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麻烦
张楚轻拂着衣袍上的尘土,缓步走上正堂,转身坐下,斜倚着太师椅,一手托着额头,一手拿着一串念珠轻轻的搭在扶手上,慢慢拨动。
堂下供奉院王迎新,领着四名六品供奉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别站着了,都坐吧!”
张楚平声道。
“谢盟主。”
堂下五人恭恭敬敬的长揖到底。
气海为大豪。
尊严需要伸张。
理念需要贯彻。
但张楚,是他们必须要奉上尊敬的存在。
因为无论是实力。
还是战绩、影响力。
以及对江湖的贡献。
他们在张楚的面前,都太过渺小。
在玄北江湖。
他们或许都是小巨人。
但张楚。
是山岳……
哪怕他们之中最年轻的,都比张楚年长了将近一轮。
“老王啊,那头老虎找到了吗?”
张楚平和的轻声问道。
他还是来了安田县。
而不是回转太平关,迎接可能会到来的大战。
他是玄北江湖的山岳。
也有山岳的觉悟。
天行盟。
虽仍是他需要打起精神应对的对手。
但已经不足以再令他草木皆兵,疲于奔命。
酒要一口一口喝。
事情也总得一件一件做。
“禀盟主,属下只能确定那头孽畜的大概位置。”
王迎兴本能的站起来,绷直了身躯抱拳道。
“坐下说。”
张楚虚按了按,轻轻的笑道。
“是,谢盟主。”
见他露出了笑意,王迎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正堂内沉凝似水的气氛,也登时一松,其余四人紧绷的身躯,也都慢慢松弛了下来。
王迎兴:“禀盟主,我等抵达后安田县后,就封锁了那头白虎出没的那片山林附近的所有路径,放着周围的山民进山,也放着这头畜牲逃离。”
张楚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属下也进入那片山林查探过,但没找到那头畜牲,只找到一些猛兽啃食剩下的新鲜骨肉碎末,料想,那头畜牲定然还在那片山林之内。”
说完,王迎兴再次抱拳拱手。
张楚点了点头,轻轻挥手道:“那就下去准备吧,明早你们随我进山,找到那头畜牲,宰了它。”
一头老虎而已。
不需要作太多布置。
找到它。
砍死它。
就这么简单。
堂下五人闻言,心头具是一喜,连忙道:“是,盟主。”
他们知道,盟主这是有意指点他们的武功。
因为以张楚今时今日的实力。
他既决定亲自出手了
那他们,就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张楚打得过。
轮不上他们出手。
张楚打不过。
他们一起a上去也只能是送死。
事实也是如此。
张楚带着他们,特的确是想借机指点指点他们的武功。
当然。
这也是他这个北平盟盟主,出行必须要具备的排场。
总不能,是个人是个狗都要他这个北平盟盟主亲自出手吧?
那不是凭白的拉低了他们北平盟的逼格吗?
事实上,到了张楚现在的位子。
已经不再是他自己想不想讲究排场的问题了。
而是北平盟需不需要他讲究排场的问题了。
很显然。
张楚作为北平盟的招牌和顶梁柱。
北平盟还需要他讲究排场。
他的排场越大,活得越滋润。
北平盟的人就越是踏实,越是安心。
旁人就越会忌他们北平盟三分。
这就好比很多做大生意的老板。
哪怕生意都快垮架了。
不到倒的那一天。
出入还得香车美人的绷着。
因为只有这样。
合伙人才会觉得你还有实力,不会撤资跑路。
底下人才会觉得你还实力,还能尽心竭力的跟着你干。
五大供奉起身长揖,就要告退。
就在这时。
一身风尘还未来得及打理的大刘,在门外揖手道:“启禀盟主,安田县县令汪大人,携县尉县丞,在外求见。”
张楚偏了偏头,轻声道:“老王、季安。”
王迎兴和另一名面容敦厚的中年供奉闻声,齐齐上前一步:“属下在。”
张楚:“老王你代我去见见这位汪大人,顺道给这位汪大人送上点孝敬。”
“季安组织安平县香堂的人手和物资,出面修桥铺路、捐粮施粥……多用点心。”
二人不敢有疑问,连忙长揖首:“尊令。”
张楚挥手:“下去吧。”
“属下告退。”
五位供奉行过礼后,鱼贯退出正堂。
张楚斜倚再太师椅上,垂目慢慢波动念珠。
规矩。
在大多是时候,都是立给底层人,在上位者面前,就是一个屁。
但也有极少数规矩,对底层人很宽和,对上位者却十分的严苛。
比如江湖、朝堂,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规矩。
当初张楚层次还很低的时候,没觉得这个规矩有多大的管束力。
等他的层次渐渐升高,他越来越体会到了这个规矩的威慑力。
江湖和朝堂。
真的是九州大地上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
除非有外人要抢夺九州大地,不然这两条平行线,不会有相交的那一天。
有名有姓儿、有头有脸的人,谁敢坏这个规矩。
九州虽大,却也不会再有他的立锥之地!
就比如王真一。
他抛弃江湖人的身份,加入朝廷,为朝廷效力。
这事儿除了王真一的仇家,谁都没意见。
毕竟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但他若再行江湖事。
第一个要他死的。
就是昔年支持过他的西凉飞天宗师。
甚至,燕西北三州江湖的所有飞天宗师,都会联合出手,取他性命。
燕西北不分家。
一个坏了规矩的飞天活着。
坏的是燕西北三州江湖的根基。
打得是燕西北三州江湖所有飞天的脸面。
张楚是玄北武林盟主。
是玄北江湖的脸面。
需要更加的谨言慎行。
不多时。
洗漱一番后的红云,捧着一盏热茶轻手轻脚的走进正堂。
张楚接过茶盏,轻声问道:“家里有消息了吗?”
他们急着赶路,太平关的消息只能先传到安田县,等待红云抵达后接手。
红云轻轻点头:“大长老得手,已经在回转太平关的路上,不日就将抵达。”
“西凉州那边的人,核实过吗?”
张楚轻声问道。
红云摇头:“还没来得及,不过那二人的首级在大长老之手,待他抵达太平关,我们立刻就会勘验。”
张楚凝眉:“谢君行取了他们的首级?”
红云点头,给了张楚一个肯定的答复。
江湖恩怨,生生死死平常事尔。
但取人首级,味道就变了……
那是羞辱。
得不死不休。
就好比当年,萧近山如果没割走梁重霄的头颅。
张楚也不会追到封狼郡去弄死他。
张楚还没自大到,认为他自己就是这世界上唯一有血性的人。
“麻烦。”
张楚淡淡的道了一句。
燕惊鸿是燕长青的独子。
谢君行杀了燕惊鸿,北平盟和燕长青之间,本就已是不死不休。
张楚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那个方良,只是白横的衣钵弟子。
当然。
衣钵弟子很重要,很亲近。
但张楚不觉得他白横,会为了一个衣钵弟子,来和北平盟死磕。
现在,白横可能会了。
一个不计代价的燕长青。
还撬不动天行盟。
但如果再加上一个不计代价的白横。
很可能就撬得动了。
第624章 无敌之姿
“轰隆隆……”
滚滚的马蹄声,自青翠的竹林尽头滚滚而来。
不多时,上百面带狰狞的黑铁面具,浑身包裹在黑色锦衣中的黑衣武士,纵马掠过竹林间的马道。
没有言语声。
但黑衣武士们太过用力抽打马匹发出的“啪啪啪”声音,泄露了他们内心中的焦急。
往前。
再往前。
就是北饮郡了。
就是玄北州了。
就是北平盟的地盘了。
就安全了……
隐藏在一众黑衣武士中间的谢君行,也和其他黑衣武士一般,戴着狰狞的黑铁面具,穿着制式的黑色锦衣。
连狭长的窄刃佩刀,都被一层又一层的抹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与其他黑衣武士的佩刀一模一样。
他为撤离,做了诸般准备。
比如他这身衣物。
再比如这些死士。
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大量炸药包……
但目前看来。
这些手段,好像有些浪费。
他只是不过杀了一个方良和一个燕惊鸿。
就他们俩,还没资格让飞天宗师亲自来追杀他!
太掉价!
他防备的,是白横。
但目前看来,白横似乎都还未反应过来。
是的。
谢君行防备的,只有白横。
燕长青,谢君行不惧!
虽然那老货好些年前就对外宣称,自个儿已经站到了飞天境的门槛前。
但大家都是一座山的狐狸,燕长青吹的什么聊斋,他谢君行心里能没几分逼数儿?
燕长青到底有几分成色。
在西凉江湖厮混了大半辈子的谢君行,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能称死他九成!
燕长青若敢追。
谢君行就敢试着弄死那老货!
正好以前那老货仗着背靠天行盟,没少给他们武士楼脸色看!
现在大家都背靠大树!
谁怕谁啊!
但白横……
如果可以,谢君行真的不愿意跟其交手!
他与白横,算得上是旧友。
当然,顶多只能算是场面上的朋友。
花花饺子众人抬没问题。
但要谈什么交情……
可就太侮辱朋友这俩字儿了。
不过也正因为他与白横算得上是旧友。
他才知道,那老货隐藏得到底有多少。
在王真一还未晋升四品之前。
燕西北三州,明面儿上的绝顶四品,唯有“追魂手”梁源长一人。
飞天难。
难如上青天。
能凭借一己之力,强行立地飞天的绝顶四品。
又岂会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
以往一州江湖三四十年都没出一个绝顶四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玄北江湖自万人杰之后,不就是二十多年都未能诞生一个绝顶四品么?
在梁源长之后。
王真一成就绝顶四品。
张楚成就绝顶四品。
前后相隔了不到一年时间。
三大绝顶四品,犹如三**日,横亘燕西北三州江湖,照耀得万千江湖儿郎,心生向往。
以致江湖上,已经开始流传武道崛起的流言……
但谢君行知道。
白横其实极有可能也是绝顶四品。
成就绝顶四品的时间,还在梁源长之前好几年。
为什么说是极有可能呢?
只因白横十分推崇以智取胜,且极擅阳谋。
他的敌人,通常还未能找到他,就已经死在他的阳谋之下。
这让西凉的江湖人,都误以为白横是实力不够,脑子来凑。
但谢君行见过他出手。
只见过一次。
敌人是一位隐退的前辈江湖人。
资历老得西凉江湖上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他,知道他。
可恰巧,因为那位老前辈与谢君行之父有旧。
知道他的一些事迹。
认得他的剑法。
那位前辈,也曾是一位梁源长式的人物,打遍同代西凉江湖人无敌手,而立之年,便能硬接下正直巅峰时的前代天刀门掌门万人杰一刀。
但这种人杰,在白横面前竟然只走了不到三招!
连一手精妙剑法都还未来得及施展,便被白横一掌击碎了天灵盖!
前辈虽老。
但一身雄浑真气尚算稳固,下滑得并不多。
强四品对上他,鹿死谁手还尤未可知。
但白横三招就打死了他!
这种实力。
决计不是强四品高手,所能达到的!
这一点。
自忖在强四品之中算得上佼佼者的谢君行,万分肯定!
空有一身强横实力,只会发狠,但脑子并不好使的武者。
并不可怕。
实力强横无匹,心狠手辣,脑子还很灵光的武者。
就很可怕了。
实力强横,心狠手辣,脑子灵光,还够能忍的武者……
就让人不寒而栗。
谢君行至今都仍想不明白。
白横明明是绝顶四品。
却为何硬装成强四品。
坐视梁源长、王真一、张楚这些后生晚辈大放光彩而无动于衷。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既为武者。
自然要力争最强!
以绝顶之姿。
接八方挑战。
纳十方膜拜。
本就是立地飞天的最强道路。
没有之一!
再多的感悟。
再精深的领悟。
都及不上硬生生打出来的无敌之姿。
如何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势,是最正确的、是最强的?
打遍天下气海无敌手的势!
自然是这天底下最正确的!
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强横的!
打出无敌之姿时。
便是山海,都阻挡不了其一飞冲天的脚步。
那是真正的大势已成,长驱直入!
而白横。
如果早在梁源长之前,公开自己绝顶四品的实力。
那么他就是当时的燕西北第一气海强者。
天下九州。
燕西北占其三。
燕西北三州的第一气海强者,距离打遍天下气海无敌手的无敌之姿,或许还有差距。
但也足以纳一缕无敌之意入势!
这对势的好处。
无异于由虚化实!
武道三境九品。
力士境熬力。
气海境练气。
飞天境修意。
意从何来?
势破意出!
在气海境,将势强化到极致。
影响的,不仅仅是气海境的实力。
还会间接影响到,在飞天境到底能走多远……
同样是马。
马厩里脱颖而出的健马。
怎么可能与草原马群中野蛮生长出的马王相提并论?
……
谢君行忌惮白横。
这是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谢君行弄死白横的衣钵弟子,砍下他的首级,装进盒子里,带回太平关。
虽然张楚并没有要求他取回方良和燕惊鸿的首级。
他自己也清楚,砍下方良和燕惊鸿的首级与给他们留一具全尸的差别。
但谢君行也是上位者。
他深深的明白。
上位者最厌恶的,除了叛徒,就是两边倒的墙头草。
他已经做过一次叛徒了。
如果再不抓住这次机会,表明立场。
以后再犯错。
张楚还会给他机会吗?
所以,左右都已经恶了白横和天行盟。
他索性就把事情做绝。
就目前看来。
张楚这个靠山,前途无量。
最重要的是,待人宽厚。
既然已经没得选了。
自然得赶紧抓紧了这座靠山。
如此。
等到张楚立地飞天之后。
他或许还有接任玄北武林盟主之位,立地飞天的机会!
……
在越过玄北州界碑的刹那间。
谢君行心头悬起的大石,终于慢慢放下了。
安全了。
现在,白横就算是想追,来不及了。
白横再强。
但他应该还不及张楚强横。
张楚可是已经崭露出几分无敌之姿的绝顶四品!
似白横那种凡事都喜欢耍阳谋的爱惜羽毛之辈,怎么可能会拼着和张楚那种强绝之辈生死相搏的风险,进入北饮郡追杀他?
