麟虚影也随之散去。
他轻叹了一声,睁开双眼,眉头慢慢纠结成一团。
又失败了。
以自身飞天意将五行精义模拟到这个地步,还是失败……
这次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难道说是我当前的境界,还不足以练成这门神功吗?
还是这门功法的立意有问题?
张楚支起一只手拖住下巴,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次失败了。
从一开始从单纯五行相生相克入手。
到跳出表现的藩篱,深挖五行的深层次精义,以自身飞天意模拟五行精义。
他至少做了近百尝试。
每一次失败,他都在总结经验。
可至今仍然没有取得质的进展。
就比如方才的五方神兽虚影。
厚重却也懒惰的麒麟是他。
坚实却也凶厉的白虎是他。
奋进却也脆弱的青龙是他。
温暖却也暴躁的朱雀是他。
平和却也愤怒的玄武还是他。
他都将五行推演到这一步了,竟然还是失败了。
五行相生相克的精义,门槛很低。
浅显的解释,十岁稚子都能领会其中的道理。
但上限太高了。
上至四季轮转、万物枯荣。
下至人体五气、衣食住行。
莫不可以与五行联系起来。
真要将其吃透,只怕得穷尽毕生之力。
但如果真要将五行理解到那个程度才能修成这部神功,那这部神功也就失去意义了……再强,练不成也只是颜如玉、黄金屋!
不知怎么的,张楚忽然就想起了大姐武九御。
武九御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肯定驻颜丹的效用。
爱美是女子的天性。
她都有多的驻颜丹赠给他张楚。
想来她自己肯定是吃过的。
细究起来……
她二十年就已是名满天下的一品大宗师。
至今,少说也得有八十多岁了。
以她的境界,上体天心,下观山岳……
“她不会是以自己的体悟,创出了这门神功吧?”
张楚脑海中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那世界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人物,和一省一市富豪榜上的人物,接触到的信息有可比性吗?
但旋即,张楚就猛地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他们兄妹七人,武道都得过武九御的指点。
久为人师之人,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
“肯定是我自己那里理解错了……”
一念至此,张楚再一次翻出都已经快被他翻烂的《五方五帝归元功》秘籍,准备再好好揣摩一遍。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刚落到秘籍上,翻动的动作就定格了。
准确的说,是他的目光,在封面上“五方五帝归元功”五个大字上定格了。
五方五帝归元功?
为什么是五方五帝归元功?
不是五方归元功?
不是五神兽归元功?
不是归元功?
五方二字好理解。
归元二字也好理解。
五帝……
真的是拔高这本秘籍逼格的修饰吗?
还是真的指民间流传的五方上帝?
反正不可能是指五方神兽。
他身具五方神兽精气,还自身飞天意模拟五方神兽意念,都没能成功……
“五方上帝?”
“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
张楚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成了一团,心道这也太虚幻了吧?
民间是有着五方上帝的信仰存在,包括五方上帝的画像,以及众多各说纷纭的身份、事迹。
但以飞天意观想五方上帝的威能,总感觉像是猴子捞月……
须知飞天宗师的飞天意,虽然大江长河、孤峰重岳皆可为之,若是有国运加持,就是观摩一条狗呢,也有可能成为飞天意!
但飞天意,从来就不是越大越好,越厉害越好!
若真是那般,那张楚直接观想黑洞做飞天意,岂不是直接就天下无敌了?
飞天宗师的飞天意,首先,是你得相信。
我思故我在,不在也能在!
其次,是你得了解。
有调查才有发言权。
再次,是你得去推行。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说起来,飞天宗师的飞天意,其实和哲学家所相信的哲学极为近似……
只不过飞天宗师的飞天意,乃是武道极境之升华,凝聚了一位强大武者的精气神,更加玄妙。
这样是为何许多飞天宗师,会以临摹名山大江作为自己的飞天意。
因为名山大江不需要去相信,它们是真实存在,且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会消失的实物。
有实物在,了解起来也会更加的容易……
而张楚的“无双”飞天意,乃是建立在他自身多次逆风大翻盘的经历之上,他感悟深刻。
且知行合一,一步一步的在践行着自己的飞天意。
未曾辜负。
若是观想五方上帝入飞天意。
有一个笑话是这样说的:两个老汉在田地里感叹,皇帝下地都用金锄头,东宫娘娘顿顿都能剥大葱,西宫娘娘天天都能烙大饼……
以血肉之躯,去揣测神明的威能,何其可笑也?
虚幻+虚幻所营造的强大,就如同热气球。
看似五彩缤纷、高高在上。
实则内里空无一物、一戳就破!
这绝不是张楚想要的强大。
也绝不是武九御那等绝世人物,会犯的低级错误。
……
张楚凝视着秘籍的封面,思虑了许久。
忽然一拍额头,激动的脱口而出道:“你真蠢,你真蠢,答案一开始就写在封面上,你怎么会现在才想到……”
五方五帝。
五方代表五行精义。
五帝代表五行精义之主!
五行精义谁为主?
五方神兽?
或许是吧!
但对武者而言!
他自身的意志,才是自身武道的主人!
武道,绝不应该凌驾于武者自身的意志之上!
靠山山会倒。
靠人人会跑。
只有自己最可靠!
人可以信上帝,可以信菩萨。
也可以信春哥,可以信曾哥。
但最应该信的,其实是自己!
……
好半响,张楚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再次翻看了一遍秘籍。
看完后,他忍不住赞叹:不愧是隐帝,武道境界之高,简直无法想象!
他如今才明白,武九御为何不将这本神功的精义,写进秘籍里,而是任他去碰壁,任他去折腾。
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若没有这上百次的失败,他不会这么努力去揣摩五行精义。
也很难领会到,这部神功真正的强大之处!
这就好像,爹妈说得再多,也远不及一顿来自社会的毒打来得深刻。
武九御……
是真有个大姐的样儿!
张楚平复了一会儿的心情,重新盘坐好,合上双眼。
不多时。
一道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跳出,化为一个三尺高的金色小人儿,立于他右方。
乍一看,这金色小人儿,金发金眸,金冠金袍,手持一口雪亮直刃长刀,面容冷峻,浑身杀气侧漏!
再细看,这金色小人儿,星眸剑目、鼻若悬胆,好像那位平平无奇的丁鹏……分明就是张楚的模样!
未过多久,又一道碧青色的光芒,自张楚体内跳出,化作一个三尺高的青色小人,立于他左方。
青色小人青发青眸,青冠青袍,手持一本书卷,满脸灿烂笑容,活泼而灵动。
……
一个时辰之后,金青蓝赤黄五个缩小版张楚,位列于他周身四方,一如先前的五方神兽。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一道七尺高的玄色虚影,缓缓从张楚体内站起来。
这道虚影身披玄色猛虎下山铠,头顶虎头兜鍪,腰悬虎魄,面容刚毅,双目开阖之间,霸气测漏!
这道虚影远不如五色小人儿凝实,就如同烟雾凝成的一般,但无论是表情,还是气势,都远比周围的五色小人儿灵动、强横!
他站起来,威严的环伺了一圈儿,尔后重重的一点头,似乎在喝道:“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五色小人儿真如活人一般,齐齐向玄甲虚影一揖到底。
下一秒,五色小人重新化作五色光芒,齐齐射入玄甲虚影体内。
玄甲虚影猛地一颤,一股由内而外的幽光,迅速染黑了他玄色的战甲。
“嗡……”
风起。
一道霸烈的黑色光柱,撞破天花板冲天而起。
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浓重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而至。
无量量五行元气,宛如山洪暴发一般蜂拥而至!
一瞬间,燕西北诸多飞天宗师,突感心生一种犹如猛兽遇到天敌的心惊肉跳之感,不由自主的望向太平关方向。
第726章 乳虎啸林百兽惊
可怖的威压,强行将张楚沉浸在从内心的心神,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高空中黑压压的乌云。
第一反应是:就这?就二品了?
第二反应是:就这?就天罚了?
是的。
五行归一,并未如他张楚前所料的那般,只助他从三品二境,晋三品三境。
而是推动着他,直接晋升二品一境:“意止水”之境!
他自己都还未意识到,他这次走的这条捷径,有多bug!
……
张楚从不缺万民意。
北平盟盟主之位聚集的万民意。
玄北武林盟主之位聚集的万民意。
今岁北平盟的一系列赈灾举措聚集的万民意……
其实从各州江湖的飞天宗师数量,不难推算出一个公式。
那就是百年内,一州江湖的万民意,大约可以供养出四到五名三品宗师,一名二品飞天宗师。
至于一品大宗师。
除了惊才绝艳的天赋之外,就需要国运级的万民意了。
何谓国运级的万民意?
在朝。
三公九卿、裂土封王的国之重臣。
在野。
名满九州,江湖共尊!
而张楚,自打立地飞天,强行斩断了玄北江湖五位老牌飞天宗师对玄北江湖的把持之后。
他一人,就独占了玄北江湖过半飞天意。
在加上他于北疆战场上打出来的偌大名声,北平盟善待玄北百姓的一系列措施,令他在玄北百姓的心目中的地位,早就压倒了玄北州牧。
等于侵吞了一大部分本该归于朝廷的万民意!
如果有“醉万民意”这种奇异症状的话。
那么张楚飞天意应当时时刻刻都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中!
换言之,张楚的积累,早就足以推动他晋升二品了!
卡着他的,是境界。
如果将飞天九重天,比作九重高塔的话。
那么境界,就是楼层。
而万民意,则是楼梯。
都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可若是没有楼梯。
自然是很难上得去。
但如果上一层楼的楼梯口没打开。
那么楼梯搭得再高,自然也是没什么卵用。
相反,只要上去了。
再抽走楼梯,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总不能还会有飞天宗师闲的蛋疼在九层楼上上下下吧?
第二胜天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以金钱帮钱通四海晋升二品宗师。
如今金钱帮已经解体了。
却并未影响到他的境界。
还有镇北王。
当年他放北蛮人入关。
便是楼梯口开了,却缺一把上楼的梯子……
此次张楚以五行真元“血”,五行精义为“肉”,自身意志为“骨骼”,演化五方五帝融入无双意。
就等于是一种没有后遗症的拔苗助长。
五行相生相克,乃是天地大道。
五行精义的任中一行,都是一种宏大的、顶级的飞天意!
比之张楚自身的无双意,强不弱!
只不过张楚对五行精义的领悟,不及无双意深刻而已。
但再不深刻,完整的五行相生相克精义,也不是张楚的无双意可以吞并的!
这也张楚修《五方五帝归元功》都已三月有余,却迟迟不能五行归一的原因!
那张楚最后是什么吞并五帝化身的呢?
最牛逼的卧底是什么?
当然是混成龙头老大,将整个社团变成自己在警队升职材料的卧底!
张楚的无双意,吞不下五行相生相克真意。
他就将自己的意志融入五行精义之中。
他的意志为主,五行精义为辅。
这就好比,用自己的dna培育健康的器官,再移植回自己体内……总不能还会有不可调和的排异反应吧?
这不是拔苗助长是什么?
还是伤心病狂的连拔五下!
小草都快拔成大树了!
一脚踢开了三品二境“意安住”晋三境“意常在”的柴门。
一脑袋撞破一品三境晋二品的防盗门!
就是这么头铁!
就是这么大力出奇迹!
无双意:老子无所畏惧!
当然。
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武九御所说的“气运”在暗暗发力,谁也说不准。
只能说,助人者,天助之!
……
仓促之间,张楚没时间去细想自己为什么会直接晋升二品。
好事追究那么多干嘛?
