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老天爷派来
一份梅菜扣肉,一叠蒜苗炒蚕豆,一碗小菜豆腐汤。
骡子端着粟米饭,只觉得无处下筷。
坐在他对面的张楚,却吃得很从容。
“吃不惯就放下吧,没必要勉强。”
张楚夹起一筷梅菜拌在粟米饭里,头也不抬的说道。
骡子讪讪的将饭碗搁到矮几上:“瞧您说的,您都吃得惯,我有什么吃不惯的……楚爷,咱还没到哪儿份儿上,您何必这样苛待自己呢?”
他在张楚面前,从不隐藏心迹。
是怎样,就是怎样。
这是他的特权,也是他的聪明之处。
张楚笑了笑:“这算什么苛待啊?这些可都是你二嫂亲手做的,哪家儿酒楼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骡子想点头,但看了看面前寒酸的菜肴,又觉得心酸:那您也不能天天就吃这个啊……
“你刚说,朝廷也有南下的意思?”
张楚边吃边说道。
他吃得很慢,很用心的在享受“吃饭”这件事带来的简单快乐。
嗯,反正对于他来说,吃什么都行,吃什么都吃不饱……
“姬将军给我们的密报上,是这样说的。”
骡子正色道:“详情我已经派人前往凤台郡核实,最迟后日清晨,就能确认。”
“姬拔……”
张楚微微凝眉,问道:“那家伙送来的密报上,还有没有写其他东西?”
骡子摇头:“就说了一句他会伺机配合我们,怎么配合,在哪儿配合,都没说,他身处沙人大营之中,我们的人又没办法混进去接触他。”
张楚思索着伸出手,将骡子面前那碗粟米饭端起来,将没动过的半碗饭分到自己碗里:“你还是得想个办法接触他,问一问他的计划……”
骡子点头:“我会尽力安排……楚爷,您还不准备出关吗?”
此间,是张楚的闭关之所。
自三月初,他与太平关的夜色之中,忆起盛世二十四字真言之后,他便开始断断续续的闭关。
期间他签发了数份公文,下达至北平盟玄北堂各分舵香堂,令他们参照执行,“勤俭节约、同舟共济”只是其中之一。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二十四真言乃是可以作为治世纲领的金玉良言,用其作为一品境的大道之基,绝对是绰绰有余。
这一点,张楚深信不疑。
但怎奈何玄北州历经磨难,已如百岁老人行将就木之躯,经不起任何虎狼之药,张楚纵有治世的金玉良言在手,也只能徐徐图之。
当然,从“大乱之后必有大治”的角度出发,眼下的玄北州,却又是最适合张楚践行他这一脑子跨时代的二十四字真言的地域。
两月光阴转瞬即逝。
张楚下发到玄北堂各分舵香堂的数份公文,均已初见成效。
连带着他自身的境界,也再往上迈出了两个台阶,一品二境,已然可以展望……
这种速度,即便是重领悟轻苦修的飞天境内,也实属惊世骇俗。
然而张楚自身却处之泰然,一派理所当然的架势……若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不能成功,他张楚也修不到一品!
……
早先便说过,飞天意并非越宏大越好,而是必须得符合自身实际。
就比如,如果有那位心比天高的旷世武道奇才敢在立地飞天之时,玩上一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喊“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把戏,那么他必然……死定了,没救了,等死吧!
这么宏大的飞天意,没有举世无敌的实力,谁立谁死!
连飞天意都这般严谨,一品大宗师悟道,自然是慎之又慎。
正常情况下,越是志存高远的宏大“道”,越是难以落地。
这就好比高考写作文一样。
给高三学子们一个“如何打赢中米贸易战”的命题,他们能驾驭吗?