他在庆幸。
却不知。
九天之上有一双眼睛,正不带半分情绪的俯视着他们这一支人马。
从九天之上往下看。
人就和蝼蚁一般大小。
第625章 金行元气
白虎栖身之地,是一片很大的无名山林。
准确的说。
这应该是一片山脉。
绵延了七八座山峰。
且山高林深,雾气缭绕。
如果不用点特殊的办法,要在这么大的一片山脉内,找到那头白虎……很有难度。
但张楚还未抵达这片山脉,远远的就发现了一个很奇异的事情:在这片山脉上空的某一处,竟然盘踞着一大团金光!
张楚见过好几种金光。
一些特殊的火行真气,外放时会呈金色。
比如他自己以前的焚焰真气,就是很纯粹的金色。
像深秋的麦穗儿,像初冬的阳光。
直到晋升四品后,才转成了更加华丽,更加有质感的暗金色。
还有国运和正道万民意,也呈金色。
那是一种很柔和,很浩然堂皇,令人一见就疲惫尽去、心生力量的金色。
而现在盘踞在无名山脉上的那片金光。
却是张楚从未见过的。
那片金光的颜色,并不纯粹,金中带着点银白色。
而且给张楚的感觉,很是锋锐。
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利刃及体的轻微刺痛感!
“这……应该是金行元气!”
张楚略一思忖,就得出了结论。
玄北州修金行真气的气海武者并不多。
张楚交过手的金行气海武者更少。
所以他对金行元气略略有些陌生。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金行元气盘踞?
难不成这里有矿吗?
还是说有什么了不得的金行天才地宝出世?
张楚忽然拧起眉头,侧身冲身后的王迎兴指着那一片金光,语带不悦的问道:“那是什么?”
这不是询问。
这是质问。
质问王迎兴,这里有这么大一团金行元气盘踞,为何之前的汇报工作的时候,丝毫没有提及?
然而面对张楚的质问,王迎兴却是一脸懵逼。
再顺着张楚的手指看了看。
更加懵逼了。
好在他再懵逼,也能看出张楚神色中有些不悦,连忙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说的是……”
张楚见了他这副模样,也是一头雾水:“那么大一片金光,你看不见吗?”
王迎兴再看了一眼。
金光?
哪来的金光?
他茫然的摇头。
嗯?
这么大一片金光都看不见?
难不成你是色盲吗?
张楚疑惑的望向王迎兴身后的季安等供奉。
不成想。
四大供奉察觉到张楚都目光,整齐划一的摇头,个个都是一脸茫然。
他们是真的没看见什么金光。
在他们的视野里,张楚指的那片天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回轮到张楚有点懵了。
什么情况?
这么大一团金行元气。
你们竟然都看不见?
难不成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不对!
眼睛可能会花。
但金行元气的锋锐感,却不会是错觉!
除非他的脑子也一并坏掉了!
那么。
问题来了。
为什么他能看到那团金行元气,感知到那团金行元气散发出的锋锐感。
而五大供奉却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季安他们四个也就罢了。
他们只有六品的境界。
对天地元气的感知,还很有限。
但王迎兴可是一只脚已经迈到四品门槛前的五品高手。
按理说。
绝大多数的天地元气,都应该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金行元气,又不是什么特殊的元气。
应该也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才对……
难道说!
张楚双眼微微一亮,回过身再度仔细打量那团天地元气。
难道说,这团天地元气,竟然是能堪比万民意的高层次金行元气?
金、木、水、火、土,五行生万物。
天地元气,也可以大致分成金木水火土。
之所以说大致。
乃是因为天地玄妙,在五行的基础上衍生了一些变种元气。
比如主修寒冰真气的北蛮白狼们,他们练功吸纳的冰行元气,就是可以归入水行的一种变种元气。
除此之外。
同一行的天地元气,因为诸多因素,也有不同层级。
比如奇火榜上的二三十种奇火之种,就有着天壤之别。
个中奥妙,如果要述说的话……很像草药。
比如人参。
同一株上散落下来的两颗人参种子,生长在接近完全相同的自然条件下。
但就因为生长年限的长短区别,两株人参最终在药性和药力上,会产生数量无法弥补的本质差异。
……
张楚在武道一途,称得上是大家。
但他专攻的是刀道。
一身所学,七成都在刀上。
其他的硬功、轻功等等。
他都只是前浅尝即止,并未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至于武道一途的广袤风景。
他其实是知之甚少的。
这是他自己刻意营造的结果。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知识获取当中。
听起来或许是一件蛮励志的事情。
但这种做法,若没有智商一百四出头的妖孽智商打底,一不小心一事无成了。
张楚自忖不算妖孽,所以不敢这么玩儿,怕把自己这个唯一的大号给练废了。
当然。
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需要知道很多很多的知识。
君不见,江湖上式的人物,大都不得善终吗?
而刀练到极致。
进可杀敌。
退可护身。
管你修的是什么邪门歪道。
我只一刀砍死!
多简单?
多粗暴?
多爽?
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
专精也有专精的短板。
就好比现在。
哪怕张楚能推断出那片无名山脉上空盘踞的金行元气,可能是一种层级上能够比拟万民意的高层次金行元气。
却也然并卵。
他既不知道,那片金行元气是哪种金行元气,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也无法确定,这片金行元气是怎么产生的,能不能加以利用。
他思忖了许久。
唯一得到的理论,就是这一片金行元气,八成与那头白虎异兽有联系。
一头能打得六品气海武者断臂求生的白虎,本就很稀奇。
稀奇的白虎生活在稀奇的金行元气附近,怎么看都像是有联系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是这片金行元气,催生了那头凶悍的白虎异兽。
还是那头白虎异兽,催生出了这一片金行元气。
如果是前者。
那这次玄岭郡之行,可就白跑一趟了。
如果是后者。
那今天可能就要有大收获了。
上次吴老九来,几乎是在见到这头白虎的一瞬间就一败涂地了,断臂求生了。
根本就没弄清楚,这头白虎,到底有多虎。
张楚之前的预料是,这头白虎异兽,可能有堪比五品的实力。
现在单单是这片金行元气,隔着老远都令他感觉到轻微的压力。
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这头白虎异兽的实力,比他预料的,可能要强很多很多。
至于具体强多少,张楚就无法判断了。
但来都来了。
总不能就这样被一片金光给吓得战略性转移吧?
他张楚不要面子的吗?
张楚眉眼间,多了几分沉凝之色。
“事情有变,你们就别跟我进山了,留在山外看顾好弟兄们!”
张楚对五大供奉道了一句,同时向一旁的大刘伸出手。
大刘见状,连忙从马鞍上取下紫龙刀,双手递到张楚手里。
“楚爷,要不然,还是我随您进山吧。”
大刘说道。
张楚拿起紫龙刀,摇了摇头,一步迈出,衣袂飘荡间,身形已出现在两三丈外:“喂好马,等我回来。”
第626章 虎杀虎
张楚将紫龙扛在肩上,漫步走入阴暗潮湿的山林中。
山林内并没有路。
树木、乱石、灌木、蔓藤,密密麻麻的充斥在山林间,常人在其中行走很是困难。
张楚却走得十分轻松。
凛冽的护体刀罡笼罩着他周身三尺以内的范围。
随着他前进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将挡在他去路前的所有杂物,绞成碎屑。
如履平地。
嗯。
如果某天张楚不做北平盟盟主了,哪怕去做伐木工,以他的效率也定能成为富家翁。
深处山林后。
金行元气散发的锋锐感,越发强烈了!
给张楚感觉,就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落下来……
如此强烈的锋锐感。
令张楚更加肯定他先前的猜测。
散布在这片山林间的金行元气,层次极高!
否则,不可能给他如此强烈的危险感!
“白虎,白虎……”
张楚轻声喃呢着,举目辨认了一会儿方向,往金行元气最浓郁的那个方向行去。
翻过一座陡峭的山峰。
趟过了一条水面反射着金属光芒,一看就知道重金属超标的小溪。
张楚在上第二座山峰的半山腰处,找到了半截只剩下白骨的尸体。
下肢。
残破的裤装,依稀还分辨出是北平盟的制式玄色裤装。
张楚抿了抿嘴角,随手一拳轰出。
强劲的气劲在一侧的地面上轰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
他将紫龙刀插进地面,矮下身子轻手轻脚收拾起地上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进大坑里,覆盖上泥土。
不多时,一个简陋的土丘就出现在了山林间。
张楚立在土丘前,拄着紫龙刀沉默了许久。
直到山林间卷起一阵大风,吹得四周的树木哗啦哗啦作响,他才淡淡的说道:“江湖男儿走四方,身之所在即为家,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样……这里也不错,兄弟,歇着吧!”
他提起紫龙刀。
慢慢转过身。
就见一头白色的大猫,坐在离他五六丈开外的一块大青石上,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那头大猫的皮毛,是那样的漂亮,明明有些鲜明的黑色条纹,在暗淡的天光下却白得发光。
但哪怕是中毒最深的猫奴,在野外见到这头大猫,也不会有想要撸它的念头。
因为它太大了!
眼珠和铃铛一样大。
脑袋和水桶一样大。
坐在地面上,身量比成年男子高出一个头还多!
张楚在打量它。
它也在打量张楚,
张楚从那双仿佛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的暗金色眸子里,看到了轻蔑,看到戏谑……
这种眼神,几天前张楚刚在玉尊那里看到过。
不会错!
但相比玉尊看张楚时,张楚汗毛直立的强大压力。
这头大猫给张楚的压力,几近于无。
这种情况,只有有两种可能。
第一个可能,它太强太强了。
强得以张楚的实力,连从它身上感知到危险的资格都没有。
第二个可能,它的力量,还没强到能威胁张楚的地步。
张楚想了想。
觉得应该是后者。
如果这头大猫比风家那头送走了风家好几代人的麒麟还强大。
吴老九怎么可能活着会太平关?
许是这阵子吃人吃顺嘴了。
以为所有两脚立地的生物,都是食物……
张楚挑了挑唇角,缓缓拔出紫龙刀,道:“你妈没教过你,没那个实力……”
他陡然爆喝出声,身形随着声音掠出:“别装那个逼吗?”
刹那间。
磅礴的暗金色刀光照亮了阴暗的山林。
白虎在刀气落在之前,猛然朝一旁跃出。
“轰。”
巨大的暗金色刀气落下。
和马车一般大小的大青石炸成漫天石屑,参天的大树拦腰折断,茂密的灌木丛化作齑粉。
“吼……”
白虎咆哮了一声,周身涌出大量金光。
庞大的虎躯在落地的一瞬间灵活之极的转身弹起,虎躯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猛虎虚影,扑向半空中的张楚。
张楚脚下炸开一团焚焰真气,身形借助反震之力强行转身,紫龙刀,携带者万钧之力,一刀劈向扑过来的白虎。
“铿。”
紫龙刀轰碎了猛虎虚影,劈在仿佛匕首一般锋锐的弯曲虎爪上,竟发出了响亮的金铁交击声。
下一秒,白虎庞大的身躯,直接被紫龙刀上倾泻而出的万钧之力掀翻,两只颇有几分“萌萌哒”的虎爪慌乱的乱抓着,倒飞了回去。
张楚见状,催动周身真气一甩手,将掌中紫龙刀射了出去。
金光一闪。
紫龙刀仿佛闪电一般,穿过两只徒劳乱抓的虎爪,从白虎的心窝子射入,带着一蓬热血,从白虎背后突出,没入泥土之中。
“嘭。”
白虎哀鸣了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它是异兽。
生机强盛如浪潮。
但裹挟着磅礴焚焰真气的紫龙刀,并不只是洞穿了它的心脏,而是将它的五脏六腑全绞成了肉泥!
如何能活?
张楚落地,徐徐走到虎尸身旁。
实话说。
单论力量。
这头白虎称得上强大。
等闲四品都不能毫发无伤的接他一刀。
而这头白虎接了他一刀,竟只是被震退,连虎爪都没断一根。
但它再强大。
再聪慧。
也只是一头野兽。
而张楚,是一名武道大家。
都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而武者,是整个人类族群当中最擅长用技巧进行杀戮的群体。
武功的本质是什么?
杀人技!
在力量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前提下,如果杀一头野兽张楚还要出第二招,玄北武林盟主那把椅子,他真不用再坐了……
丢人!
张楚走到虎尸身旁,面无表情的打量这头已经没了气息的白虎。
看了几眼,他忽然发现,白虎胸口涌出的血,竟然也泛着浓郁金光!
看起来就如同融化的黄金液体一样!
他拧着眉头思考了几息,想不定弯下腰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尚且温热的虎血,喂进嘴里。
金行元气。
与他修的焚焰真气,肯定是不大匹配的。
但并不相克。
只要不相克,就有共存的可能。
武道一途,并没有只能练一种真气的说法。
只是同时练就两门真气,一来功法不好找,二来要投入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所有成。
是以气海武者们,大多都选择专精一门真气,不敢分心他顾。
若是晋升四品之前。
张楚也不会有同修两种真气的想法。
当年锦天府下,张楚通过吞噬那名北蛮白狼主的鲜血得到的冰寒之气,不就是被他硬生生排出了体外的吗?
武道难。
飞天更难。
单修一门真气,想练出点名堂来尚且如此艰难。
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练第二门真气?
气海境又不是武道终点。
任你练就几门真气,只要还未立地飞天,也只是一枚强点的棋子,任由飞天宗师们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现在不同了。
飞天境的大门,已经向张楚敞开了。
他现在有时间、有精力再修一门真气,增强自己的实力和底蕴,为飞天路做准备。
当然,关键还是这头白虎的金行元气层级太高了!
精纯得让张楚觉得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头白虎流干血液,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如果这头白虎的金行元气,能直接转化成一股堪比焚焰真气的精纯真气……何乐而不为呢?
正好,张楚一直觉得自己的最强招“天下太平”差点意思,若是能融入一股金行真气做那一招的龙骨,天下太平的威力必定大涨!
第627章 炼金
虎血入口,腥气极淡。
张楚没仔细尝,但还是感觉到口中有一股子类似于奶香味儿的异香。
虎血入腹。
张楚心头默数着时间。
三十多息后,熟悉的热流才他丹田中涌出。
“三十多秒?”
张楚惊讶的挑了挑眉梢。
他自身的武道,一直在稳定的进步。
但饕餮之体这个天赋,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依然是当年那个流质食物只需要一两息,消化肉食需要五六息,消化十年份的人参需要十息左的饕餮之体。
饕餮食物食物消化时间长短,一直都是张楚衡量食物、药材能量多少的标准。
连沙子那种在常规意义上根本无法消化的东西,因为能量极低,消化速度都只比清水慢上那么一丢丢!
