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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听风云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txt下载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6章 棘手

    不一会儿。

    身着一身金线勾边黑色劲装,头戴高冠的谢君行,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逼供逼近的行礼道:“属下谢君行,拜见盟主。”

    自他与独子谢啸青密谋叛出北平盟事败之后,他就开始深居简出。

    等到张楚立地飞天,梁源长正式就任北平盟副盟主后,他与石一昊越发低调。

    如今他们在北平盟内都已经成为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世人只知北平盟有张楚与梁源长。

    已无多少人记得,北平盟还有谢君行与石一昊这两位当世人杰。

    连张楚,都已有数月未曾见过谢君行。

    今日一见,张楚忽然发现,这老货竟然已经将四品境界打磨到极致,气机返璞归真、真气圆融如意,整个人都呈现出一派勃勃向上的萌发之态!

    “这老货竟然快要立地飞天了?”

    张楚惊奇的心道了一声,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谢君行毕竟是北平盟大长老,就北平盟如今的万民意之鼎盛,哪怕他不是盟主,但只要蹭到一点点残羹冷炙,也足够他完成“势”的积累。

    “若是现在就提拔这老个老小子做副盟主,不出半年,北平盟就能再添一飞天!”

    张楚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念头,但下一秒就又被他压了下去:“算了,还是让他自己慢慢熬吧,熬上四五年,也能飞天!”

    再过四五年……他早就二品了!

    “很好!”

    张楚缓缓的点头道:“看来你这几个月没有虚度。”

    谢君行毕恭毕敬的回应道:“托盟主的洪福,略有精进。”

    张楚:“关外那两个北蛮子,你去看过了吗?”

    谢君行:“还未曾……请盟主放心,属下有信心获胜!”

    张楚:“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能轻敌,他们若没有三分三,也不敢来我太平关公开约战你!”

    谢君行:“盟主教训得是,属下定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以赴!”

    张楚淡淡的说:“那就走吧,我亲自为你压阵!”

    “你要是胜了,你就杀了他。”

    “你要是败了,我就杀了他们。”

    “我太平关,不允许有北蛮人活着离开!”

    他张开手,一道金光自北平盟总坛之中冲天而起,电射至他掌中。

    ……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上城区,行至关门处。

    张楚登上关门楼,举目眺望,才发现关门百丈外,不知何时已升起一座占地近百丈,足有三尺高的寒冰擂台。

    中间竖着一座巨石,上边写着什么,隔得太远,张楚看不清楚了。

    倒是巨石上站立的那个赤着两条黝黑的膀子,身披白狼皮,腰悬黄金弯刀的魁梧青年北蛮白狼主,一目了然。

    见到这座寒冰擂台,张楚的瞳孔微微一缩,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有飞天宗师相随,难怪敢大刺刺的来我太平关堵门!”

    那座寒冰擂台看似惊人。

    但实际操作却并不太难,张楚也可以升起一座比这座寒冰擂台更高、更大的夯土擂台!

    张楚举目四下眺望。

    很快就在天空中找到了一道人影。

    紧接着,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应对这种异族人的上门挑战,该适用什么规则呢?

    一上擂台,生死不论?

    飞天不插手气海争斗?

    跟北蛮人讲大离的江湖规矩,他们也配?

    可要是叫来大师兄,并肩子砍死这个来太平关装逼的北蛮宗师……

    风险又太大了!

    北蛮人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小门小户。

    他们有为数众多的飞天宗师。

    若是今天他和梁源长联手打死了这个北蛮飞天。

    明个北蛮飞天组团来太平关报复怎么办?

    虽然事情不大可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北蛮人有不少飞天宗师,大离也有不少飞天宗师,双方飞天大战,最终的结局只会是大离元气大伤,北蛮灭族。

    但事前谋划,总要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张楚自忖,他这些年宰了那么多北蛮人,北蛮的统治阶层只怕恨他入骨!

    万一北蛮统治阶层借题发挥,干这一票……

    太平关距天极草原太近了。

    北平盟和北蛮人整族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张楚想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

    就算他能争取到时间,请来赵明阳、钟子期和第二胜天他们。

    凭他们兄弟几人,硬刚北蛮人一族,也没有胜算。

    连越人那种小族,都有一品大宗师坐镇。

    北蛮人家大业大,没道理没有一品大宗师……

    说一千,道一万。

    今儿这事儿,还得怪王真一那个王八蛋!

    他若是将北蛮飞天挡在永明关外,北蛮人难不成还敢强闯?

    战争和私斗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张楚忽然体会到了一种人在家乡,却被外乡人欺上门来的酸楚感。

    本地人是人多势众。

    却敌不过外乡人抱团……

    棘手啊!

    张楚思索间,下方的谢君行已经驾着高头大马,倒提这一把直刃的漆黑斩马刀,出关了。

    “本座北平盟谢君行,应邀迎战,来者通名!”

    “乌尔苏的子孙,马卡斯的首领,阿巴汗·术雷!”

    生硬、闷沉的低喝声,从寒冰擂台之上传来。

    他口中的苏尔苏,乃是北蛮人的狼神。

    北蛮人世代信奉狼神,以狼神的子孙自居,统领所有北蛮人的王,自称金狼王,所在地,称为金狼王庭。

    而各个部落的首领,则为白狼主,他们身披白狼皮,腰悬金狼王庭所赐的黄金弯刀。

    马卡斯,应该就是这名白狼主所在的部落名。

    “区区北蛮败犬,我家盟主的手下败将,焉敢来我北平盟放肆?本座今日便取尔头颅,祭我北平盟战死北疆的千百儿郎!”

    谢君行语气森然的怒喝道,声音在真气的催动下,传遍了整座狗头山。

    那厢的阿术雷不屑的冷笑道:“大离人,就是喜欢说大话。”

    “是不是大话,你试过便知!”

    已行至寒冰擂台十丈之内的谢君行怒喝一声,身形一跃而起:“狗贼,吃我一刀……雪夜归人!”

    刀光乍亮,宛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谢君行喊的是“夜雪归人”,但这一刀取得却是“不归”之意!

    杀机凌冽,气势惊人。

    那厢的阿术雷握住腰间弯刀,微微躬身,待到宛如爆泉般的刀气扑面之际,才猛然拔刀一斩!

    刹那之间,关门上观战的众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孤傲的狼嚎。

    只见一头银狼奔出,撞破爆泉刀气,直扑谢君行。

    刚刚落到爆泉刀气之上的谢君行见势不对,身形拔地而立,再次一刀劈出。

    “嘭……”

    银狼炸裂,狂猛的气浪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关墙上观战的张楚心头微微一沉。

    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

    这个叫阿术雷的白狼主,能如此顺畅的便破开了谢君行的蓄势一击,还能做到刀气不散,再取谢君行。

    实力比谢君行高了不止一线!

    而谢君行已经是站在立地飞天门开前的强四品……

    那么,这个阿术雷,只能是绝顶四品!

    还是极强的绝顶四品。

    很可能,比大师兄立地飞天之前还要强。

    谢君行,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种层次的绝顶四品,一只脚都已经跨入飞天境的门坎。

    北蛮人不捂在怀里等着孵化飞天宗师,还放他出来浪?

    有什么阴谋?

第707章 断刀

    雪亮的刀气笼罩了整座寒冰擂台。

    两道人影在刀气间隙不断的闪烁、交错,闷沉的气爆声的像是礼炮一样,一阵接着一阵。

    擂台比武,不比沙场征战。

    沙场征战,战场环境复杂,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敌人。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开大就直接开大,能上杀招就直接上杀招。

    必要的时候,以伤换残、以残换死,都是可以接受的方案!

    留力留招,那是找死!

    而擂台比武,环境相对单纯,双方都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注对付对手。

    所以大多数时候,擂台比拼的都是精细功夫,包括对自身招式、力量的控制,以及对手状态的把控。

    而且双方都必须要尽量避免受伤流血,免得失血过多影响自身状态,被对手活活耗死。

    因此,只要没有绝对的力量差,擂台比武很少会出现一边倒的状况。

    谢君行的实力,肯定不及一只脚跨入飞天门坎的阿术雷。

    但二者的实力差距,还没大到阿术雷平a都能打爆谢君行大招的地步。

    这中间就有操作的空间。

    但隔得远,张楚还是能清晰的看到,谢君行的刀法变更频繁,身法也已经催到到极致。

    而阿术雷的刀法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刀,身法催动得也没那么急促,很有几分以逸待劳之意。

    他二人的实力本身就有差距。

    再这么耗下去,此消彼长。

    只怕纵然谢君行还留有什么一锤定音的压箱底大招,最终也会被阿术雷活活耗死!

    张楚凝眉,暗地里给谢君行传音道:“老谢,事不可为不必强求,勿以保全自身为要!”

    谢君行没回复。

    隔着这么远,他也没法儿回复。

    张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但没过多久,就见身形爆闪的谢君行陡然停住了身躯,到提着直刃斩马刀,沉声道:“你我都不是无名之辈,再这么耗下去也只能是凭白的丢脸,一招定生死罢!”

    阿术雷缓缓点头,用生硬的大离话道:“很好!”

    张楚闻言,心头“咯噔”了一声,恼怒的暗道:这老小子不是一向识时务的紧吗?今日怎会如此不智!

    他腾空而起,御空缓缓飞向寒冰擂台。

    下一秒。

    一道璀璨的银光划过长空,一位身穿深红色长袍,脸大如满月,留有两撇小胡子,满头小辫,胸前佩有银色饰物,体格比张楚庞大了一圈儿的魁梧北蛮人,挡住了张楚的去路。

    “张盟主乃当世豪杰、名满北方,不是要破坏公平约战,行那以大欺小的没皮没脸之事罢?”

    来人拦住张楚,笑吟吟的说道,一口大离话,十分标准,还带点儿中元州的口音。

    张楚闻言,针锋相对的冷笑道:“要说没皮没脸,张某还是佩服阁下,见了张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说话的时候,他认真的打量此人。

    没携带兵刃。

    没给他太大压力。

    能感应到丝丝真元波动。

    三品二境“意安住”之上。

    二品之下。

    很好!

    来人脸色不变,竖掌微微欠身:“换个时间,我阿兀良定陪张盟主一较高下,分胜负、定生死,皆随张盟主意!”

    “但此次乌尔苏的子孙入关,乃是带着诚意来见识天朝上国千年武道风华,万请张盟主不要破坏这场神圣的约战,阿兀良代金狼王,向张盟主致谢!”

    张楚心下急转,面上依旧冷笑道:“好一张尖牙利嘴!”

    这是请求吗?

    这分明就是威胁!

    可张楚还真得顾虑北蛮统治阶层的反应……

    飞天战不轻启。

    当年北蛮入侵,打得那么惨烈,

    大离和北蛮都没有启动飞天大战。

    不至于会因为他斩杀了一个小小的绝顶四品,而开启飞天大战!

    可即便是飞天战不亲启。

    万一金狼王铁了心的要拿他北平盟当鸡,杀给猴子们看呢?

    燕西北三州内,应该挑不出比他更招北蛮人恨的鸡了吧?

    大离朝廷的反应?

    大离江湖的反应?

    他北平盟只有两位三品飞天。

    北蛮人只要秘密出动两三位二品飞天,一波平推,就能屠了太平关!

    到时候就算是大离朝廷和江湖联手打得北蛮人灭族,又能怎样呢?

    是他能活过来?

    还是太平关这十万百姓能活过来?

    况且眼前大劫将起,大离面对的,并不是只有北蛮人这一个劲敌。

    还有南疆的越人。

    还有西边儿的沙人。

    还有东边的海岛诸国。

    这些强邻,现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大离,等着大离内乱,等着一拥而上从大离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这种大环境下,大离不一定有跟北蛮人打飞天战的勇气!

    将自身的安危,置于更高位者是否有同仇敌忾身上,真是越想越不靠谱啊!

    还是再慎重一点吧!

    ……

    两股针锋相对的强大气势,在寒冰擂台上冲天而起。

    连阳光都仿佛受到了这两股气势的影响,艳阳天下的寒冰擂台,竟有些阴沉!

    方圆十余里内的土行元气与水行元气,如同海纳百川一般朝着二人汇聚而来,笼罩于二人之身,凝结成一大一小两座山岳!

    大的是阿术雷的水行山岳。

    小的是谢君行的土行山岳。

    张楚打量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遭了这条北蛮老狗的道儿!

    这方寒冰擂台,分明是一个大号的冰行真气转化器!

    同修寒冰真气的阿术雷,站在寒冰擂台之上对敌,不但真气恢复速度暴涨,连真气精纯度也增长了好几成!

    口口声声说着公平约斗!

    私底下却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好不要脸!

    张楚心下恼怒不已,面无表情的一挥手,澎湃的戊土真元挥洒而下。

    拦在他面前的阿兀良见状,心知自己的小算计已被张楚识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心头还在思索,传言中这张楚不是修的火行真元吗?怎么会有土行真元?

    但没每过几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张楚的戊土真元挥洒下去之后,谢君行以气势驾驭十里土行元气凝成的山岳,竟像是浇了金坷垃的庄稼苗,猛地窜起了一大截!

    竟有压过阿术雷的趋势!

    寒冰擂台上的阿术雷也被吓了一大跳,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机立断的挥动黄金弯刀,一刀斩下:“摩多!”

    谢君行见状,亦是猛的一跃而起,额头青筋迸发的咆哮道:“尘暴!”

    刹那之间。

    银色的刀气风暴,与土黄色的刀气风暴,宛如两道骇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炽烈的光芒,闪瞎了所有人的双眼!

    以张楚的刀道修为来看,底下这二人压箱底的大招,取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君行这一招,应该是取自大漠沙尘暴,以沙尘暴所过之处,人畜具灭、寸草不生的毁灭之意,入刀意。

    而阿术雷这一招,应该是取自草原上的雪灾,以雪灾降临,冰封万里、肃杀万物的灭绝之意,入刀意。

    而外在的形式,则都体现为大范围的群攻招数!

    而真正的杀招,却是这漫天刀气之中刀意。

    实力不够者,即便是挡得住这声势浩大的刀气,也会被刀意摧毁心神,成为植物人!