只怕九成九的高三学子,都会战战兢兢的选择自己认知中的一个点来破题,力图以点破面……
一品大宗师的道,也是如此。
若不是这世间月大多数的飞天意都先天不足,没有提升为大道的潜力。
若非这世间,有太多的争端,需要强大的武力傍身。
飞天宗师们肯定都会追求最简单的飞天意,以期早日领悟更高境界……最好是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二等于三这类简单又有迹可循的飞天意。
而张楚的“太平盛世”之道,实在是太宏大了……
历代帝王君主,集当世所有文武人杰之力,尚难交出一份能在历史的长河中脱颖而出的答卷。
就凭他张楚一人,以及他手下这些大猫小猫,想要解开如此宏大的命题,单是寻找破题的点,都不知道得花费多少年的功夫。
而一品大宗师修行,必须要先铸造自身的道基,而后一步步去践行,才能稳步提升自身道行的,攀升更高境界。
某种程度上,一品大宗师修行很有点做工程那味儿。
甲方是老天爷。
乙方是一品大宗师。
甲方给项目。乙方出图纸。
甲方按照乙方的工程进度打进度款。
乙方拿着甲方的进度款,扩大生产规模,壮大自身的规模……
当然,甲方给了项目之后,乙方也可以不出图纸,瞎几把干……可能不能拿到工程款,会不会做成豆腐渣工程,这就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了。
太平盛世的图纸……谁能出?
就算是把持大离朝政两百年的祖龙赢易,只怕都不敢说自己能出一份尽善尽美的图纸。
而在人生大事上追求完美、追求宁缺毋滥的态度,却是人类的天性。
是以,大多数新晋一品的大宗师,都会在铸就道基这一阶段,停留上很长一段时间。
道越宏大,停留的时间越长。
比如赵明阳的“无为”之道,现在都还处于摸索的阶段……
但偏生。
张楚有一脑子来自于另外一个遥远时空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已经有一个伟大的政党,从七十载的执政经验中,提炼出了那宝贵的治世二十四字真言!
并且张楚对这二十四字真言,深信不疑!
但偏生。
玄北州的百姓们,都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戴着张楚,拥戴着张楚,愿意遵循他所划下的道路前行。
庞大的万民意,源源不断的转化成国运之力,加持到张楚的身上,推动着他修行以火箭离地的速度,直上青冥。
根据购物真理:贵的东西除了贵,其他的什么都好,便宜的东西,除了便宜,其他的什么都不好。
一品大宗师的道,和实力之间的关系,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宏大的道除了难悟了点,其他什么都好,简单的道,除了好悟了点,其他什么都不好……
众所周知,一品三境,又被称之为登仙三步……
……
“朝廷的动向,没什么核实的必要了。”
张楚心平气和的咀嚼着粟米饭,淡淡的说:“算日子,赢易和姬启也该对我们动手了。”
骡子惊愕的看着他:“您去过南边儿?”
张楚微微摇头:“没有。”
骡子:“那您怎么知道朝廷和西域联军要……”
张楚夹起夹起一粒蚕豆送进嘴里,轻声道:“地里的麦子,要熟了……”
骡子愣了愣,恍然大悟。
各郡的小麦,都是开春后种下的春小麦,七月中下旬就可以进行收割。
眼下已经是五月底,离七月中下旬,已只有月余时间,而数十万大军调动,怎么着也要大半月的时间。
后勤是安**最大的短板,一旦补上这一块短板,六十万安**很快就能转化为攻城拔寨的钢铁雄狮。
“盟主,赐虎符吧,属下这就去调集屯田军,奔赴前线!”
骡子豁然而起,捏手一揖到底。
张楚伸手虚按了按,“不用着急,我们还有时间,眼下地里的庄稼要紧!”
骡子毛骨悚然:“楚爷,您还不着急?朝廷和西域联军加起来,可是有一百五十万人马啊!”
“怎么?”
张楚轻轻的笑了笑,“你以为,打仗就是你拉出你的人马,我拉出我的人马,大家伙儿找个开阔点的地方,摆开阵势打上一场这么简单?”
骡子看着他:难道不是?
张楚笑着摇了摇头:“战争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露出苗头,我们还有时间布置。”
还有东西,骡子自己没能看出来。
张楚也没有与骡子说。
冀西州血战……只怕把赢易和姬启都打醒了!
人接受自己已经变得很强大,乃至于天下无敌,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绝对不是某天一个人打赢了当前的天下第一,他就能以天下第一的心态去做人做事。
比如张楚,明明他已经跻身天底下至强的一品大宗师之列,天下之大,比他强者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但就因为这个过程太短。
他常常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强得可怕这个事实。
而一个已经习惯了无敌于天下的人,要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无敌,同样需要一个过程……甚至于一次惨痛的失败!