他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恢复自身真元,准备应对天罚。
说起来。
张楚也不知是晋升大境界带来的真元增幅太过变态。
还是五行归一带来的真元振幅太过变态。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有消耗过什么真元。
眼下却只觉得丹田和经脉中空荡荡的。
所剩的真元,只有正常状态下十分之一的真元。
是十分之一!
不是四分之一!
要知道,他这才是刚刚突破!
真正的实力飞跃期,还在后边!
“天罚……”
张楚凝视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心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感觉:《五方五帝归元功》这门神功,太强了,天地不容。
他早就听说,有天罚这回事。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天罚。
心头自不然有些紧张!
看着看着……
张楚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冒出的真元光柱,竟然是黑色!
黑中泛着点青的那种黑……
他一皱眉头,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心念一动,头顶上的黑色真元光柱,就变成了灰色。
而今他五行已然归一,再无内讧之忧。
只要他想,随时可能单拎出五行真远中的任意一行、两三、三行、四行真元来使用。
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白黑,想真元是什么颜色,就可以是什么颜色。
他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因为他笃定自己不是大姐口中的那个人。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就是一个胸无大志、安于现状,满脑子都是赶紧处理完麻烦事,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宅男。
怎么可能会去干和大离王朝死磕的蠢事儿?
说句一点都不虚伪的话。
别说是还要造反。
就算是有人眼巴巴的把龙椅送到他屁股底下,他都嫌硌臀!
这真真是真心话。
单单是太平关这么个屁大点地方,他都觉得不堪重负。
打心眼儿里觉得成天这也要管、那也要管,老婆孩子都没时间管。
当皇帝?
那得多累啊!
那见天儿得死多少脑细胞啊!
再说。
皇帝能干的事儿,有多少是他现在不能干的?
荣华富贵?锦衣美食?
现在难道不是吗?
难不成夏桃见天挖空心思给他做的饭菜,不比那些带着太监口水的冷饭冷菜热乎好吃?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见天翻牌子?
只要他愿意,他现在就可以夜夜做新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轮上十年都不带重样,还不会有人在他办事儿的时候站在床外阴阳怪气儿的劝他要节制……
而他现在就能干的,又有多少是皇帝能干的?
他可以朝游东胜,暮南山。
皇帝能吗?
他可以扯上两三至交好友,吹着牛皮喝上三两天大酒。
皇帝能吗?
他可以一撒手,啥都不管。
皇帝能吗?
张楚一直都认为,能以自己觉得最舒服的方式,渡过这一生,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真不必苛求,一定要成为什么样子什么样子的人。
人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轰……”
一道闪电,劈在了张楚的身侧,炸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坑。
张楚条件反射般的一震双肩,灰色的的护体刀罡透体而出,严严实实的将他包裹起来。
然后他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坑洞,心头惊奇的想道:“没想到这天罚还挺人性化的,打开之前竟然还知道打个招呼……”
“轰隆。”
又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狰狞耀眼的雷霆从天而降,打在张楚身侧一米之外。
飞溅的石屑撞击在张楚的护体刀罡之上,打得护体刀罡泛开一道道涟漪!
张楚:???
这是哪门子的天罚?
……
十里乌云之外,一道又一道遁光,从四面八方掠来,停留在乌云外围,不敢靠近。
一身白袍,白发苍苍,面容却如青年一般的风四相!
头戴瓜皮帽,裹着一身朱红金钱夹袄,双手拢在大袖中的朱九阳!
御剑而来,高冠博带、大袖飘飘,清净出尘似谪仙降世的乐清扬!
身穿赤红蟒袍,体格魁梧似铁塔,一圈络腮胡豪迈粗犷的长胜王赢雍!
须发花白,背脊挺拔如长枪,形如老卒,唯独右手大拇指上佩戴了一枚硕大黑铁扳指的镇北王霍青!
一身灰色儒袍,面容清瘦,三寸白须飘逸,脑后一点青光,宛如神明般普照万物的当朝太师司徒极!
远处。
身高近丈,拳似沙包,头似铜锤,双眸如铃铛,浑身肌肉虬扎的无生宫天王,洪无禁!
背负门板大刀,面色苍白无血,周身幽光笼罩,如有万千幽魂相随的天魔宫魔主,李正……
一道又一道遁光抵达。
一位又一位大名鼎鼎的飞天宗师显出身形。
这些飞天宗师,明明许多人都是敌对状态。
如镇北王霍青与太师司徒极。
再如洪无禁与李正。
此刻他们却是连看都都没有相互看一眼,一现身,目光始终紧紧的注视着阴云中心雷光大作之处。
有些话,不大好交流。
但是方才那股气息,竟是强如霍青、司徒极,竟都感到威胁!
明明不应该对他们构成威胁的气息。
却令他们感到威胁!
那种感觉,就像……
就像是乳虎啸林,百兽惊!
乌云边缘,梁源长不断围绕着乌云兜着圈子。
他看着一个个认识不认识的飞天宗师,手心都快要捏出汗来……
突然。
一道灿若月华的银色刀光,自莽莽山林之中暴起,隔空劈向雷鸣之处!
能隔着五里之遥,发起攻击的,至少也是位二品!
二境二品。
或三境二品!
梁源长隔得较远,反应过来之时,刀光已然劈入乌云之下,顿时怒得目呲欲裂,咆哮道:“杀你全家……”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一只煌煌如山岳般的玉色手掌,从天而降,间不容发之际,一掌将入乌云之中的灿银刀光排山,余劲一转,浩浩荡荡的落入那片莽莽山林之中。
“轰……”
一声比雷霆声还要浩大的轰鸣之声响起,那片山林所在的山峰崩塌过半,露出大片红褐色的泥土。
一掌之下,原本方方正正的“山”字型山峰,就变成了月牙状的险峰!
恐怖……至斯!
第727章 绝世之姿
一掌之下,现场所有飞天宗师终于将目光从雷霆肆虐之处移开,齐齐抬头望向高空。
太师司徒极抚须一笑,开口了:“御帝,别来无恙!”
一道人影徐徐从高空落下。
鲜红的广袖石榴裙,犹如一团跳跃的晚霞。
星眸剑目,眼神坚定,银冠束发,额角一缕青丝迎风飘扬,眉心一点朱梅花钿……颇具阳刚气的大气英姿,都掩盖不了她身上其岁月积淀,时光都夺不走的沉静美!
若九天之上真有神女。
应该就她这个样子吧……
在场的飞天宗师,无论认不认识武九御,在司徒极道出“御帝”之称时,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武九御二十年多年成就一品大宗师,登顶九州江湖。
祖龙查其鸿鹄之志,赐其“御”字封号。
似在霸主之姿轻蔑的鼓励她争龙
又似在不屑的嘲讽她只能被“御”。
当时谁都不知道武九御是怎么想的。
但她的确接下了这个封号。
从那以后,朝廷中人都称其“御帝”。
而江湖中人,自不会接受朝廷对己方大佬的封号。
又因武九御明明身为九州江湖第一人,却未染指九州江湖武林宝座,且常年消声觅迹,数年难闻其踪,于是更改朝廷称呼她的“御帝”之号,称其为:隐帝!
此刻在场众人望着这位按理说已经接近百岁高龄的九州江湖第一人,眼珠子都直了……
诸如白发如雪的风四相。
气息衰败,暮气缠身的朱九阳。
望向武九御的眼神,已经复杂得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知道的,还晓得他们是同龄人。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武九御的爷爷辈儿……
……
武九御立于黑压压的乌云之外,与司徒极、霍青隔空相对。
她先看向,剑眉微蹙,毫不客气的问道:“司徒兄何以在此?”
司徒极脸上的笑容一滞,尴尬的说道:“路过,路过……”
武九御冷笑了一声,偏过头望向霍青,眼神陡冷:“我家二弟在玄北,承蒙王爷扶照了!”
霍青眼神凝重,好半响才道:“不敢当。”
武九御一挑剑眉:“不敢当?那改日我也不敢当试试?”
霍青闭口不再接话。
武九御见状,一扫星眸,低喝道:“还杵着作甚?都给我滚!”
众多飞天宗师愣了愣,如何也未想到,武九御竟会如此蛮横霸道,完全不顾及他们这些飞天宗师的颜面!
大凡上位者,在未撕破脸之前,都是很矜持、很客气的,即便心有不悦,也鲜少会直接恶语相向。
玩儿都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位隐帝,哪怕是再护犊子,也会以风轻云淡的姿态,轻飘飘的给他们施加压力!
但旋即,他们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位的身份。
大离江湖第一人!
天下有数的绝世强者!
一句话就能登顶九州江湖武林盟主的绝世猛人!
她需要跟自己客气?
用得着跟自己客气?
她方才一掌打死那个藏在山林里的北蛮二品飞天强者时,有一句废话?
回过神来的众多燕西北飞天宗师,化作鸟兽灰溜溜的一哄而散。
屁都都没人敢放一个!
连梁源长,踌躇了一下,都闷着头转身回太平关去了。
他是有心上去自我介绍一下的,说一句:我是张楚大师兄的。
但武九御的气势太盛,他愣是没敢……
就只剩下镇北王霍青。
与太师司徒极。
他们现在就很尴尬。
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余公。
他们一个举旗造反不久,正处于壮大自身声势的关键时刻,不能退。
一个乃是当朝太师,代表着朝廷的颜面,也不能退。
余私。
大家都是一品大宗师。
若是就这么被武九御一语喝退,与他们的修行有大碍。
可是若不退……
脾气蛮横的女人不好惹。
脾气蛮横,实力更蛮横的女人,更加不好惹!
一品大宗师,也是有强弱之分的!
武九御稳坐大离江湖第一人的宝座二十多年,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前番他们兄弟五人杀入不归林,宰了朱雀,杀了一个越人大巫师,那越人巫神都没敢真跟她撕破脸,就可见一斑!
天下敢能稳压她一头的,估摸着也就那位活了两百多年的祖龙了!
现在不退,万一她那根神经搭得不对,真动起手来……
可不就瞎了?
当然。
也不是说他们真就怕了武九御。
都是一品大宗师。
虽说打肯定是打不过武九御。
但保命的信心,他们还是有的!
只是说,平白无故,谁愿意被人打得半死啊?
一品大宗师不容易受伤,但若是受伤,很难复原的……
就在两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死死的注视着武九御的双手,唯恐她暴起发难之际。
武九御却是冷笑了一声,凤眸含煞的望向北方苍穹,怒斥道:“阿育明月,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哈哈哈……”
一阵干笑从北方传来:“御帝息怒、息怒,我这就走,这就走……”
就见一道纯粹得就如同阳光一般的金光,自北方数里外的山林之中冲出,逃也似的往北方天际掠去。
待金光消失在北方天际之时。
武九御的横眉冷目的面色也渐渐放缓下来。
司徒极和霍青见状,心下齐齐大松了一口气。
虽说都是一品大宗师,
但武九御给他们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司徒极强笑着说道:“一别十八年,御帝的脾性,还是这般刚烈!”
他与武九御乃是旧识,还能勉强打个圆场。
霍青与武九御这也是第一次见,根本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武九御风轻云淡的笑道:“司徒兄却是越活越世故了。”
司徒极唏嘘道:“岁月不饶人啊!”
武九御横扫了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往后还请二位看我几分薄面,对我这位小弟,高抬贵手。”
二人不吭声。
武九御也不需要他二人回应,径直道:“我想我这位小弟,不会欢迎两位来这里作客,请吧。”
台阶给了。
霍青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司徒极看了霍青一眼,传音道:“御帝这位二弟,是位胸怀黎民的治世能臣,我临来玄北前,曾在陛下的案头上见过他的征诏,陛下有意征他为二等世袭北凉侯,御帝意下如何?”