需要三十多息才能消化的虎血,的确是张楚吃过的东西里,消化时间最长的……没有之一。
足见这头白虎体内所蕴含的金行元气层级之高!
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后没多久,张楚就感觉丹田内多了一缕金行真气。
森然。
凛冽。
不可侵犯!
虽只有一缕,却一出现就强行排开他丹田中雄浑如湖海的焚焰真气,占据一席之地!
张楚尝试着催动焚焰真气去磨灭这股金行真气。
本就蠢蠢欲动的焚焰真气,如同猛虎出闸一样轰然扑了上去。
但令张楚惊讶的是,这一缕可怜、弱小又无助的金行真气,在海浪如狼似虎的焚焰真气围剿之下,竟然不是瞬间被扑灭,而是坚持了两三个弹指的时间,才被焚焰真气剿灭!
这很不寻常!
毕竟数量差距太过悬殊。
如果说,张楚丹田中的焚焰真气,是一个湖泊。
那么,那一缕金行真气,只是一个小水滴。
并且,依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原则,火行真气还克制金行真气。
在这样的前提下,这一缕金行真气竟然还能坚持两三个弹指。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缕金行真气的品级,至少是和张楚现目前的焚焰真气相若的精纯真气!
甚至……极有可能,比张楚目前的焚焰真气,还要强上一筹。
张楚现在的焚焰真气十分强大。
装逼点说,他现在的焚焰真气,绝对是燕西北三州所有气海真气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但需要说明的是。
强大的并不是焚焰真气。
当然,焚焰真气的.asxs.也很高。
毕竟源自于奇火榜第二的焚心灯焰。
但比焚焰真气强的,就张楚知道的都还好几门真气。
奇火榜榜首的紫雷真气,奇水榜榜首真气的弱水真气,奇木榜榜首的建木真气等等……
但就算是修那几种真气的四品武者,现在也没几个敢说能稳胜张楚的焚焰真气。
因为真正强大的,是张楚这个人。
他是燕西北三州明面儿上唯一的绝顶四品!
不客气的说,就算是一门垃圾真气,修到他现在的境界,也能傲视群雄、所向披靡!
世界上强弱高低,其实很多时候都是相对的。
就比如当年八品练髓。
张楚止步于八转,晋升七品。
相比于那些九转晋升七品的豪横之辈,他力士境的修行,自然缺失了极其重要都一环,没能圆满。
但他依然披荆斩棘,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气海之巅!
反倒是当年那些在力士境无敌一时的九转七品,许多都在气海境归于沉寂,泯然众人矣。
这其实这就和念书是一样的。
中考失利,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就意味着一败涂地吗?
绝对不是这样的!
再好的学校,也会有学渣。
再差的学校,也会有学霸。
普通高中,也能诞生出考上清华北大的牛逼人物。
就算是高考失利,没能进入211、985这类重点学校,也并不能绝对限制一个学子求学生涯的高度。
普通高校,照样能诞生研究生考入清华北大的牛人!
而学业,却也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环。
中学毕业的创业者,经过多番努力,最后雇佣一大批研究生、博士为自己工作的例子,比比皆是。
只有精神上的弱者,才会将眼前的失败,归结于上阶段失败。
而强者,大多都是不认命的……
……
一种刚刚诞生,层级就和焚焰真气相当,甚至还可能高出一筹的金行真气。
张楚有些犹豫了。
他修焚焰真气已经修了四年。
对焚焰真气了如指掌。
而这门金行真气,他是有十分陌生的。
如果焚焰真气能稳压这门金行真气一头的话,他不会有什么顾虑。
辅修一门真气而已。
以他现在的武道高度,无论出现什么变化,他都镇得住。
但现在的情况是。
修这门金行真气,极有可能会改变他自身的武道格局。
从专精火行真气,变成金火双修。
甚至转变成主修金行真气,兼修火行真气……
这种变化产生的影响,将是巨大的,是会影响到方方面面。
功法。
刀道。
乃至于立地飞天。
关键是他拿不的确,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在他的记忆里,也没有可以借鉴的前人例子。
他已经功成名就了,再去做这种结果未知的赌博……真的的值得吗?
张楚在犹豫。
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他在继续犹豫下去。
再犹豫。
这头白虎的血就要流干了。
虽然吃肉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但这终归是一种莫大的浪费不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楚看着还在涓涓涌出的虎血,心头总有一种血亏的感觉。
于是乎,他就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强大的理由。
“也罢!”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返!”
打定了主意,张楚就不再犹豫,单手抓起庞大的白虎,高举过顶,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吞咽从白虎胸前涌出的虎血。
喷涌而出的虎血,如同泉水一样流入张楚的腹中。
不多时。
张楚全身亮起蒙蒙金光。
“轰。”
随着一声闷沉的气爆,狂暴的焚焰真气从张楚身上喷涌而出,呈涟漪状的荡开,顷刻间就推平了百丈山林!
果不其然!
新生的金行真气,层级果然比焚焰真气要高!
竟将盘踞在张楚丹田之中的磅礴焚焰真气,强行挤出了体外!
张楚连忙稳定心神,催动太阳真功,进行大周天循环。
小孩子才选择都要。
成年人都知道受不了。
但张楚不是普通人。
他是金枪不倒的猛男!
来多少。
他都镇得住!
所以!
一个都不能少!
得太阳真功相助,散马无缰的焚焰真气迅速稳定阵脚,步步为营、层层防守。
新生的金行真气是比焚焰真气更强。
但焚焰真气占据着主场和数量优势。
自不会一败涂地。
两中强横的真气在张楚体内的激烈纠缠、碰撞。
产生的肿胀感,让张楚总有一种自己会被这两门真气撑爆的错觉!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停下来。
已经不是半途而废那么简单。
而是前功尽弃!
他必须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和精力,去一点点磨灭自己体内的金行真气!
最终只能落得一个元气大伤,立地飞天之期无限延后的结局。
这肯定不是张楚想要的!
所以他咬着牙!
拼命的催动太阳真功,将两种真气一股脑的塞入小周天运转之中!
你们不是要打么?
老子就把你们弄到一块儿,打个够!
“嗡。”
一身轻微的颤鸣,一道粗大的金光自张楚身上冲天而起,洞穿了山林间层层叠叠雾瘴,直入青冥。
璀璨的阳光,顺着这道金光垂落下来,打在张楚身上,一点点变得炽烈。
张楚都快忘了,太阳真功,乃是一门借太阳真火锤炼自身火行真气的奇功……
不多时,金行真气和焚焰真气的战场,就从张楚的体内,延伸到了体外。
他们在张楚的背后形成一片绵延数丈的华盖。
他们的激烈争斗着。
时而金黄色的光芒占据上风。
时而暗金色的光芒占据上风。
谁都不服输。
谁都不认怂。
而张楚作为“场地”。
只能死死的捏着拳头,苦捱着、苦捱着。
他也不能服输。
他也不能认怂。
他必须得保持清醒,强行镇压着这两股真气。
否则,一旦它们打出了真火,失控了,暴走了……
只怕会掀了他这个场地,同归于尽。
但只要镇压着它们。
它们总能分出一个胜负来。
无论是金行真气压倒焚焰真气。
还是是焚焰真气压倒金行真气。
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
两股全面开战的真气,因为打得太激烈……打散了。
就像是沙流和水流相抗。
扛到后边。
变成了一种新的物质:泥浆。
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难分彼此。
意志已经有些模糊的张楚,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金光和暗金色光芒交织,仿佛稚童涂鸦的华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另外一种景象:暗金光芒居于下,仿佛岩浆流一般的缓缓浮动着,一柄线条模糊的金刀,插在暗金光芒之中,散发着蒙蒙的金光。
明明是没有实体的金刀,却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可怖锋锐感。
就好像……
就好像当这把刀拔出来的时候,连山海都能一刀劈开!
天空中不知何时汇聚起一大片低矮、浓重的铅云。
以张楚为中心,缓缓旋的旋转。
第628 飞天
茂盛的山林,无风自动。
一颗颗高大的树木,有韵律的摇晃着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庆贺什么。
低矮的铅云之下。
张楚的身躯缓缓腾空。
充沛如汪洋大海的天地元气,汇聚成一条条灿烂的五色光带,海纳百川的融入张楚的体内。
张楚模糊的意识迅速复苏。
他左右看了看,心头瞬间升起一种明悟:时候,到了!
他闭上双眼,精心体悟这一刻的大欢喜。
天地在为他庆贺。
九州在为他同庆。
万物都向他拱手施礼。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力量。
一种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直到此时此刻才海纳百川般融入他身的力量。
仿佛灵泉,浇灌在干涸的心田。
一颗奋力萌发多年的种子,在这一刻,终于探出尖尖角,打量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
势破……意出!
“无双之意。”
“夫若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者。”
“夫若不争,则天下退避顶礼膜拜。”
“进可所向无敌,万夫无一合之将!”
“退则无懈可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九州当传我名!”
“四邻当惧我威!”
“纵死亦当流芳百世!”
“是为无双!”
种子生根。
根深蒂固。
“嗡。”
随着张楚坚定心中心念,四边八方汇聚而来的一条条五彩天地元气光带,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陡然按下了快进键,争先恐后的涌入他的体内。
真气,在飞速的蜕变。
由气态,蜕变成液态。
磅礴的真气,飞快的消失。
一滴滴沉凝的液态真气,仿佛下雨一般汇聚到他的丹田之内。
它们中正,平和。
既无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霸道气质。
也无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冷酷气质。
不显山。
不漏水。
但感知着它的存在,张楚心头却凭空诞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
仿佛背靠着它们,百万大军都休想取他性命!
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真气了!
而应该称之为……真元!
“我为飞天!”
“天下无双!”
张楚喃喃自语道。
心中豪气万千。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转眼八年。
他终于从芸芸众生之中脱颖,成为九州有数的飞天宗师!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人能拿他张楚当棋子!
八年飞天。
这个速度是不是前无古人。
张楚不知道。
也不关心。
因为他的经历,绝对承载得起飞天这一枚丰硕的果实!
人生本就不在于长度。
大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庸庸碌碌,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多少痕迹。
而有的人,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绽放的光彩也足以照亮整个世界!
……
“铿铿铿……”
山外。
一口口雪亮的长刀,自封锁这一片山林的百余红花部好手们腰间,凭空射出,汇聚成刀河,在山林之外徘徊了两圈之后,齐刷刷的落于地面,刀身向着山岭方向倾斜。
就像是一个个拱手施礼的武者!
这一幕,惊呆了一个个追着佩刀赶过来的红花部弟兄们。
也惊呆了以王迎兴为首的一众供奉。
这个时候。
脑子再不够用的人,也知道自家盟主的武功,又进一步了。
……
风家。
“吼……”
玉尊愤怒的咆哮声,惊醒了宽广的深宅大院。
躺在一把大树下的摇椅上闭目小憩的风四相,睁开双眼,诧异的望向玉尊所在的方向。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又陡然大变,扭头望向北方,失声道:“糟了,那头白虎!”
他猛地一拍坐下摇椅,身形冲天而起,身形化作一道水蓝色的红光,极速向北方掠去。
……
永明关。
披甲执锐巡视边关的王真一,陡然抬起头来,凝着眉头神色阴晴不定的眺望西南方:“是谁?”
他想不定的一跃而起,身形冲起百丈高,极速掠向西南方,眨眼间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一干不知所措的擒蛮军将士眼中。
……
太平关,百味楼。
一名身披青袍,下颚留有三寸山羊胡的俊朗中年男子,斜倚着二楼临街的凭栏,俯视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流,面无表情的自斟自饮着。
忽而风起。
青袍中年人陡然抬眼,望向西北方,眸中闪过一缕诧异之色:“风家?”
旋即就又摇头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可笑、可笑啊!”
他大笑出声,提起酒壶姿意狂放仰头畅饮,引来许多同在二楼就餐的食客侧目。
但青袍中年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仿佛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
……
一条条五彩光带,尽皆纳入张楚体内。
张楚的突破,也接近尾声。
他抬起眼皮,注意力从体内转移到外界。
霎时间,数道强横的气机,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中。
有的近,近在咫尺。
有的远,远在百里之外。
有的狂暴似火山岩浆。
有的生机勃勃如苍茫森林。
还有的内敛平和,却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张楚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过他不在意。
倒是这种感觉,令他很是新奇。
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变小了,天涯化咫尺。
不过张楚自己也明白。
他能隔着这么远就感知到这些人的存在。
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并未掩饰自身的气机。
当然。
张楚刚刚晋升飞天。
这个时候,掩饰气机接近他。
无异于宣战……
张楚想了想,随手一招。
插在地面上的紫龙刀瞬间就如同急不可耐的孩子一样,冲天而起,围绕着他欢快的旋转。
仿佛有意识一样。
张楚随手拍了拍它,轻笑道:“老伙计,稍安勿躁。”
话音刚落。
须发皓白的风四相,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帘前。
张楚笑吟吟的遥遥拱手道:“四爷。”
风四相的目光,不作痕迹的扫了地面上的虎尸一眼,某种闪过一丝惋惜之色,旋即老脸上堆起笑容,远远的回礼道:“老夫早说,你是咱玄北江湖百年一出的钟灵毓秀之子,这不,一转头儿的功夫,你就立地飞天了,可喜可贺啊!”
风家盘踞玄岭郡数百年,有白虎落于玄岭郡,风家岂能不知?
事实上,这头白虎会出现在玄岭郡,还正是因为风家那头玉麒麟。
天地界限开,四方神兽现。
而风家那头玉麒麟,乃是两百年前那次天地界限大开,恰逢新朝诞生,托生牛腹现世的祥瑞之兽。
麒麟不入四方神兽。
但麒麟若生,必为四方神兽之首!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中麒麟!
这头白虎,正是受玉尊吸引,才托生于玄岭郡。
可惜风家成于玉尊,败也玉尊。
因为玉尊的存在,大离存在一日,他风家便享一日国运,每隔三代,必有人能凭国运荫蔽立地飞天。
可也正因为有玉尊的存在,他们风家哪怕明知自己地盘上有其他神兽的存在,也不敢染指其他神兽……
否则,一旦逼走玉尊,凭他一个国运飞天,哪还能护得住风家百年基业?