纵观赢易与姬启这一盘穿越了两百年时光的对弈,气魄大则大矣。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便能很明显的看出到这二位棋路中弥漫的那股子“视天下英雄于无物”的狂气!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手。
挖孔了心思,只为再续两百年前那一场未能完成的决战。
至于其他人。
无论是武九御,还是霍青、李钰山之流,在他们眼里都只是棋子!
何为棋子?
棋手只担忧自己落错子,从不会担心自己手下的棋子,会反咬自己一口!
如今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的续上两百年前那一场决战了。
才发现,对手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更加强大!
冀西州血战,从过程来看,似乎是姬启胜了,赢易败了。
但从结果来看……哪有什么赢家。
朝廷在冀西州折损兵将二十多万,还丢了冀西州以及南下的交通要道,还令姬启盘活了这盘困棋,此消彼长,固然是失败中的失败。
而西域联军虽然得了冀西州和南下的交通要道,但也同样在冀西州折了二三十万兵将,还丢了大后方的一个燕北州,断了东进的道路不说,还折了燕北州内的二十万大军……等于是拿五十万兵将,打了一个一比一置换,这算哪门子的胜利?
比败在自己重视的对手手下,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
恐怕是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便宜却让那个他们压根就没正眼看过的小老弟北平盟,不做声不作气儿的捡走了!
这种失败,已经足以令两位王者从无敌的虚幻随心所欲感中,挣脱出来……
不怕敌人狂妄。
就怕敌人心平气和。
北平盟接下来要面对的,只怕就是真刀真枪的硬仗了。
但张楚不紧张。
三足鼎立局势的精髓,不在于以一挑二,而在于分化联合。
只要朝廷和西域联军,还有矛盾。
北平盟就还有机会!
赢易和姬启……有和解的可能吗?
……
“您还看过兵书?”
骡子惊异的看着自家大哥。
他现在也有和李正一样的疑问了:为什么大家都是从梧桐里那个鬼地方出来的,您却总是什么都懂?
张楚笑笑:“你不知道的事情,就多了……好了,这事儿我心头有数了,你代我去找一趟猛子,督促一下军备,六月之前,务必将各郡的军备缺口,尽数补齐。”
骡子点头,揖手道:“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张楚忽然喊住了他:“骡子。”
骡子转过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楚边想边说道:“明日我要出去一趟,若是……回不来,往后盟内和关里一切事务,就由你做主了,我大师兄和我那几位兄长都会罩着你,到时候,你要还想博一个封妻荫子,领着弟兄们归顺朝廷,要觉得没意思,将安**交给朝廷,解散了北平盟,回锦天府去当个富家翁,我家里的人,也劳烦你多搭把手,她们有李正、我大师兄和我几位兄长照料,无论谁得了天下,应该都不会为难他们,就是家里没个男人,李正又不是个会做人的,要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你帮他们出头。”
骡子一听,泪都要出来了:“楚爷,咱们不去了行么?咱现在家大业大的,犯不着与他一个丧家之犬过不去,老天爷自然会收了他……”
有些事,张楚虽然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过。
但他们个个都清楚,大哥心头从未放下。
张楚笑了笑,轻声道:“我们这群人,半生的颠簸和苦难皆由他一人而起,我这个做大哥的,总得代大家去问他讨个公道。”
“可能,我就是老天爷派来收他的……”
第828章 一笔勾销(求订阅)
“……我去玩…上学啦!”
清晨,李锦天背着书袋欢快的从张府大门内冲出来。
李幼娘紧跟着冲出来,站在大门前冲他的背影凶神恶煞的高喊道:“下了学就会来,敢在外边野,打断你的腿!”
“知道啦!”
李锦天头也不回的挥手道。
李幼娘横眉竖眼的目送他远去,末了恶狠狠的看向大门一侧的铁面人,那眼神似乎在说: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铁面人目视前方,巍然不动:我是一颗蘑菇,我是一颗蘑菇……
就在李幼娘准备转身回府的时候,正逢知秋整理发饰从府里出来,好奇的问道:“大姐,这么早上哪儿去?”
知秋轻笑道:“我和练青布行的老板说好了,今儿去给石头挑选大婚的衣裳料子。”
“给石头挑衣裳料子吗?”