他位居当朝太师之位亦有二十余年,知晓很多旁人不知的内情。
当年祖龙赐武九御“御”字封号。
与其说是不屑、说是讽刺。
其实不如说是一种欣赏。
雄狮对猛虎的那种欣赏。
祖龙乃是刀兵中得天下的乱世开国之君,一代雄主!
他从不忌惮底下人造反。
也不惮手底下人有能力。
相反。
他更希望出现几个有意思的对手。
能给他漫长的生命,找点乐子。
当然,帝王的乐子,对于旁人来说,既可以是平步青云,也可以是灭顶之灾!
而武九御也十分清楚祖龙赐她“御”字封号的用意。
她虽是女子之身,但她不弱于人。
哪怕是祖龙。
也压不服她!
所以她接了“御”字封号!
其实以她大离江湖第一人的地位,她若真想不择手段的造反,这二十多年间,她有无数可以动摇大离国本的机会!
但她没有!
她武九御即便是争,也会堂堂正正的争!
如无生宫那种利用邪神信仰,或霍青引外敌为援这种卑鄙手段。
她武九御,不屑为之!
她与祖龙,说是权力之争。
其实更不如说是意气之争,君子之争!
人活着,总得有点目标不是?
是以。
他笃定,高傲如武九御,定不会阻拦张楚入朝!
果不其然,武九御闻言,只是淡淡的回道:“他若愿意入朝,我自没有意见。”
“但他若不愿意入朝……”
司徒极抢言道:“他若不愿入朝,朝廷自然也不会勉强。”
武九御微微颔首,轻声道:“请吧!”
司徒极拱了拱手,转过身慢悠悠的御空离去……
第728章 挨劈
“轰轰轰……”
雷霆密集如雨幕。
道道轰在张楚周围一米之外。
飞溅的石屑就跟沙尘暴一样,已经到了遮蔽视线的程度。
虽然没有一道,轰在他的护体刀罡上。
但张楚仍觉得提心吊胆,度秒如年。
雷霆没有轰在他的护体刀罡上。
他无法准确判断这些雷霆的强度。
但光看这个架势……
他估摸着,若是这些雷霆没有“跑偏”,自己就算是顶得住,也得脱好几层皮!
若是五行归一前,遇上这种强度的天罚。
他最多撑上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雷霆轰杀至渣!
而从第一道雷霆降下开始,都兢兢业业的劈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收工的意思。
“还好还好。”
“老天爷开眼,看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放了我一马……”
张楚很是庆幸的想到。
然而他心头的句号还没画上呢,一道足有水桶粗细,紫得耀眼的雷霆,突然精准的命中了张楚头顶上的护体刀罡。
连飞天宗师的普通攻击都能抗住的护体刀罡,在0.01秒之间就破碎。
张楚猝不及防之下,被紫色的雷霆当头命中。
耀眼的紫色电光之中,一副人形骨架若隐若现。
电光散去之后,满头长发如同刺猬一样根根立起,浑身皮肤焦黑如碳,口鼻之中往外喷着烟雾的张楚,栽倒在地,渐渐失去意识。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装逼果然要挨雷劈……
……
“老爷醒了,老爷醒了,快请华大夫过来……”
张楚意识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听到夏桃惊喜的大呼小叫声。
他睁开眼,入眼的是自家的房梁。
嗯,夏桃房里。
他愣都没愣,立马就记起来,自己被雷劈了!
他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双手……果然是被雷劈了,两条手臂都黑峻峻的,都快跟非洲大猩猩一个色了!
咦?
在脱皮?
张楚打量着左手手臂,伸出右手在左手手臂上一撮,大量死皮的脱落,露出死皮下如孩童皮肤一样细腻、白皙的新生皮肤!
张楚愣了愣,再沉下心感知丹田与经脉的情况。
丹田完好。
经脉完好。
新生的混元真元,如同大江长河一样在经脉之中奔涌着!
那种圆融如意、轻灵顺畅之感,是他从未有过的!
情况好得不能再好了!
张楚:???
怎么挨雷劈,还能劈出花儿来?
这么神奇的吗?
不一会儿,一大半妇孺就涌进了这间房里。
争先恐后的把小脸升到他面前的李锦天和张若拙哥俩儿。
双眼通红,面色憔悴的知秋和李幼娘。
还有身贯三重钢甲却跑得比兔子还快,震得整座阁楼都在颤抖张石头。
“阿爸,阿爸,你怎么样了?”
泥猴一样的李锦天一冲到张楚床前就要往他怀里钻,紧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李幼娘,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提起来顺手就扔了出去,直接就在楼板上摔了一个大马趴。
瞧得张楚的眼角一阵阵抽搐,正要开口训斥李幼娘,怎么能这么对孩子。
就见到李锦天就地在楼板上一滚,麻利儿的爬起来,又朝着自己扑了过来:“阿爸,阿爸,你怎么样了?”
张楚:……
果真都是老李家的种啊!
李幼娘再次精准的拽住了李锦天的衣领,怒斥道:“都跟你说了别碰你阿爸,没长眼睛吗?看不到他都伤成啥样儿了吗?”
李锦天这才恍然大悟,轻手轻脚的走到张楚的床前,跪在抱着张楚的一只手“啪嗒啪嗒”掉眼泪儿的张若拙旁边,仰起小脸紧张的望着他。
张楚有些牙疼。
要是真受了重伤,享受这个待遇也就罢了。
好好的,整的一大家子鸡飞狗跳的,就有些尴尬了……
“石头快让让,快让让,华大夫进去看看你阿爸。”
夏桃焦急的声音从门外来。
没过多久。
华大夫就一脸怀疑人生的出去了。
昨日张楚送回来的时候,他就被张府人的火急火燎的请了过来。
他记得那时候张楚整个人都快熟了,就只剩下一口气……
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跟壮得跟大水牛一样了呢?
这不是医学啊!
……
张楚是好多歹说,就差表演一个三百六十度凌空劈叉,终于让知秋她们相信,他是真的没事儿,而不是有事儿装没事儿。
从她们的口中,张楚知道了,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也知道了,自个儿昨天被梁源长送回来的时候,有多惨。
她们连想给他擦一擦身子都不敢,唯恐一擦就掉一块儿肉……
张楚想了想,说道:“锦天,去请你大师伯过来……算了,还是我直接过去吧!”
他翻身而起,却被知秋一巴掌按回了床上,没好气儿的说道:“您还是先洗漱一下吧,就您现在这个样子出门去,旁人还以为咱太平关要完蛋了!”
天知道,昨天张楚那个样子回来,把她吓得有多厉害。
要不是梁源长一再给他保证,张楚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她都要安排人连夜把锦天和若拙送出关了……
张楚讪讪的笑了笑,没敢搭腔。
这个澡,夏桃伺候着张楚洗了足足半个时辰。
别瞎想。
都老夫老妻了,早就不玩儿那些花活儿了。
是夏桃给他搓澡的时候,不怎么怎么的,搓着搓着就犯花痴……
用她的话说,他好像又变俊了,俊得天崩地裂……
情人眼里出西施。
真实的变化,肯定没有夏桃说的那么大。
不过据张楚自己的观察,他好像的确是变年轻了。
习武是能延年益寿,境界越高,寿命越长。
但该老还是会老……
风四相和朱九阳,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初他飞天宴上,大姐武九御托第二胜天给他送来的那三颗驻颜丹。
他早就分给知秋、夏桃和李幼娘他们服用了。
刚好一人一颗。
没有多的他自己嗑。
而他今年也小三十了,虽然身体状况,还正处于巅峰状态。
但颜值,肯定没有二十出头时那么能打。
当然,年轻有年轻的活力,成熟有成熟的魅力。
可如果能一直年轻,又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自己慢慢老去呢?
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被雷劈了,竟然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如果剃掉他留的短须,说是刚刚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
梁源长见到张楚的时候,一脸的震惊:“真这么快就好了?”
张楚听着他的语气,疑惑的反问道:“不是你告诉知秋我肯定没事儿吗?怎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梁源长摇头:“我哪知道为什么,你是武九御送回来的,我只是到关外接了你,是她告诉我,你没什么大碍,睡上两三日就能好起来。”
张楚震惊:“大姐来过?”
梁源长比他还震惊:“你不知道?”
张楚:“我上哪儿知道去?”
第729章 师兄弟
从梁源长的口中,张楚得知了昨日他渡天罚时的事发经过。
当他听到,有二品北蛮强者,趁着他渡天罚之时暴起发难,不由的眯起了双眼,心头顿时杀机暴涨!
北蛮人,还真是亡他之心不死!
就昨日那场天罚的强度。
即便他已经练成了《五方五帝归元功》。
但真扛起来,也只有苦苦支撑的份儿!
在那种情况下,那名二品北蛮强者那一刀,若是劈实了,他必死无疑!
当然,这是以他硬扛天罚为前提。
昨日那场天罚,就跟雷公上班儿的时候忘了戴眼镜一样,除了最后一击,其他雷霆,都劈空了。
都说人只有在面对更强者的时候,才会将怒气转嫁到弱者身上。
北疆大战。
论兵马。
大离三十万大军。
论武力。
那时的冉林不知比他强了多少。
但很显然,北蛮人刚不赢大离。
就把账。
算在他张楚头上!
难不成他张楚真好欺负?
张楚心头磨刀霍霍,思考着,要怎样给北蛮人来一记狠的……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再带兵北上了。
北蛮人这一次入关。
和之前北蛮人入侵。
意义完全不一样。
张楚不可能再拉上麾下的弟兄们,去趟那滩浑水……
即便一定要去。
也是他一人前往。
以他如今的实力,若是不顾脸面对北蛮大军大开杀戒,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报销他北蛮一两万铁骑!
前提是不要撞到一品大宗师的手里。
北蛮人有几位一品大宗师。
张楚不知道。
但霍青可是实打实的一品大宗师。
北蛮人是他请来的帮手。
眼下正是霍青定玄北大局的关键时刻。
要脚指头想,霍青也肯定不会眼睁睁的坐视自己屠杀他请来的帮手……
绕来绕去。
问题还是饶回了霍青那个老贼身上!
那老贼,可真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胧啊……
张楚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觉得给朝廷当刀子太脑残,他真想拉出兵马北上,和朝廷一起打镇北王府!
“……我就回太平关了,后边的事,我也不清楚,反正没过多久,武九御就把你给送回来。”
梁源长说完,端起茶碗喝茶。
张楚愣了愣,问道:“这就没了?”
梁源长点头:“没了。”
张楚一拍额头:“当时大姐那话,明摆着是冲那些心怀叵测的飞天宗师去的,你是我大师兄,自家人,你走个什么劲儿啊?”
梁源长看了张楚一眼,觉得他今儿嘴有些贱,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能告诉张楚,当时他瞧着武九御那气势,总感觉自个儿要是不走,下一息就得被她一巴掌拍死吗?
他梁源长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也不怪张楚无法理解。
梁源长压根就不是个讲故事的料,他叙述的经过,干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圆润。
张楚根本就想象不出,当时武九御一语喝退十数位飞天宗师,是怎样的霸气外露!
自然也就无法理解,梁源长一个自己人,怎么也跑得那么快……
梁源长憋了许久,才道:“闻名不如见面,武九御当得起大离江湖第一人之位!”