    能以四品之身,斩出如此宏大的一刀,低下这二人在武道上的建树,当得起“人杰”之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远去。

    炽烈的光芒慢慢淡去。

    下方擂台之上的景象,渐渐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鉴于钢铁的寒冰擂台,已经四分五裂了。

    两道人影错身背对而立。

    谢君行手中直刃斩马刀,已经断裂。

    阿术雷面向着张楚,张楚清晰的看到此人的胸膛上,有一道从左肩一直拉到了右边腰眼儿的血淋淋豁口。

    但张楚心神,却是直线滑落。

    因为重伤的阿术雷,气息还和顽石一样稳固。

    而背对着他的谢君行,气息却像是垂直落体一样直线滑落……

    张楚一个闪身,绕过挡在他面前的阿兀良,冲向谢行君。

    适时,一阵清风吹过,谢君行脚一软,跪倒在地。

    张楚一把扶住谢君行,定睛一看,才发现谢君行的右边脖子上,有一条又细又长的血痕。

    刹那间。

    一个画面在张楚面前闪过:谢君行跃起,携万钧之势一记力劈华山斩下。

    阿术雷挥刀上撩。

    两刀两接。

    谢君行手中直刃斩马刀,不堪重负当场断裂,残刀划过阿术雷的胸膛。

    而阿术雷的黄金弯刀,则顺畅的抹过了谢君行的脖子。

    竟然是输在刀上……

    张楚一把捂住谢君行脖子上的血痕,另一只手搭到他的脉搏上,急声道:“老谢你撑住了,我们这就回关去找华大夫!”

    谢君行却是缓缓摇头,努力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声道:“盟主,您太看不起我老谢了……”

    张楚一抬眼,才见谢君行的瞳孔,散开了。

    脸上还带着僵硬的微笑……

    张楚用力的抿了抿嘴,慢慢的将谢君行放到地上,替他合上双眼。

    一声凄厉的大喊,从远处关墙之上传来:“爹!”

    那厢的阿兀良,也将重创的阿术雷扶到了擂台之下,助他稳定伤势。

    末了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平躺在寒冰擂台上的谢君行,微笑道:“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贵盟了不得啊!”

    张楚轻轻的“呵”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摘下腰间的圆月弯刀,淡淡说:“小弟兄们打完了,轮到我们这些做大的,过过手了吧?”

    阿兀良眼神一凛,旋即露出了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张盟主相邀,自是不敢不应,不知张盟主意下,如何个打法儿?”

    张楚:“自然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我这,不算是以大欺小吧?”

    “不算不算!”

    阿兀良笑吟吟的说道:“算起来,我还痴长张盟主十几岁呢!”

    张楚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甚好!”

    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在原地消失。

第708章 你算计我算计

    张楚的人影一闪,从原地消失。

    阿兀良见状,想也不想的屈膝猛地一纵。

    浩荡的气浪在他脚底下荡开。

    他的身形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天而起。

    下一秒。

    一抹黑色的刀光在阿兀良立身之处爆闪而过,一刀斩空。

    张楚的身形在黑色刀光之后显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术雷,抬脚重重的一踏地面,追着阿兀良冲天而起。

    山岳大地,在呼啸的风声中飞速变小。

    眨眼间,张楚已飞到离地数百丈的高空之上,蚂蚁大小的阿兀良在他的眼眸中渐渐变大。

    “喝!”

    只听到一声爆喝,一道覆压里余的银色掌印犹如泰山压顶当头罩下。

    隔着老远,张楚就感觉到刺骨的锋锐之气,割得他的面颊生疼。

    这道掌印,看似是掌法,但实质上还是刀气!

    飞天宗师的攻击,早就不再拘泥于招式,气随心发、形随意走。

    拳可以是刀。

    刀亦可是拳!

    张楚刹那之间挥洒出千百刀,澎湃的刀气风暴,犹如大江倒卷冲天而起。

    “轰!”

    两道强大的气劲正面相撞。

    如同两枚大当量导弹在高空相接。

    荡开的耀眼光幕,遮蔽了整座太平关的天空!

    张楚的人影,在遮天蔽日的光幕之下,就像是巨人脚下的蚂蚁一样渺小。

    然而这道渺小的身影,却单手撕裂了遮天蔽日的光幕,合身冲了上去。

    ……

    当高空中刺目的光幕散尽之后。

    下方观战的众人,便只见到一银一灰两道光芒,在高空之中闪电般的不断撞击、交错。

    每一次撞击,必会撞出一大片灿烂的“火花”。

    高空中原本浓密得像棉花一般的白云,都已经被这两道遁光给撕得稀碎!

    底下观战的众人之中,强如石一昊之流,目力都跟不上这两道遁光交错的速度,更别提看出谁占据上风,谁处于下风。

    只有密集的轰鸣声,就如同春三月的旱天雷,在百里的山林间不停的回荡!

    转眼间。

    百招已过。

    张楚真元雄浑、爆发力极强,不计消耗之下,招招强悍无匹。

    攻,势不可挡。

    守,不动如山。

    阿兀良打他就如同狮子咬刺猬,无处下嘴!

    而阿兀良章法严谨,招式衔接几近完美,几乎没有破绽!

    再加之他的速度始终,比张楚快上一线。

    即便露了破绽,张楚也抓不住!

    一时间,二人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阿兀良心头又是感叹,又是警惕。

    感叹,是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楚立地飞天不过才半载,竟然就有如此的实力!

    警惕,却是警惕若不能趁早除去张楚,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他在感叹警惕。

    张楚心头也大感头疼。

    他真元比阿兀良雄厚。

    也不缺乏一锤定音的杀招!

    奈何这阿兀良滑不丢手得就跟条泥鳅一样,都和他交手上百合了,还是一沾即走,根本不给他颤斗的机会。

    就这么个打法,张楚是有杀招也不敢使,生怕惊了这厮,不顾一切的脚底抹油……

    他追不上。

    “再这样拖下去,只能平手收场了!”

    张楚心头恼怒的想道。

    这就是飞天宗师交手的常态。

    只要没有绝对的力量差距。

    连胜负都很难分。

    更别提决生死。

    但张楚今日很想把这个阿兀良留在这里。

    付出点代价,也在所不惜!

    不为别的。

    就为谢君行那句:你太看不起我了……

    又是一个故人没了。

    又是一段恩恩怨怨,终了。

    以后无论是老谢再想反他。

    还是他再想整治老谢。

    都没可能了……

    张楚绞尽脑汁的思忖了许久,忽然计上心来。

    下一秒。

    张楚脚下的炸开一团丙火真元,强劲的力量推动着他的速度暴涨,扑向措手不及的阿良兀:“狗贼,死来!”

    圆月弯刀带起一团的绚烂的刀光,刹那间,金色的刀气暴涨。

    阿兀良只当张楚是要拼命了,眉眼间亦掠过一抹狠,身形不退反进,双手呈掌向着张楚平推而去。

    张楚不想放过他。

    他又何尝想放过张楚!

    张楚可是屠戮了好几万乌尔苏子孙,导致他们狼族子孙百年大计功败垂成的关键人物啊!

    每一个乌尔苏子孙,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张楚!

    此次他奉金狼王之命携带阿术雷南下,挑战大离群雄,走最强飞天路,凝无敌飞天意,夺南朝群豪气运!

    原本是不能与大离的飞天宗师发生冲突的!

    他动了手,阿术雷的飞天路就走不下去。

    现在张楚主动挑战他。

    若是这次都不能斩杀此獠。

    下次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还就不信了!

    张楚区区一个一境三品,真元还能是无穷无尽的不成!

    那不武道!

    霎时间。

    无量量寒冰真元自阿兀良双掌之间喷薄而出,化成血崩似得刀气狂潮,冲向张楚!

    “轰!”

    金色的刀光和银色的刀气狂潮同归于尽。

    狂猛的反震力量倒卷而回。

    张楚的身形倒退丈余。

    二人交手随手一道气劲,便有上百丈之巨!

    张楚被反震力道震退丈余,就和车子以每小时两百码的速度奔驰时,方向偏移了零点一厘米一样,根本无法察觉。

    但阿兀良注意到了。

    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本就是一名强大的武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陷阱?

    但下一秒。

    怒喝着再一次冲上来的张楚,就打消了他的怀疑!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不与张楚短兵相接,尽量保持着距离与张楚对轰!

    而张楚则是依然保持着高频率的攻势,不断倾洒着刀气,追着阿兀良砍。

    阿兀良上蹿下跳的躲避着张楚的攻势。

    远远看上去,张楚就好像是在用大棒打蚊子。

    占尽了上风!

    然而只有阿兀良心里清楚,张楚的攻势虽然依然狂猛。

    但刀气的威力,却在慢慢下降!

    下降的幅度很小很小。

    他若不是留心注意,都无法发现!

    “张楚的真元,难以为继了!”

    阿兀良心下大喜,自以为发现了真理!

    但兴奋的同时,他仍旧没有放松戒备,只是加强攻势,开始主动拖出张楚。

    高明的猎人,是不会被陷阱里的野兽抓伤的!

第709章 男人不可承受之痛

    百招之后。

    张楚的刀招威力,已经下降了四五成,几乎和初入飞天境的一境飞天相当。

    他开始且战且退。

    刀招因为衔接太过急躁而破绽百出。

    百里之内聚集于此的磅礴五行元气,将湛蓝的天空渲染成了彩虹色。

    种种迹象,都让阿兀良坚信,张楚已经快到极限了。

    若张楚的状态是陡然下降,他肯定会疑心这是张楚示敌以弱的阴谋!

    但张楚的状态下滑,全程都在他“把控”当中!

    而且身为一个一境三品飞天,张楚能保持强度这么大的攻势这么久,已经非常非常变态。

    没有多少余力才是正常的!

    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经验和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张楚且战且退。

    轮到阿兀良追着张楚打,缠着张楚不让他退出战场。

    张楚数次以大招轰击,都被阿兀良强行击破,丝毫没给张楚撤退的机会!

    反复三次后。

    张楚暴怒的抬起双臂,亮眼的庚金真元透体而出,形成一道高达百丈的金刀虚影:“我与你拼了!”

    阿兀良见状,双臂合十,一轮满月,在他上方缓缓浮现,仿若月华般的银灰色光芒竟与初秋金黄澄澈的阳光并驾齐驱,泾渭分明。

    日月同辉之象!

    “天下太平!”

    满头青筋迸发,五官狰狞的张楚咆哮着,双臂狠狠斩下。

    刹那间,接天连地的金刀虚影破碎,漫天细碎刀气弹指间凝聚成一条活灵活现、纤毫毕现的五爪金龙,咆哮着扑向阿兀良!

    同一时间。

    阿兀良头顶上的满月飞出,光芒大炽,刺目的银光彻底压下阳光,仿佛连天上的太阳都被这一轮满月所取代!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气劲相撞,融聚成一个亮瞎了千万人的光团。

    光团不断收缩。

    而后只听到“轰”的一声。

    天空扭曲。

    大地震颤。

    所有人的双耳都暂时失去听觉。

    当炽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淡去一些之后。

    地下观战的千百人强行睁开泪流不止的双眼望向天空,就见到一道人影正在坠落。

    那人背脊弯曲,面朝天空,带出一片片鲜血……

    不知何时出现在关门楼上的梁源长见状,猛地一纵身,化作一道青铜色的遁光掠向那道坠落的人影。

    但有比他更快!

    他刚刚掠起之时,已经有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已经掠到坠落人影身前。

    梁源长大惊,暴怒的咆哮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屠你九族!”

    关墙上其他观战的北平盟众人,这才知道那道坠落的人影,是自家盟主……

    “住手……”

    千百人惊怒的咆哮声中,无数人或闭起双眼,或偏过头颅,唯恐见到自家盟主被人一刀两段的残忍一幕。

    然而现实,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千万人的咆哮声中。

    银色的遁光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

    “抓到你了!”

    阿兀良狰狞的面容从银色遁光中显露出来,一只蒲扇大的手掌从遁光之中探出,抓向张楚的脖子。

    还有什么比亲手斩杀仇敌更爽?

    当然是亲手活活打死仇敌!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抓到张楚脖子的时候。

    吐血不止,奄奄一息的张楚突然一抬眼,精光四射的暴戾眸子当中,哪有丝毫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兀良心下一惊,本能催动护体真元,就要后撤,拉开距离。

    但张楚用了上百招才创造出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走?

    开口之时。

    张楚已经挥动手中的圆月弯刀,带起一抹黑幽幽的刀光劈向阿兀良的胸膛。

    银光乍亮,挡住圆月弯刀。

    但下一秒,就像漂亮的肥皂泡一样,“波”的一声破灭了!

    速度之快,简直就打得阿兀良措不及防!

    这就是张楚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和阿兀良打近身战!

    他五行真元大成之后,拥有了两种状态!

    五行相生的状态下,他体内真元生生不息,几乎无穷无尽!

    纵然是二品飞天,拼消耗也决计拼不过他!

    而五行相克的状态下,他体内真元会减半,但会出现一种拥有“破法”属性的黑色真元!

    破法属性,顾名思义,气劲、罡气,都能破开!

    五行相生的状态之下,他虽然真元雄厚无匹,能不要钱一样的随意挥洒大招。

    但他终究低了阿兀良两个小境界,真元再雄厚,也顶多是和阿兀良拼一个不胜不败。

    要想击杀此獠!

    唯有短兵相接!

    短兵相接就算是黑色真元不顶用。

    他也还有虎魄这个大杀器!

    虎魄经他以庚金真元蕴养多月,已经不那么脆弱了,可以直接取出当做兵器使用!

    ……

    黑色真元顺畅的破开阿兀良的真元。

    出乎了阿兀良预料之外。

    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却在张楚的预料之中!

    他劈出圆月弯刀的同时,已经抬起右腿,脚尖裹挟着凄厉的破风声,精准的点在了阿兀良的不可描述部位。

    踢击声很闷沉。

    但在张楚的耳中,却是又清脆又美妙,就像是鸡蛋磕在灶沿儿上的声音。

    一脚下去。

    阿兀良本就黝黑的脸,顿时更黑了。

    满头的青筋,就像是蜈蚣在他脸上乱爬!