李幼娘想了想,快步往府里行去:“大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瞧瞧。”
知秋:“那你快点……”
李幼娘点着头,迅速消失在大门后。
知秋站在台阶上等她,笑着与早起街坊四邻打招呼,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扭头望向街头张府围墙的拐角处。
狭巷里的张楚,提前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知秋的目光。
他静立了片刻,蓦地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窄巷的另一头走去。
……
热血浇灌过的土地,似乎格外的肥沃。
连野草蔓藤,都长得比别处更茂盛。
张楚提着两埕酒,沿着依稀可见的土路一步步向前。
每一步落下。
四周的野草和蔓藤都无声无息的化作齑粉。
黄土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石地板。
不多时,一大片凄凉的坟丘出现在张楚的视线中。
这一片坟丘,呈锥形阵向两侧延伸,立在最前放的坟丘,比后方的坟丘要更高大一些,墓碑上刻着:镇北军少帅霍鸿烨之墓。
张楚走到霍鸿烨的墓碑前站定。
坟丘中的野草蔓藤迅速化作齑粉,所有的坟丘四周,都升起一层石壳,将泥土垒成的坟丘包裹起来。
张楚沉默了半晌,抬手拍开两埕酒,一坛洒在霍鸿烨的墓前,一抬喂到唇边,一口饮尽!
“我无权代那些死去的人原谅你!”
他说道:“但今天过后,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言罢,他转过身,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着西南方掠去。
……
千山过境。
转眼间,冀西州西域联军大营,已出现在张楚的眼前。
驻扎着二三十万的大营,兵戈之气冲霄,好似一头荒古凶兽,匍匐于苍凉大地之上,仰头长啸。
张楚落于大营之上,冷厉的兵戈之气好似狂风过境,掀起他满头银白色的长发乱舞。
张楚面不改色,只当是吹了吹凉风。
然而他腰间悬挂的晨曦刀不受这个委屈,“哐当”、“哐当”的跳跃了两下,陡然“铿”的一声弹出鞘。
霎时间,云霄之上似乎有一声威猛的虎啸声响起。
下方大营中的所有西域士卒,都只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就像是只身立于旷野之上却被狼群包围……
张楚没管晨曦刀,耷拉着眼皮泰然处之。
没过多久,一道须发花白的黑袍人影踏空而起。
张楚看向来人……半载未见,他又老了许多。
来人也看向张楚,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你来早了……”
霍青徐徐说道。
张楚面无表情:“不早!”
霍青看了看他,低声道:“能不能再容我两年,等我搬倒大离,这条残命……双手奉上!”
张楚忍不住笑了,“你是真把人命当成买卖在做啊!”
霍青不答,径直说道:“有兴趣听一听,我为什么要反出大离?”
张楚不笑了:“没兴趣。”
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比如霍青,戎马半生,忠心耿耿,到头儿来,儿子,儿子被朝廷逼死了,孙子,孙子被朝廷抓到京城为质。
这谁能想得通?
搁谁谁都会造反!
但这和我张楚有什么关系?
你有的苦衷。
我也有我的……血仇!
“没得商量?”
霍青皱起了眉头,浑浊的眼眸深处已隐隐有怒意在涌动。
他不惧张楚。
张楚是一品大宗师。
他也是一品大宗师。
他踏足一品的时间,还早张楚六年!
他有什么理由怵张楚?
他肯好言好语的与张楚商量。
只是不想平白的冒险。
他的目标不是张楚!
当初霍鸿烨死在太平关外,他未对张楚出手,也是因为这一点……当然,那个时候他忌惮的,是武九御。
他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只要能报仇,他什么都不在乎!
张楚一伸手,晨曦刀乖乖的落入他掌中:“我与你,本来就没得商量!”
霍青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意,爆喝道:“竖子狂妄!”
他虽不是举世无敌。
但当世够资格被他视为对手的,寥寥无几!
他能压着火好言好语的与张楚商量,已经是给足他张楚脸面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
张楚冷笑:“这就……狂妄了?”
话说到一半,他的人影已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雪亮的刀光,划破长空。
霍青见状,一拳轰出,山岳般磅礴的黑色拳头喷涌而出,迎向刀光。
“轰!”