张楚回忆起当初在摩天峰上与武九御相聚的场景,轻叹道:“她可能是为帮我挡灾……”
梁源长点头:“看出来了,经她这么一立威,无论燕西北的局势如何乱,我们太平关都可以置身事外。”
张楚:“是这个意思。”
聊到这里,梁源长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你的境界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几个月前才晋升一品二境吗?怎么会突然就直接晋升二品了?”
对梁源长张楚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就将《五方五帝归元功》的玄妙之处,一五一十的告诉梁源长。
梁源长听完,震惊之余,又觉得怅然若失……
当年他初见张楚之时。
他四品。
张楚还只是七品。
而后。
他四品。
张楚六品。
他四品。
张楚五品。
他四品。
张楚四品。
他飞天。
张楚也飞天。
他三品。
张楚也三品。
到如今。
他还是三境三品。
而张楚,竟然已经二品了!
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楚,一步一步一步追上来,到和他的并肩齐驱,再彻底超越他。
到如今,他只怕再也追不上张楚了……
当然,张楚能连破两境,他是打心眼里为张楚感到高兴。
但哥俩从事同一个行业,弟弟的成就超越了做哥哥的,哥哥心头多少都会有些失落的。
这是人之常情。
张楚注意到了梁源长眉眼间的之色,心中也不大好受,轻声道:“大师兄,要不然,你也试试练一练这门武功吧,神兽精元没了,咱们还可以试试用五行奇物代替,总归是条路不是……”
梁源长略一迟疑,便微微摇头:“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强求不得。”
张楚便不再坚持了。
练武能练到飞天境之人,无不是心志坚定之辈。
事关己身,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绝不会为了些许面子,你推我让的假客套的。
顿了顿,梁源长话锋一转,问道:“你现在的实力,到那一步了?”
张楚沉吟了片刻,说:“还没与二品宗师动过手,到底到了那一步,我也说不准。”
“不过,三境二品,只要不是东云赵明阳那等准大宗师级绝顶强者,应该杀不死我。”
“二境二品,只要不是第二胜天那种绝强者,应该胜不了我!”
“二品二境之下,除西冀剑无涯那等极于剑的极道强者之外,应该无人是我对手……”
说到此处,他忽然意识到,“御”字小团体的人虽然不多,可无一是庸手啊!
梁源长一脸不信:“你……是不是还未睡醒?”
张楚摇头:“我认真的。”
他懂梁源长的意思。
武者破境之事,因为实力增长得过快,是容易产生一种虚假的强大感。
有些心志不坚的武者,就会被这种虚假的强大感所迷惑,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多了不起,结果真到了和人动手的时候,直接被人吊捶成傻逼……
梁源长是担心他连破两境,实力暴增,也和那些傻逼一样沉浸在虚假的强大里。
“要不……出去过两招?”
梁源长试探着问道。
张楚连连摇头:“别,我刚刚突破,连境界都还未巩固,收不住手……”
梁源长脸色铁青。
狗贼,你够了!
真以为的你突破二品了就能为所欲为了?
收不住手?
你难不成还能失手打死我不成?
张楚瞧着梁源长握紧的拳头,不由的吞了一口唾沫,连忙道:“不如这样,我们出去,找个地儿试试招,威力如何,一眼便知!”
梁源长一想,也对,随便寻个没人的地儿试招,总比他们自己切磋更安全。
他起身:“那就走吧!”
……
二人御空出了太平关,随意寻了一块平原。
张楚握拳,随手一拳轰出。
黑幽幽的拳劲落在平原之上,只听到“轰”的一声,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拳劲的落点之处,竟如同湖面一般,炸起十几丈高的土浪!
余劲宛如涟漪一般荡开。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马车大小的石砾,都直接化为齑粉!
单单只是余劲的威力,就令立在张楚身侧的梁源长头皮发麻,惊觉自己方才真是太有勇气,竟然想跟张楚切磋……
尘埃落定。
平原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二十丈,深有五六丈的大坑,坑底都已经有泉水冒出。
而大坑方圆一里之内,尽是褐色的泥土。
别说是花草书木。
连巴掌大的石头都找不到一块儿!
恐怖如斯!
梁源长看清楚这一切,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问道:“这一拳,你用了几成力?”
张楚想了想,不确定的说:“有三成吧?”
“咕咚。”
梁源长闻言,又默默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忽然发现,张楚其实还是挺尊敬他的……
“回去吧!”
话还未说完,梁源长已经就飞向太平关。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破地儿多待了。
伤自尊……
张楚无语的跟上去。
不是你说要过两招的吗?
真玻璃心……
回太平关的途中,梁源长没话找话的问道:“对了,听说你又招了一万五千名武士?”
他纯粹是想岔开话题。
张楚:“是的,大刘操练着呢。”
梁源长:“你准备加入朝廷大军,一起讨伐霍青么?”
张楚:“怎么可能,咱们和朝廷也不是一路人。”
梁源长:“那你如何打算的……”
张楚迟疑了一下,没立刻接话。
梁源长察觉到了张楚的迟疑,随口问道:“怎么?不好说?”
张楚摇头:“你我师兄弟,能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时候不到,怕你难做。”
梁源长回过头看了张楚一眼,沉声道:“无生宫?”
他不长于交际。
朋友没几个。
仇人倒是一大堆。
张楚能让他难做的,就只有梁源缘母子三人与无生宫洪无禁。
北平盟就算是要造反,也不能隔着三四个郡,打到燕北金稷郡去罢?
张楚默默的点了点头。
梁源长微微皱眉:“不是说好的,给他一次机会么?”
“机会我们给了,但他不一定会珍惜。”
张楚缓缓回道。
梁源长:“什么意思?”
张楚本不欲让梁源长掺合这些破事儿,但话都说到这儿了,再瞒下去,反倒会让梁源长心生芥蒂,只能说道:“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确定洪无禁,就是霍青安插到燕北江湖避开朝廷视线的暗子。”
“霍青现在不动他,肯定是想留到更关键的时候。”
顿了顿,他拍了拍梁源长的肩头说道:“大师兄,你该还的恩情,都已经还了,能给的机会,也已经给了,没必要再去掺合他和镇北王之间的肮脏交易。”
梁源长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楚,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
张楚连忙摇头:“那又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怎么可能会早就知道。”
“只是我不相信像洪无禁这么好用,所处的位置又这么关键的棋子,霍青会只用一次就舍得丢弃……”
梁源长无话可说。
他不是什么好人。
招惹过他的,能杀的,都被他杀干净了。
但帮过他的人,他能记住的,也一个都未曾忘记。
当年他在西凉江湖,被各大门派联手追杀得像条丧家之犬的时候。
是洪无禁拉了他一把。
虽然他一直知道,洪无禁帮他也不是什么好心。
但他只记得,当年如果没有洪无禁帮他,他坟头的碑,如今都该掉漆了……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还是希望洪无禁能活着。
但正如张楚所说的。
他该还的,都已经还了。
能给的,也都已经给了。
洪无禁在太平关外杀人。
张楚能放他一回,已经是给足他这个大师兄面子了。
再要张楚放他一马,梁源长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了。
直到回到太平关后,梁源长才对张楚说道:“洪无禁,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不会再插手。”
张楚拱手:“谢大师兄。”
梁源长点点头,向着梁宅飞去。
张楚望着他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背影竟然有几分小老头……
……
ps:摘抄章节说中“洪流急雨”大佬的打油诗一首。
吾从天外来,在此觅长生。
巷里打过架,战场扛过枪。
锦天今犹在,不见四联帮。
辗转入北饮,马革未还乡。
太平雄关卧,鱼入滚滚江。
江湖风波起,志在胸中藏。
一朝灭雪山,威名天下扬。
北平出玄北,故人却已殇。
蛮夷出草原,披甲上戎装。
深入三千里,北蛮朝野荡。
自此入飞天,天地任我闯
(自愧不如,大佬牛批,期待后续。)
第730章 时光不败赤子
立冬已近。
当玄北州的阔叶乔木最后一片树叶脱离枝头,飘荡着回归大地时。
东云州的野草,还泛着青翠的绿意。
温暖的海风,
白鹿山庄的名头。
在东云州并不响亮。
许多在东云江湖厮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江湖,都不知道这方地界里,还有一个叫做白鹿山庄的江湖门派。
但是。
白鹿山庄在九州江湖的飞天宗师圈子之中,却是声名远播、威名赫赫!
只因白鹿山庄庄主,叫赵明阳。
天下第一枪,“穿云枪圣”赵明阳!
大离江湖最有希望晋升一品大宗师的二品飞天宗师,赵明阳!
武九御来时。
赵明阳正坐在还有五个月才会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抚琴。
一袭宽大的白色衣袍。
一尊朴素的双耳香炉。
一把古色古色的瑶琴。
如痴如醉。
自得其乐。
很少有知道,赵明阳还会抚琴。
即便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信。
在大部分见识过他水墨枪锋芒的人眼中,赵明阳都应该是一个吃喝拉撒睡,都应该抱着长枪的枪疯子。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那一手臻至化境的恐怖枪法,从何而来。
然而只有武九御才知道,赵明阳嗜书、嗜琴、嗜睡。
枪?
在他的生命里,可能得排到一百零八位开外。
他的枪,平素都被山庄里的仆人用作晾衣杆,只有出门打架的时候,他才会去翻出来,擦一擦,背上……
武九御曾问过赵明阳,既不喜欢枪,为何练枪。
赵明阳答曰:枪法最简单。
枪:???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枪毫无敬畏之心人,却练出了一手独步大离的强悍枪法……
这要是叫那些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勤勤恳恳的钻研了一辈子枪法,还碌碌无为的武人知道了,还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但世事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有些人出生时的.asxs.。
却是他人终其一生都无望达到的终点……
武九御从桃花林中走出,径直走到赵明阳对面的蒲团前坐下。
自我陶醉的赵明阳却旁若无人的弹完了漫长的一曲,完事了还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而后才笑道:“大姐,见到那位镇北王了吗?”
武九御抬起素手试了试琴案一侧的茶壶,感觉茶水有些凉了:“见到了……”
赵明阳:“他是想要寻找的那位黑帝吗?”
武九御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一点壶身,壶嘴里立刻就冒出了缕缕热气:“不是。”
赵明阳似乎早有所料,笑道:“早就说跟你说了,五德终始说只是一家之言,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偏不信……”
武九御捏起茶盏送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尔后忽然笑道:“我没找到黑帝,但我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
赵明阳递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武九御却只是笑着眨了眨眼,活泼的狡黠表情,她做出来竟也毫不违和:“待我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赵明阳无奈的摇头:“大姐你总是这样神神叨叨的,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这教我还如何看书?”
武九御只是笑:“看不进去书也好,我们来玩儿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赵明阳又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过去。
武九御也习惯了这家伙只要能用眼神来表达的意思,就觉不说话的坏毛病。
外界都道,白鹿山庄既不广招门徒,也从不插手东二州江湖事,乃是庄主赵明阳品性高洁、虚怀若谷云云。
可只有武九御知道。
这家伙纯粹就是懒。
懒得操心。
懒得教徒弟。
懒得与人交际。
要他出趟远门,就跟杀了他一样。
天知道她当初将一年一聚的地点,定在中元州摩天峰,就是为了逼这个惫懒家伙出门走走。
否则,这家伙绝对是宁可年年做东道主接待各位兄弟姐妹,也绝不肯年年都跑上千里路……
武九御将双手往琴案上一放,支气上身,认认真真的一句一顿道:“组建九州江湖大联盟。”
赵明阳一听,顿时一翻白眼,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往后一趟,丧气的哀嚎道:“你答应了我的,三年之内不提这一茬儿的,这才过去四个月啊……”
他说的是南疆之行。
当初,武九御就是以三年之内不唠叨他做大离武林盟主为条件,逼他去不归林杀朱雀的。
大离武林盟主啊!