    两颗大眼珠子,就像是金鱼的眼睛一样剧烈的往外突。

    连带着他思维,都像是打进碗里的鸡蛋,被人用筷子搅成了蛋花儿。

    其实这种程度的疼痛,阿兀良若是有心理准备,他是能保持住理智的。

    武道练到飞天这个地步,谁还没经历点千刀万剐的疼痛。

    但猝不及防之下,怎么忍?

    霎时间,阿兀良的脑海里,除了一个“痛”字儿,什么都没有了。

    ……

    强劲的踢击力量,踢得阿兀良凌空翻了一个跟斗,从脸朝大地变成了后脑勺朝大地。

    张楚顺势翻身而起,站到阿兀良的身上,手中圆月弯刀划过一个漂亮的黑十字,阿兀良的两条臂膀,带起两蓬鲜血,离开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画面,就令冲到附近的梁源长脚步一滞,下身一凉,头皮发麻。

    张楚的右脚,带起片片残影,连续不断的跺在阿兀良的不可秒速部位。

    人还没落地。

    阿兀良就已经彻底昏厥过去了。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还有什么比亲手斩杀仇敌更爽?

    当然是亲手虐杀仇敌!

第710章 变天了

    “嘭……”

    张楚踩着阿兀良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上。

    平坦的大地,当场就被二人砸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凹形大坑。

    大坑中心,阿兀良整个人都嵌进了泥土里,只有一颗头颅和一双大腿露在外边。

    头颅似西瓜。

    双腿似萝卜。

    衣衫破碎,发髻凌乱的张楚,站在阿兀良身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关门楼忽然间就鸦雀无声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惊呆了!

    一条条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双眼外突,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大坑,活像一群鹌鹑!

    卧槽,刚刚不还是这个北蛮飞天宗师差点打死盟主么?怎么一转眼就被盟主打死了?

    卧槽,盟主这是又打死了一个飞天宗师?这是第几个了?

    卧槽,盟主牛逼!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血在他们胸膛内激荡!

    他们想嘶吼!

    想宣泄!

    却受限于贫瘠的词汇量,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他们已知的所有词语,都无法表达他们对自家盟主的崇拜,和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自豪!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目睹自家盟主斩杀飞天!

    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目睹自家盟主斩杀北蛮的飞天!

    还杀的如此提劲!

    他们为能有张楚这样的盟主而骄傲!

    也为自己是北平盟的一员而的骄傲!

    万籁俱寂之中。

    阿兀良的两条腿突然抽搐了一下。

    张楚凝眉。

    这尼玛还不死?

    他眼神一凛,弯腰一掌扣在阿兀良的头顶上。

    “啊……”

    他嘶吼着,用力一拔。

    血浆宛若喷泉般漫天挥洒。

    一颗大好的头颅,连带着血淋淋的脊椎,被张楚硬生生拔了出来!

    “北蛮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

    “玄北州是我们大离人的玄北州!”

    “不是你们放牛放羊的草场!”

    “来我们玄北州作威作福!”

    “必须得先问问我们北平盟!”

    “你们要战争,我们给你们战争!”

    “你们要决斗,我们陪你们决斗!”

    “只要我北平盟还有一条汉子活着,玄北州就是你们的禁地!”

    “北平威武!”

    张楚高举阿兀良的头颅,面朝那厢脸色惨白的阿术雷扬天怒吼!

    “北平威武!”

    太平关内的数千北平盟成员听到自家盟主的怒吼,只觉得热血上头,满身的鸡皮疙瘩,抑制不住的拔刀向天,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北平威武!”

    漫山遍野的咆哮声中,所有太平关百姓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推开窗户、走出家门,涨红了脸拼命的高呼道:“北平威武!”

    排山倒海的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仿佛焚城烈焰,点燃了整座狗头山!

    众志成城,莫过于是!

    听着这排山倒海的怒吼声,张楚也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一溜烟的爬上天灵盖儿,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胸中激荡的热血,就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腔,喷出来化作冲天烈焰!

    他的热血,感动了太平关内数以十万计的老百姓!

    可他们的热血,又何尝没有感动他?

    就好像。

    张楚在守护太平关。

    可太平关,又何尝没有守护张楚?

    张楚慢慢闭起了双眼,心头似有所悟。

    无双是什么?

    是仁者无敌!

    是霸者无畏!

    是勇者无退!

    还是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

    也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信仰和底气!

    众目睽睽之下,张楚的身形缓缓腾空而起,一道巨大的灰色光柱自他身上透体而出,直上九霄!

    太平关以北三十多里外。

    玄北三大飞天宗师乐清扬、朱九阳、风四相,一人占据一座山头,眺望太平关方向那一道粗大的光柱!

    张楚与阿兀良一动手,他们就察觉到了。

    只是谁都没有直接赶往太平关。

    而是默契的在太平关以北三十余里的这片山林间碰了头。

    不过三人虽然都知道另外两人的存在。

    但既没有见面。

    也没有打招呼。

    此刻三人眺望着那道接天连地的光柱,脸色也大不相同。

    乐清扬的脸色没多大变化,只是不住的皱眉。

    朱九阳不住的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风四相,眼神有些呆滞的自言自语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天待你,何其厚也!”

    不久之前。

    他们三个……

    不,应该是四个。

    还得再加上项尊那个死鬼。

    就是玄北州的天!

    那时候,朝廷没有飞天坐镇玄北州。

    唯独一个镇北王,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既不搭理朝廷,也不插手江湖。

    玄北州的事,基本上都是他们四人商量着来。

    朝廷要在玄北州施行任何政策,都得先征求他们四人的意见!

    玄北江湖武林盟主的位子,也是他们四人说给谁,就给谁!

    自从张楚立地飞天后,一切都开始不一样的了。

    项尊不爽张楚把持着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

    被张楚杀了。

    朱九阳寿元将尽,不愿也不敢与张楚这轮**点钟的太阳争锋。

    风四相更惨,他连不爽都不敢……

    乐清扬倒是有实力也有资格压制住张楚。

    但他只想藏身幕后做棋手,不愿自己去做出头鸟。

    这还是以前!

    如今三品一境的张楚,都能单杀三品三境的北蛮宗师阿兀良。

    眼下还突破了。

    估摸着,往后连乐清扬都压不住他!

    可若只是张楚一人,也就罢了。

    但北平盟,还有一个飞天级的副盟主梁源长。

    远点,还有隐帝他们……

    往后这玄北州,怕就是张楚说了算了。

    他们这些老不死的,真要退居二线做老不死了。

    思及此处,风四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年初见张楚之时,张楚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四爷的诚惶诚恐模样。

    造化弄人啊……

    风四相这厢感叹不已,耳边忽然响起乐清扬凝重的声音:“你们说,镇北王知不知这一出儿?”

    风四相闻言嗤笑了一声,心道你现在不服气,还有什么用?

    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边搞出的动静儿这么大,连他们三人都感知到了,以镇北王的实力,怎么可能不知道!

    乐清扬问的,分明是这一出是不是镇北王在算计张楚!

    前不久,长生王赢雍才在太平关现过身。

    傻子都知道赢雍来太平关为的是什么事儿!

    但这一出儿背后,就算有镇北王的影子有如何?

    张楚有隐帝撑腰,纵然是镇北王,只怕也不敢明着对张楚下手!

    镇北王晋升一品大宗师才多久?

    人隐帝,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位列一品,名满九州!

    至于别的阴谋诡计……

    如今的张楚,又如何会惧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你说你要是早半年有这种决心该多好?

    那时候张楚还没成大气候。

    只要你展露二品的势力。

    他必不敢与你争锋。

    现在……

    大势已去,时不待你啊!

    风四相嗤笑着,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朱九阳开口,脸上的嗤笑慢慢的又变成无奈。

    人老精,鬼老灵啊!

    他叹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威压突然一闪而逝。

    风四相脚下一个踉跄,坠落树巅,砸断了无数枝丫,重重的砸进了山地里。

    “噗。”

    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满脸惊恐的仰望天空。

    镇北王!

    是镇北王!

    玄北州能有此威压者,唯有镇北王!

    他知道,镇北王这是在警告他们!

    可我们都这么怂了,你还警告我们干蛋啊!

    你这么凶,去警告张楚啊!

    操你姥姥!

第711章 灵魂

    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太平关上空形成一道覆压十余里的庞大五彩风暴!

    宛如极光!

    壮观之极!

    在这道五彩风暴的中心,张楚逼着双目静静的漂浮着。

    过往种种在他眼前快速浮现。

    他的心神,却超脱于记忆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游览自己的前世今生。

    做富二代时的恣意飞扬、声色犬马。

    混迹锦天府帮派界时的大刀阔斧、勇猛精进。

    南迁五百路上的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场景。

    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

    走马观花。

    张楚开始思索……

    谁是张楚?

    是这具由二百零六块骨骼,诸多的血肉、内脏,皮肤,毛发构成的躯壳吗?

    换言之。

    假如他这具肉身,再更换一个灵魂……他也是张楚吗?

    不!

    肉身人人都有。

    但天底下,却只有一个张楚!

    拥有那些故事、拥有那些经历、拥有那些抉择的灵魂,才是张楚!

    躯壳……

    只是工具。

    只是盾牌。

    只是武器。

    灵魂,才是一个人真正强大的地方。

    拥有强大的灵魂,哪怕卑微如蚁,也能飞天化龙。

    没有强大的灵魂,哪怕天生龙种,也会跌落凡尘。

    这其实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有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震铄古的呐喊。

    只可惜。

    随着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个道理。

    拥有了金钱的人,开始相信金钱的力量。

    拥有了权力的人,开始相信权力的力量。

    拥有了武力的人,开始相信武力的力量。

    不再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

    潜意识里总认为,失去了金钱、失去了权力、失去了武力,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可他们忘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

    “内在的强大!”

    张楚喃喃自语道,眼神深处,渐渐透出一道光。

    那是他曾经有过,却失去的光。

    年轻的光。

    坚定的光。

    无畏的光。

    厚重的光。

    随着这道光,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不清、道不明。

    很像是有了重心的不倒翁……

    心念一定。

    巨量的五行天地元气,如同百川归海一样疯狂的灌注进张楚的体内,全方位提升他的真元。

    提升一成……

    两成……

    三成……

    三成半……

    四成!

    提升了四成之后,壮观的五彩天地元气风暴消耗殆尽,大幅度的提升感,也终于慢了下来。

    但张楚却还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

    想来,应当是方圆数十里内的天地元气消耗过巨,已经无力支撑他完成这次突破的提升。

    后边花点时间,真元应该能再进一步。

    不过,就这四成的增长量,就已经很恐怖了!

    张楚五行齐修,一身真元本就雄浑得堪称变态,火力全开之下,越两个小境界都能轰得阿兀良上窜下跳!

    他的五成真元,只怕已经是同境界飞天宗师的二到三倍!

    而且突破小境界所带来的提升,还不止是量。

    还有真元的质,也有显著提高!

    再加上飞天意再上一台阶带来的增幅……

    “嘭。”

    张楚轻轻一握拳,掌心之中却炸响一声闷沉的气爆声。

    “以我现在的实力,二品之下,应该没几人是我的对手。”

    “等到五行归一,纵是一境二品宗师,应当也可以过过手!”

    飞天九境。

    一境一重天!

    如今张楚只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带来的提升便如此巨大!

    管中窥全豹,三品和二品之间的差距,只怕有一场马拉松那么大!

    张楚若真能以二境三品之身,越境战一境二品,已不是变态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还必须在前边加一个“大”字儿!

    厚积薄发。

    厚积薄发。

    张楚自梧桐里起家,一路打出玄北州,经历的诸多磨难、诸多挣扎,诸多看似毫无意义的坚持,最终都化作推动他武道前行的资粮!

    他或许是史上最年轻的飞天宗师之一。

    但他张楚,当之无愧!

    ……

    “世叔。”

    谢啸青跪在谢君行的尸身前,双目通红的望着从天而降的张楚。

    张楚闻声心头一叹。

    他明白谢啸青当众唤他世叔的意思。

    但他不能……

    不能拿满关百姓的性命去赌。

    输不起。

    张楚叹息着拍了拍谢啸青的肩头,轻声道:“你爹和这个北蛮子是公平对决,世叔不能坏了规矩,后果我们承担不起,这个仇,只能等到这厮迈入飞天之后,咱们才能报……是世叔对不住爹你。”

    他努力给谢啸青解释。

    虽然按理说,他已经杀了一个北蛮飞天给谢君行,够意思了!

    但他知道,对谢啸青而言这毕竟是杀父大仇,哪怕他屠尽北蛮,只要阿术雷还活着,就算不得是报了仇。

    谢君行是为了维护北平盟的脸面、维护大离人的脸面战死的,是英雄。

    张楚不愿谢啸青因为这件事对北平盟心生间隙。

    他不是怕谢啸青恨上他。

    以谢啸青现在的年纪和他的武道修行,终其一生也没有追赶上他张楚的可能!

    他是不想谢家绝后……

    “世叔做得够多了……”

    谢啸青抿了抿嘴,说道,末了俯身一头杵在地上:“侄儿谢世叔杀北蛮飞天给家父送行!”

    他好歹也是做过少楼主的人。

    自然是能理解张楚为什么不能杀阿术雷。

    也明白张楚豁出性命去杀阿兀良给他爹报仇,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父子二人,曾密谋过叛出北平盟。

    如今他爹都已经没了,张楚还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恨张楚。

    张楚听着他因为压抑哭腔而颤抖的声音,心头却不是个滋味儿。

    他回过头,目光阴冷望向阿术雷。

    察觉到张楚的目光,站在阿兀良的无头尸身前的阿术雷,身躯瑟瑟发抖,黝黑的面颊因为发白而变得死灰。

    没了阿兀良的庇护。

    他在玄北州可以说是举世皆敌。

    比过街老鼠还惨……

    如果可以逃的话。

    他早就逃了。

    但一直有一道阴鸷的气息,在他周围时隐时现。

    他根本就不敢乱动!

    张楚皱着眉头打量了阿术雷许久,才开口道:“杀你,坏规矩。”

    “但就这么放你离去,我这大侄子心里又太难受。”

    “这样吧。”

    “你留下点东西,给我这大侄子做个念想吧。”

    他声音极轻,但语气中却蕴含着一股子不容反驳的决绝!