黑色拳劲炸裂,化作暗金色的光浪,铺天盖地的朝着四下拍开,雪亮的刀光,犹去势不绝的斩向霍青。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只听到霍青又惊又怒的咆哮上,在高空中炸响:“枪来!”
亮金色的光芒,自下方西域大营之中冲天而起。
“嘭。”
巨大的枪影一闪而逝,雪亮刀光顿时四分五裂。
黑黝黝的遁光,与雪亮刀光之后电射而至。
“铛铛铛……”
急促而密集的兵戈交击声响彻天地,仿佛有同数百个铁匠一起开工。
两道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黑色遁光,在高空之上相互缠绕,上下纷飞。
可怖的气劲如同海啸拍击在海岛上迸发出的滔天银白色浪花那般遮天蔽日,将高空中本就稀薄的云层,尽数撕成粉碎。
偶有一道落在大地上,不是山崩,就是地裂!
西域大营之中的二十多万沙人士卒,都被这末日般的景象给吓破了胆,争先恐后的冲出大营。
可出了大营,又能去哪儿呢?
第829章 杀人者(求订阅)
晨曦刀狂舞,刀气纵横三十里。
澎湃的刀势,宛如银河落九天,倾泻而下。
逾急!
越狂!
舒进生平郁结气!
盘龙枪疾抖,枪芒灿若星罗棋布,却又乱中有序、坚若磐石。
好似平原之上分洪的万千铁桩,任你长河翻覆,却也逃不过被这万千铁桩分化、绞灭的下场。
尽展老而弥坚意!
乍一交手,张楚便试探出了,霍青的真元,远不及他雄浑!
当即打定主意,不计消耗加大真元输出,以绝对的真元优势,冲垮霍青的枪势,速战速决,免生变故。
然而数百招已过。
张楚一身真元,都已耗去半数。
霍青看似摇摇欲坠的长枪铁围,依然还是摇摇欲坠。
始终冲不垮!
张楚一怒之下,强行逆转真元,咆哮道:“给我破!”
一口鲜血喷出,晨曦刀挥洒出黑幽幽刀气,瞬间变成了青中带点灰的黯淡刀光。
他一身黑幽幽的真元,乃是五行真元合一的混元真元,至刚、至阳、至强,攻伐无双!
而逆运混元真元,则至阴、至柔、至邪,可破万法!
面对这一道青蒙蒙的黯淡刀光,霍青心头陡然警铃大作,想也不想的奋起余力一枪捅出。
他没喊出这一枪的名头。
但是这一枪刺出的瞬间,天地呜咽,千里缟素!
决绝之极!
刚烈之极!
此枪一出!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此乃,弑帝一枪!
“嘭……”
刀枪相交。
一点强烈得刺目的强烈黑光大亮。
山河变色!
世界仿佛被人按下了静止键!
不知道是过了一息,两息,还是三息。
可怖的爆炸突然在张楚与霍青之中炸开。
无处释放的能量,化作一道接天连地的光柱。
一头直冲斗牛。
一头直下九幽……
“噗。”
张楚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躯就像是被一辆重卡迎面撞中,无力的倒飞了出去。
旧力耗尽,新力未生之际。
一只暗金色的拳头,陡然从大地之上冲天而起。
与这枚好似山岳般磅礴的拳头相比,还在倒飞的张楚,就如同一只蚂蚁那般渺小。
张楚扭头,目光平淡的望向这枚拳头的来处。
就在他手中的晨曦刀再次亮起黑色的刀光时,一只火红的拳头,从另一侧的冲出,半路拦下了这一枚拳头。
“嘭。”
两道都未全力以赴的拳劲,同归于尽。
“观棋不语真君子,姬前辈若是手痒,余可陪姬前辈热热身!”
武九御铿锵有力的声音,适时响起。
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冷冷的“哼”字儿。
张楚稳住身形,目光环伺四周。
就见东边有一道金红色的庆云。
北边有一片暗金色的湖泊。
东北方,赵明阳手持书卷长身而立。
南方司徒极隐藏在一片璀璨的青光之中……
很好!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他抓起衣袖,胡乱摸了摸嘴角的血迹,手中晨曦刀一震,指着西方那一片暗金色的湖泊,怒喝道:“姬启,你横插一手,是要与我开战吗?”