那每天得多少烦心事儿啊!
还怎么看书?
还怎么弹琴?
还怎么睡觉?
不干不干不干!
打死也不干!
武九御瞧着这惫懒家伙耍混,心头是又好笑又好气!
外界都道,赵明阳是九州武林最有希望晋升一品大宗师的二品。
可只有武九御知道,这懒货八年前,就已经捅开了一品大宗师的境界。
他缺的。
只是那一把上楼的梯子而已。
哪怕梯子,对旁人来说,或许千难万难。
如镇北王霍青,甚至得以玄北州数百万黎民相逼,才能从祖龙哪里借来一把上楼梯。
但对她武九御而言,却只是唾手可得……
她是谁?
她是“隐帝”武九御!
大离江湖最强者!
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有无数老不死的,眼巴巴的盼望着她组建九州江湖大联盟,登台跟大离朝廷打擂台,虎口夺食。
夺什么?
当然是夺万民意!
一个能和大离朝廷打擂台的江湖大联盟,哪怕不是盟主,只是副盟主、长老一级的高层,能分润到万民意也足以媲美朝廷的三公九卿!
然而……她才懒得搭理那群长得一点都不美,想得倒是挺美的糟老头子。
她又不是祖龙,需要国运续命,费那劲干嘛?
到如今。
当年那些够资格跟她扯皮攀交情的老不死,都已经死光光了。
她若想组建江湖大联盟,真只是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就能组建江湖大联盟。
一句话,就能敲定盟主,副盟主,长老护法……
若是有人敢扎刺儿。
通通打死!
“不气不气不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懒货!”
“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赤子之心,这懒货要没这颗赤子之心,也捅不开大宗师的境界……”
武九御心头使劲儿安慰着自己,温言道:“你放心,你就挂个盟主的头衔,我去请老六、老五、老二他们来做副盟主,他们都是一方之主,手底下有的是能做事的能人,不会麻烦到你,你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看书、弹琴、睡觉……”
赵明阳不上当:“这不还和以前一样么?”
以前武九御哄他做大离江湖武林盟主时,也是这样说的。
武九御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这次不一样了,以前只有老六,老五,这次不多了一个老二么?我去太平关了瞧了,老二干得是真不错,这方面的能力,他比老六还要强!”
她与赵明阳相、识相近四十年。
彼时,她还不是名满天下的隐帝。
他也不是声名赫赫的白鹿庄庄主。
相互扶持,渡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
相处方式、说话方式,早在那些漂泊的岁月里,就已经固定了。
时光荏苒,给他二人增添了许多岁月的积淀。
却并未改变他们之间真挚的友谊和他们那颗赤子之心。
在外边,她能一句话就能压得霍青和司徒极不敢吱声。
到了这里,她却千言万语也换不来赵明阳一次点头。
不过他们都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
也都无意去改变什么……
赵明阳:“先前你哄我去不归林杀朱雀的时候,也是说的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不一样,结果呢?还不是哄我……”
武九御:“这次真不是哄你,这次我想组建九州江湖大联盟,主要不是为了你,反正你一只脚都已经迈进一品大宗师大门内的,就算没有楼梯,你再爬几年,也能挤进一品大宗师门内,我这次主要是为了老五、老六和老二。”
赵明阳:“骗鬼呢吧?老二?老二才刚刚跨国三品二境……”
“嘭!”
坚实的檀木琴案在武九御手掌四分五裂,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道:“姓赵的,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赵明阳看了看琴案,默默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艰难的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吧……事先说好了啊,我只挂了名义上的盟主,可什么事儿都不会管!”
“但是!”
他一指地上的琴案残害,在指着武九御的鼻子,凶巴巴的说道:“我家就这么一张紫檀琴案,你得赔!”
武九御:……
请问,世上有没有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药?
请给我来十打!
我要打死他!
一百遍!
第731章 实力是个好东西
有位伟人说过,斗争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
燕西北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北方,朝廷和镇北王府打得是如火如荼。
南方,西凉天倾叛军大有席卷西凉、燕北二州之势。
在这背后。
是朝廷,与镇北王、伏波侯、北蛮人、西域人四方的博弈。
局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
再加上这个时代落后的通讯技术。
纵然张楚手中握着风云楼这么个大杀器,也很难把握住燕西北乱象的脉络。
更别提,从乱象之中理出一个线头来……
可是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北平盟这个大一个山头杵在燕西北,何等的扎眼?
无一方得了势,都会视他北平盟为眼珠子里的棒槌,只欲拔之而后快。
如果连张楚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只怕某天接天连地的大军都杀到太平关下了,他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规矩?
规矩从来都是弱者身上的枷锁,强者手中的利器。
易地而处,张楚自己都能找出不下十种推平太平关的合理办法。
若是玄北州这边赢的是镇北王府,那更是连理由都省了,蜂拥而至的北蛮铁骑,会将太平关撕成碎片!
把握不住燕西北局势的脉络,理不出一个可以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张楚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
没想到,一切竟然迎刃而解!
他修成《五方五帝归元功》,踏足二品!
燕西北再乱,能杀他的人,绝不超过一掌之数!
只要他不死,太平关就稳如泰山!
再加上他大姐武九御这么一闹,能杀他的人,轻易也绝不会对他动手。
当然。
这还算不上高枕无忧。
但至少,已经有了可供喘息的空间……
张楚是这样想的。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喘过来,太平关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冉林?”
旭日殿上,坐在鎏金大椅上的张楚,皱着眉头望着殿下的甲士,沉声问道:“就他一人吗?”
殿下甲士:“回禀盟主,就他一人。”
张楚沉吟着用两根手指敲了敲身前的案几,说道:“张开大门,迎他进来。”
“喏。”
甲士揖手应声,按着腰刀匆匆奔出。
张楚的目光凝视着甲士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他和冉林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倒也算得上是旧识……关系很一般的那种旧识。
在他的心目上,冉林此人,能力强则强矣,但手段,却是有些下作……
去岁为逼他领兵北上,不惜放北蛮人的小股骑兵过防线,屠戮他北平盟给北疆防线运送粮秣的辎重队。
单凭这一点,他与冉林便永远做不了朋友。
若是换个时间。
冉林找上门来,张楚绝不会见他。
但眼下。
冉林是朝廷征镇北王府真正意义上的统帅。
朝廷征镇北王府的统帅,原本是长胜王赢雍。
可惜那厮就是志大才疏的莽夫,客场作战还敢轻兵冒进,让霍青来了个水淹三军,一战就报销了朝廷近二十万精锐禁军。
也不知道朝廷是看在临阵换将乃是沙场大忌的份儿上,还是看在他是宗室亲王的面子,没公开撤了他的征北统帅之职,只是火急火燎的就近调遣西方总督入玄北救场,结果便宜了天倾军李家……
现在名义上,依然赢雍为主,冉林为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冉林已经接掌北饮郡二十万禁军,行使的是真正的征北统帅职权。
是以,张楚再厌恶此人,最起码的尊敬,还是要给的。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冉林是为什么来的,都一口拒绝。
不多时。
在甲士的引导下,身穿一身灰色常服,虬髯花白,看起来就是一位寻常富家翁的冉林,大步跨入旭日殿中。
“张盟主,久违了。”
冉林抱拳,很是客气的笑吟吟说道。
张楚淡笑着抱拳回礼,“冉帅多礼了,请入坐……来人,上茶!”
冉林落座,目光注视着殿上越发年轻的张楚,忽而唏嘘道:“张盟主果真是当世人杰,这才年余未见,便已鹏程万里、青云直上,真教老朽羞赧啊!”
张楚一路行来,似乎每一次与故人久别重逢,都会听到这样的感慨。
但冉林这番话,当真不是恭维。
遥想去岁他在北疆统领三十万大军与北蛮人作战之时,他乃是三境三品。
而那时的张楚,还只是区区一个五品……
连站到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其后他更是凭借光复玄北之功,加官晋爵,晋升二品,一步登天!
而那时,张楚也不过只是绝顶四品,任他如何拿捏,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然而,仅仅只过了一年的时间!
张楚竟然就已与他同境而立。
此刻如今他与张楚之间相距不过数丈,张楚周身隐隐流露出的强悍真元气息,竟然令他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如果一定要用一句准确的描述,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恐怕只有“哔了狗”这三个字,才勉强够贴切……
张楚听着他酸溜溜的话语,忽然笑道:“这还得感谢冉帅,若不是你去岁强邀我率军北上抗击北蛮,赢得了玄北百姓称赞,只怕我如今还在四五品徘徊,如此论起来,冉帅于我,还有半师之恩。”
说着,他还真遥遥向冉林拱了拱手。
冉林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如何听不出,张楚这是在讽刺他去岁以不光明的手段,强逼他领军北上之事?
以他的城府,若是其他事,哪怕他心头再不悦,也不会形于表面。
可这事……他真觉得张楚说得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去年强逼张楚领军北上,抗击北蛮,收割了一大波万民意,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四五品徘徊!
简直就是……哔了十条狗!
不一会儿,殿外自值勤的甲士送了两盏香茶进来。
二人喝着茶,不咸不淡的再度寒暄了两句后,张楚开门见山了:“冉帅身负征讨镇北王府之要职,诸事缠身,想来没那个闲工夫来我太平关看风景吧?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张某帮手,冉帅不妨直说,能办的,张某尽量办,不能办的,也请冉帅体谅体谅张某的难处。”
冉林放下茶碗,长身而起,一揖到底:“我知张盟主的难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来麻烦请张盟主。
“然霍氏一门竟罪大恶极到挟北蛮贼子犯上作乱,陷玄北州数百万黎民于水深火热,今北饮防线已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南四郡百年繁华,即将毁于一旦。”
“我等五内俱焚,却实在是别无他法,只能冒昧前来,请张盟主,万请张盟主看在玄北数百万黎民之生计、看在我等去岁在北疆战死的数万袍泽弟兄,撇下门户之见,出山讨伐霍逆!”
他在堂下说得言辞切切,慷慨激昂,几乎要忍不住留下二两马尿来。
而堂上的张楚却自顾自的端起茶碗低头抿了一口,等他说完后,才不阴不阳的笑了笑:“呵呵……”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打得冉林满腹激情烟消云散,连“顺手”从怀里去掏“征诏”的动作,都僵住了。
这份征诏,乃是八百里加急送到玄北州的,太师大人交给他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有把握才能取出征诏给张楚。
朝廷有征召江湖中人入朝的惯例。
江湖中人也有拒绝朝廷征召的权力。
当然,大多数时候,朝廷敢拿出征诏,不是对方不会拒绝征召,就是容不得对方拒绝征召。
张楚显然不在这两者之间。
朝廷的脸面,不能拿到玄北州来丢!
事实上,若不是晋升二品那日散发的气息太过妖异,令司徒极都感到威胁,这一份征诏,根本就不会存在……
有枣没枣,先打他三竿子,总不会错。
“霍氏一门作乱,说到底是朝廷内部倾轧,张某区区一介江湖草莽,确不适合插手。”
张楚不咸不淡的说道:“请恕张某无能为力。”
坐视霍氏一门祸害玄北百姓,他冷血吗?
或许吧。
他的那一腔滚烫热血,已经在两度北伐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他还指望着依靠剩下的那点血性,精打细算的渡过余生。
容不得再浪费了……
听着张楚的语气,冉林就知道,这天儿,没法儿聊了。
无论张楚是严词拒绝,还是避而不谈。
甚至是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去岁坑了他一把还嫌不够,还想再坑他一把呢?