……
张楚没注意到风四相的眼色,只是笑道:“托四爷的洪福……玄北武林盟主交接一事,就有劳四爷多费心了!”
风四相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勉强了:“不着急、不着急,等老家伙们都到齐了,咱们再议、再议。”
前几天在风家的时候,张楚还说连飞天的门槛都没摸到。
一转头的功夫,就立地飞天了。
都说打铁还需本身硬。
神兽气运虽隆。
但还不足以推动一个连飞天的门槛都没摸到的四品武者,跨过气海境与飞天境的那条鸿沟。
这就意味着,前几日在风家之时,张楚没跟他说实话。
这就意味着,前几日在风家之时,张楚已在提防着他。
如今张楚刚刚立地飞天,就提及此事……
这不是在向他表达不满是什么?
这种恶人,谁爱做谁做。
左右得益的又不是他风家的子弟!
张楚“呵呵”一笑,心头那一丝丝憋屈,终于舒爽了。
不是要我交出玄北盟主之位吗?
行啊!
我现在就交!
但你们谁敢要?
第629章 飞天聚
不多时。
打东边儿来了一位高冠博带,雪白的长髯飘飘,雪白的衣袂飘飘,雪白的缎面长靴纤尘不染,连人仿佛都散发着蒙蒙白光的慈祥老者。
张楚看到这名老者的第一眼,心里的第一印象,就是这老头儿肯定是个圣母。
第二反应就是,这老头怎么瞅着有点假模假样的感觉。
白袍老者刚刚抵达,打南边就又来了一位不修边幅,体格高大、须发如狂,身贯灰色长袍,长袍之下肌肉虬扎,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国字脸中年人。
旁人飞天,都是用飞的,身躯不动,脚底下虹光闪耀,拖着长长的焰尾,飘飘欲仙,宛若神仙中人。
唯独这位爷,飞天是用走的。
一步百丈,雄赳赳、气昂昂,如同红眼的公牛,一往无前!
紧跟其后的,是一位身穿大红福字锦缎袄,头顶上带着一顶镶嵌了羊脂玉的瓜皮帽,手里还攥着一个小火炉的干巴小老头。
他佝偻着身子,笑眯眯的,就如同一个和气的富家翁的。
但这位大爷修得也是火行真元。
隔着老远,张楚就察觉到了他体内那宛如火山爆发般澎湃、磅礴的火行真元!
和这个看起来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小老头相比。
他自己体内那一点不知道是该算作金行还是火行的真元,就如同一簇微不足道的小火塘。
简直不值一提!
这三位,张楚都见过。
昔年在永明关下,王真一的飞天礼上见过。
……
顶盔掼甲的王真一,是最后抵达的。
在看清这一道新晋的飞天气机,是张楚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厮飞天了?
怎么就飞天了?
飞天这么容易的吗?
还是飞天就要不值钱了?
那我做这么多事为什么?
那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意义?
老天何其不公!
对张楚这狗贼偏爱至斯!
羡慕。
嫉妒。
恨……
种种负面情绪,疯狂的撕咬着王真一的内心。
他真想拔出腰间弯刀,指着张楚大吼一句:“决一死战吧,狗贼!”
然而敢不敢、能不能另说……
真正令王真一感到悲哀的发现,张楚明明才晋升飞天,气机竟然还比他强出一筹!
这就是真意飞天吗?
就算是真意飞天,这也是不是强得过份了点?
王真一在打量张楚。
张楚也在打量王真一。
因为来的飞天宗师之中,唯有王真一一人,是新近飞天,还算有点可比性。
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王真一的气机……没他预料中的强。
嗯,直接点说,就是他没想到王真一会这么弱。
说起来。
今日这些飞天宗师们来得,似乎也有点迟。
张楚记得分明,昔年王真一的飞天礼,可是只进行到一半儿,这些个飞天大佬就悉数到齐了。
而这一次,他的飞天礼都完结了好一会儿,这些个飞天大佬才一一赶到。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王真一立地飞天时,这四位玄北江湖的飞天宗师本就在永明关附近。
还是王真一的飞天礼,格外的长……
……
来的五位飞天宗师,包括风四相与王真一再内,都在靠近张楚周围百丈之时,止住了步伐。
他们彼此之间,也都相距百丈以上。
没有任何两位飞天宗师扎堆儿。
仿佛,在飞天境,保持距离就是一种以示尊敬的礼仪。
张楚心中有数,抱拳四下拱手道:“诸位前辈,晚辈后进,这厢有礼了!”
他并没有吼着说话。
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五位飞天宗师亦齐齐拱手还礼道:“张盟主客气!”
礼毕之后,风四相大笑道:“哈哈哈,张盟主,容老夫来为你介绍!”
他抬手向那位白袍老者做个一个请的手势:“这位是云外宗宗主,乐清扬乐掌门……哈哈哈,云外宗乃是隐宗,每代传人不超过二人,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张楚施礼:“晚辈张楚,见过乐掌门。”
乐清扬微笑着颔首道:“张盟主年纪轻轻,一飞冲天,为我玄北江湖再添一柱石,可喜、可贺!”
风四相:“容后再叙……张盟主,这位是九阳上人。”
他向着那位身穿福字锦缎袄的干巴小老头说道。
奇异的是,却没有介绍这位小老头的师承,或者家世。
张楚也没多想,再度抱拳道:“晚辈张楚,给您老请安。”
干干巴巴的小老头看着张楚,咧着嘴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笑脸,徐徐点头。
也不见他张口,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却出现在张楚耳畔:“张盟主得空了,不妨走一遭封狼郡千山县朱家庄,老头子定当扫榻相迎。”
张楚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明白风四相不介绍这位大爷的师承、家世,原来是有些忌讳,看这位大爷自己会不会告诉张楚。
风四相再转向那名灰袍肌肉中年人:“这位,是位是上原郡项氏太上长老项尊项长老。”
项?
张楚微微虚了虚双眼,轻笑着拱手道:“项长老,有礼了。”
向尊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楚两眼,不喜不怒的沉声道:“张盟主的刀,应该很快,得空了,找个地方试试。”
张楚闻言,脸上风轻云淡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定不让项长老失望。”
风四相仿佛没听出这二人间的火药味儿,笑吟吟的指着王真一道:“这位,就不需要老夫再多费唇舌了罢?”
张楚“哈哈哈”大笑着朝王真一拱手:“不用不用,我与王侯爷可是旧识……一别数月,侯爷风采更胜往昔啊!”
他真的只是客套。
可落入王真一的耳中,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啪啪”的抽他的大嘴巴子。
但当着这么多位飞天宗师的面,他不好、也不敢甩脸子,只能强笑着还礼道:“还是不及张盟主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张楚听出了王真一话里的酸味儿。
跟老陈醋似的。
不过他还是没装逼,感慨的说道:“飞天难,难于上青天啊,我晋升四品以来,摸索飞天一无所获,气馁不已。”
“原本还准备再花五六年的光景厚积薄发,冲击飞天,所幸老天垂怜,来给四爷请安的路上,得知了这头白虎的消息,阴差阳错……古人言百善孝为先,诚不我欺。”
话音落下。
在场的四位飞天宗师,都默默的看了风四相一眼。
风四相一脸懵逼:这这种鬼话你们都信?
最后还是乐清扬笑道:“张盟主行多善事,自有天佑,能由此招,也算是善有善报!”
“是极、是极!”
九阳上人就如同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一样,笑呵呵的连连点头称赞道。
张楚:“多谢两位前辈赞誉……此地简陋,晚辈无法招待诸位前辈,六日后,请诸位前辈务必往太平关一行,让晚辈能一尽地主之谊,请诸位前辈饮上几杯薄酒!”
风四相:“张盟主的飞天宴,自不会错过!”
乐清扬亦点头:“我玄北江湖再出一飞天,当庆,当贺!”
项尊却是转身就走:“且给吾备下十斤烧刀子……最好的!”
张楚:“项长老,那玄北武林盟主之位交替一事?”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齐齐望向张楚。
项尊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张楚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才丢下一句“再议”,扬长而去。
张楚笑了笑。
没作丝毫掩饰。
王真一不愿掺合玄北江湖之事,连忙说道:“请张盟主谅解小侯军务在身,不方便久离永明关,这就告辞了……待张盟主飞天宴之日,定有贺礼送上。”
张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侯爷走好。”
乐清扬也顺势说道:“临来前房中煲着一锅汤,走得匆忙倒是忘了熄火了……待六日后,老夫再到太平关叨扰张盟主。”
张楚连忙拱手还礼道:“乐掌门要事在身,尽管先手,六日后,万请前辈降临。”
乐清扬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团白色的虹光,飘然而去。
风四相瞧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啧啧”了两声,看了张楚一眼:现在你知道,玄北武林盟主之位交替一事,有老夫无关了罢?
张楚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
待这二人走远后,一直无精打采的九阳上人,突然挑起眼皮,目光灼灼的望着张楚:“不知张盟主,可曾婚配?”
张楚眼皮子一跳,连忙说道:“晚辈早已婚配,家中妻妾三人,且育有一子,不敢劳烦前辈费心。”
“不要紧。”
九阳上人毫不犹豫的接口:“想必张盟主定不介意再多一房妾侍吧?”
风四相闻言连忙插言道:“是极是极,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个三妻四妾?张盟主年纪轻轻成就飞天,便是纳百十个妾侍都理所应当……说起来,老夫也还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小侄女,尚且待字闺中,张盟主若不嫌弃,待飞天宴那日,老夫带小侄女去太平关转转?”
张楚默默的扭头看了风四相一眼。
您老都多大岁数儿了,自己心头就没点逼数?
小侄女?恐怕是玄孙女而吧?
还能不能要点脸?
张楚咬紧牙关不松口,极力推辞了好久,风四相与九阳上人才长吁短叹的离开此地。
一场玄北飞天宗师聚会,也就此告终。
此次聚会,时间虽短、场地虽简陋,但在花花饺子众人抬的融洽氛围之下,倒也和和气气、圆圆满满。
气海无杂鱼。
飞天无尊卑。
以张楚如今的实力,称呼诸位飞天宗师为前辈,算是给他们面子。
以诸位飞天宗师的身份,称呼张楚一声张盟主,也是给足张楚面子。
武道修成飞天宗师,若无大变,很少出现非自然伤亡。
习武习武,初时或许有那么点为国为民的念想。
几经生死之后,还有多少人能不初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千辛万苦才修成飞天了,名利双收、稳如泰山,谁还肯轻易与人搏命啊?
谁又能保证,一扳手就能干挺对手?
万一动了手,又没能弄死对手,是准备把三亲六戚全栓裤腰带儿吗?
规矩?
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飞天宗师们联手制定的。
哪还有能束缚飞天宗师的规矩?
就飞天宗师这个群体而言,若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多都能和平相处。
处得好,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切蛋糕、一起割韭菜。
处得不好,大家也都能做到低下腥风血雨、尸积如山,上边花团锦簇,和气一团。
这就好比打麻将。
想赢,就得防上拦下。
打得不好,就会放炮点杠。
但无论输赢,能维持一派风轻云淡之色的人,才能博得一句牌品好。
那种赢俩钱就得意忘形,输俩钱就暴跳如雷的人,是不会有牌友的。
以后大家组牌局,也是不会有人喊他们的……
张楚从今开始,坐上玄北江湖这个牌桌。
以后大家得在一起打很多年的麻将。
甚至他们百年之后,他们的后代都还得和张楚一起打牌。
相互之间,自然得留个好印象!
第630章 新的开始
“飞天三重天。”
“一重意常在。”
“二重意飞扬。”
“三重意通天。”
马车平稳的前行着,张楚倚着车厢,目光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道:“意常在,意常在……有意思,有意思啊!”
人或许就是这样的。
在攀登一座高山之间,总以为山顶就终点。
等到翻过这座高山,望见第二座高山的时候,才发现脚下的山顶,其实只是另一个.asxs.。
在此之前,张楚的一切准备、谋划,都是为了立地飞天。
仿佛立地飞天就是武道终点。
仿佛立地飞天就是长治久安。
仿佛立地飞天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今他终于成就飞天宗师了,他才发现,立地飞天其实是一个.asxs.、一个新的开始。
还远远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在前方,还有一座座高大、险峻的山峰巍然耸立。
等着他去攀登!
张楚已经调整好心态,做好继续出发的准备。
飞天的感觉。
也非常非常的奇妙。
每一刻,力量都在增长。
每一刻,都有新的感悟。
张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黑洞。
走到哪,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将方圆十余里的天地元气,吞噬到极其稀薄的地步。
以前他常听说“飞天意”、“飞天意”。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到底什么是飞天意。
飞天意,可以说是一种意志。
你坚信不疑且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贯彻的意志。
也可以说是道。
你将用余生去追求、去传遍的道。
飞天意。
是飞天宗师力量存在的根本。
也是飞天宗师驾驭磅礴天地元气的手段。
就如同人的脊梁。
人如果折了脊梁,是无法再继续存活下去的。
飞天宗师若折了飞天意,也是无法再继续维持飞天境界的。
比如张楚的无双意。
这是一种孤绝的意。
也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意。
无双意。
可以容忍战败。
也可以接受有限的迂回。
但如果某天张楚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连拔刀都勇气都没了……他就会从天空坠落,跌回气海境!
别想着自我催眠,骗自己什么,不拔刀不是怂,而是战略性撤退巴拉巴拉的。
骗他人易。
骗自己难。
在这种关键的事情上骗自己,更是难上加难。
敢这么玩的飞天宗师,只要不是有精神分裂症这种天赋的“奇才”,都把自己给玩残了的……
……
马车快速的前进。
海量的天地元气贯注于张楚之身,炼化成一滴滴金色的液态真元,填充他空荡荡的丹田。
这种金色真元,是由火行真元和金行真元融合而成。
张楚经初步研究后发现,两股真元达成的平衡还十分的脆弱,
单独拆分成火行真元和金行真元使用,没有任何问题。
火行真元的高温、暴烈特性。
金行真元的坚韧、锋锐特性。
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对得起它们的高.asxs.!