“小朋友,好大的口气!”
姬启淡淡的笑声,从西方传来。
“好大的口气?”
张楚狞笑道:“你信不信,你若敢再动一个手指头,我现在就投了大离?”
“张盟主若肯入朝。”
赢易幸灾乐祸的笑声,从东方传来:“朝廷愿以王爵之位待之!”
端坐在一座小山包上的姬启闭上嘴,不敢再言语了。
谁都知道,赢易这是在拱火……
反生无论张楚和霍青谁胜谁负,死的都不是他的人。
霍青的作用,只在于引他回九州。
现在他已经回来了。
活着的霍青,对赢易而言,已经没用了。
张楚大笑,笑中有泪,狂态毕露:“今日乃是我与霍青的私人恩怨,我与他,今日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无论是谁,胆敢插手,皆是我张楚一生之敌,我定当倾尽毕生之力,与之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这一回,便是赢易,也收敛了笑容。
任何威胁,都得分人。
以张楚今时今日的实力和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普天之下,没有一人敢轻视。
至于张楚做不做得到……
那边吐血不止的霍青,已经是最好的例子!
……
张楚再一次提着刀,朝霍青扑过了去。
霍青一手到提着盘龙枪,一手捂着胸膛,抬起头来看张楚,花白的胡须,已经鲜血染红,但他浑浊的双眼之中,却没有半分惧色。
张楚双目血红的狂笑着,笑得自己头皮发麻,一身的鸡皮疙瘩:“方才那一招,是不是留给赢易的?”
唯有帝薨,才会天地呜咽,万里缟素。
霍青面无表情的点头。
张楚挥刀,一刀斩向霍青。
霍青举枪相抗。
“嘭。”
霍青连人带枪,狠狠的砸进了大地之中。
他已然没有余力了。
方才张楚那一阵劈头盖脸的乱砍,其实已经耗去了他七成真元。
剩下的那三成,已然尽数在最后那一枪里……
非是他弱。
而是张楚太强了!
连张楚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强!
他所修的《五方五帝归元功》,绝对是天底下最难修的功法之一。
但修成之后,真元的强度,也绝对是天底下最强的真元之一。
不谦虚点,把两个“之一”都去掉也是可以的!
五大神兽本源。
寻常飞天宗师寻其一已不易,更何况五大神兽本源齐聚!
而他如今所修的“太平盛世”之道,也可以说得是人世间最宏大的道之一。
换个飞天宗师,即便也有济世之心,走上此道,也只能于弱水三千之中,取其一瓢。
而张楚以二十四字真言破题,立下的道基何等的宏伟、壮丽!
至强的真元,加至强的道。
这就好比最尖端的硬件,配上最尖端的系统……计算力的增加,何止一加一这么简单!
张楚追着霍青,落入地面上。
晨曦刀疯狂的劈砍。
霍青奋起余力挥枪,拼命的格挡。
山岳,被击穿。
大地,被二人耕出了一道长达数里的豁口。
“铿……”
金属的断裂声,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霍青双手横持的盘龙枪,已经断为两截。
晨曦刀穿过断口处,劈进了霍青的脖颈。
殷红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溢。
霍青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张楚。
双手颤抖着。
盘龙枪落地。
他死死的攥住张楚的衣领。
浑浊的眼眸中,光芒正在飞速流逝。
张楚看着他。
喘着粗气。
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霍青终于松开了攥着他衣领的手,慢慢的垂下了头颅。
凄凉的寒风,掀起他蓬乱的花白头发,像八月间河边的柳絮一样轻轻飘舞……
张楚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
他深呼吸。
深呼吸。
仰起头,声嘶力竭的仰天咆哮道:“杀霍青者,锦天府张楚是也!”
第830章 凤凰双命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飞入冀西州境内的梁源长和李正,同时止住脚步,仰望天空。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绵延数千里。
一品大宗师陨落,天地同悲。
每一位一品大宗师,都曾是这片天地的宠儿……
……
浓密的雨幕,遮蔽了人的视线。
霍青的尸身无声无息的倒地,张楚抽回晨曦刀,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用刀身支撑着身躯保持站立。
海量的五行元气,从雨水中,从山林里,从大地下,从霍青的尸身中析出,汇聚成浩瀚的元气长河,注入他的体内!