    阿术雷闻言,咬牙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圈,末了一把拔出腰间的黄金弯刀,狠狠的划过左臂。

    “噗哧。”

    一条臂膀齐肩而断,血浆喷出丈余远。

    阿术雷弃了弯刀,封住周身大穴止住血,而后直勾勾的望着张楚,双目通红的一句一顿道:“张盟主,这样你可满意?”

    张楚面色纹丝不动,偏过头看向谢啸青。

    谢啸青直勾勾的望着阿术雷,半晌才道:“谢世叔。”

    张楚这才挥手,不耐烦的呵斥道:“滚吧!”

    阿术雷闻言,撕下一块衣袍裹住断臂处,尔后弯腰夹起阿兀良的无头尸体,转身向北行去。

    张楚凝望着阿术雷远去的背影,心头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或许仅仅只是开始……

    或许,是时候去找王真一和风四相他们,好好聊聊了。

    玄北州又不是他张楚一人儿的家,不能什么事儿都他担着。

    梁源长不知何时落在张楚身畔,也和他一般望着阿术雷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此子若能挺过这一关,能成大气候儿!”

    “呵。”

    张楚不屑的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他就是入了飞天,我一样杀他!”

    梁源长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楚:“这么有信心?那我呢?”

    张楚略一迟疑,便道:“切磋自然是永远都是你赢,但若是分生死,我稳赢。”

    梁源长笑骂道:“得志便猖狂,小人哉!”

第712章 天灾**

    “八月初三,海外出云绝世剑客驾扁舟而来,于东胜出海口摆下擂台,挑战东二州群豪,十战十捷!”

    “八月初七,有西漠绝顶刀客,负旗入中元州,上书‘煌煌九州,无一男儿’,刀破九阵,杀百人!”

    “八月十二,草原至强者阿术雷入玄北……”

    张楚放下手中的情报,叹息道:“多事之秋啊!”

    他头疼的闭起双眼,身躯慢慢后仰,靠到椅背上小憩。

    常言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莫谋一域。

    以北平盟如今的体量,虽仍偏安一隅,但已被九州局势若牵引。

    九州动荡,北平盟也别想安生。

    此乃非常时期。

    纵然张楚能把握到眼前诡谲风波的大体脉络,但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他仍感觉心力交瘁。

    站的位置越高。

    越不能行差踏错。

    一步走错,可能便是深渊……

    立在一侧的红云,见他头疼的模样,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后,给他按摩太阳穴。

    柔软的指尖,配合着静谧的环境,一点一滴的缓解着他头痛。

    女子特有的淡淡体香,混合着香炉里升起的檀香,分解着他心中沉浮的千头万绪。

    过了好一会儿。

    张楚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天极草原上,有消息回来吗?”

    天极草原那条线,始于李正。

    经过年余的经营,那条线虽仍未打入北蛮人的统治阶层,打开获取绝密信息的渠道。

    但已经能从各个不起眼的边缘角落,推敲出一些北蛮人的一些整体举措。

    比如今岁天极草原雪化得特别迟,入夏后降雨又特别少,牛羊大片渴死,入冬后恐生粮荒。

    再比如北蛮诸部向永明关方向迁移,兵马调动频繁,恐再起刀兵入侵大离。

    只不过如今距上一次南北之战结束还不足一年,双方互市还未开通,信息传输极为艰难。

    所以非大事,天极草原那条线是不会向太平关风云楼总部传输消息的。

    通常每隔两三个月,才会有一道来自于天极草原的情报,而且情报传输到风云楼总部时,距离情报发出至少都有小半个月了,并不具备即时战略意义,只能作为情报备案,收藏到

    红云闻言,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有。”

    她原先是张楚的贴身侍女,与张楚同进同出,原先她乃是风云楼十二密探之一,手里掌握着一支密探团队,在负责助张楚查阅指定情报的同时,还负责执行张楚交代的任务,但并不触碰风云楼的整体情报信息。

    自张楚立地飞天之后,出行都以御空代步,她和大刘再无法寸步不离的跟随张楚。

    其后。

    大刘转道去了红花部,后升任红花部部长。

    而红云则是进了张府,出任张府大总管,辅助知秋打理张府的同时,还作为张楚在风云楼的耳目,移交手下密探团队,升任风云楼副楼主。

    目前风云楼内,有权限查阅所有情报资料的,仅有四人。

    张楚一个。

    他身为风云楼楼主,风云楼的一切他自然都能一言决之,但他的精力不在风云楼,鲜少行使查阅楼中情报的权利。

    骡子一个。

    骡子身为守门人,通盘打理整个风云楼,是风云楼的大脑,整个风云楼的情报最终都会汇总到他手中,不过随着他的地位水涨船高,他在风云楼中也渐渐偏向于布控和谋划,自前番南山州之行武功尽废之后,更是被张楚勒令,再不许出外勤任务。

    天风一个。

    天风自天极草原归来之后,就移交了手下的密探团队,升任风云楼副楼主,乃是风云楼的利刃,风云楼的所有大型行动,都是由他出面指挥,遇到难以攻克的目标,也是由他亲自出马,带队攻克,至于查阅楼中情报,虽然也可以不用经过张楚与骡子批复,但是会留下备注。

    最后一个,是红云了。

    她也是风云楼的副楼主,但她是张楚在风云楼的代表,既不能插手楼中的布局和谋划,也不能插手楼中外勤任务,只负责随时准备着给张楚提供他所需要的情报,以及转达张楚对风云楼的命令……权限或许不如天风,但论地位,她还在天风之上,几乎可以与骡子并驾齐驱。

    红云或许不太在乎自己在风云楼里的地位。

    但这个地位背后所代表的信任,她却不得不在乎。

    “您是担心,这些人一起进入大离搅风搅雨,只四邻欲趁火打劫的先兆吗?”

    红云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询问道。

    张楚闭着眼回道:“这些人大张旗鼓的来大离搞事情,应该是这些外邦对大离闭关锁国政策的抗议。”

    “至于是不是趁火打劫的先兆,情报太少,暂时还无法判断。”

    “我是在想,这些人的背后,除了他们本国的支持之外,还有没有大离人的支持!”

    “四邻不足为惧!”

    “怕就怕有趁火打劫这个念头的,不止四邻……”

    从天极草原回来的情报,他都看过。

    但他都只是一笑了之。

    北蛮人,乃是他们亲手赶回草原的。

    北蛮人的国力如何,没有人再比他们更清楚。

    都说北蛮人全民皆兵,拿起鞭子就是牧民,拿起刀子就是马匪。

    但事实是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草原诸部的人口加在一来,撑死了七百万。

    南征这几年。

    北蛮人前前后后一共在北疆折了四十多万精锐铁骑!

    就算有再度扣关南下的念头。

    兵马、装备、粮秣,都是他们绕不过的大山!

    但如果有人再度里应外合,一切则当另谈……

    张楚还没有忘记,北蛮人以战养战,十万大军变二十万,二十万大军变三十万的本事!

    红云若有所悟,压低了声音问道:“您是说……镇北王?”

    张楚点了点头,摇了摇头:“大劫将起,心怀不轨之辈,又何止一个镇北王。”

    顿了顿,张楚又问道:“各地的粮荒情况,如何了?”

    红云面色渐渐凝重:“很不好,今岁大旱,各地的产量本就不足往年的五成,但各地的官府,还在按照往年的税务勒令农户交粮,粮秣承转司也跟疯了一样,拼命的收拢各地的产粮,种粮食的农户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城里拿钱卖粮的百姓,更是已经在靠野菜树皮渡日了,太白府内的人市,已经人满为患,只要肯给口吃的,十几个大钱都有人肯卖了妻儿……”

    张楚的眉头,越皱越紧。

    身为上位者,一定程度他是能理解官府的做法。

    今岁粮荒已成定局,而有西凉州那个烂摊子在,朝廷的救济恐怕极其有限。

    越是如此,官府手中就越是要有粮。

    只有官府手里有粮,才有力调解各地粮荒,不至于爆发到席卷整个玄北州的地步。

    但对于底下的百姓而言。

    官府这种做法,无异于雪上加霜。

    以张楚的政治智慧,目前也看不出,官府这种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只怕民不想反。

    官逼民反……

    良久,张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天灾**凑到一起,这老天爷,还真是见不得人过安生日子啊……”

    他是真有心无力了。

    先前派红花部封锁玄北州的水路交通,不允许玄北州的粮出玄北地界,已是僭越。

    州府没找他北平盟的麻烦,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

    再插手各地官府的施政……

    就真是逼着朝廷对他北平盟下刀了。

    瞧着张楚心力交瘁的模样,红云心疼得没办法,轻轻搂住他的额头,温言道:“今日是中秋节,您就别再操心这些糟心事了,二夫人从昨夜就开始忙活,月饼蒸了一屉又一屉,您要不早些回去陪她们过节气,二夫人可就真要恼了。”

    张楚勉强的笑了笑,“你早些回去陪陪大壮吧,你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时候好好陪那孩子,我稍后就去中元州,有些事情,我还得去请教请教第二胜天他们。”

    红云紧了紧张楚的额头,闷声闷气的低声道:“这么急的吗?就不能在家里过了中秋节再走吗?关下那些扛大包的汉子,今儿都还能歇息一日和妻儿吃顿好的呢,您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我倒是想多在家里待几日,但也得旁人给我这个时间呐。”

    张楚笑得份外无奈,轻声道:“等过了今年,过了今年我应该就能好好的歇一歇了。”

    红云叹息了一声,“您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第713章 摩天峰之会(上)

    八月十六,摩天峰之会。

    这是武九御这个小团体已经持续了十余年的聚会。

    这个小团体的八人,分散于天南海北,且各自都有自己的一摊子局面,分身乏术。

    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务,一年到头都很难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好的喝杯酒,聊一聊。

    于是就有了这个聚会。

    八月十五是月明中秋,人月两团圆之日。

    将这个聚会定在八月十六,也有团聚之意。

    反正摩天峰就在中元州,九州中心。

    以飞天宗师的脚力,无论从何方赶往摩天峰,一日也都足够了。

    张楚若不是想着早点赶到摩天峰,和第二胜天他们聊一聊最近的局势,再加之路途不熟,要花些时间寻路。

    完全可以在家里过完中秋节,第二日一早再起身赶赴摩天峰,连饭点儿都不带耽搁的。

    张楚抵达摩天峰时,天刚刚亮,一抹晨曦跳出云海,照耀在位于云海之上的摩天峰山顶之上,金霞万丈,不似人间。

    “不愧是中元龙脉之祖,九州第一名山!”

    张楚立身于云海之上,碧青色的广袖飘荡,仰望着身前这座突出云海数百丈之高的雄峻山岳,啧啧赞道:“和这座山比起来,我狗头山只不过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

    这座山在九州山岳之中,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所以至今都还什么宗门敢在这座山上开门立派。

    他飘然而上,漫步拾阶上山,还未靠近山顶,就见披红挂彩,隐有酒香。

    却是有许多身穿海蓝色贴身劲装的江湖儿郎,在跑上跑下的忙碌着。

    张楚讶异的上前询问,哪知这些人见了他,确是先一步躬身行礼:“小的给二爷请安。”

    张楚好奇的问道:“你们是那家的?”

    “回二爷的话,小的们是东胜巨鲸帮,白长老门下。”

    一众蓝衣汉子毕恭毕敬的回道,礼数十分周全。

    “东胜巨鲸帮?白长老……”

    张楚心头略一思忖,便笑道:“我五哥门下的弟兄吗?劳烦你们了,我五哥到了没有?”

    “太上长老已经到了,在山巅之上指挥弟兄们布置场地。”

    “嗯?”

    张楚闻言,心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心说这聚会,有些笼罩啊,自己空手上门,合适吗?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转身去最近的府城,买些伴手礼的时,一道白衣胜雪的人影,从天而降。

    人还未到,先闻其声:“咦,老二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张楚定神看了一眼,不是白翻云有是何人?

    他当即抱拳揖手,笑道:“这不是想念哥哥几个,就提前来了么……”

    “哈哈哈,还是老二你会说话,还没吃早点吧?走走走,山上有海鲜,都是哥哥昨晚连夜从东海运过来的新鲜货色,保证你没尝过!”

    他跟这儿客客气气的揖手。

    白翻云却是大步上来,热络的搂住张楚的肩头,就勾肩搭背的往山上走。

    说起来。

    武九御这个小团体中,除了第二胜天,张楚还就跟白翻云熟络一点。

    毕竟先前南疆大战中,他二人曾联手斩杀过一名越人飞天!

    “五哥怎么来得怎么早?”

    “我不算走到,我手下这些弟兄,提前一个月就来中元州了……哈哈哈,再过个两三年,就轮到你就轮到你做东了!”

    “哦?轮流做东么?小事一桩,兄弟的北平盟,别的不多,就钱多,人多!”

    “嘁,体面!”

    ……

    山巅之上有一平台,平台之中有一凉亭,周围全是巨鲸帮的人,正在忙活着准备酒菜。

    张楚和白翻云,一人抱着一个插了一根麦秆的椰子,坐在凉亭中叙事。

    听完张楚的话,白翻云失声道:“什么?你北平盟也被人堵门了?”

    张楚惊讶的看着他:“也?怎么,你巨鲸帮也被人堵门了?”

    白翻云眉宇间浮起了一枚阴戾之色,他随手将面前的椰子扫到一旁,抬手让周围的巨鲸帮帮众取酒来。

    “出云国伊贺流首徒北条十兵卫,刀法精湛,在绝顶四品当中亦是一流的好手,在我巨鲸帮外摆下擂台,杀了我巨鲸帮三名坛主!”

    张楚主动接过巨鲸帮帮众奉上来的酒壶酒杯,给白翻云到了一壶酒,也有些皱眉:“难不成五哥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异邦蛮夷杀你的弟兄,什么都没做?”

    白翻云神情有些阴郁的提起酒杯一口饮尽,尔后才徐徐摇头道:“这事儿,不简单……老二你是如何应对的?”

    张楚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那个杂种,在擂台上杀了我北平盟的大长老,我也是心有顾忌,没敢坏规矩杀了杂种,就杀了给他护法的北蛮飞天!”

    白翻云蓦地睁大了双眼:“和你家大师兄一起动得手?”

    张楚摇头:“同样是一对一,公平交战!”