但金色真元时,情况就变了。
不但发挥不出金行真气和火行真气的特性,变得一种棒槌似的平庸真元。
还极其不稳定,总有一种随时会解体的趋势。
张楚必须花费数倍的精力去压制这种解体的趋势,才能勉强使用。
还只是勉强使用……
要想发挥出这种混合真气的威力,还任重而道远啊!
……
马车还没出玄北郡的地界儿。
张楚空荡荡的丹田、经脉,就又被金色真元给填满了。
速度快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诧异。
刚晋升飞天,他想着好好体味一下飞天境与气海境之间的差距,可没利用饕鬄之体的天赋恢复真元。
那四品强者消耗过巨之后,恢复一身真气少说还得三四天呢?
飞天境真元的层级,怎么着也比气海境的真气高出两三个档次吗?
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张楚自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和其他刚立地飞天的三品宗师不大一样?
不是他骄傲自大。
也不是无中生有。
事实上,先前看到王真一的第一眼,张楚就有这种感觉了。
王真一是去年立地飞天的。
是一个很好的标杆。
按理说,王真一比他提前晋升飞天大半年。
怎么着也该比他强出一节吧?
但张楚瞧着王真一时,就感觉这厮没自己想象中的强。
嗯,说得直白点就是:他觉得王真一有些弱!
那时,张楚一身真元顶多只有两三层的样子。
可就那样,王真一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果要动手,他能维持不败……
武者的直觉,哪个不是几经生死磨砺出来的?
纵有出入,也绝对不会太大!
这就很说不通了!
不止是王真一。
包括风四相给张楚的感觉……都一般般。
一踮脚就能够到的那种。
王真一也就罢了。
他毕竟也才晋升飞天大半年时间。
风四相都那把岁数了。
总不能也是才晋升飞天境吧?
张楚琢磨着,自己立地飞天里肯定存在着什么他自己还不知道的牛逼之处。
思来想去许久,他最终还是把目光锁定在那头白虎身上。
因为他自身的武道,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不存在任何的意外。
唯有那头白虎……越琢磨越觉得古怪。
按理说,他晋升飞天,至少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个时间。
是除非他再有什么重大的领悟,否则是没办法省略的。
但一腔白虎血,就愣是把他直接推进了飞天境。
张楚先前没细想,只当是多了一门金行真气,量变产生质变。
现在想来,才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点站不住脚。
如果飞天境的鸿沟是这么好跨越的,那那些卡在气海巅峰,无能飞天的四品强者们,早就扭头再兼修一门真气去了。
至于被活活卡死在飞天之下吗?
不过思忖了一阵儿后,这个问题又被张楚抛到了脑后。
他已经飞天了。
虎尸在也车队里用冰块儿镇着。
等回了太平关,有的是时间研究这个事儿。
这个问题,让他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玄北江湖这四大飞天宗师。
王真一不算。
他现在是朝廷的人,不能也不敢插手江湖事。
按照介绍先介绍强者、上位者的通俗来说,玄北江湖四大飞天,云外宗掌门乐清扬排第一。
其次是那个看起来貌不惊人,一身火行真元雄浑到令张楚高山仰止的九阳上人。
再然后就是那个项家太上长老项尊了。
至于风四相。
依据玄北四大飞天给张楚的感觉,以及当时风四相的作派而言,他应该就是玄北江湖四大飞天宗师里,垫底的那位……
也是,不然也不会是风四相上窜下跳的出来的联系他这个后辈,没丁点好处还跟他谈玄北武林盟主更替一事。
就这老四位……
怎么说呢?
以前张楚一直觉得风四相城府深沉,嬉笑怒骂皆有风雷之音。
现在看来,玄北江湖的这四大飞天宗师里,可能还真就数风大爷是个傻白甜!
第631章 刺激
三日后。
车队抵达太平关。
守关的焦山照例清空了关门外长长的人龙,让张楚的车队先行。
张楚在车厢里闭目小憩。
也没有下车露个脸示意一下的意思。
他向来不做面子功夫。
特别是对自己人。
但马车驶过关门楼子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在上空响起:“张楚?”
车厢来的张楚,陡然睁开了双眼,轻声道:“停车。”
“停车!”
车窗外的大刘闻声,立马扯着喉咙大喊道。
前行中的车队立马停止前进。
虽事发突然,但动作整齐划一,不见半分混乱。
张楚挑开车帘,提着紫龙刀缓步走出车厢。
一抬头,就见一个唇边留有清须,长发用玉簪随性的拢在头顶,身穿一身素色青袍的俊逸中年男子,提着一壶酒,斜倚在关墙上,漫不经心的俯视着自己。
看清此人的瞬间,张楚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旋即便笑道:“你来迟了。”
他并不能确定此人的身份,只能将此人的身份缩小到几个人之内:天行盟盟主魏长空,无生宫宫主洪无忌……顶多再加上一个,不知是气海还是飞天的新任玄北州州牧连城志。
除开这三人之外。
没有飞天宗师,会不顾颜面无声无息的来太平关找他。
无论他张楚飞没飞天。
他都是玄北江湖的牌面。
以飞天之尊,无声无息的摸进太平关找他。
犯忌讳!
大忌讳!
嗯,张楚最怀疑的,还是天行盟盟主魏长空。
因为谢君行刚去西凉州,杀了两个天行盟长老的传人和独子。
只是他没证据。
没证据的话,就不能乱讲。
“来迟了?”
关墙上的青袍人饮了一口酒,醉眼惺忪的看着张楚笑道:“为什么我觉得来的刚刚好呢?”
张楚拧起眉头,紧了紧手里的紫龙刀,慎重的一句一顿道:“坏规矩,是会死人的。”
“哈哈哈……”
关墙上的人大笑,“我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但就凭你们玄北江湖那几个老帮菜?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们的血性了?”
张楚听到这话,就知道今儿这事儿,不是打打嘴炮就能善了的了。
他告诉关墙上这个青衣人说,他来迟了。
意思就是告诉他,我张楚也已经飞天了,你来迟了,杀不了我了,还会引来玄北江湖的四位飞天宗师围攻。
而关墙上这个青衣人说,他没来迟。
意思就是,来得刚刚好,你才立地飞天,要再不来,你就成气候了……
至于玄北江湖那帮飞天宗师,他们会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出头,真得打一个巨大的问号。
若是以往,张楚相信他们会为了自己出头。
因为那不是在维护他张楚,而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锅里有,碗里才有。
锅都被人掀了,大家都没得吃。
能修成飞天宗师的,绝对没有蠢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需要谁来教。
但眼下……天地界限大开,飞天也不再矜贵。
两百年前,为了争夺那唯一的升天之机,大离可是直接打得武道断层!
这一次,又岂会无波无澜的平稳渡过?
长生不死啊?
谁人不想?
这位疑似魏长空的飞天宗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跟他动手,就是飞天大劫起的一个征兆!
张楚抿着唇角沉默了好久,才淡淡的说道:“可以换地方吗?”
“哈哈哈……”
青衣人又放声大笑:“张楚啊张楚,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魏长空了,我要杀你,何须拿你这满关老弱妇孺为质?”
张楚使劲儿的抿了抿唇角。
魏长空吗?
很好!
请你今天务必弄死我!
弄不死我!
这事儿没完了……
就在张楚将要开口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是吗?那他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你动他一根手指试试。”
张楚闻声,惊奇的一扭头,就见一道黑衣黑裤,黑发轻舞的伟岸人影,自东方飘然而至。
“大师兄!”
张楚喜出望外的失声道。
来者,不是去岁八月十五便奔赴东海观澜寻求飞天之机的梁源长,又是谁?
梁源长看了张楚一眼,原本还气势非凡的硬朗面孔,一下子就黑成了鞋底子。
他撇过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魏长空,不看张楚。
魏长空看了看天上的梁源长,再看了看地上的张楚,失笑道:“你们师兄弟俩,几个意思?”
张楚正待说话,梁源长就抢先道:“我们师兄弟二人什么意思,你魏大盟主看不出来?”
“有趣!有趣啊!”
魏长空扔了手里的酒壶,坐起来抚掌大笑道:“是谁给你们哥俩的勇气,以为两个连‘意初现’都还没摸到庙门的三品联手,就能与我魏长空一战?”
“能不能与你一战,总得打过才知道!”
梁源长淡淡的说道:“但纵然是败,你今日也取不了我们师兄弟二人的性命……魏大盟主,可要想清楚了,这动了手,可就回不了头了!”
“卧槽牛逼!”
张楚在心头喝彩了一声。
大师兄,您这是在威胁魏长空吧?
嗯,“追魂手”梁源长的威胁,还真有威慑力!
梁源长的成名战是什么?
是他力士境时被西凉几大门派、世家追杀,晋升气海之后,一个不少、一个不留的把那几大门派、世家,杀了个阖家团聚、整整齐齐!
正儿八经的鸡犬不留!
打那以后,西凉道儿上,惹不起梁源长自是不敢来惹他,可惹得起梁源长的,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敢去招惹他!
“追魂手”之名,就此响彻西凉江湖!
梁源长说完。
魏长空依然在笑。
但笑得没那么放肆,也没那么轻松了。
他看了看天上的梁源长。
再看了看地上的张楚。
然后再看了看天上的梁源长。
接着再看一看地上的张楚。
张楚与梁源长都绷着头皮,任他看。
要说虚。
哥俩的确是谁都不虚。
魏长空很强。
强到他们哥俩瞧着就如同瞧一座山岳一样。
但他们哥俩联手,了不起重伤!
想要他们哥俩的命,哪那么容易!
人在江湖飘,谁还没挨过刀啊……
可要说真想跟魏长空打。
那也是假的。
他们哥俩都是刚刚晋升飞天。
连境界都还没巩固。
这怎么动手?
冲上去打王八拳吗?
这才晋升飞天,就经历一场惨败。
于后续的修行,大大的不利啊!
但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绷着。
因为这里是太平关。
选择权不在他们哥俩之手。
好半晌,才见关墙上的魏长空摇着头冲天而起:“以多欺少,真没意思……”
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
连狠话都没放一句。
嗯,也有可能是觉得放狠话,逼格太low。
张楚和梁源长同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太特么刺激了!
第632章 弟弟(祝姬拔大佬生日)
魏长空走后。
张楚一踮脚,身形拔地而起,稳当当的飞向还站在天空当中的梁源长。
飞天宗师飞天的感觉,非常爽!
不用训练。
也不需要熟悉的过程。
方便、灵活,又快捷。
哪怕以破音障的速度飞行,突然转向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不会出现刹不住车的情况。
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负担。
还没有双脚离地的失重感。
因为飞天宗师御空飞行,本质上是驾驭天地元气支撑着自己移动。
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在气海武者手里,只能化作进攻敌人的霹雳手段。
而在飞天宗师的手里,天地元气既能化作脚底下的支撑物、身前的挡风玻璃,也能当作卸力的海绵……
直白点说。
飞天宗师看起来是光秃秃的一个人在天上飞。
但事实上人家其实也是在坐飞机。
还是拥有七百二十度全景视野的飞机!
当然。
如果有太强烈的恐高症。
那自然是万事皆休……
其实在气海境时,武者对天地元气的操控已经到了一个十分细微的程度。
只不过气海大豪没有飞天意,驾驭不了太多天地元气。
而且气海武者驾驭天地元气,是有一个主动控制的过程,而且无法长时间持续,精神负担不起这种负荷……就像是需要蓄力、还有冷却时间的大招。
而飞天宗师,飞天意常驻于心,心念一动,海量天地元气便蜂拥而至,听候差遣。
在飞天意下,天地元气就像是一团橡皮泥,要它硬就硬,要它软就软,要它变成刀子杀人它就变成刀子,要它变炸弹它就变炸弹。
比如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眼神杀人神技,在飞天宗师们之间,就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气海之下。
纵是九品、八品、七品的力士。
飞天宗师要取其性命,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只需要一个念头,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就能蜂拥而至,将其活活震死!
从表面上看。
就是飞天宗师看了谁一眼,谁就心梗翻白眼死了。
就是飞天宗师瞪了谁一眼,谁就七窍流血毙了。
须得说明的是。
天地元气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分。
飞天宗师练就的真元,也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分。
但飞天宗师驾驭的天地元气,是没有五行之分的。
修火行真元的飞天宗师,照样能驾驭水行真气。
修金行真元的飞天宗师,照样能驾驭火行真气。
甚至,还能强行凝聚另一行真元,化招杀敌。
这里说的是驾驭、操控。
并不是说飞天宗师能炼化与自身真元属性不同的天地元气,凝练真元。
也不是说飞天宗师能强行调动将与自身真元属性不同的天地元气,增幅自己招式的威力。
形象点说。
飞天宗师以飞天意驾驭庞大的天地元气,就好比人的手。
而金、木、水、火、土五行真元,就像是刀叉剑戟斧钺钩叉等等不同的兵器。
一门心思练刀的武者,肯定用不好剑,但我拿剑当刀子砍人总行吧?
一门心思练戟的武者,肯定用不了钩叉这些奇门兵器,但我拿着当棒槌砸人总行吗?
这么个打法,对付和自己武功不相上下,甚至更强的对手,肯定是不够看的。
但如果只是欺负一群大鼻涕都还没擦干净的小屁孩……
用刀还是用剑,用戟还是用勾叉,有区别吗?
所以,诸如将修水行真元的飞天宗师引到火山之地,再调遣大量气海强者进行围杀之类的蠢主意,谁敢实施谁死!
飞天宗师之强。
是没有短板的强!
是几乎没有致命破绽的强!
能杀飞天宗师的。
只有更强的飞天宗师!
九州大地上,从来没有过一例气海杀飞天的事例!
是一例都没有!
不是没人尝试!
什么刺杀,下毒……
无一成功!
……
在太平关关门外。
众目睽睽之下。
张楚就这么腾空飞了起来,不知惊得多少人张大了嘴,忘记了合上。
当然。
梁源长御空而来、魏长空腾空而去。
太平关的百姓们,也都是非常的震惊,或者说是有些惊恐的。
但比起现在自家盟主突然也飞起来,这其中的差距,比太平关还大!
在那些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们的心里,惊愕之余都弥漫着一股子“我家二狗子越来越出息”了畅慰感。
而在那些年轻人的心里,惊愕之余则是满满的崇敬,“盟主越来越牛逼了”、“我一定要跟着盟主混”……
唯有梁源长,见到张楚朝自己飞过来,本就黑得跟鞋底子一样的脸,登时就更黑了!