而张楚头顶上本就磅礴的国运之力,也如烈火烹油一般,刹那间再往上窜起数百丈,几乎已可与赢易身后那一片好似华盖般染红半片天空的金红色的庆云一较高下!
这是张楚最虚弱之时。
也是他最强大之时。
倾盆大雨,覆压天地。
唯余数道一品大宗师的气息,在雨幕之中时隐时现。
张楚知道,来的人,一个都没走……
诸位一品大宗师之间的气氛,的确有些尴尬。
赢易和姬启自然是都想动手,趁着张楚虚弱之时,出手将其除去。
这个当初他们谁都没瞧得上眼的竖子,真要成气候儿了啊!
可惜,现场并非只有他二人在。
武九御与赵明阳也在。
更关键的是,赢易与姬启都不相信对手。
赢易必须得考虑,万一自己出手,姬启却和张楚联手的潜在风险。
从张楚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不太可能与异族联手,但保不齐就会与姬启达成共识,先联手推到他大离,再决胜负呢?
而姬启也在担忧,万一自己出手,赢易却横插一杠子,促使北平盟与朝廷联手,先将他打出局再说。
相比他领着百万沙人踏足九州,北平盟和朝廷之间,可没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这并不是他们多疑,杞人忧天。
而只是一名合格的统治者,应该有的政治嗅觉。
事实也是如此。
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方出手,另一方拦截,张楚都必会联手拦截的那一方,先灭掉出手的那一方。
无关大局和身份。
被人打了,要是连屁都不放一个,那还算什么老爷们!
睚眦必报也是讲资格的。
以前张楚没这个资格。
像霍青。
他就忍了这么多年……
但现在,他已经有了!
惊心动魄的对峙之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张楚消耗的真元,也在一成一成的恢复。
正经的飞天宗师,别说是一品,就是三品,耗尽周身真元之后,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很难恢复到巅峰状态。
因为天地间绝大多数地域,五行元气都是均匀的分部的,一定范围内的某种天地元气数量,是有限的,抽干了某一片地域内的某种天地元气之后,它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到原有的浓度。
张楚不用。
他五行元气都可以吸收……
所以,他的真元恢复速度,是其他飞天宗师的……很多倍!
当然,眼下他能恢复得这么快。
也和他本身真元就没有耗尽有关。
他先前那副无力的模样,不过是在钓鱼,看赢易和姬启谁先忍不住动手……反正,他就算是表现出游刃有余的姿态,赢易和姬启也不会信,反倒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接近极限了,还不如直接露出一副贼去楼空的模样,让赢易和姬启吃不准他现在的状态。
在体内的真元恢复到五成之时,张楚终于开口了:“二位,看够了吗?”
纵是在漫山遍野的雨声之中,他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看倒是看够了……孤倒是想亲自掂量掂量张盟主的斤两!”
姬启苍老的轻笑声透过雨幕,传入张楚的耳中。
他最终还是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了。
因为他麾下尽是沙人,先天便与嫉异族如仇的张楚,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性。
张楚冷冷的笑了笑,偏过头望向东方天际:“太祖陛下,你也想出手掂量掂量草民的斤两吗?”
他知道,姬启这话是说给赢易听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姬启心头也插上一刀:跟我动手,你不怕便宜了赢易吗?
“朕自然也想瞧一瞧你这位气运之子的成色,不过既然这条丧家之犬愿为朕之马前卒,朕自然恩准!”
刨去毫无意义的嘴仗,他的态度很鲜明了:姬启你大着胆子上,我保证不插手。
张楚紧了紧手中的晨曦刀,扭头望向姬启:“哦?末帝陛下,你怎么看?”
末帝,是亡国之君的意思。
是侮辱,不是尊称!
意思就是:傻逼,他的话你也信?
姬启还未开口,武九御已经先一步开口道:“我说,你们当着我的面欺我二弟……是拿我当死人吗?”