他都有法子继续聊下去。
嘴上的功夫要是没修炼到家,他也不可能在满是人精的朝堂之上混到二品大员。
但张楚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态度。
却是他预想之中,最差的结果。
铁树能开花。
但何人见过,石头开出花儿来的?
冉林轻叹了一口气,拱手道:“既张盟主心意已定,冉某就不复多言了,打扰张盟主清修了,告辞!”
张楚起身假惺惺的笑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冉帅好不容易来我太平关一趟,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在走吧?”
冉林苦笑着摇头道:“张盟主的心意,冉某就心领了,冉某军务在身,确不便多留!”
张楚:“那张某就不强留了,改日冉帅得空,无比再来我太平关一趟,让张某尽一尽地主之谊……请。”
冉林:“若是得空,冉某定当上门叨扰……请留步。”
冉林一甩大袖,转身出门去。
张楚注视着他的背影,心头纳闷儿的嘀咕道: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不像是这老货的行事风格啊!
他是不齿冉林的为人。
但冉林的能力,他还是很肯定的。
就去年这老货逼他领军北上时的那些脏套路,玩得多溜啊!
他当初明明恨不得一刀砍死这老货。
到头儿来不还得捏着鼻子,入他麾下为将?
这一次怎么这么老实,什么套路都没用,空口白牙的就来了?
难不成,是怕把他逼紧了,他反投镇北王府?
也不对啊。
赢雍都知道他和霍青之间的恩怨,没道理这老货会不知道啊?
这老货心里不会还憋着坏呢吧?
张楚心头嘀咕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常言道,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
冉林是飞天。
而他只是个五品。
是以冉林敢算计他。
他哪怕知道了也拿冉林没办法。
而此时。
冉林是二品。
他也是二品!
冉林要再敢故技重施……
第二胜天敢当众吊锤这老货。
他张楚凭什么不敢?
就方才冉林身上流露出真元气息。
张楚自信最多五十招,他就能把冉林的老脸摁进泥土里一顿摩擦……
实力。
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ps:章节说大佬“洪流急雨”续前半截打油诗。
宗师意难修,大佬不好当。
虽无争雄念,奈何刀兵亮?
天地欲重开,江湖起风浪。
南灭金蚕教,北诛草原狼。
欲修五行意,贵人来相帮。
天涯赤子心,武道尽倾囊。
四方神兽聚,麒麟卧中央。
五方归元劲,幼虎震山岗。
一朝得顿悟,看我意飞扬。
(不如前半截惊艳,但依然很优秀。)
第732章 轻重缓急
冉林离去后不久,骡子就进来了。
“楚爷,听说冉林方才来过?”
他向张楚见过礼后,径直问道。
张楚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在你心里,你大哥就那么没脑子?旁人一怂恿,就巴巴的凑上去给人当牛做马?”
骡子一见到他笑,心里登时就松了一口气,也笑着调侃道:“那哪儿能啊,您在我心中,可从来是英明神武、决胜千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正面形象。”
只是一碰到和霍青、北蛮人有关的事,您就容易炸毛。
他默默的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他跟了张楚快十年了。
他太了解张楚了。
他知道,大哥虽然不想其他老兄弟那样,成天就把仇啊、恨啊的什么挂在嘴边。
但有些人、有些事,他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他心里有本账的……
张楚懒得搭理他:“怎么?厚土部的事务这么清闲的吗?大白天的就跑我这儿逗闷子。”
骡子连忙道:“不是,方才剑藏来过,要求见您,被我给打发走了。”
“剑藏?”
张楚疑惑的念叨了一遍,这名儿他听着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骡子给他解释道:“就是上上一个月,玄北武林大会上新选出来的玄北武林盟主,乐清扬的徒弟。”
张楚记起来了,淡淡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有太多事情要思考。
朝廷和镇北王府之间战争,已经进入决胜阶段。
朝廷已经在玄北州折了二十万禁军。
剩下的这二十万禁军如果在再在玄北。
短期之内,朝廷应该是无法再凑出一支像样的军队,北上来征讨镇北王府。
大离的国力是强,但大离的疆域也大啊!
总不能把所有家底儿全砸到玄北州吧?
其他地方不要了?
而且现在起火的,又不止玄北州一地。
届时,玄北州就将尽数落入霍青之手。
还有西凉州那边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天倾军那位伏波侯李钰山,是位老行伍了。
在冉林调走西方总督府的十万禁军之后,西凉兵力空虚,他天倾军完全有能里在短时间内席卷整个西凉州!
但李钰山的高明之处,恰恰就在这个地方。
他没有趁势而起,直接拿下整个西凉州。
而是只拿了包括玄北州通往中元州的两郡之地在内的四郡之地,半个西凉州。
一方面和玄北州的镇北王府交相呼应,一边争取时间,以天倾军为骨架吸纳今岁饥荒造成的流民扩军。
这才短短一个月,听说天倾军就已经上了赌桌的赌徒连过两关那样,直接翻了两番,从十万暴增到四十万!
编练三十万大军,可不是拉来三十万精壮男子冲人头就作数的!
粮秣,马匹、兵器、甲胄、旌旗等等,都是一个连张楚这种堪称一方枭雄的人物,都会望而生畏的天文数字!
而李家却在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武装起这么大一支军队,不知道是从那一年就开始积累。
也真是难为李家,装了这么多年孙子,还能积累出这么庞大的一份家业。
恰好,今岁饥荒造成的那些流民,的确也是最好的兵源……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能体会那种被生存的本能**所支配,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肯干的感觉。
抛开霍青和李钰山之间实力差距。
单这两家大离顶级将门的准备和策略来判断,张楚觉得李家成事的几率,比霍氏高。
当然,在这个三品飞天宗师就足以左右一场十万人级大战胜负的残酷世界。
最终还得由几方的顶级强者,决定谁是王侯谁是寇。
真要有那种所向无敌的至强者。
今日冲进京城,一刀砍死祖龙。
明日,九州就能跟他姓!
不开半点玩笑……
……
两州的局势,一举一动都牵扯太平关,牵扯到北平盟。
张楚连这些大事,都还没考虑清楚,哪有心思去管外边那些阿猫阿狗。
剑藏?
路人甲还是路人乙?
真不是张楚飘了,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乐清扬、剑藏师徒。
换个太平点的年景,他们夺走玄北武林盟主之位,或许还能有所成就。
当下?
剑藏要有命活到立地飞天的那一天,张楚把脑袋砍下来做成酒杯送他装庆功酒!
连这点时局都看不明白,乐清扬纵有二品境界,又有什么资格入他张楚的眼?
骡子来给见张楚,本来是想给大哥出口气,见他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模样,当即也就不卖关子了,笑道:“剑藏是来归还玄北武林盟主的印信的,还说什么,您为玄北武林盟主,造福玄北江湖、护佑桑梓,世人愚昧,听风便是雨,冤枉了您,他得知那帮愚夫逼您教出了玄北武林盟主的印信,特地前去取来,交还给您。”
“我直接就让他回去了,告诉他,有什么话,让他师父乐清扬,亲自来找您谈。”
“呵呵……”
他冷笑道:“他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玄北武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
“好了。”
张楚懒洋洋的倚着大椅,淡淡的说道:“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我早就坐腻了,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去吧,左右都只是小事,不用太过在意。”
骡子正色的揖手道:“是,属下明白。”
张楚:“我不是让你多注意燕北州那边的情况吗?有没有什么异常消息?”
骡子摇头:“您叮嘱了那么多次,要有消息,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您手上。”
张楚闻言,顿时有些失望,沉吟了片刻后,问道:“燕北州那边现在是谁在主持?”
骡子答道:“是狂风和流云。”
张楚微微一抬下巴:“还是派天风过去主持吧,他办事,我更放心一些。”
骡子点头:“是,我稍后就把天风派过去。”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的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您让我注意燕北州的情况,到底是注意什么啊?燕北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个目的方方面面都要注意,工作量太大,恐有遗漏啊。”
他不是埋怨张楚,只是看张楚这么在意燕北州的情况,怕把事儿办砸了,耽搁大哥的大事。
张楚的确是没给骡子太具体的目标,就是怕自己风云楼被自己先入为主的目标所误导,反倒遗漏了其他的蛛丝马迹。
燕西北三州,大体上呈品字形分部,互为犄角。
现在玄北州和西凉州,都已是烽火连天。
而朝廷目前还能保持淡定观望燕西北的局势,就因为燕北州暂时还很稳定,也不存在什么内患。
一旦燕北州也着火,首先崩溃的,就是北饮郡这二十万禁军!
因为这二十万禁军每日消耗的粮秣,全靠燕北州走封狼郡的这条生命线补给。
一旦粮道断了,就是铁军,也撑不了多久……
从这个角度,反推霍青和李钰山的布局,显然是有着重大缺陷的。
李钰山,张楚暂时还不甚了解。
但霍青的棋力,张楚是了解的。
他如果想一心想赢。
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才是。
既然霍青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就只能说明,赢的时机还没到……
张楚还没做好和霍青刚正面的准备,代价太大,赢面太小。
但他也做不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霍青赢。
而且。
已经彻底和北蛮人搅和在一块儿的镇北王府霸占玄北州,也不符合北平盟的利益。
张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燕北州那边的排得上号的势力,确认过没有什么遗漏之后,才慎重的说道:“暂且就先重点注意一下无生宫的动向吧,不过其余蛛丝马迹,也切不可放过。”
骡子点头:“我会叮嘱天风的。”
张楚挥手:“去做事吧,替我叮嘱一下十二密探,这段时间都给我打起精神,招子放亮一点,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回报!”
骡子躬身作揖:“是,属下明白。”
ps1:连爆三天了,终于有脸求订阅了……老爷们,求订阅啊!
ps2:不出意外,今天应该还有更。
第733章 老兵
三层楼高的点将台上,北平盟玄色大旗迎风烈烈。
张楚立在点将台边缘,俯视着下方的校场。
校场周围,整整齐齐的站立着三万身穿玄色劲装的精锐悍卒。
而校场中心,一百名顶盔掼甲的彪悍士卒,以十乘十方阵分散而立。
身披玄色锁子甲,头戴怒狮盔,身后一袭鲜红披风及地的大刘,按在腰刀在身前来回奔走。
“杀!”
大刘爆喝。
“杀,杀,杀!”
一百名彪悍士卒举枪三连刺,一声声从坚实的胸膛中喷涌出的喊杀声,仿佛一股滚烫的热流涌入张楚的心底,刺激得他浑身冒起一股子鸡皮疙瘩。
他不由的慢慢闭起了双眼,脑海中又一次出现数万大军嘶吼着、咆哮着,冲向敌阵的排山倒海画面。
人真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生物。
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张楚看着数不尽的残肢碎尸,是那样的憎恨战争,是那样的渴望和平。
然而勾心斗角的日子过久了,他有时候又会无比想念战场。
想念那一声声歇斯底里到仿佛要把肺叶从喉咙里喷出来的凶厉咆哮。
想念那种把骨头缝里最后一丝力气都榨出来挥洒到敌人身上的痛快。
虽然张楚自己也分不清。
他到底是在想念那种肆无忌惮的杀戮快感。
还是在想念那个血热、莽撞,却年轻的自己。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他是老兵。
还未凋零。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下方校场上的一百悍卒已经演武完毕,正在等待他的点评。
这座山谷,远离人烟,离太平关足有二十余里。
乃是张楚为了整训红花部一万五人,特异准备的秘密基地。
其后他将一万五红花部精锐扩充成三万,这座山谷就显得有些狭窄了,三万人一起操练的话,根本就摆不开阵势。
今日张楚得闲,过来检验大刘的整训成效,就随意从中抽调了一支百人队出来演武。
嗯,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是以七千随他参加过北疆大战的红花部精锐为骨架,扩张出来的。
虽然注水有些严重,但底子还在。
如果某天真需要这三万人上战场,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轮番拉出去见见血,很快就能蜕变成了一支合格的军队。
张楚不希望有那一天。
但有备无患,总归是没错的。
注视着下方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张楚想了想,索性鼓掌道:“这段时间弟兄们训练得很努力、很用功,我很满意,废话不多说,今天晚上酒管够儿、肉管够儿,大家伙儿敞开吃,敞开造,咱北平盟不差钱!”