“大师兄!”
张楚还兴高采烈的冲梁源长挥着手,向他靠近。
梁源长一听,想也不想的,从怀中取出一物凌空掷向张楚,转身就往关内飞去。
张楚一把接住梁源长扔过来的物件,定神一看,却是一个足有拳头大的不规则银锭子,面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指纹。
这是什么玩意儿?
“大师兄,这什么玩意儿啊?”
他冲梁源长的背影高声喊道。
梁源长没回头。
但他声音却在张楚的耳边低低的响起:“青龙龙元。”
“啥玩意,青龙?”
张楚懵了几息,回过神来握着银锭的手微微一用力。
银锭碎裂,一颗足有鹅蛋大小,看起来青翠欲滴的光滑物体,出现在张楚的掌中。
这银锭,竟是梁源长以真元化开银元宝,专门用来封住这物体的外壳。
张楚看了看掌中的物件,身形一纵,化作一道金色的虹光追向前方的梁源长,“大师兄你等等我啊,这玩意真的是龙身上的吗?东海的龙多吗?改明儿咱们再去杀两条啊……”
不曾想,梁源长察觉他追上来了,竟然也加速往山上掠去:“滚犊子,自己琢磨,别来烦我!”
张楚一脸懵逼的停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梁源长的遁光,落入他自己的院子里。
狗子你变了!
你再也不是我那和蔼可亲的猴哥了!
不过张楚心里,还真是暖烘烘的。
猴哥。
啊呸。
大师兄去东海那么远的地方。
有了好处,都没忘了他这个师弟。
嗯,做弟弟。
其实也挺好的。
第633章 羡慕(尼古拉斯小毛子大佬的加更)
张楚想厚着脸皮跟到梁源长家去,聊一聊这大半年他在东海的经历。
但又怕跟得太急,逼得那家伙直接跑回西凉州。
只能讪讪的回自己家。
但张府内也没什么人。
就一两个看家的下人。
知秋和夏桃、李幼娘他们,早在张楚先前派人通知骡子打起精神,预防天行盟反扑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孩子们去月亮湖小竹林小住了。
这是张楚和骡子早先就敲定的应急预案。
一旦北平盟,有和任何大势力全面开战的迹象,无论张楚人在不在太平关,北平盟都会在第一时间内将一应高层的家眷,全部秘密送离太平关。
不到警报解除,不会回关。
祸不及妻儿。
这是江湖规矩。
张楚是个守规矩的。
他出道这么多年,无论多大仇、多大怨,他都没碰过别人的家眷。
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也是他希望其他江湖人也能这么做,自己先做的一个表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如果自己都不能守这个规矩,如何还能指望别人会守这个规矩呢。
但希望是一回事。
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
张楚早就过了将自己人的安危,寄托在别人也会和他一样守规矩的天真年纪。
嗯,感谢程大牛……
“嗯,看来以后得留人看家了。”
张楚屏退了凑上来问候的下人,思索着穿过空荡荡的院落。
遣送家眷,防的是敌人潜入太平关,拿了他们的家眷,威逼他们。
那种三流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剧情,张楚一点都不想亲自体验一吧。
他都不敢想象,刀子架子知秋,或是小太平关的脖子上,是怎么一个场景……
但现在,他已是飞天。
够资格做他对手的人。
也只能是飞天……
飞天宗师,就是一个人形自走核弹头。
只要他站到太平关。
就能拿太平关满关老小威胁他。
说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楚既然穿着鞋子走得很舒服。
就必须要承担穿鞋子的责任。
不过好在大师兄也已经晋升飞天。
遇到事。
他和大师兄留一人看家,问题不大。
嗯,如果北平盟还有第三个飞天,就稳妥了。
遇到大事,一人看家,两人压出去,诸邪自然退避……
思及此处。
张楚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谢君行和石一昊的面孔。
北平盟里,目前就这二人还算有点立地飞天的希望。
虽然这个希望很小。
但有玄北武林盟主和北平盟盟主这两把交椅打底,只要他们的势不是断头路,花上两三年时间,总能给他们怼进飞天。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张楚自己给拍散了。
谢君行、石一昊……
跟他,到底不是一路人,也从未一条心。
把这二人培养到飞天,只怕是养虎为患。
拿着一手好牌,冒这种鸡飞蛋打的风险,不值当……
想到这里,张楚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张蓬头垢面的面孔,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不再想这种美事儿,从袖中取出龙元,细细的把玩。
“龙元……”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张楚对此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梁源长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就算要忽悠他玩儿,也没道理拿这种一戳就破的言语忽悠他。
他回忆着方才梁源长那张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突然醒悟:“大师兄这是担忧我没法儿立地飞天,给我备下的飞天梯啊!”
“难怪他刚才的脸色那么臭……”
张楚忽然有些想乐。
他刚刚看到梁源长飞天而回,只顾着高兴了,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也立得飞天了,对大师兄是多大的刺激。
那家伙那么骄傲。
他怎么可能接受做的师弟后来居上,先一步立地飞天呢?
而且他还比自己年长了一轮……
“哈哈哈。”
张楚最终还是没忍得住,笑出了声。
不过考虑到梁源长就住自己隔壁,他还是克制住了音量,面得那家伙恼羞成怒,打上门来。
可恰巧,知秋、夏桃和李幼娘她们,在一群甲士的护卫下,大包小包的进门来。
知秋远远的就望见堂上笑得是见牙不见眼的张楚,顿时也觉得心情大好,笑吟吟的问道:“您一个人坐里边傻乐啥呢?”
“啪。”
知秋的声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了气急败坏的瓷器碎裂声。
张楚再也忍不住笑意,大笑着起身走出厅堂,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大师兄你别玩心里去,我这也是刚刚立地飞天…哈哈哈,就三天前的事儿…哈哈哈,肯定比你晚!”
“狗贼,吾誓不与你干休!”
围墙那边传来梁源长恼羞成怒的咆哮声。
张楚:“哈哈哈……”
“弟兄们,让条路、让条路。”
这时,大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层层叠叠的在院子里扎堆儿的甲士们让出一条路来,大刘亲自和三位供奉,抬着一个写卸了轮子,蒙着厚实油笔的大板车,走进院子里。
冰块儿融化的水迹,拖了一路。
“楚爷,白虎送来了,是现在找几个老猎户来剥皮吗?”
大刘请示道。
“白虎?”
院子里牵着李幼娘的小锦天一听,甩开了小娘的手,撒开了两条小短腿儿跑过去,扒着板车边缘去掀油布。
“白虎?”
又一道声音从院子边缘传来。
张楚一扭头,就见梁源长站在院墙上,诧异的望着板车儿。
“嗯,是白虎。”
张楚见大师兄终于露面了,连忙回应道,想着把友谊的小船翻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走到板车前,并指为刀,割断捆绑油补的绳索,然后一把掀开盖着板车的油布。
就见一头体长过丈庞大白虎,静静的躺在一车已经融化得七七八八的碎冰中间。
冰冻和水迹,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皮毛,依然是那么的溜光水滑、熠熠生辉。
死掉的白虎,耷拉着青紫色的舌头,除了蠢萌,已经看不到择人欲噬的凶恶,和百兽之王的威严。
只有那一双比人脸还宽大的狰狞虎爪,还在不屈的述说着,它不是萌萌哒的大猫。
它是吃人的饿虎!
张楚看向梁源长。
一扭头才发现,梁源长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板车边上。
他凑近了打量着板车上的白虎,语气复杂的喃喃自语道:“竟然真是白虎!”
张楚有点看不懂他的表情:“总不能是我给它染的发吧?”
梁源长听懂了张楚话里的意思。
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像是彻底服了气。
他偏过头看张楚:“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的。”
张楚笑呵呵的问道:“羡慕我啥?”
梁源长面无表情的说道:“羡慕你的狗屎运!”
他在东海,几经生死才抢下了这一部分龙元。
而这家伙,人在家中坐,白虎上门来。
稀里糊涂的就一脚踏过了飞天的门槛。
教他如何能不羡慕?
他羡慕得想把张楚按在地上爆锤一顿!
第634章 权衡利弊
厅堂。
张楚和梁源长一人端着一个茶碗,龙盘虎踞的对峙着,心头都在盘算着,要怎样套对方的话,才能显得不刻意。
套什么话?
张楚:当然是套大师兄怎么杀的青龙啊!
梁源长:当然是套这货怎么杀的白虎啊!
在就二人暗搓搓的打腹稿的档口,腰间围着围裙的夏桃快步走进来,兴致勃勃的问道:“大伯,爷,咱们晚上吃老虎排骨怎么样?可新鲜了!”
这傻姑娘是个心思浅的。
虽然有时候也会为没能给老张家生下一儿半女而暗自催泪,但总是一回头就什么都忘了。
只要张楚在这个家里。
只要张楚要吃她做的饭。
那就是美好而开心的一天。
“咦……”
张楚嫌弃的看着她:“那头老虎都死了快四天了,那还算得上新鲜……还是吃羊肉吧,有日子没吃羊肉了。”
夏桃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妾身这就去给您做您最爱吃的手抓羊排!”
说完,她转头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被忽视的梁源长并不介意。
虽然他心里还点着菜……
他只是有点感叹。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琢磨着把白虎炖了。
另一个还嫌不新鲜……
这头白虎,绝对是史上最没有牌面的神兽!
没有之一!
梁源长服气了。
彻底服气了!
他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那头白虎,的确不能吃!”
“你也就罢了。”
“弟妹和孩子,吃不得。”
“中毒。”
张楚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这头白虎?”
梁源长无力的说道:“四方神兽之西方庚金白虎,也就你不认识吧。”
“卧槽!”
张楚震惊爆了一句粗口,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拔高了音调大声道:“你说啥?四方神兽?西方庚金白虎?”
梁源长终于笑了。
对张楚的反应很满意!
狗贼,你也有今天!
“不然你以为你是如何晋升飞天的?”
梁源长好整以暇的说道。
“嘭。”
张楚重重的将茶碗搁到堂桌上,背起手在厅堂内来回的踱步,口头跟放鞭炮一样的噼里啪啦的往他吐着话语。
“我是说我立地飞天,飞得莫名其妙的!”
“但我只当是多修出了一门真气,双管齐下,强行推倒了飞天!”
“我本身离飞天也就一步之遥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头白虎!”
“不,真正的白虎,不应该长翅膀的么?”
“怎么这头白虎,怎么弱?”
“我一刀就杀了它!”
“这特么算什么神兽……”
他是有些错愕的。
本来以为自己是凭实力的飞的天。
这会才知道,自己其实是走了狗屎运……
相比张楚的乱如麻。
梁源长这会儿却是坐正了位子,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才好整以暇的说道:“天地界限开,四方神兽出!”
“眼下天地界限刚刚露出一丝缝隙,四方神兽也才降世不久。”
“以人的眼光来看……它们现在都还是孩子!”
“你说它还是个孩子?”
张楚指着还爬在院子里的那头白虎,打断了梁源长的话。
梁源长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也说,白虎应该是背生双翼……你该庆幸去得早,你如果是在它长出翅膀之后再去,死的就会是你!”
“四百年前,南疆就曾有一头成了气候的朱雀为祸,相传烧得是赤地千里、白骨遍地,数十位飞天宗师联手除恶,死伤过半,才将其除去!”
“自那以后,每次天地界限大开,都会有飞天宗师追查四大神兽的下落,趁其还未成气候,下手将其除去!”
张楚轻轻的“嘁”了一声:“这种话你也信?”
梁源长干脆利落的摇头:“当然不信。”
张楚坐会椅子上,笑道:“这才对嘛,看上了四方神兽的精纯元气,就直说嘛,扯什么犊子!”
顿了顿,他从堂桌上的锦盒里取出那颗青翠欲滴的龙元,摆放在堂桌上:“那这……真的龙元。”
梁源长点头:“青龙龙元!”
张楚:“也还是个孩子?”
梁源长:“兴许是东胜州滨海,水产极其丰富的缘故,青龙的角已经接近萌发,实力强悍之极,一龙摆尾便能荡平百丈山林,东胜州、东云州两地的三位绝顶四品、十二位强四品联手,将这头恶龙引至一座山谷中,进行围杀。”
“结果还是死了四个、残了两个,才侥幸斩杀了这头恶龙!”
“最后龙元一分十四,我抢其三,遁走六十余里,才摆脱了那群东胜州和东云州的四品强者!”
他说得轻巧。
但张楚闻着味儿,都能嗅出一股子凶险和血腥的味道!
以梁源长的性子,如果不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会逃?
以梁源长的性子,就算是逃命,又岂会真一味的逃命?
张楚忽然觉得手里轻飘飘的龙元,一下子就变得沉甸甸的。
这哪什么伴手礼。
这是大师兄的半条命啊!
他没有多言,而是沉声道:“我的确也察觉到这头白虎的实力,提升得很快,在收到这头白虎的消息之后,我先是让吴老九去了一趟,吴老九领着几名七品供奉去了,丢了一条胳膊,捡回了一条命。”
“我去的时候,白虎的力量,已经很接近四品了。”
“前后不过相聚七八天的样子……”
梁源长笑了笑:“不要怎么说我羡慕你呢?我在东边打生打死,好不容易才搞了三分龙元。”
“你到好,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就有一头小白虎送到门前,助你立地飞天!”
“不过可惜了!”
“相传白虎之精虎魄,乃是一种极其神异的精魄,用之飞天可领悟杀伐刀意,若之铸造兵刃,可锻出神兵级的至强兵刃,你这头白虎应该是还太过年幼,都还未凝聚出虎魄。”
“嗯,也不算可惜。”
“凝聚虎魄的白虎,已经接近飞天,正若撞上,凭你一人的实力,不一定拿得下。”
“虎魄?”
张楚心头一动,忽然想起藏在自己飞天意之中的那一道与紫龙刀一模一样的刀影。
“说起来,这头白虎既然还未凝出虎魄,你是如何立地飞天的?”
梁源长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奇的打量张楚。
张楚也不瞒着他:“我的确不知道这头白虎,就是传说中白虎神兽,不过还未找到这头白虎之前,我就在它的藏身之处,发现了大量非常精纯的金行元气。”
“那种金行元气,连我手底下的五品供奉都看不见!”