    白翻云闻言,本能的就问道:“你挑战他,还是他挑战的你……你突破了?”

    到这时,他才发现张楚的气息有异。

    不过他反应迟钝。

    而是张楚无论是突破前,还是突破后,实力都不及他。

    是以哪怕他初见张楚时,就感觉到张楚的气息有变化,也没有下细去分辨。

    那句话很著名的富二代语录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交朋友,不在乎有没有钱,反正不可能比我有钱……

    现在听到张楚说,他单杀了一个北蛮飞天,心下震惊,才发现张楚突破了。

    张楚:“是略有精进……五哥,先别说我,先说说这事儿,怎么个不简单法儿!”

    白翻云压下心头震惊,回道:“那厮在入海口摆了三天的擂台,把北二州的脸面给抽肿了,愣是没有一个老不死的,站出来说句话,州府和北方总督府,也都跟死人一样,看不到、听不到!”

    “到那厮来我巨鲸帮堵门的时候,哥哥其实是有心出门一巴掌打死他的,却接到的大姐的传音,让我忍一时之气,且看看再说。”

    说起这个,白翻云也有些大吐苦水的意思。

    “大姐?”

    张楚陡然想起来,那个时间点,武九御的确是在东海。

    他迟疑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事儿,总不该是冲着大姐来的吧?”

    “不应该!”

    白翻云摇头如拨浪鼓,“大姐没那么好欺负,我估摸着,大姐也只是不想当出头鸟,给朝廷挡枪!”

    “有道理!”

    张楚点了点头,但旋即又叹声道:“但这狗娘养的世道,咱们这些高个儿的都不出头,底下的百姓,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五哥你是不知道,今岁燕西北大旱,现在已经开始闹粮荒了,我估摸着,朝廷要没办法放粮赈灾的话,得出大乱子!”

    白翻云想回一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那么多干嘛”,但看着张楚忧心忡忡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回道:“你们那里的粮荒,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东二州的粮价,也涨了许多。”

    “说起来,我们那儿有堆积如山的昆布、海肠子啥的,我们那儿的人都拿这些玩意儿喂猪,但听老辈儿人讲,以前闹旱,也有人拿些玩意做口粮,人吃应该是没什么毛病,你要不嫌弃,我来想想办法,往你们哪儿运一批过去救救急。”

    张楚连忙回道:“要要要,只要吃不死人,能顶饿的东西,我都要,五哥你是不知道,我们那里现在已经有人靠树皮和草根度日了,你说的这些玩意,总比树皮和草根扛饿吧?”

    白翻云不在意的点头:“那成,回头我先派人捎点给你瞧瞧,你要觉得有用,我再来想办法给你弄,多的没有,几十船问题不大!”

    他说得漫不经心,语气却大的下人,张口就是几十船。

    这才是飞天宗师的真面目!

    无论看起来多傻白甜、多哈士奇的飞天宗师,本质上都是一方霸主,轻而易举便能调动海量的人力物力!

    “成,那就说定了!”

    张楚连忙回道:“只要能救急,小弟愿以往年粮价折半的价钱,收购!”

    “嗨……”

    白翻云笑着一摆手:“你我兄弟,提钱就见外了,反正那些玩意在我们那儿也没人要,喂猪猪都不爱吃,要能解你们的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张楚忍不住发笑,这五哥,还真是个不会卖人情的:“这毕竟不是咱哥俩空口白牙说几句话就能办成的事儿,还得辛苦底下的弟兄们跑前跑后的张罗,反正钱也不多,权当给底下的弟兄们买杯茶喝。”

    白翻云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行吧,你自个儿看着来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至于异邦蛮夷堵门之事,等到大姐来了,咱们再好好请教请教她吧,总有解决的办法!”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一巴掌将石案上的酒杯拍成了粉碎,恨声道:“早知道,哥哥就该学你,宰了伊贺流的那个飞天道主,出口恶气!”

    张楚想了想,到底还是轻声劝解道:“五哥,我和北蛮人本身就有解不开的仇,我杀不杀那个北蛮飞天,影响都不大,你和出云国没什么仇,犯不着去出这个头。”

    这是关系真到位了,他才会说这个话。

    否则,这种问题,张楚不煽风点火就算是很克制了。

    还劝解?

    白翻云眉头起起伏伏的沉默了好半晌,突然猛地叹了一口气,恨声道:“这日子,真是越过越他娘的憋屈……”

    张楚赞同的点头,同样叹着气道:“谁说不是呢?”

    有时候,他真的特别怀念以前在锦天府混帮派那会儿。

    虽说实力没现在这么强,影响力也没现在这么大。

    但那会儿哪有现在这么多的顾忌。

    见天大块儿肉,大碗儿酒的穷乐呵。

    要有那个不开眼的惹到头上了,就摔旗子,召集人马砍他娘的!

    哪像现在这样,前怕这样,狼后怕虎、举棋不定……

第714章 摩天峰之会(中)

    晌午过后。

    该来的人陆陆续续抵达摩天峰。

    老八赵明阳。

    老七钟子期。

    老六第二胜天。

    包括老五白翻云。

    这些人张楚都认识。

    至于张楚没见到的老四和老三。

    今儿也一并见到了。

    老四‘烟海居士’夏侯馥。

    二境三品,出身燕北夏侯家,虽为女儿身,却有四海志,常年在外游历,足迹遍布九州四海八荒,已有数年不曾回燕北,为赴此次摩天峰之约,刚刚横穿大漠,从西漠以西的蛮荒之地归来,正儿八经的资深背包客。

    老三剑无涯。

    三境三品,本姓李,出身西凉天倾军李家,因为诸多原因与李家恩断义绝,改名剑无涯,浪迹九州,八年前立地飞天,于西冀州九宫山立“一夕山庄”,以剑为友,剑道之高绝,当世剑道修为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张楚与这两位初次见面,起先还有些拘谨,但有白翻云这朵奇葩的“交际花”在他们当中穿针引线,很快大家就都熟悉了。

    四姐夏侯馥性格很开朗,十分健谈,特别是谈起她在路上的那些见闻,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还取了她特地从西方以西带回来的葡萄酒,分给大家品尝。

    老三剑无涯则是个闷葫芦,连座位都紧挨着另一个闷葫芦钟子期,有人找他喝酒,他端起来就干,没人找他喝酒的时候,他就盯着山、看着云发呆,唯有时不时一闪而过的惊霄剑意,才能证明他没有打瞌睡。

    八人围坐在凉亭内,喝着葡萄酒,吃着海鲜,什么都聊。

    聊飞天武道、聊天下大势、聊家族经营,还有聊生孩子的。

    很是热闹,氛围也很融洽。

    张楚和第二胜天、白翻云坐在一起。

    他三人都是一方势力之首,共同语言多一些。

    第二胜天还和以前一样,一身儿员外袍,见谁都乐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一样,完全不像是背着一张通缉令的样子。

    据他自己说,他麾下的金钱帮,的确是已经解散了。

    虽然朝廷并没有真的派兵派高手,去围剿他的金钱帮。

    金钱帮也没那么容易被剿灭。

    但他不愿和朝廷刚正面,也懒得领朝廷的人情。

    干脆就自己解散了。

    飞天宗师经营势力,本就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无双意,辅助自身修行。

    第二胜天两年前才迈过了二品第二境的关隘,指望金钱帮推动他破开第三境,遥遥无期。

    按照金钱帮的发展模式,解散前业已是发展到极限。

    要想再进一步,除了造反,也就红顶商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可以第二胜天的境界,若是肯投靠朝廷,王爵之下,予取予求!

    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用第二胜天自己的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经营金钱帮这么多年,也有些累了,就这么关张吧,就这样关张也挺好!”

    张楚很是佩服他的豁达。

    这事儿若是搁在他身上,他是万万做不到第二胜天这么爽利的。

    谈到异邦蛮夷堵门搦战之事时。

    第二胜天思索着说道:“我觉得这些人,应该是冲着你们两家的气运来的。”

    “气运?”

    张楚凝眉。

    白翻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气运一说,太过玄奇,也太过糜烂。

    小到阴宅阳宅。

    大到一朝一代。

    似乎都可以用气运来解释。

    但又似乎什么都解释不通。

    当然。

    张楚不是不信气运之说。

    他毕竟见过万民意,也见过国运。

    只是他更信手中的刀,身畔的兄弟。

    也不习惯什么事儿都从气运的角度去考虑。

    第二胜天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九州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气运昌隆,远的不说,单说两百年一开的天地界限,便唯有我们九州大地有此优待。”

    “九州之外,无论是他八千里天极草原,还是他万里黄沙绿洲,何曾被天地如此厚爱过?”

    “天朝上国、天朝上国,你当仅仅只是指大离国力强盛而已?”

    顿了顿,他又话锋一转:“十万习武之士,难出一位飞天!”

    “若说天下亿万生灵是兵!”

    “我等飞天宗师,便是将!”

    “天地界限将开,四邻不甘寂寞,想起来分一杯羹,自然要先取我等身上的气运。”

    “此弱彼强。”

    “他们才有胜算!”

    第二胜天侃侃而谈。

    白翻云若有所思。

    张楚却总觉得他的说法太牵强。

    怎么我千难万难才走到今天,到了你嘴里,一切都是气运的功劳了?

    ……

    第二胜天一看张楚的脸色,就知道他不信,笑着问道:“不信?那你好生回忆回忆,你这两年是不是干什么都特别顺……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而立之年前立地飞天,还能在飞天半年之后,就能杀飞天如屠狗!”

    后边一句话,他说得份外意味深长。

    “老六的说法,有些道理!”

    那厢的赵明阳忽然接口道。

    张楚蓦地一扭头,就见高冠博带,宛如儒生的赵明阳,扶着座椅扶手,宽厚的笑道:“我早就觉得二弟不寻常,四象神兽,应劫而生,降生四方,常人能得其一,已是泼天大的运道,二弟竟能聚齐四相,千年未有!若说这不是二弟的气运使然,就别无其他解释了。”

    白翻云一听,也大声的嚷嚷道:“六哥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茬儿,我巨鲸帮这两年是一帆风顺、想啥来啥,就我大哥,早些年武道就到头儿了,连他自己都早就绝了飞天的心思,一心经营帮派,但今年,竟有立地飞天的征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嗓门够大,一开口,还在聊其他的那几位,就纷纷停止了闲聊,偏过头认真的听他讲话。

    白翻云的话音一落,夏侯馥就接口道:“小妹也觉得六哥此言,有几分道理。”

    “小妹曾去过东海以东的海域游历,也曾周游过西方以西的碧眼诸国,在那里,也有练武……当然,他们的武道和我们的武道,不太一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连突破和咱气海境差不多的境界,都非常艰难。”

    “至于飞天级,一个国家都很难找出一个。”

    “我起初还以为是他们的武道传承出了问题,但我在那些地方待久之后,就感觉自身真元运行不畅,连飞天意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迷糊,感觉……感觉就像是整个天地都在排斥我!”

    众人安静的听夏侯馥叙说,凉亭内十分的安静。

    忽然,一道温和有力又很好听,如同烟嗓一样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在聊什么,聊这么认真……”

    众人闻声齐齐一回头。

    张楚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见一道人影就从他眼前掠过。

    “大姐,我好想你!”

    再一定神,才发现是刚才还一脸追忆的夏侯馥,像个孩子一样张开双臂,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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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拳,三千年的功力,你们挡得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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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摩天峰之会(下)

    “大姐来了!”

    “大姐!”

    凉亭内的众人纷纷起身,面带笑意的迎出去。

    夏侯馥挡住了张楚的视线,他看不真切来人,但见众人都起身,他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他有些紧张。

    目光散乱的是四下乱瞄。

    就注意到赵明阳、第二胜天等人,望向凉亭外的神态,都很随意、很轻松。

    并没有那种面见大人物的庄重、肃穆感。

    只是眼神中隐隐的带着尊敬之意。

    看到他们这样,张楚紧绷着心神,慢慢的也就放下来了。

    “都出来作甚,进去坐、进去坐,待会小白要怨我砸他场子了!”

    凉亭外响起略带笑意的调侃声,刚刚走出凉亭的白翻云和剑无涯,就被人推着回凉亭。

    众人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中间还夹杂着白翻云忿忿的叫屈声:“大姐,说好的等更小的兄弟姐妹来了,你就不再叫我小白的,你说话不算话!”

    人群中登时爆发了一阵儿更大的哄笑声。

    众人鱼贯回到凉亭之后,张楚才终于见到了来人的模样。

    光看年纪,来人不过三十岁出头,身无长物。

    身高七尺,体态纤长大气,有点张楚记忆中鲁地女孩儿的架势。

    五官端正清秀,肤白若凝脂,不施粉黛已美的令人惊艳,但她眉眼间透着的那一股子男儿身上都极其少见的英气,却让人不自觉的忽略她的美丽。

    一袭简简单单的素黑缎面劲装,剪裁得极为贴切,既未掩盖其身为女性的特征,又没有女性衣袍上参见的各种花纹、缀饰,干净利落。

    长发用一根碧水发簪,整整齐齐的挽在头顶,清清爽爽。

    这就是大离江湖第一人。

    隐帝,武九御!

    若是以貌取人,换个场合,打死张楚,他都不会信这位就是武九御!

    布局九州江湖的武九御!

    那位敢和祖龙分庭抗礼的武九御!

    那位威压覆盖南疆百里,与越人巫神隔空对峙的武九御!

    按照他来之前的想象。

    武九御就算不是那种大马金刀,蟒袍加于身,霸气横竖都漏的女中英豪之态。

    也当是凤冠隆装,宫裙迤地十余丈,宛如凰舞九天一般的奇女子!

    可事实上就是如此难以置信。

    这个清爽利落,看上去就像是那种能和男人像兄弟一样坐在路边摊儿撸串儿喝扎啤的大龄女青年,就是武九御。

    “很失望吧?”

    张楚在打量武九御的时候,武九御也在打量张楚。

    她笑吟吟的调侃道:“是不是有一种见面不如闻名的崩塌感?”