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他的口才,是不合格的。
学了这么多年,都还没学会怎么忽悠部下去送死……
新来的弟兄,还有些不适应他这位大名鼎鼎的北平盟盟主,一开口就如此接地气的训话方式。
而老人儿们,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开始起哄了。
“堂主,酒肉有了,干脆再发个娘们儿吧!”
“帮主,晚上一起喝点啊!”
“盟主,能不能让关里拉点杂碎汤过来啊,嘴里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
乱哄哄,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张楚就是有一百张嘴,都回不过来。
不过他也不制止,就抱起两条臂膀,笑吟吟的看着这些夯货耍宝。
对这些把脑子别在裤腰带上跟着他混,胆子上长毛了也就敢求他发个娘们儿的弟兄,他是真觉得如何纵容,都不为过……
谁都是爹妈养的。
自己的命无价。
别人的命也金贵。
不把别人的命当成一回事儿的人,迟早也没人会拿他的命当成一回事儿。
那些新来的,见到这一幕都懵了。
咱们这位盟主,这么好说话的吗?
怎么感觉老家那边的地主老财,好像都比他威风……
……
张楚安排好人,回太平关搬运酒肉,打定主意今晚就留在这儿陪这些弟兄们吃喝儿。
然而没过多久,张楚就见到骡子骑马从谷口进来,眉头顿时就不由自主的皱成了一团。
嗯,他不是觉得骡子哪儿不好。
而是每次他在外边,只要骡子来找他,就肯定是有急事儿。
而且通常都是那种需要他立即离开太平关,赶过去处理的急事。
所以他现在外出办事儿的时候,特怕看见骡子。
见到他就肯定没好事儿……
而这一次,骡子来找他的急事儿,令他有些意外。
“楚爷,有人到总坛寻您?”
张楚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什么人这么牛,你还亲自跑一趟。”
骡子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张楚:“她不肯自报家门,就说您见着这枚玉佩,就知道她是谁了,我记着,您好像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就过来了……”
他从腰间取出这枚玉佩的时候,张楚就认出来了,这是一枚“御”字玉佩,心里还想着,难不成是第二胜天来了?
不对啊,骡子是见过第二胜天的。
他疑惑的接过这枚“御”字玉佩,翻过来一看,就见背面上浮雕刻着一个“四”字儿。
四姐,“烟海居士”夏侯馥?
她怎么来了?
上次摩天分上她不说还要回西域吗?
张楚收起玉佩,转过头有些歉意的对立在他身侧的大刘说道:“本来想着晚上陪你们喝几杯的,可家里来客人了,必须得回去。”
大刘混不在意的笑了笑:“您跟我什么时候都这么客气了,您有事儿就忙去吧,我会代您跟弟兄们解释的。”
张楚也笑了笑,也是,跟大刘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他随手拍了拍大刘的肩头:“辛苦你了。”
大刘作揖道:“您多保重!”
张楚点了点头,回过头对骡子说道:“走吧,我带你回去。”
骡子眉开眼笑:“那感情好!”
张楚抓住他的肩头,只轻轻一纵身,就化作一道金虹,冲天而起。
大刘目送着金虹消失在天际,轻声自言自语道:“你还得努力啊……”
就在这时,几个老弟兄勾肩搭背的溜过来,四下打量道:“大刘,楚爷呢?”
“楚爷有点急事儿,赶回太平关了。”
大刘解释了一句,末了脸上一正,喝道:“看看你们自己这副样子,再想想方才演武的表现,还发娘们儿,我发你们两个大嘴巴子要不要?”
几个老弟兄脸色一垮,其中一条面黑如碳,满脸络腮胡的彪汉子苦哈哈的哀声道:“大刘哥,部长,你不是吧?这才刚刚解散,你又来?”
“刘建峰你还好意思的叫唤!”
大刘把双眼一瞪,怒斥道:“方才那一百人是谁手底下的弟兄,你自己心头没点数吗?楚爷刚才那是给咱们这些老弟兄留着脸面,没好说我们,我跟儿都臊得恨不得把脑袋赛进裤裆里了,你怎么还这么大脸呢?滚回去,给我披上三重重甲,领着你那一千人跑十圈!”
彪汉子没辙了。
论资历,北平盟内没几个比他更老了。
就是骡子到个他跟前儿,也得规规矩矩唤他一声“峰哥”。
可大刘这个瘪犊子,一旦较起真儿来,那可是六亲不认!
他要敢跟大刘顶牛,大刘真敢把他吊起来打!
他又打不过大刘……
娘的,实力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等老子开了气海,一天打你十顿!
ps:我觉得,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再更一章,就当提前更新了,正好明儿回家过节,不一定有时间码字。
第734章 猝不及防
张楚快步走入旭日殿。
远远就见到身着一袭碧绿留仙裙,如同春天里第一抹冒出水面的小荷尖尖角一般的夏侯馥,坐在大椅上百无聊赖的晃荡着两条细长的小腿儿。
“四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惊喜。
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惊喜。
而是至交亲朋突然到访的那种惊喜。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御”字小团体的认同度,已经越来越强了。
或许,以心换心才是世间上最高明的交际方式。
夏侯馥从椅子上弹起来,弯起一对月牙般的双眼,仰着一张笑靥如花的小脸儿说道:“怎么?不欢迎啊!”
说起来也是异数。
武九御明明是南方人,却生得南人北相,身形高挑,英气阳刚,连声音都是一副很有磁性的烟嗓,个人魅力极强。
而夏侯馥这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却生的北人南相,体态玲珑、气质温婉,喝醉了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跟小奶猫一样。
张楚连忙道:“哪能啊,我就是记得当初咱们在摩天峰上分手时,你说过你还要回西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侯馥看着他,笑眯眯的说道:“你就不能请我坐下说么?一直仰着头跟你说话,很累诶!”
张楚一拍额头,“你瞧我,一高兴,什么都忘了,四姐快请坐……来人啊,上好茶!”
他也不到上方的主位上,就在夏侯馥旁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旭日殿乃是北平盟总坛的议事大殿,两侧的椅子与椅子之间,都隔有放茶碗的高几。
是以他二人相邻而坐,倒也没有什么暧昧气氛,只显得很亲近。
朋友之间的那种亲近。
不一会儿,殿外值勤的甲士就捧着两盏茶进来了。
夏侯馥接过茶碗,掀起盖子嗅了嗅,就“啧啧啧”的感叹道:“看来想来你北平盟讨杯好茶喝,还得找你张盟主亲自发话才成啊!”
张楚“哈哈”一笑:“四姐莫见怪,我喝茶不是太挑,只要不是太劣的碎茶沫子,都能入得口,所以就没花心思去弄什么太好的茶叶装门面,这茶,还是我从我大师兄那里坑来的,平素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底下人当然不敢拿这种茶叶待客。”
夏侯馥惊奇的看着他:“你和六哥还真像啊,他也是,明明富甲天下,拔根腿毛都比我腰身还粗,却是一点儿都不挑嘴,路边一个大钱就能买好几个的野菜饼,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听她这么一说,张楚立刻就想起来。
当初第一次见着第二胜天时,那家伙可不就是装成普通人,在他的飞天宴上混流水席吗?
他的飞天宴,吃食当然不会太差。
但毕竟是持续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当然也不可能太好。
反正肯定是配不上飞天宗师的身份的。
但当时那家伙却是混在普通人里,吃得是满嘴流油,没有半分勉强……
“哈哈哈,四姐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这一茬儿,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真是这样!”
张楚大笑道。
夏侯馥见他开怀大笑的模样,似乎也想起了一些第二胜天的趣事,亦有些忍俊不禁。
二人从第二胜天,聊到白翻云因为喝高了砸了钟子期一个酒碗,被钟子期提着剑追砍了几百里的糗事。
再从白翻云,聊到某年赵明阳大发善心,将庄里的仆人全遣回家过年,结果守着一屋子的米面腊味愣是饿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跑了几百里去白翻云家蹭饭的八卦……
过了好半晌,张楚才一拍额头,惊醒道:“对了四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夏侯馥“害”了一声,郁闷的说道:“别提了,还不是燕西北这些个破事儿,让我在西域都待得不安生,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给我老爹撑场……这不,想起你张大盟主就在玄北州开山立派,特地上门来走个后门儿,万一后边燕北州那边要出了什么乱子,还能指望张大盟主多帮衬帮衬。”
张楚拧起眉头:“怎么?燕西北这点破事儿,四姐在西域都收到消息了?”
夏侯馥:“西域那边儿的动静,可比燕西北这边大多了!”
“西域第一强国女臣国挑头,从各国召集了共四十万联军,已经开始往大离这边移动了,我估摸着吧,燕西北这俩祸害中,肯定有一个与西域诸国有勾结!”
张楚缓缓点头:“这事儿我知道,就天倾军李家。”
夏侯馥咬牙切齿:“还真是那狗贼!”
张楚惊讶的看着她:“你早就知道?”
夏侯馥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在西域,见过打着李家字号的兵甲。”
这就算是石锤了……
西域诸国,四十万联军。
好大的手笔啊!
张楚眉头慢慢纠结成了一团,总有一种京城那位祖龙好像玩脱了的不好预感……
如果祖龙赢易,真有大家所说的那么无敌。
那么,无论霍青和李钰山如何折腾,应该都不足以逼得朝廷束手无策才对!
但事实上,霍青当年玩了那一出“挟百万黎民逼宫”之后,的确是毫发无损的在各地蹦达。
还有这一次霍青和李钰山造反。
朝廷的反应,也总给张楚一种脑子有问题、行动也有问题的迟暮感。
与霍青和李钰山的谋略和执行力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霍青和李钰山打朝廷的军队,就跟吊打弟弟一样……
这种现象,只能有两个解释。
要么,祖龙如今的状态,比大家想象中的更差,只能维持着虚假的强大震慑九州,拿霍青和李钰山没什么办法。
要么,就是祖龙压根就没将霍青和李钰山放在眼中,反而想借这二人的声势,引出九州内部其他的不轨之臣,再以犁庭扫穴之势,老虎苍蝇一起打!
张楚一直倾向于第二个理由。
所以他对燕西北的局势最糜烂的预估,也仅仅是燕西北三州暂时落入霍青和李钰山等人之手……
从未觉得,霍青、李钰山之流,真能成事。
原因很简单。
如果祖龙真快不行了,大姐武九御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易地而处。
他若是祖龙,自己都快不行了,怎么可能还以这么刚强的方式,对霍青下手?
那不是逼着霍青来戳破自己虚假强大的假象么?
但目前看来……
霍青和李钰山也都是坐井观天的妄人。
一个和北蛮人勾搭成奸。
另一个和西域人狼狈为奸。
如今李钰山在西凉州弄出了四十万大军。
西域还有四十万大军在向大离移动。
再加上镇北王府和北蛮人。
光是燕西北三州之地,就已经弄出百万大军了!