“当时我就知道,可能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后来我杀了这头白虎之后,虎血流出,散发的金行元气精纯到令人发指。”
“当时我就想着,左右离飞天也就是一步之遥了,再兼修一门真气,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然后我就喝了这头白虎的虎血。”
“莫名其妙的就飞天了!”
“金行元气?”
梁源长皱眉:“火克金,与你的焚焰真元不合啊!”
“我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张楚无奈的一抬手,一道金色的真元自他掌心中涌出:“现在两种相克的真元,融合成了这种古怪的真元。”
“我已经试过了,可以拆分,无论是拆分成焚焰真元,还是拆分成庚金真元,威力都奇大。”
“但这两者融合成的真元,却是平平无奇,既无焚焰真气席卷一起的暴烈特性,也没有庚金真元的锋锐特性。”
“总不能我以后跟人动手,都把一身真元,拆分成两半吧?”
梁源长想了想,抬起手:“试试。”
张楚见状,随手弹指一缕金色的真元。
“嘭。”
梁源长掌心闪过一道熊熊燃烧的暗红火光,直接将金色的真元吞噬。
他闭气双眼。
像老饕品尝美食那般仔细的品味了许久,然后才睁开双眼徐徐摇头道:“这股真元,不似你说的那般无用,它其实同时具有焚焰真元和庚金真元这两股真元特性,很是强大,只是你发挥不出它的威力,以致所有特性都十分内敛。”
张楚:“大师兄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梁源长沉吟了片刻,道:“火克金,这本是天生的相克。”
“但你目前的情况,是庚金真元比焚焰真元更强大,焚焰真气压不住庚金真元,导致两种真气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内耗的相持。”
“按照五行相克的原理来说,你只能想办法,增强你的焚焰真元,压倒庚金真元,再以焚焰真元驾驭庚金真元。”
张楚先前考虑这个问题时,想到的也是这个办法,于是乎点头道:“也只有这个笨办法了。”
梁源长见状,忽然一笑:“也不是没有巧办法?”
“嗯?”
张楚再度在目光投到梁源长身上。
梁源长指了指他手里攥着的龙元:“先前见你已是飞天,我还道这颗龙元只能是锦上添花,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张楚撇了撇嘴,假装没听到这家伙在损自己。
“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啄一饮,皆由定数。”
“这颗龙元,可能还真是命中就该属于你。”
“青龙的乙木之气,乃是比建木之气还要抢出一大截的精纯木行之气!”
说到这里,梁源长顿了顿,一抬手,掌中浮现出一大团暗红色的熊熊烈焰。
这一回张楚看得分明。
那不是真的火焰。
而是一团仿佛在燃烧的暗红色真元!
“我以龙元晋升飞天,自然也吸收了龙元之内的乙木之气,练成的乙木真元,虽然也比焚焰真元强,但火生木,乙木真元的强横,并未压制焚焰真气的特性,放到助掌其势,令我焚焰真元的威力,凭增三成!”
“同理。”
“你炼化这枚龙元之后,也会得到乙木之气。”
“木生火、火克金、金克木。”
“三种真元,有望能达成一个以焚焰真元为中心的平衡!”
“三足鼎立的平衡,怎样都应该比你双雄对峙达成的平衡,来得牢靠。”
张楚觉得是这个道理,正要说话,就见梁源长摆手道:“莫着急,且先听我说完。”
“像你我这般,借四方神兽之力立地飞天,且兼修两种真元的飞天,在武道史上应当并不罕见。”
“我在东胜州虽然没查到相关的武林前辈记载,但我查到,两百年前的四方神兽,也具是还未至飞天级,便尽数陨落。”
“想来,两百年也有武林前辈,如你我一般,凭借神兽之力立地飞天,且兼修两种真元。”
“但同时兼修三种真元的,我虽然没有去查过相关记载,但想来肯定不多。”
“个中祸福,实不是你我师兄弟能揣测的。”
“你要考虑清楚。”
“炼了这颗龙元,你有可能会变得更加强横。”
“也有可能会反受其累,空守宝山却不得其门。”
“你……师父,生前止步四品。”
“而你我现在已是飞天。”
“一切都只得我们师兄弟二人自行摸索。”
“兴许一脚行差步错,就此生此世无法翻身了。”
“所以你不要着急,一定要权衡利弊,思虑周全之后再做决定!”
说完。
梁源长放下茶碗,起身缓步向厅堂外行去:“夏桃弟妹,为兄晚上想吃一口糖醋白菜可行?”
“啊?”
夏桃从伙房里探出一颗头来,懵懵懂懂的看了梁源长一眼,旋即想起来,方才忘了问大伯晚上想吃什么,连忙使劲儿点小脑袋:“当然行、当然行,大伯还想吃白鱼吗,妾身从月亮湖带了几尾今早上才捞起来的大白鱼回来,可好了!”
“白鱼吗?”
梁源长迟疑了两息,声音小了许多:“是不是太麻烦弟妹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歇一歇,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夏桃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捣鼓她的锅铲去了。
厅堂里,张楚凝视着堂桌上的龙元,就像是没听到堂外的对话一样。
梁源长前边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后边的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再炼化一股乙木真元入体,很有可能在他体内建立起金、木、火三种真气的平衡,实力暴增。
飞天宗师,驾驭天地元气不分五行。
但飞天宗师炼化真元,是有五行之分。
旁的飞天宗师,只能炼化一种天地元气。
而他能炼化三种。
意思是,哪怕不借助饕餮之体的天赋,他的真元恢复速度也将是其他飞天宗师的三倍!
同理。
只要他能将这三股真气凝成一股绳,出手时能驾驭金、木、火三行天地元气进行增幅,威力也将比同境界飞天宗师强出很大一截!
这是一个其他飞天宗师,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飞天真元,是在是太过强大了。
哪怕是五行奇物榜上排名榜首的五行之种,也无法扛得住飞天真元的磨灭。
更别说在飞天真元的打压下,顽强的茁壮成长!
兴许飞天宗师只是睡了一觉,小心翼翼的呵护了数月第二种真气,就被真元给磨灭一空了!
所以,越强大的飞天宗师,越是难以练就第二种真气……
但这也可能是一个神坑。
要是他练就了乙木真元,却发现乙木真元无法和体内的庚金真元、焚焰真元构建起一个稳定的平衡,反倒加剧了庚金真元和焚焰真元的冲突,或者是直接加入到这种冲突中。
那他张楚,可能真要成为史上最弱飞天了……
大师兄说的没错。
一定要慎重。
第635章 家常
晚饭后。
张楚坐在厅堂内,逗弄着一左一右扒在他膝盖上的小锦天和小太平。
转眼之间,小锦天都已经五岁了。
成天不是东边撵鸡,就是西边追狗,什么也不怕,啥都想去摸一把。
有街坊邻居杀猪,别的孩子都是躲得远远的,唯独这小王八羔子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特别是他那双总是在滴溜溜转悠的大眼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冒坏水儿,真是像极了他爹。
倒是小太平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虽说还小吧,还没满三岁,但这条街上其他两三岁的孩子,都跟着大孩子们一起办家家酒了。
而小太平,成天就知道粘着他娘,没他娘带着,连门都不肯出,看他小娘杀条鱼都哭得不行。
一点都不像个男孩。
可张楚明明记得,自己打小也是个宁可挨揍也绝不认错的犟种啊。
知秋也不说了,她小时候家境贫寒,还得护着妹妹,坚韧这两个字儿,那是刻进了骨子里的。
张楚有时候就在想。
小太平,莫不是随着了张楚那个死鬼吧?
知秋送了一盏茶进来,见了这爷仨,轻笑道:“爷,今儿下城区有庙会,听说还戏班子呢,咱要不去逛一逛?”
“庙会?”
张楚似有意动,但随即就摇头道:“你们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去了,大家都没得逛了。”
太平关里,不认得他的人太少了。
庙会那种场合,他要去了,只会有两种情况。
要么,大家都隔得远远的,不来打扰他们这一家子。
要么,大家就争相上来跟他打招呼。
无论哪一种,都会严重影响逛庙会的乐趣。
张楚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去过那种场合了。
知秋看了看张楚,轻轻柔柔的笑道:“那就不去了吧,左右也没多大意思……锦天、太平,出去玩儿去,让你们阿爸歇会儿。”
“哎。”
李锦天麻利儿的应了一声,牵起念念不舍的小太平,小跑着出去了。
张楚端起身边的茶碗,面带笑意的目送俩小子出门去,问道:“骡子怎么没过来?”
知秋陪着他坐下,捋了捋耳边的鬓发,轻声道:“来过了,被妾身给打发了,您这刚到家,总得歇歇,啥事儿不能明天在说啊。”
张楚“嗯”了一声,随口问道:“那两口子关系咋样,还行吧?”
知秋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大好,他老娘昨儿个还来找妾身,说骡子已经好几天没着家……听说,骡子在外边养了个小的。”
张楚疑惑的道:“他这是办的什么事儿,要真喜欢,娶进门就好了,他罗大山总不至于多一口子就养不起了吧?”
“听说,是骡子自己不想娶……”
知秋回应道:“不过这事儿妾身没过问过,这左右都是骡子的家事,妾身问得太多,不大好。”
张楚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儿,就点头道:“也是……算了,他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做的什么事儿,心里应该有数儿。”
顿了顿,他又问道:“大熊家里你最近有去过吗?”
知秋点头:“前儿个刚去过,老两口身子骨都还挺好的,还能种种菜,熊老大也是个本分人,对手头的活计很满意,妾身碰见他好几回,都满口好言的托妾身感谢您。”
“就他那个嫂子,是个不知足的,妾身每次去都旁敲侧击的跟妾身哭穷。”
“有一次妾身去时他们家正在吃饭呢,听到妾身来了,就把大鱼大肉全给撤了,留下几盘咸菜窝头,妾身瞅着不对劲儿,偷偷去伙房看了一眼,呵,吃得比咱家还好,估摸着熊老大挣的那点例钱,全被她给造了。”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但知秋说得很认真。
张楚听得也很认真:“她对公婆怎么样?没苛待老人家吧?”
知秋摇头:“这个倒是没有,妾身瞧着老两口气色都挺好的,许大夫也说老两口没病没灾,兴许还能看到重孙儿。”
张楚敲击着座椅扶手思忖了两息,朗声道:“来人。”
一名甲士应声入内,抱拳一揖到底:“楚爷。”
张楚:“去一趟青叶部,知会张部长,找个由头给熊老实调个位置,每月的例钱翻一倍。”
“喏。”
甲士再揖手,转身匆匆离去。
知秋瞧着张楚,小心翼翼的问道:“爷,这样,不成体统吧?”
张楚笑了笑:“左右也就是点钱,不打紧……嗯,你再从府里拨一名本分的下人过去,例钱依旧从府里支,代我伺候两位老人家。”
知秋不劝了,点头应下:“妾身明日再过去一趟。”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对了,五爷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卧床好些日子,妾身昨个儿去瞧他,看起来身子骨好像都垮架了。”
张楚微微凝眉:“真是风寒?不至于吧?许大夫去过没有。”
知秋:“去过了,真是只是风寒,可都喝了好几副药,就是不见好。”
张楚想不定放下茶碗,起身道:“我去看看。”
知秋连忙站起来:“爷,天都黑了,要不然还是明早去吧?”
张楚笑了笑:“都是吃过刀头饭的人,不讲究这个。”
话还没说完,他就大步的往厅堂外行去:“你们早些睡,不用等我,我待会顺道去一趟总舵,安排点事儿。”
知秋不拦了,温顺的点头道:“那我让桃子给您备一份宵夜。”
……
“吱呀。”
朱红的大门拉开一丝缝隙,一个瞎了一只眼,鬓间已有些许白发的中年汉子伸出头来,见了站在几名提灯笼的随侍中间的张楚,连忙拉开大门:“楚爷。”
张楚点了点头,一步跨过门槛:“五爷睡了吗?”
瞎眼的中年汉子弓着身子跟在他身后:“还没。”
张楚大步往前走:“不说只是风寒吗?怎么会如此严重?”
中年汉子:“五哥早年气血亏空得太多,上了岁数,就这样。”
“老刀,谁来了?”
一道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跟在张楚身后的瞎眼中年人连忙回应道:“是楚爷来了,快掌灯。”
话音落下,院子里立刻响起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不多时,暗淡的院子就被灯火给照亮了。
张楚扫视了一眼。
就见一个个缺胳膊的、少腿的,最全乎的也是缺了好几根手指中年汉子,站在院子里,神情忐忑的迎接他:“楚爷。”
这些人,张楚看着都觉得面熟,但一个都不认识。
想必,都是昔年青龙帮的老人儿了。
张楚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五爷住那屋?”
瞎眼的中年汉子错身上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后院,小的给您引路。”
第636章 心气儿
刚走到后院。
张楚听到前边的卧房里传来的“哎哟”、“哎哟”低吟声。
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总是令人感到悲哀。
刘五算不上英雄。
但张楚至今都忘不了,当年刘五大马金刀的坐在黑虎堂上时那股子豪气干云的气概。
他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屋里亮着灯,窗户都捂着严严实实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
两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趴在茶几上打盹儿。
听到开门声。
两个半大小子没醒。
倒是躺在床上低吟不止的刘五,挣扎着抬起头来看一眼。
见进来的是张楚,已经瘦得脱了相,脸色还泛着一股子灰白色的刘五,勉强的笑了笑,嘶哑的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张楚轻声回应道。
刘五:“大娃、二娃……”
爬在茶几上打盹儿的两个半大小子支起身来,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爹,你要喝水吗?”
“咳咳。”
刘五咳嗽着,说道:“你老叔来了,快去外边给你老叔搬一把椅子进来。”
两个半大小子这才注意到屋里的张楚,慌忙起身,似模似样的捏着手作揖道:“小侄给叔父请安。”
张楚抚了抚两大小子的头顶,目光望向已经挣扎着坐起来的刘五身上,笑道:“好的不教,教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作甚。”
刘五勉强的笑道:“也就你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大娃,快去搬椅子。”
“哎。”
两个半大小子应了一声,小跑着出去了。
张楚走过去,坐到床边,手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给胸膛剧烈起伏的刘五顺了顺气儿,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没老到那个份儿上吧?”