    “哈哈哈……”

    白翻云闻言一拍大腿放声大笑。

    第二胜天等人也哧哧的笑。

    场面十分和谐。

    张楚连忙揖手见礼:“小弟拜见大姐。”

    然后有些尴尬的强笑道:“大姐和小弟想象中的,的确不……不太一样。”

    “哈哈哈……”

    白翻云的笑声更加大声了。

    第二胜天等人更是憋得脸都快红了。

    张楚本身没觉得有啥的,被白翻云这么一闹,也觉得有些脸红。

    武九御也有些忍俊不禁,觉得这二弟,还真实在,问他什么答什么。

    她轻笑着上前,按了按张楚的肩头:“坐吧,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张楚点头如捣蒜。

    嗯,无论武九御的姿态有多随意,多没架势。

    但她一品大宗师的实力摆在这里。

    张楚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大姐,这边坐!”

    那厢的夏侯馥,已经搬来一把椅子,按在自己上首位,乐淘淘的向武九御招手。

    武九御头也不回的答道:“来了……”

    张楚看了看乐淘淘得如同少女见了闺蜜似的夏侯馥。

    再看了看右侧笑得就跟村头儿二傻子似的白翻云。

    和忍笑忍得满脸通红,见牙不见眼第二胜天。

    忽然也笑出了声。

    也是。

    就这座凉亭内的这八人,哪一个拎出去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远的不说。

    单说身边这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胖子,十来天前还在西凉苍山之巅,当着无数人的面儿,将西方总督冉林从天上吊打到地上,再摁进泥土你摩擦摩擦了一炷香。

    何等的霸气侧漏!

    何等的不可一世!

    他跟哥几个抖威风了吗?

    若是旁人见了他这个模样,肯定觉着他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谁能将他和声威赫赫,名震九州江湖的金钱帮帮主第二胜天联系起来?

    威风,是摆个外人看的。

    自己人凑一起,还摆那些有的没的谱儿。

    累不累啊。

    膈不膈应啊。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聊得那么认真。”

    武九御落座之后,随手从夏侯馥身前的案几上拈起了一颗干果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随意的问道。

    张楚正待开口解释。

    白翻云已经抢先一步开口:“我们哥几个在聊近来异邦蛮夷堵门搦战之事呢,就前不久出云国那龟孙儿到我巨鲸帮堵门搦战,大姐您不然我出手那事儿,老二也遇上这些糟心事儿了,六哥说这是异邦蛮夷盯上咱们家的气运了……”

    他三言两语,将方才众人所聊之事给武九御叙述了一遍。

    武九御听完之后,轻描淡写的一点头:“这事儿的确是老六说的这样,天地界限大开,又逢大离王朝气数将尽,九州大乱将起,周围这些个豺狼虎豹就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派人来九州搦战,一是为试探大离王朝的虚实,二也确是为了掠夺尔等天之骄子身上的气运为己用!”

    她说得风轻云淡。

    但字字句句落入凉亭内的众人耳中,却不犹如惊雷一般。

    刹那间,凉亭内落针可闻。

    尔后众人七嘴八舌的一起开口。

    赵明阳、第二胜天:“大离王朝气数将尽?”

    张楚:“九州大乱将起?”

    白翻云:“天之骄子?”

    钟子期、剑无涯神游物外,一脸懵逼:“???”

    唯有夏侯馥心无旁骛,捧着一杯葡萄酒递给武九御:“这是我从西域诸国带回来的葡萄酒,大姐你尝尝。”

    武九御拈起美玉夜光杯,送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口,狭长的眸子弯成了一对儿好看的月亮:“还是四妹贴心,上哪儿都不忘了给我们带礼物……”

    顿了顿,她偏过头看向发问的众人,微笑着反问道:“你们可知,大离立国至今,多少年?”

    “又经历过多少任帝王?”

    “祖龙赢易,今岁几何?”

    第二胜天面露思索。

    张楚皱眉沉思。

    白翻云撇了撇嘴,抄起底下人刚送上来的烤肉就啃。

    倒是赵明阳沉吟片刻之后,答道:“大离立国至今,二百三十四年!”

    “历任八位帝王。”

    “至于祖龙……今岁应有二百八十余岁。”

    武九御击掌,目光在第二胜天和张楚身上一扫而过,笑道:“六弟、二弟,你们还得多多向老八学习学习,知道得太少,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第二胜天和张楚齐齐正色揖手:“谨记大姐教诲。”

    白翻云一抬眼,一边嚼着烤肉一边不满的嚷嚷道:“大姐你怎么只说六哥和老二,我呢?”

    “你?”

    武九御笑出了声:“是烤肉不香了?还是明珠楼的清官人不香了?”

    “哈哈哈……”

    这回轮到第二胜天和张楚一起拍着大腿大笑。

    白翻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刺刺的笑道:“还是大姐了解我老五!”

    武九御无奈的摇头:“天下飞天不知几何,但酒色财气占全者,想来也就独你一人,也算是异数了!”

    白翻云又撕了一大口烤肉,含含糊糊的说道:“别说我啊,你们聊,你们聊……”

    赵明阳正色道:“大姐未提及此事,我还未想到,大离的帝王,是多了些,按说,九五之尊上有国运庇佑,下有龙气护体,便是资质再差,三品之境也当是手到擒来,何以大离的帝王更迭得,如此频繁?”

    张楚皱眉:“难不成,大离历代帝王,至今都还活着?只是隐退了?”

    第二胜天目光闪烁的思忖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听大姐的话语,历代帝王怕不是隐退了……难道问题,出在祖龙身上?”

    武九御微微颔首:“哪怕以一品大宗师之尊,能活二百八十岁,也委实太长了些……”

    第二胜天一挑眉梢,惊声道:“难不成祖龙是在以儿孙气运,给自己延寿?”

    武九御:“不只是历代帝王的气运,还有大离的国运。”

    顿了顿,她一手指向北方,道:“这就是反噬……”

    张楚顺着她的手望去,愣了愣,陡然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他涩声道:“为什么是北方,为什么是现在?”

    武九御看了他一样,放缓了语气轻柔的说道:“赢氏一族,起于南方,当年祖龙争天下之时,以赤帝子自居,大离亦以火德立国。”

    “灭大离者,唯北方黑帝。”

    “天若予之,必先取之!”

    黑帝?

    北蛮人?

    镇北王?

    李正?

    刹那之间,张楚心中已闪过数个念头。

    最后一个个念头慢慢淡去,只剩下“北蛮人”三个字。

    他觉着这不难判断。

    镇北王虽是起于北疆,但他修的乃是金行真元。

    而李正虽身具玄武真元,但他走得乃是魔道,与王道南辕北辙。

    反倒是北蛮人。

    怎么想,怎么符合“黑帝”之说。

    北蛮人的统治阶层,均修寒冰真气、寒冰真元。

    北蛮人的兵甲旗帜,也都以黑色为调。

    而且在张楚的记忆之中,游牧民族入主农耕王朝,似乎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最擅长弯弓射大雕的那位,不就是车翻了小半个世界吗?

    沉默了好半响,张楚才艰难的开口道:“大姐,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武九御淡淡一笑,说:“做肯定是要做点什么的,只是天意难测,或许我们认为的逆天而行,其实本就是天数的一条支流……”

第716章 办不到

    八人从晌午时分,饮酒到明月高悬。

    然后趁着月色,各自散去……

    没有依依惜别。

    也没有念念不舍。

    互道了一声再会,便转身洒脱的御空离去。

    张楚也罕见的没有整理此行的收获。

    此行最大的收获。

    是白翻云的海鲜。

    是夏侯馥的葡萄酒……

    至于什么气运,什么天命。

    他听在耳边。

    却没记在心里。

    若是认命……

    当年在梧桐里,他就不会踏进黑虎堂的大门!

    ……

    无论世道如何败坏,生活总要继续。

    接下来的日子。

    张楚一边发动北平盟的力量,缓解粮荒的烈度。

    一边不停尝试五行归一,从中总结失败的经验。

    洪流将至。

    张楚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把自己这艘船造得大一点……

    白翻云是个信人。

    张楚回转太平关后的第五天,就收到了他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样品。

    先前张楚听他说什么昆布、什么海地瓜海肠子啥的,还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物件。

    样品送到后打开一看。

    呵!

    这不是海带和海参么?

    都是好东西啊!

    东胜州那边都拿这些东西喂猪?

    张楚大喜过望,当即赶赴东胜州巨鲸帮,找白翻云面谈。

    结果他到了巨鲸帮后,却没见到白翻云的人。

    那厮一回巨鲸帮,就直接闭关了,说不是不入“意生莲”,决不出关!

    张楚有些意外。

    当初在摩天峰山顶上的时候,就数这家伙最不正经。

    大家聊天下武学。

    他聊江湖八卦。

    大家聊天下大势。

    他吵着要和第二胜天切磋。

    没成想,这家伙什么都听明白了……

    接待张楚的,是白翻云的兄长,巨鲸帮帮主白乘风。

    张楚按照先前与白翻云说好的,以往年粮食市价一半的价格,与白乘风切商。

    哪知白乘风死活都不肯答应。

    说什么这些东西在东胜州烂在路边都没人捡,卖朋友这么高的价,坑朋友。

    说什么北方那么多百姓等着粮食救命,他还坐地起价,丧良心。

    按照他的意思,张楚和白翻云既是兄弟,那北平盟和巨鲸帮就是兄弟帮会。

    既是兄弟帮会,北平盟遇上难处,他们巨鲸帮能拉一把是一把,谈什么银子就太见外了……

    张楚自是不肯。

    他不是怕欠白翻云的人情。

    也不是怕巨鲸帮占北平盟便宜。

    而是他要的量太大。

    人巨鲸帮跑前跑后的帮忙张罗。

    还让巨鲸帮贴钱。

    朋友也没这种做法儿。

    结果就是买家一个劲儿的抬价儿。

    卖家一个劲儿的砍价。

    二人磨了小半个时辰的嘴皮子,最终一人退一步。

    巨鲸帮以往年粮价四分之一的价格,也就是一个大钱一斤,卖北平盟八百万斤“海产”。

    不只海带海参,其他的小鱼小虾小蟹,只要能够保存、不易变质,入得人口,都算。

    算完了账,两人都挺无语的。

    这个数目看起来挺大。

    但一细算……也就八万两白银。

    这笔钱,对常人来说或许是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可张楚和白乘风算出这个数字后,心头却是不约而同的嘀咕道:早知道就这么大点钱,还费那劲抬价(砍价)干嘛啊!

    当然。

    这件事,难并不是难在钱上。

    而是难在人力和物力上。

    没有巨鲸帮这个东胜州地头蛇鼎力相助。

    别说八万两白银。

    就算是他张楚揣着八十万两白银来东胜州砸钱,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弄到这么多海产!

    ……

    八百万斤海产,很多很多。

    但对于偌大的玄北州而言,这只是杯水车薪。

    是以张楚一敲定东胜州这笔交易后,紧接着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南山堂督促购粮。

    有些时候,其实张楚自己也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要说亲近。

    整个玄北州,也就太平关内那些老百姓与他亲近。

    要说恩情。

    整个玄北州,也就太平关内那些老百姓与他有恩情。

    要说善良。

    他是想做个好人,可更他清楚,他这辈子都做不成好人了。

    就他双手的鲜血、刀下的人命,提善良这两个字儿,都是在侮辱那些正真的善人。

    但是他就是一听到玄北各地的饥荒情况,心头就说不出的焦虑。

    或许是因为他也挨过饿,知道挨饿的滋味儿有多难受。

    或许是穷着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传统思想在作祟。

    又或许是玄北州的锦绣山河,是他和他的弟兄们拿命守住的。

    总之……

    要他烤着炉火,穿着皮袄,吃着肉糜,喝着热酒。

    坐看外边无数人吃草皮、吃数根、吃观音土,易子而食……

    他办不到!

    ……

    白翻云给了张楚一个惊喜。

    没过多久,第二胜天就给了张楚一个更大的惊喜!

    大批前金钱帮部众,拿着一封第二胜天的亲笔信,到太平关拜见张楚。

    和第二胜天的亲笔信一道呈给张楚的,还有一份“藏宝图”——金钱帮在九州各地的仓库分部!

    同样是帮派。

    白乘风、白翻云兄弟俩的巨鲸帮。

    张楚的北平盟。

    干的都还是些开酒楼,开赌坊,开青楼这类小打小闹的生意。

    而金钱帮,干的可是走私出口的大买卖!

    东到海外岛国。

    西到西域诸国……

    只要是没和大离开战的邻邦,基本上都和第二胜天有生意上的往来!

    恰好,前番朝廷突然设立四方总督,突然闭关锁国,断绝了金钱帮对外进出口的路子。

    金钱帮手里,就积压了一大批还未来得及交付的货物。

    金钱帮乃是第二胜天用以贯彻自身飞天意,辅助自身修行的工具。

    朝廷这么干,无异于断了第二胜天的武道修行。

    常言道,阻人成道,犹如杀人父母。

    第二胜天就是为了这事,当众吊打了冉林一顿……

    个种细节,当初张楚替第二胜天坐镇金钱帮的时候,就知道。

    但直到金钱帮的旧部们,拿着这份儿藏宝图找上门来,张楚才终于明白,第二胜天的国际贸易生意,做得到底有多大!

    就藏宝图上记载的囤积在各州秘密仓库里的粮草,累积在一起,至少也有五十万石!

    是五十万石!

    不是五十万斤!

    集市上的公道称,一石合一百五十一斤九两二钱。

    五十万石。

    也就是七千五百九十六万斤!

    三万七千九百八十吨!

    要知道,大离朝廷对粮食的管控之严密,可是下到田地!

    以北平盟如今独占燕西北江湖鳌头的地位,和下辖正式成员近五万人的庞大体量,就算是丰收年景,张楚面对这个数字也只能望洋兴叹。

    而这一批粮草,还仅仅只是金钱帮因为闭关锁国政策而积压的一批货物。

    一批……

    这或许才是一位二品飞天宗师的底蕴!