这些情况……真在祖龙的掌控之内吗?
须知道,局势败坏到一定程度,往往是会引发连锁反应的。
大离南方,还有越人。
大离东方,还有海岛诸国。
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轻轻落在了张楚的眉心上,将他纠结成一团的眉头抚平。
张楚一定神,就听到夏侯馥温婉的声音:“好啦,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儿的顶着,你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三公九卿,操那么多心干嘛?看看你,年纪轻轻的,眉心都有皱纹了……”
张楚想告诉她,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但话还没到嘴边,就又被他咽了回去,点头道:“四姐教训得是。”
他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四姐是第一次来天平关吧?走,我带你出去转转,不怕四姐你遨游四海、周游列国,但我太平关里,肯定有很多四姐你未曾见过的东西,晚点再上我家去,我夫人烧得一手好菜,肯定比你在西域那些蛮夷之地吃的那些粗制滥造的食物好吃……哎呀,你要不急的回去,干脆就在这里小住几日吧,也让我这个做二弟,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夏侯馥任由张楚拉着自己的衣袖往外走,一点都不觉得张楚这样做有什么冒犯之处。
她听着张楚那像小孩子给最好朋友展示自己所有玩具一样的语气,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
她一口答应。
“还是四姐你给面子,上次六哥来了,只待了一天就要走,我怎么留都留不住。
张楚在前边走着,头也不回的说道。
……
当晚,张楚将夏侯馥请回家中,将其介绍给了知秋、夏桃和李幼娘。
这是自他们南迁以来,张楚第一次往家里带女人。
但谁也没有对夏侯馥露出敌意,反而异常的高兴。
她们热情的一拥而上,直接将夏侯馥从张楚身畔抢走了。
事实上,她们私底下都不只一次劝过张楚纳妾……不是试探,是真心的那种。
在这个普遍认为多子多福的社会。
张楚拼死拼活的打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却只有太平这么一个子嗣,对于她们三个而言,这是莫大的过错。
到了地底下,都没脸去见老张家列祖列宗的那种过错。
可张楚不肯,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硬塞?
哪也要塞得进来才行。
红云的心思,张府里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可至今,张楚和红云之间还清清白白,鲜少有逾越之举。
今天张楚带女子回家,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敌意……
然而她们很快就发现,自家老爷和这位名叫夏侯馥的奇女子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
双方都拿对方当做至交好友的那种清清白白。
连红云都比她“浑”……
她们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接下来的好几天,就是知秋她们,领着夏侯馥游览太平关。
夏侯馥也的确在太平关内发现了一种她走遍,踏遍八荒都未曾见过的景物:夜市!
她不是没见过这种夜晚不设宵禁的夜晚。
元宵节和中元节那天,大离大多数城市都会开放宵禁,举办一些诸如灯会的活动。
但她却是从未见过市井气如此迷人的夜晚。
她很快迷上了太平关的夜市,每晚都去逛夜市,乐此不疲,压根不提回家的事儿。
她不提走。
张府里的人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双筷子一间房,撵她回去。
要知道,她除了女子这个身份之外,还是一位三境三品飞天宗师!
实力比梁源长还要强出很多很多!
在这样动荡的时局下,能多一位飞天宗师庇佑,求还求来呢……
……
霍青与冉林,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
高手过招,鲜少像庸手过招那样,不分个敌强我弱就“哐哐哐”的乱干一气。
真正的高手过招,往往是还未开战,胜负便已分。
特别是在这种双方手头的牌都不怎么好。
而双方又都不怎么输得起的情况下……
更是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争取找到敌方破绽后,再动手一招定胜负。
然而北饮郡防线上的征北军与镇北军,还是摩擦得越来越厉害了。
张楚估摸着,应该是双方的粮秣,都有些撑不住了。
决定玄北州归属的决战之日,已经快要到来了。
张楚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燕北州那边的动静儿。
他有预感,霍青和李钰山埋在燕北州的暗子,会在玄北州的决战打响的那一刻,登台表演。
因为那个时候,就是对征北军的士气打击最为严重之时。
也是霍青和李钰山,唯一能将征北军这二十万禁军留在玄北州的机会!
天风办事,一如既往的稳健。
自从张楚派他前往燕北州主持该地风云楼的工作之后,每日就必有一份关于燕北州的情报,送到张楚的手中!
时间,都控制在三天之内。
张楚耐住性子,等啊等啊……
然而,他还没有等来无生宫举旗造反消息。
却先等来了一个出乎他预料,他却宁可没有收到的消息!
瞬间就打乱了他的通盘布局!
……
旭日殿上。
张楚俯视着殿下的做普通人打扮的风云楼探子,只觉得双耳闻名。
他使劲儿抿了抿唇角,声音有些颤抖的轻声道:“你说什么?再给我重复一遍!”
堂下那人保持着头颅与膝平行的姿态,没敢抬头:“禀主上,锦天府分舵余副舵主,于前天夜里病逝,分舵主马和瞒情不报,已定下后日清晨,入土下葬。”
张楚只觉得一阵心绞痛,放在案几上的拳头因为捏得太过用力而发白,颤抖。
好半响后,他才问道:“消息核实过了吗?属实吗?会不会是弄错了?”
“回主上,楼中传讯,都是多鸽齐发,且都有秘印,一路会错,两路会错,三路均至,绝不会错!”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
“可知!”
他用力的问道:“马和为何瞒情不报!”
殿下人回道:“回主上,尚未得知。”
张楚说不出话了,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重重的砸到了椅背上,双目无神的养着殿顶……
没了
余二没了?
那个理想主义者余二,没了?
有些人,在的时候,谁也不觉得他特殊。
等到他离去后,才醒悟,他有多重要。
可惜,已经迟了……
ps1:五更祝老爷们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啊,真没了,最后一滴都没了。
ps2:求订阅啊啊啊啊啊……
第735章 兄弟一场
张楚知道。
区区一个分舵舵主,还没有欺瞒自己的胆气!
锦天府分舵没将余二的死讯上报给太平关总坛……多半是余二自己的意思。
病逝……
余二跟他的时候,就已经不年轻了。
好像是三十五岁,又好像是三十六岁……
张楚记得余二曾经说过。
但他记不住了。
那个年纪。
已经没法子再习武了。
后来,余二在锦天府保卫战中丢了一条胳膊,伤了元气,落了病根……
张楚早就知道他活不长。
他自己也知道。
但这其实没什么。
生老病死,才是天地对人类最大的公平。
任他是皇后将相,还是无名小卒,都会有死的哪一天……
余二会死。
他张楚某天一样会死。
余二不让马和将他大行的消息传回太平关。
无外乎是不愿因为自己,拖累他张楚、拖累北平盟。
锦天府。
如今是镇北王府的大本营。
以张楚的身份,他不该去锦天府。
无论是以怎样的理由、怎样的方式。
他都不该去锦天府。
张楚能理解余二的想法。
也知道,余二这是在为他着想。
但张楚,是真的恨透了这种哪怕是死在为他着想的“善意”!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混蛋!
只顾着自己重情重义!
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是空心菜吗?
张楚很想愤怒。
但却又不知道愤怒该从何而起。
愤怒余二不肯听从他的安排,非要钉在锦天府开什么杂碎汤摊子?
愤怒余二自作主张,连后事都不让他知道?
若是余二还活着。
这些事足够他怒气冲冲的飞到锦天府,指着余二的鼻子臭骂他一通……
但余二已经走远了。
再也不回来了……
古人都说人死如灯灭、人死如灯灭。
张楚没死过,他不知道,死亡是不是和睡觉一样,世界都变成了黑色,无天无地无我。
但他知道,人死了,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
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都过去了。
连恩怨,都像是飘荡在天地间的幽魂,无依无靠,也没人看得见。
唯一能证明他曾来过这个世界的,就只剩下亲朋好友的记忆了。
余二这一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
但他却他们这一群人的守护者。
守护他们的故乡。
守护他们的经历。
他应该是他们这群人里的英雄。
张楚觉得自己不能去抹黑他。
……
骡子迈进旭日殿,就见大哥瘫坐在大椅上,双眼无神的凝视着旭日殿的房梁。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入,轻声道:“楚爷,您找我。”
张楚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余二走了。”
骡子愣愣的问道:“二哥又跑哪儿去了?”
他是风云楼的守门人,风云楼里的大部分信息,都会经过他的手。
但但凡是张楚亲手安插的探子,都是直接向他负责,信息渠道都不会往风云楼内走。
比如风云楼安插在余二周围的探子。
他在余二周围安插探子,不是为了监视余二,而是为了保护余二。
他虽然给了余二副舵主的身份,连锦天府分舵的一众高层他也从余二的旧部中挑选的。
但余二毕竟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那些人会不明面儿上尊敬余二,暗地里却给余二气受,谁也不好说。
就余二后来那性子,只要不碰他婆姨和孩子,哪怕把他剩下的那条胳膊也打断,他都不会吭一声。
……
听到骡子的疑问,张楚忽然很想笑。
他也真笑了出来。
余二要真的只是又跑了,就好了……
“他这此跑得很远很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楚轻笑着,说道。
骡子愣了愣,徒然反应过来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一下子就蒙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带着弟兄们回去,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你带一队人先行,去平狼县、金田县,以我的名义,向冉林和霍鸿烨借道。”
张楚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
说到正事,骡子强行将心头哀伤压了下去,皱着眉头说道:“这条道,怕是不好借……”
张楚也只知道这条道不好借。
朝廷和镇北王府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虽然目前还处于试探阶段,但双方的防线定然是戒备森严。
捂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开放让其他人经过?
重点是,他既不是朝廷的人,也不是镇北王府的人。
但朝廷肯定会担忧他和镇北王府之间有联系。
而镇北王府,肯定也怕他和朝廷有勾结。
说到底,这场战争是决定玄北州未来三年内归属的重大战役。
涉及镇北王霍青和祖龙赢易多年的算计。
背后还有西域人和北蛮人的影子。
还事关这次天地界限大开那无数飞天宗师梦寐以求的升仙之机。
谁也不想输,也输不起。
怎么肯让他一个不着四六的人乱来?
但那是他们的事……
张楚想做的,只是带着老弟兄们,回去送余二最后一程。
跟他们借道。
是他张楚愿意守江湖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
这条道。
他们愿意借,就借。
不愿意借。
他就自己取!
或许是他想和余二赌这最后一口气。
你余二不是不想我回去吗?
你余二不是想一切从简吗?
我.偏.不!
你气了我这么几年!
这回,该我气你了!
生气吧?
回来打我啊!
我让你一只手!
张楚又笑出了声。
但底下的骡子却只看到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双眼里还有泪光……
“你先行。”
张楚说道:“我会带着红花部殿后,你要说服不了他们,就等我来!”
骡子闻言,心下巨震。
红花部可是有三万人啊!
大哥这是想要做什么?
他想劝张楚两句。
但看着张楚的脸色,他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大哥没拿他当外人过,也从没在他面前摆过架子。
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说。
他心里是有数的。
很显然,现在就不是劝大哥的时候……
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在骡子口中化作了一声:“是,楚爷。”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张楚的双眼越发朦胧了。
兄弟一场。
你们一个个的,走得这么快干嘛?
就不能等等我么?
没你们这么做兄弟的……
ps1: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ps2:今天是风云生日,妈妈今天早上起来突然说一句,你都老了,一整天情绪都有些不高涨,求两张推荐票安慰一下。
ps3:晚点如果有时间的话,应该还有更……我还清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