隔着一层里衣衫。
张楚都摸到凹凸不平的胸腔。
心头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刘五时,这货抱着一条膀子坐在堂上,那手臂比他的腰身还要粗。
这才多少年……
哦。
快八年了。
刘五叹了一口气:“老了老了,心气儿一天不如一天,这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怕是连那俩小的娶妻生子都看不到了。”
张楚:“别这么想,你这才五十出头吧?好好保重身体,后边还有的是福等你享。”
刘五只是苦笑:“用不着安慰啊!”
“这年轻的时候吧,心硬得就跟石头一样。”
“当年我随侯爷北征,在草原上跟北蛮子作战,那刀子都卡在骨头里,愣是不知道痛,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死眼巴前儿的北蛮子。”
“现在不成了,身上蹭破点皮,都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场风寒,要搁在当年,喝一碗烧刀子闷头睡上一晚,也就没事儿了。”
“现在,竟然就跟草原上的风雪一样,捱啊捱,就是见不着太阳。”
说话间,两个半大小子抬着太师椅进来了。
张楚接过来,坐到床前,淡淡的问道:“你说的是前代冠军侯,霍云霍侯爷吧?”
刘五又叹:“是啊,霍云霍侯爷啊,那是位好汉啊,可惜不长命啊……”
张楚“嗯”了一声:“那是条好汉。”
霍氏三代。
唯有霍云,战死天极草原,至死不负军人之责、袍泽之意。
虽然很有可能正是因为他的死,才导致霍青从屠龙勇士变成恶龙,后边才有了北蛮叩关这一劫。
但张楚依然敬佩那位霍云侯爷。
易地而处,他做不到霍云那个地步。
“你可能真是心气弱了,想当年,我第一次到黑虎堂拜见的你时候,你光着两条膀子,一身的腱子肉,坐在堂上,不用说话,就那气势就唬得住人。”
张楚笑道:“再瞧瞧你现在,这才八年,怎么就苟延残喘了?”
“这可不成啊!”
“你还得硬着。”
“两个大侄子,还这么小。”
“我是念旧情的。”
“但你要是没了,这情分自然也就淡了。”
“再过个七八年,你还指望我有心思扶照他俩?”
“到时候求到我门上,指不定随手给俩位置,就把他们给打发着远远的了。”
“哈哈哈……”
刘五大笑,但没笑几声又开始咳,边咳边笑道:“你不会的,我老五就算是现在就死床上,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俩小子,你依然还会认,还会养着他们、顾着他们。”
张楚:“你这人,还听不出好赖话了是吧?”
“哈哈,咳咳咳……”
刘五又笑:“说起来,这事儿不还赖你?”
张楚莫名其妙:“赖我什么?”
刘五:“当年我黑虎堂的堂主做得好好的,威风八面,心气也高,自从你抢了我的堂主位子,我这心气儿,就再没续上过,后边到了西凉州,那生意做得再大,心里边也始终没有当年那股子刚猛劲儿。”
张楚也“哈哈哈”的笑道:“你可拉倒吧,当年就你心气高?我心气就不高了?当年你要赖在堂主的位子上死活不动弹,最后只能是要么你弄死我,要么我弄死你,哪还有这些年的活头……”
“哈哈哈,咳咳……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刘五咳得面红脖子粗。
张楚赶紧上前又给他顺了顺气儿。
好一会儿,刘五才缓过了这股劲儿,感叹道:“这人吧,没了心气儿,可能就跟刀子退了钢火,刀还是那把刀,但再也经不起什么磕磕碰碰。”
张楚想了想,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是这个道理……其实我最近也觉着,我没以前那么刚了,遇到事儿,还没动手呢就开始想后果,有时候受点气,能忍也就忍了,可能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这些话,换了别人,哪怕是骡子和大刘这些心腹,他也是决计不会说的。
但当着刘五,却是没什么顾忌。
刘五叹气:“你也是没办法,这么多人跟着你讨饭吃,你生一口气,下边可能就得死很多人,你忍一口气,下边可能就能活很多人。”
张楚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刘五又道:“不过楚儿啊,你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儿上,可熄不得火,你现在必须得继续刚着、继续抖着。”
“凡事儿都不能怕……”
“千万不能怕!”
“这贼老天,是看人下菜的。”
“你硬,他就软。”
“你要是软了,就该他给你颜色了……”
“遇到事儿。”
“只管大踏步往前冲。”
“要是冲都不好使。”
“那就挥刀子杀人。”
“杀光站在你面前的所有人。”
“总能平事儿。”
似曾相识的言语。
张楚听着,心头若有所悟,旋即笑道:“这些大道理,你不能光对我说,你自个儿也得信才成。”
“嗯,这样吧,你好好挺着,只要你刘五还活着,等两个侄儿十四岁,我教他们习武,十八岁,能入八品,我就收他们为徒!”
“但如果你没了,我顶多照看他们到十八岁,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笑呵呵的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刘五:“别说情,我张楚什么人你是知道,我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没得改!”
刘五讪讪的笑了笑,把将要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但他暗淡的双眼里,一下就有了光。
他要捱下去!
多难都要捱下去!
俩小王八羔子要是真能拜入张楚门下。
他们老刘家,就真要有大出息了!
第637章 山雨欲来
夜半。
张楚陡然惊醒。
眼前漆黑一片,既无接天军阵,也无敌酋狞笑。
耳畔只闻虫鸣,既无金戈铁马,也无故人呢喃。
这是,失眠了吗?
他愣了愣,重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轻叹了一声,睁眼披衣而起,推门出去。
皓月当空,繁星点缀。
璀璨的星河,横亘天穹,引人遐想。
张楚抚着凭栏,仰望着高空的月亮的。
许久。
他轻轻脱下披在身上的衣袍,放在凭栏上。
就穿着一身月白的里衣,身形轻轻一纵,就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一样飘出阁楼,青云直上。
罡风呼啸。
清寒彻骨。
金光亮起,一把数丈长、细节纤毫毕现的金光大刀透体而出,笼罩着张楚,在阻隔低温的同时,也在他的头顶上形成了一个明亮的锥形体,强行劈开风压。
转眼间离地已有两三千里。
张楚止住了上升之势,收了护体大半的刀罡,只留一个和他人一般高的淡淡金色刀型虚影,笼罩着他的身体,阻挡高空的寒意。
他像是坐在实物上的那盘随意盘膝坐下,俯视着下方的苍茫大地。
嗯,黑洞洞的。
什么都看不到。
一点儿也不好看。
不过高处不胜寒,这倒是真的。
张楚愣愣坐了好半晌,突然笑了笑:你可真无聊。
不见他有任何作势,前一秒还坐得稳稳当当的,下一秒身躯就笔直的向下自由落体。
……
张楚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自家的院子里。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正准备举步往厅堂走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你可真有闲工夫。”
张楚一偏头,才发现梁源长坐在墙头上,提着一壶酒慢悠悠的喝着。
瞧他衣衫整整齐齐的模样,怕是压根就还没睡,一个人儿喝了半宿。
他笑了笑,轻轻一跃而起:“哪有你一个人喝闷酒这么闲。”
话音落下,他已经坐到了梁源长对面:“怎么连下酒菜都不弄两个?”
梁源长瞥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张楚也用不着他打理,一偏头,就见梁源长的院里儿摆着一把摇椅,摇椅旁全是酒,就伸手随手摄来一壶,仰头饮了一口。
酒是好酒。
入口柔,入喉顺,入腹才似火烧。
层次很分明。
很符合梁源长的审美。
张楚却有些喝不惯。
他就喜欢那种入口就烈得像刀子割,如喉也烈得像刀子割,入腹还烈得像刀子割的劣酒。
反正喝醉和伤身这种困扰,早就遥远的像上辈子了。
张楚随手将手里的酒壶抛给梁源长,跳下墙头,径直往后院去了。
没过多久,穿好衣衫的张楚,就提着两坛烧刀子出来了。
他跳上墙头,将一坛烧刀子摆到梁源长身前。
梁源长看也没看一眼,更别说碰。
张楚不管他,接开泥封端起来就灌。
“呼……还是这个带劲儿。”
他吐着酒气说道。
梁源长依然不说话。
张楚放下酒坛,轻轻说道:“什么事非要一个喝闷酒,聊聊呗。”
梁源长仿若未闻,自顾自的喝酒。
好半晌。
张楚才忽然听到他问道:“你师父,到死都还在遗憾没能立地飞天吧?”
张楚陡然醒悟。
他喝了一口酒,轻声问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梁源长淡淡的说道:“那就先听听假话。”
张楚:“肯定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毕竟卡在四品十几年不得其门,只能眼睁睁的苦练了几十年的武功一点点消退,搁谁都不可能痛快。”
梁源长饮了一口酒,耷拉着眼皮问道:“真话呢?”
张楚:“更遗憾你和师姐吧……”
梁源长“嘁”了一声,生硬的转移话题道:“那颗龙元,你还没考虑好吗?”
张楚轻蔑的“呵”了一声。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心里边指不定怎么后悔呢吧?
梁家的家事,张楚知道得不少,但他不方便评论谁对谁错,自然也无从劝解。
当年,梁重霄不愿让一身的江湖恩怨延续到子女身上。
将尚且年少的梁源长送到西凉州寄人篱下,受尽人情冷暖。
将和梁源缘嫁给燕北州一个郡尉的儿子彻底断了和江湖的干系。
并且下了死命,不许他们兄妹再踏足玄北州一步。
梁源长是个犟种,真就是二十多年都没踏足玄北州一步!
连小老头的身后事,他都没出面收拾……
直到张楚这个师弟,在玄北州冒出头后,他才第一次踏足了玄北州。
这些年和张楚偶尔提起小老头时,梁源长不是“老家伙”,就是“你师父”。
至今都不肯唤小老头一声爹。
但要说梁源长真不认梁重霄。
张楚是决计不肯信的。
梁源长如果连梁重霄都不肯认。
怎么可能认他张楚这个师弟?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
见张楚不答。
梁源长又道:“这事儿你可得早做决定,然后专心提升境界,玄北州地处北方边关,远离九州腹地,有些消息你只怕还不知道,天地界限大开,南方已经开始乱起了,我估摸着北方,也安稳不了多长时间了。”
张楚饮了一口酒,问道:“南方怎么乱的?”
梁源长饮了一口酒,悠然的说道:“南善州以南,是一片大雁都会迷路的雨林,里边零零散散的分部着越人,他们也和北蛮人一样,是部落的形式生存在雨林里。”
“不过越人比北蛮人更加愚昧,他们连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都没有。”
“大离人他们杀。”
“自己人他们杀。”
“越人部落的头领,他们称之为巫师。”
“两个月前,有一个修炼邪门功法的越人大巫师,为求突破,冲入南善州屠了一座府城。”
“朝廷出动了五位飞天宗师,进入森林追杀那名越人大巫师,引来众多越人大巫师围攻,一场大战,最终五位大离飞天虽然斩杀了那名越人大巫师,可自身也折了一个人在森林里。”
张楚敲了敲酒坛子,若有所思的道:“北蛮人虽然野蛮不开化,但他们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只要北蛮人的飞天不想北蛮万国灭种,就不会轻易挑起飞天大战。”
“暂时内来说,燕西北内部的飞天,好像也还比较稳定……”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梁源长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
张楚心头一沉,一字一顿道:“镇北王!”
梁源长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镇北王在燕西北名声很大,在东边的名声,更大!”
“东胜州江湖上,已经有预测镇北王很有可能会成为此次天地界限大开最后的大赢家的流言。”
“现在大离明面儿上,只有三位一品大宗师。”
“朝廷太师、司徒极,镇北王、霍青。”
“江湖,隐帝,武九御。”
“司徒极和影帝,都是二十年前就已经踏足一品的人物。”
“已经有十几年不成现身,很多人都在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
“而镇北王,是十几年来,唯一在人前现身过的一品大宗师。”
这些人,哪怕是对现在的张楚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
但他再也不会被这些的名头震慑到。
他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大离绝对不只这几位一品大宗师。”
“江湖暂且不说。”
“但朝廷,绝对不只你说的太师,司徒极一人。”
“否则,朝廷绝对不敢这么限制霍青。”
朝廷和霍青之间的博弈。
张楚是亲身参与过的,深有体会。
梁源长想了想,点头道:“我赞同你的说法,但棋走到镇北王这一步,无论朝廷有几位一品大宗师,他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以他的力量,翻个身,都能把玄北州搅得天翻地覆!”
“而你和你的北平盟……仅次于州府之后!”
言罢,他提起酒壶饮酒。
这件事是有暂时的解决办法的。
他没说。
因为他知道,张楚绝对不会那么做。
那就是……投靠镇北王。
甚至都不需要投靠。
只需要表达一点点亲近的态度。
张楚和北平盟就能继续在玄北州这一亩三分地内,继续有滋有味的过活。
至于以后。
无论是镇北王和朝廷谁胜谁负,都不会过于苛责一名有两位飞天宗师坐镇的江湖势力。
要知道,普天之下并非大离一个国度。
以飞天之尊,到了那儿都必会被奉为上宾!
“龙元的事,容我再考虑一天。”
张楚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先把大局的问题压后。
因为这件事压根不是一时半会掰扯得清楚的。
做人难就难在这里。
弱小的时候,日子过得紧巴不说,谁没人看得起你,谁都能踩你一脚。
等你好不容易有点力量了,冒出头了,就开始有人算计你。
等到千难万难才强大到别人不敢算计之后,就开始被卷入一些毫无意义的战争。
天地界限大开,飞升成仙,长生不死。
听起来是好诱人哦?
但事实上,绝大部分飞天宗师心头有很有逼数儿,都知道这事儿其实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可飞天宗师们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必然会被卷入这一场劫难之内。
“还是说说大师兄你吧,咱师兄弟来的关系,基本上已经明了,你也就别想着再回无生宫,你现在就算是回去,洪无忌也只能将你供起来当个吉祥物!”
“以后就安心留在咱天行盟吧,我做盟主,你做副盟主。”
“你要不嫌麻烦,你做盟主,我也副盟主也成。”
“只要你高兴,我都可以。”
张楚笑呵呵的说道。
梁源长冷笑着看了张楚一眼:“当年你请我来太平关的时候,就算计好了吧?”
张楚竖起三根手指:“天地良心,我张楚就是算计谁也不能算计你啊,你是谁啊?我大师兄啊,亲哥啊!”
梁源长:“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