第717章 黯淡的希望

    九月初三。

    东胜州巨鲸帮发出的第一批海产,经由燕北大运河运抵太白府,张楚亲率五百红花部精锐前往太白府交割。

    整整十艘悬挂巨鲸帮和北平盟两大势力旗帜的五百料大船,缓缓驶入太白府外的运河码头,浓郁的海腥味儿,随风飘满整个太白府。

    并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甚至令人作呕。

    但在这个时节,却没人嫌弃这股臭鱼烂虾的味道。

    反到有大批太白府百姓,闻着味道追到了码头。

    一双双冒着绿光的双眼。

    成片成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若非有五百披坚执锐的红花部精锐在码头维持秩序,这些海产只怕就不用卸货了……

    一袭磊落青衫,头戴玉冠的张楚,负着手立在五百红花部精锐的最前方。

    新任北饮郡郡守沈牧之,穿着朱红官府,躬着腰,满脸堆笑的立在张楚身侧说着一些不值钱的吉利话儿。

    听闻北平盟与东胜州巨鲸帮联手弄了一批海产过来,他立刻就屁颠屁颠的带着一千府军过来“维持秩序”。

    结果还未到码头,就听闻张楚亲临,吓得浑身一哆嗦。

    酝酿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独自一人儿前来拜见张楚。

    他是个明白人。

    知道自个儿在那些平头老百姓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大官儿。

    但在这位爷面前,他也就是个看家护院的小角色。

    这位爷要是冲他皱了一皱眉头。

    他别说头顶上的乌纱帽,连能不能活着走出玄北州,都是未知数!

    当最后一艘五百料大船稳稳当当的靠岸后,张楚终于开口道:“这些海产,沈大人就别惦记了,我北平盟自有售卖渠道,将其平价卖到各地百姓手上。”

    沈牧之当然没有跟张楚讲价还钱的勇气,只是强笑道:“贵盟耗尽心力、花费重金买来的粮食,下官自是不敢有染指之心,只是可否请求张盟主,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多紧着咱北饮郡的乡亲们一些……”

    张楚不知沈牧之此言,是出于爱民如子之心,还是为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着想。

    但面对沈牧之这个请求,张楚却是不大好拒绝,想了好一会儿,才叹声道:“若依沈大人之言,这些海产,张某应该都运到武定郡才是……”

    沈牧之闻言,陡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爷虽然在北饮郡立旗。

    但论籍贯,这位爷可是实打实的武定郡人氏,手底下的儿郎也多是武定郡人氏。

    真论乡情,这位可不得先紧着武定郡?

    武定郡虽然去岁才从北蛮人手中夺回来,但已经有大批遗民回归重建家园。

    故土难离,故土难离。

    四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那些祖祖辈辈都在武定郡生老病死的遗民,打消落叶归根的念头。

    沈牧之当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迹,尴尬的笑道:“嗨,武定北饮不分家嘛,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张楚风轻云淡的笑道:“沈大人不用多少了,张某会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会刻意优待咱北饮郡的乡亲,也不会苛待了咱们北饮郡的相亲。”

    沈牧之唯唯应诺:“张盟主做事,下官自是一百个信服的……”

    二人说话间,一条身穿海蓝色劲装,背负九环大刀的彪汉,已经从为首的大船上跳下来,快步走到张楚身前,毕恭毕敬的抱拳行礼,大声道:“小的巨鲸帮罗六儿,拜见张盟主,先期五十四万斤海产已运抵太白府,请张盟主验收!”

    张楚拍了拍来人的肩头,温和的说:“幸苦了,卸货吧!”

    “喏!”

    蓝衣大汉扭头,挥着手大喝道:“放跳板!”

    “放跳板!”

    一声声大喝当中

    一快快跳板从大船上放下,早已等候在码头内的众多下力汉一拥而上。

    张楚瞧着众多下力汉扛下来的众多麻袋,心头说不出的喜悦。

    对于从东胜州弄来的海产,北平盟早已有计划。

    运抵太白府的每一批海产,都会先择优往太平关运去一小部分,给太平关的老百姓们加菜。

    其余部分,就地划拨给各郡分舵。

    再由各分舵划拨给各县香堂。

    由路途远近,依次定价两钱一斤、三钱一斤,进行限量售卖。

    如此一来,刨去这些海产的成本,北平盟多少还能有的赚。

    当然,张楚不肯交由官府分发,并不是为了赚钱。

    也不是他想利用这些海产,赚什么好名声,聚什么人心。

    他只是不想这些他拉着老脸从东胜州弄来的海产,在官府手里倒来倒去,最后却出现在了各地的黑市上,并配上一个老百姓连味儿都闻不起的价格……

    什么?

    北平盟这么富,为什么还要钱?

    北平盟是开善堂的么?

    就算北平盟是开善堂的。

    这些海产都长着脚么?

    能自己从太白府跑到各郡各县各乡镇老百姓的碗里,变成香喷喷的食物?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张楚是懂的。

    他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情,做些好事。

    但他绝不做烂好人。

    更不会逼着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去做烂好人。

    而且两钱一斤、三钱一斤的价格,虽然不便宜。

    但相比如今玄北州各地已经上窜到四五十钱一斤,还有价无市的黑市粮价。

    两三钱一斤的海产,已经是劈柴价儿。

    但凡是肯卖把子力气的百姓,都能吃得起!

    不止是从东胜州弄来的这些海产。

    包括已经在运往玄北州路上的那些金钱帮粮秣。

    也都将以这个方式进行处理。

    “嘭。”

    一个贪心的青年下力汉,扛了三大麻袋海产,一时腿软,栽倒在地,三包海产砸在地上,银花花的杂鱼干洒了一地。

    在码头上监工的工头见状,吓得面色如土,连忙冲过去,扬起鞭子就要抽:“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

    “算了吧。”

    一只大手抓住了他鞭子。

    工头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站在码头边上的那名穿青色衣袍的贵人,连忙撒了鞭子,唯唯是喏的连连作揖道:“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丁二郎这一次吧,他不是有意腌臜粮食,他只是好些天没吃饱饭了,腿有点软……”

    玄北州内不知道张楚的人很少,但认得他的人,却是不多。

    即便太白府内的百姓曾经远远的望见过他一两次,但隔着那么远,又只见过一两次,又哪能记得住。

    张楚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不用紧张。”

    他扔了手里的鞭子,缓步上去扶起那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下力汉,温言道:“小心些,慢点也无所谓。”

    年轻下力汉涨红了脸,心头有无限感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贵人对他这么和颜悦色的说话。

    张楚扶起年轻下力汉,看了看地上银花花的杂鱼干,弯腰抓起一把,给了年轻下力汉一只,再给跟在他身后的大刘和沈牧之一人一只:“尝尝。”

    大刘闻言,想也不想的就将杂鱼干扔进嘴里,大口咀嚼。

    沈牧之却是看着眼前这一条不过寸许长,散发着浓烈海腥味儿的杂鱼干,心有疑虑,但见张楚和大刘都吃了一条,也只能将杂鱼干喂进嘴里慢慢咀嚼,脸色跟苦瓜一样。

    杂鱼干一入口。

    一共浓烈的鱼腥味儿就直冲鼻腔,刺激得张楚差一点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嗯,东西是好东西,只可惜处理不当,鱼腥味儿太重。

    也是,东胜州那边的老百姓,都拿这些东西喂猪,怎么可能会花心思好好处理。

    张楚强忍着恶心,使劲儿把嘴里的杂鱼干儿咽了下去,苦笑道:“是不怎么好吃。”

    沈牧之点头:“但能活人。”

    “是啊,能活人!”

    张楚的脸色很苦,心里却很甜。

    比蜂蜜还甜。

    “总会好起来的……”

    他对自己说道。

    杀人并不能带给人快乐。

    但帮助人能……

    然而他并没有快乐多久,就见红云快步走来。

    从她因为走得太快而飘舞的衣摆中,张楚知道,出事儿了……

    果不其然,红云快步走到他面前,不顾身边还有沈牧之这个外人在,直接附在他耳边急声道:“爷,家里传来急报,朝廷召镇北王进京,任太尉之职,圣旨已到西凉州,最迟明日就将进入北饮郡境内!”

    张楚心头巨震。

    召镇北王进京?

    任他为太尉?

    朝廷这不是要逼镇北王造反吗?

    逼反镇北王对朝廷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是燕西北饥荒快要爆发了,朝廷想要敢在饥荒彻底爆发之前,先解除了镇北王这颗定时炸弹?

    但镇北王他妈的是一品啊!

    就算是没有天灾。

    只他一人,也是泼天大的**啊!

    一时之间。

    张楚脑子嗡嗡的,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只恨不得杀到京城,一把揪住那个顶着万民之主的头衔,却不干人事儿的皇帝老儿,狠狠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玄北州的百姓们,都活得这么苦、这么难了!

    你们怎么就抬起你们高贵的手,放他们一马?

    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丝希望。

    你们就要剥夺吗?

    非要逼死所有人。

    你们才开心吗?

    你们才安心吗?

    我去你妈的朝廷!

第718章 温水煮蛙

    “砰砰砰……”

    两排兵甲鲜亮的甲士快步冲入北平盟总坛。

    张楚大步迈入大门,一把扯下玄色大氅扔给大刘,大声问道:“罗大山何在?”

    闻声出迎的骡子小跑着冲出来,揖手道:“属下拜见盟主。”

    张楚脚下不停,一摆手道:“里边说话!”

    骡子:“是!”

    二人快步往旭日殿行去。

    大刘捧着张楚的大氅站定,大喝道:“执卫!”

    ……

    二人前后脚迈入旭日殿。

    张楚迈步走向上方的黑铁大椅,头也不回的问道:“圣旨到哪儿了?”

    骡子连忙回道:“已经进入武曲县境内。”

    张楚:“知道他们北上的路线吗?”

    骡子摇头:“委实打听不到!”

    张楚坐到黑铁大椅上,两根修禅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座椅扶手,目光凝视着殿外明媚的阳光明灭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朝廷晋霍青为太尉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骡子明白大哥问这个的意思,快速回道:“消息是京城分部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目前这个消息并未公开,京城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应该只有京城内极少数大官儿知晓此事!”

    风云楼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天下。

    京城作为九州风云交汇中心,自然是风云楼布局之中的重中之重!

    就张楚知道的,就有不下三百名精锐密探,在京城扎根。

    当然,那些密探肯定不是直接往朝廷内部渗透。

    这些密探,没有任何强制性、主动性的任务,也毋须定期向太平关风云楼总部汇报工作。

    他们只是通过从事一些诸如替宫里的太监倒夜香,在一些官员们常去的酒楼茶肆做店小二,还有进入一些要害衙门的官吏府中做下人等等职业,间接性的收集一些情报,然后进行汇总,从中分析、提取情报。

    一个新兴的情报组织,要在京城那样处于风尖浪口上的政治、经济中心站稳脚跟,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

    必须得花时间,像煲老火汤那样,文火慢慢熬……

    这不,京城分部三年来第一次主动向太平关风云楼总部递送情报,就给了张楚他们这么大一个见面礼。

    单这一份见面礼,京城分部先前三年消耗的所有经费,就都值了!

    ……

    张楚眯了眯双眼,冷笑问道:“那你觉得,霍青是那极少数人呢?还是另外的大部分人?”

    骡子略一沉吟,便道:“霍青能在北疆屹立不倒数十年,在朝中定有朋党!”

    他们从梧桐里起家还不道十年,都知道布局京城。

    霍青身在高位数十年,没道理会不知道。

    张楚嘴角的笑容慢慢泛开:“那你说,霍青想不想看到这封圣旨?”

    “他肯定是不想看到这封圣旨的!”

    “圣旨一到,便是定局!”

    “违抗圣旨,就等于是造反……”

    骡子皱着眉头边想边回道。

    张楚没插话。

    没告诉他,霍青不可能入京!

    京城乃是祖龙赢易的地盘。

    祖龙成就一品大宗师都两百多年。

    都成妖怪了!

    霍青踏足一品大宗师才多少年?

    怎么可能自己往祖龙的刀口上撞……

    骡子翻来覆去的思忖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挑眉梢,惊声道:“您是怀疑,霍青会派人截杀护送圣旨的天使?”

    “不能吧?”

    “天使代表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杀天使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张楚冷笑:“不敢?”

    “他霍青有什么不敢的!”

    他没给骡子解释,霍青凭什么敢。

    骡子毕竟不是武人。

    他理解不了一位一品大宗师代表着什么……

    顿了顿,张楚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朝廷知不知道,霍青不想接这封圣旨!”

    骡子思索着点头道:“肯定是知道的吧。”

    张楚轻轻点了点宽大的案几,笑道:“咱们哥俩打个赌怎么样?”

    骡子笑着回应道:“赌啥?先说好啊,我没您有钱,您可得悠着点儿!”

    张楚:“就赌护送圣旨的那一队太监,明日会不会从我太平关经过!”

    骡子愣了愣,豁然起身:“我这就去派人,暗中接应那一队天使!”

    话还未说完。

    他就急匆匆的往殿外行去。

    张楚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别忘了打扫一下庭院,莫让老鼠蟑螂脏了咱的地头!”

    骡子头也不回头的回道:“知道了!”

    空旷的大殿内,就只剩下张楚一人。

    他倚在椅背上,目光凝视着大殿外的阳光,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面容冷峻。

    他敢打赌。

    朝廷晋霍青为太尉,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用意,是逼着霍青造反!

    大离朝廷在民间的风评,其实还是不错的。

    既没有太沉重的赋税和徭役。

    也没有太严苛的重典和酷刑。

    至于底层的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历朝历代都这样。

    从未感受过和谐社会的老百姓们,根本就不觉得这是朝廷的问题。

    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是没有多少百姓愿意造反的。

    而镇北王在玄北州的声誉,早就在北蛮入侵的这几年里消耗殆尽了。

    虽然老百姓们并不知道北蛮人入关的真相。

    但光是镇北军的无能表现,就已经令玄北州的老百姓们对霍家失望透顶……

    霍青现在造反,根本就占不到什么大义名分。

    除非他丧心病狂到对普通老百姓大开杀戒。

    否则,很难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想来朝廷既然敢对霍青下手,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制衡霍青的手段。

    站在朝廷的角度。

    霍青公开抗旨造反,朝廷先天就占尽了大义!

    如此一来,褫夺霍青的王爵之位,也就名正言顺!

    王爵之位,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权利、地位和财富!

    还有与国同休的气运连接!

    至于拉他北平盟下水,想来不过是顺手为之……

    这是树大招风?

    还是想老虎,苍蝇一起打?

    ……

    而今事态已经渐渐明朗。

    张楚再复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朝廷设立四方总督、四方总督府、调禁军入玄北这一系列操作,看似因顺势为之。

    实则竟是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的精心算计!

    直指霍青这头盘踞玄北的大老虎!

    好一手温水煮青蛙啊!

    到底是汇聚了九州顶尖人才的王朝正统,办起事儿来,真他妈的够狠、够绝!

    现在的问题是,霍青到底看没看穿朝廷这一手温水煮青蛙之术……

第719章 做不了主

    “小二哥,来碗凉茶!”

    一群身穿身着北平盟制式玄色劲装的大汉,抓着雁翎刀,满头大汗的走进树荫下的路边茶寮:“这鬼天气!”

    这一片茶寮很大,是数个茶寮老板,联手用油布和席子在树荫下支起来的,足有五六十张四方桌,各做各的,互不干涉。

    一帮北平盟大汉进入茶寮的时候,茶寮内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有南来北往的旅客。

    走乡窜里的卖货郎。

    还有负刀携剑的江湖儿女。

    他们见了这帮抓着长刀的北平盟大汉,也没人害怕,还有笑着问候道:“爷们儿,这大热天儿的,忙活啥呢?”

    一众北平盟大汉中有人回应道:“嗨,还不是南丫口那段儿,又他奶奶的塌方了,弟兄们顶着秋老虎铲了大半天,胳膊都晒秃噜皮喽,也才铲去了一小半儿……对了,那条道儿今儿个走不了,想去咱太平关闲逛的老少爷们儿,趁早打道回府,有事儿一定要去的,只趁早改道,从太白府过去。”

    茶寮外这条马道,本就不是南来北往的主干道。

    无论是从武曲县走太白府,还是从太白府走西凉州,走这条道儿都饶老鼻子路了。

    但自打此地有太平会开始,就开始有人宁愿绕路,也选择走这条道儿去太白府,走西凉州。

    概因无论是谁,只要走上了这条道,太平会就保他身价性命。

    敢在这条道儿抡刀子杀人越货的主儿,早在三四年前,就死尽埋绝了。

    到如今,这条道儿上别说是山贼土匪,就连偷鸡摸狗的梁上君子都瞧不见一个。

    到太平镇升格太平关,日渐兴盛之后,外边这条马道也就随之一起热闹起了。

    这一片茶寮,也是因此而来,进出太平关的商客,都习惯在此地歇歇脚,润润喉咙……

    话音一落,茶寮内顿时怨声载道。

    “啊,我还赶着去太平关给我小儿子置办彩礼啊!”

    “啊,我这些菜叶儿今天送不过去,可就全烂了呀!”

    “爷们,真完全没法子走人吗……”

    说话的北平盟汉子坐下来,撩起衣裳下摆一边扇风一边摇头道:“路堵死了,完全走不了,我们哥几个,都是泅过来的……现在上边正在想法子改道,以后可能就不从那一截儿过了,估摸着,也就半把个月的时间,在这时间,老少爷们儿要去太平关,就只能绕道太白府,多走几十里地了。”

    “对了,后边老幺家那片客栈,都已经被咱北平盟租下来啦,在新的马道还未挖通之前,耽搁了路程的老少爷们儿都可以去那边歇一晚,第二天再接着赶路,不要钱的。”

    听到北平盟都已经把事儿办到这个地步了,茶寮内怨声载道的旅客们,也只能抱拳道:“北平盟仁义……”

    说话的北平盟汉子呲着一口大白牙摆了摆手,扭头道:“小二哥,凉茶呢?还有吃的,赶紧给我拿点上来垫吧垫吧,哥几个忙活大半天,到现在还没过午呢!”

    肩膀上搭着抹布的店小二端着茶壶快步走出来,赔着笑脸点头哈腰道:“客官,小店儿的吃食只有小米野菜饼了,而且价格……”

    “更差的哥几个都吃过,快些拿来,难不成你还怕我们北平盟的爷们,吃你们白食不成?”

    店小二:“不敢不敢,客官稍坐,小的这就是去给您拿上来……”

    茶寮的一个角落里。

    二十余个身穿褐色镖衣的精壮汉子,坐在相邻的四五张桌子之内。

    他们的衣着打扮并不出奇。

    搁在桌子上的一把把刀剑,在这片地界儿上也并不罕见。

    坐在周围的众多商客,都见怪不怪。

    不过有点意思的是,在这伙镖师周围,没有一个同样携带刀剑的江湖中人。

    茶寮内的江湖中人们,都离这伙人远远的,仿佛是他们身上有瘟疫一样。

    听完茶寮外那北平盟汉子的话语,一面体格魁梧,双手长满老茧的英武汉子,偏过头,低低的向坐在他右侧的男子说道:“大人,路堵了,我们过不去,该怎么办?”

    坐在他右侧上那人,虽然也穿着镖衣,但身上却干净得有些过分。

    而且浑身上下却没有半分武人的彪悍气、硬朗气,反倒过分阴柔,双手更是没有一丝儿老茧。

    他摸了摸鼻下的两撇胡须,淡淡的笑道:“没想到,这北平盟,也有能人儿啊……”

    英武汉子打了个寒颤,低下头不敢接话。

    阴柔男子端起面前的茶碗,微微抿了一口,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旋即脸上就浮起一丝无奈之色,幽幽的叹息道:“只可惜,从哪儿走,杂家做不了主,他北平盟,也做不了主……”

    英武汉子把头垂得更低了:“下官明白。”

    阴柔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张放下茶碗,从怀里取出一条白色手绢,使劲儿的擦拭端茶碗儿的手。

    好半响,他才扔了手绢,轻声道:“既然人家都已经知道咱们了,那咱们也没必要在遮遮掩掩了,吩咐弟兄们,把自家的衣裳换上,体体面面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官家的颜面。”

    英武汉子面色一沉,低低的回应道:“是!”

    ……

    骡子负着手,立在山巅之上,面无表情的眺望着一里地那条那山林中延伸出来的马道……

    天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躬身道:“大人,查到了,三日前消失在河子山一带的那伙人,为首之人正是镇北军前中军主将霍巍!”

    不待骡子回话,天风又道:“霍巍,本姓萧,四品气海,玄北州止戈郡人氏,少年入冠军侯府为仆,改姓霍,随前冠军后霍云入镇北军,为霍云帅帐近卫,历任镇北军中军都头、统领、卫将、主将,曾随前冠军后霍云远征天极草原,参加过永明关陷落之战、雁铩郡陷落之战、锦天府光复之战,北疆决战等等战役,北四郡光复之后,卸任镇北军中军主将,不知所终……”

    在骡子的注视中,一队身披赤色甲胄,高举五爪火龙旗,金锣开道的人马,从山林中徐徐走出。

    他握了握拳头,沉声道:“找到他。”

    顿了顿,他又道:“到底是主上在军中的袍泽,不要杀人,请他们离开我太平关百里便是……”

    天风垂首:“喏!”

    ps:推书:《金刚不坏大寨主》。

    猛男闯荡综武当**oss的一本书!

第720章 城门失火

    石一昊缓步走进密林之中。

    淡金色的袍子拂过枯叶,张狂的须发轻轻颤动。

    忽然间,清亮的拔刀声响成一片,中间还夹杂着强弓劲弩拉动弓弦儿的声音。

    石一昊脚步一住,笑声道:“弟兄们,别紧张,手里的家伙事儿可得抓稳当喽,要是误伤了我,可就不好了!”

    无人应声。

    一群黑铁蒙面的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石一昊周围,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将石一昊团团包围起来。

    石一昊扫视了一圈儿,也不紧张,朗声道:“在下是天行盟二长老石一昊,请霍巍霍将军,出来一见!”

    众多黑衣人仿若未闻,步步逼近。

    石一昊也仿佛看不到他们的步步逼近,仍面带笑意。

    直到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都快抵到石一昊的面门和背心后,密令中才想起一声冷笑:“北平盟好大的威风……”

    石一昊一抬眼,望向话音传来的方向,不咸不淡的说道:“不敢当,倒是霍将军,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着这么多弟兄来我太平关玩耍……不合规矩吧?”

    “规矩?”

    暗中说话那人似有些啼笑皆非,笑骂道:“爷爷和儿郎们在北疆鏖战之时,你们盟主都还在金田县玩泥巴,就凭你,也配来和爷爷讲规矩?”

    石一昊也笑,一挑大拇指,大刺刺的说道:“你可真他娘的有种!敢在我太平关的地盘儿上拿我家盟主说事儿的,你他娘的还是第一个!”

    暗中那人闻言,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有些不妥,一时无言。

    石一昊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冷,闪电般的一掌击出,拍在他面前这个都快将刀子怼进他嘴里的黑衣人胸膛上。

    只听到“嘭”的一声。

    黑衣人后背衣衫炸裂,身躯倒飞而出,一连砸翻了一大片黑衣人,还未落地已经咽了气!

    “你……”

    暗中那人大怒,围在石一昊周围的众多黑衣人也齐齐上前一步。

    似乎下一秒,他们就要并肩子一起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石一昊身上捅出百八十个透明窟窿!

    石一昊却只抱起双拳,望着暗中说话那人冷笑,看都没看周围这些黑衣人一眼。

    他是不成器。

    连老谢都比不上。

    但他再不成器,那也是强四品之巅!

    燕西北三州之内,敢放言能稳胜他石一昊一头的气海强者,绝不超过一掌之数!

    就这些个烂番茄臭鸟蛋,他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全收拾喽!

    霍巍?

    论行军打仗,他石一昊不及他!

    但比打架。

    最多三十招,他石一昊就能活活打死他!

    叫他一声霍将军。

    都是冲着自家盟主的面子。

    说他胖,他还真就喘上了……

    不知死活!

    “你北平盟,可是吃定我镇北王府了?”

    暗中说话那人怒声道。

    石一昊嗤笑道:“得了吧,别拿镇北王府压我,你镇北王府再一手遮天,我北平盟也有高个顶着!”

    “也就是我家盟主,与你还有几分袍泽之谊!”

    “我才会来这儿跟你瞎白话!”

    “不然,就凭你想干的这些腌臜事儿,你能活着走出北饮郡?”

    “见好儿就收吧!”

    “再磨蹭,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暗中说话那人,久久无语。

    从石一昊一踏进这片林子,他就知道他们此行的任务,黄了。

    跟石一昊扯皮,也不过是不想丢了自家的脸面在硬撑而已。

    少帅或许不成器。

    但老帅,可是铁铮铮的汉子啊!

    现在石一昊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

    他要是再不识时务。

    只怕就真走不了了。

    那张楚如今连北蛮飞天宗师都敢杀!

    杀他一个霍巍,还不跟老母鸡吃小虫子一样……

    “弟兄们,撤!”

    ……

    夕阳西下。

    太平关大门紧闭,高挂宵禁令。

    张楚立在关门楼子上,面色冷峻,青袖飘荡。

    关门外的马道上,一支孤零零的人马,缓缓路过太平关。

    赤红色的五爪龙旗,焉头耷脑。

    响亮而凄厉的金锣,在空旷的平原中显得越发的寂寥。

    张楚早已想好了一百个理由,拒绝这支人马入关。

    出乎他预料的是。

    天色已晚,这支人马也没有入关住宿的意思。

    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一支急着赶路的旅人。

    此刻张楚望着这一支人马的眼神,份外的复杂……

    种种迹象都表面。

    他的推测,没有错。

    朝廷要逼霍青反。

    霍青不得不反。

    他北平盟下水。

    朝廷不过是故技重施,企图再和北疆大战一样,利用他北平盟在玄北州的主场优势跟镇北王府开战。

    或是干脆只是想借用和镇北王府的战争,顺带打掉他北平盟这头坐地虎。

    亦或者,一箭双雕……

    霍青或许不想拉他太平关下水,毕竟多他北平盟这个敌人,也挺棘手的。

    但放眼整个燕西北,只怕也找不到比他北平盟更好的背锅侠了……

    无论镇北王府反还是不反,大义都是不能丢的。

    即使天下人都不信。

    镇北王府也必须得去争一争。

    哪怕是朝廷逼得他镇北王府不得不反呢?

    也比他霍家想做皇帝来得名正言顺……

    至于关外这支人马。

    就是死士。

    一支打他们踏出京城起,所有人就知道他们会死的死士。

    张楚敬佩死士。

    和立场无关。

    只因他张楚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北平盟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是有很多不是死士的弟兄,干了死士的活计,送了他们一程……

    红云轻手轻脚的出现在张楚的身后,低声道:“爷,骡子那边传来消息,霍巍那伙人已经撤了。”

    张楚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说话。

    红云闻声,偏过脸看了看张楚的脸色,迟疑了片刻,小声问道:“爷,还有什么遗漏吗?”

    张楚无奈的轻轻笑了笑,说道:“霍青的棋力,没这么低。”

    红云不明所以。

    但下一秒,一道金色的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而降,狠狠的砸进了马道上的那支人马之中。

    下一秒,一道宛如狼牙月的弧形刀光在那支人马当中掠过,带起一片波涛状的血光……

    只一刀,数百人的马车队,便全军覆没。

    张楚笼罩在大袖中的拳头,紧了紧。

    他看得出,此人并不是霍青。

    这一刀展现出的实力,在三品第二境上下。

    张楚若是动手强留。

    有六成把握可以将其留在太平关。

    另外四成,则是让此人重伤逃窜……

    不过他最终也

    但最终,他也未动弹,木然的目送金色遁光,向西方掠去。

    他无法确定,霍青是否还有其他后手。

    更甚至,霍青本人就在这附近某处猫着。

    他不是霍青的对手。

    也不愿意北平盟,直接参与到朝廷和镇北王府的博弈中。

    被朝廷和镇北王府拉下水是一回事。

    直接参与到这两座庞然大物的博弈中,又是另一回事……

    城门失火了。

    但北平盟,不是池鱼……

    有的选!

    金色遁光消失在残阳的光辉之中后,梁源长从天而降,落在张楚的身畔。

    他望了一眼关门外那片残肢碎尸,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楚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懒得说。”

    梁源长也不追究,目光望向西方天际:“动手的是谁?”

    张楚再次摇头:“我没见过此人。”

    梁源长的眉头紧紧的纠结成一团,自言自语道:“此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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