赢易状似无奈的轻笑声传来:“小九儿,我们三人之事,你怕是不好插手……”
此一时,彼一时。
先前张楚与霍青乃是私人恩怨。
赢易与姬启动手,武九御出手相阻,这无可厚非。
但现在,乃是他们逐鹿九州三人组之间的恩怨。
武九御乃是九州武林大联盟的发起人,太上长老。
他若强行插手……就等同于九州武林大联盟,也要举旗造反!
武九御冷笑了一声,还待说话,张楚已经先一步开口道:“大姐,此事你看着便好……末帝陛下,划下道儿来了吧,我都接着!”
他笃信姬启不会如此不智。
赢易方才表现得……太急了点。
三足鼎立,可真是太好玩儿了!!
果不其然,姬启沉默片刻后,还是说道:“没意思……张家小儿,你我还是战场上见高低吧!”
他姬家的王朝,终究是赢易覆灭的。
他的死敌,终究也只有赢易一个。
张楚持刀揖手:“送末帝陛下!”
万钧重的金行元气,徐徐抽离。
张楚直起腰身来,望向东方天际,似笑非笑的轻声道:“祖龙陛下,还不走吗?”
“走?”
一只山河倾覆般磅礴的拳头,从天而降:“你拿那条丧家之犬,与朕相提并论?”
看来,姬启是真的走了。
张楚人刀合一,卷起刀气风暴撕碎了这一道拳劲,身形穿过拳劲冲天而起。
“祖龙陛下倒是雄才伟略,可……你他妈倒是别拿人命做局啊!”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恩准你们活,你们才能活,朕若不允,都得死!”
赢易一句一顿的有力声音,伴随仿佛背景音乐一般的龙吟之声,仿佛战鼓一般在天地之间炸响。
刹那间,千万道仿佛要间空间都斩破的金红色剑气,笼罩天地。
这是张楚第一次见赢易出剑。
给他的感觉,没有丝毫剑道的轻灵感,每一剑都极沉,沉得拼尽全力、沉得咬牙切齿,像是一个一剑下去,便要将山岳,从中分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叉开两条大腿站稳身躯,鼓动周身真元一刀斩出。
晨曦刀落下,澎湃的刀气好似山洪爆发一般疯狂迸发而出。
“轰……”
狂暴的气劲在半空之中炸开,天地仿佛都在震颤!
四泄的能量,好似暴风过境,强行上高空中的雨云排开,地面上大片大片的山林被夷为平地……
乍一交手,强度便已超出方才张楚与霍青交手时的最强招对拼!
……
张楚被震飞数里,衣袍已经破烂成百家衣,精壮的上身血痕纵横,密密麻麻的不下五六十道。
“tui~”
张楚稳住身形,一歪嘴吐出一口带口中的鲜血,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飞身前来的赢易。
只一合,他便知道赢易,绝对不是霍青可以比拟的!
这老不死的,境界只怕无限接近一品三境了!
人间没有一品三境。
一品二境,便已经是极限。
再想往上攀升,就只能飞升上界……
也是这一合,张楚知道了,眼下自己绝对不是赢易百合之敌!
但赢易想要杀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而立之年便有此实力……”
雨幕排开,一身儒雅青袍,身量魁梧的中年人影,一步步出现在张楚的视界中:“你确比朕当年,还要出色!”
这是张楚第一次见到赢易本人。
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
也比想象中的更有雄俊。
不愧是马背上得天下的祖皇帝!
张楚活动了一下身子,冷笑道:“所以,你现在便要杀了我,以绝后患么……是不是太晚了点?”
说话间。
武九御与赵明阳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张楚左右。
而司徒极的身影,也同样默默的出现在了赢易的身后。
三对二。
虽然以赢易的实力,以一敌二,依然有富余。
但毕竟多出了一位同境强者牵制,想下杀手,哪有那么容易……
赢易看了看张楚,再看了看张楚身后的武九御和赢易,忽然笑道:“你的确是个变数,朕曾以为,这一劫的气运,会落在霍家头上,没想到,最终竟让你这个升斗小民之子捡了便宜!”
张楚面无表情:“你没想到的,可就多了。”
赢易失笑的摇了摇头,洒脱的转身离去:“这锦绣山河,若是最终落到你的手上,你当善待……”
这是赢易第二次对张楚说这样的话。
张楚依然在冷笑。
他不认同赢易说“善待”二字的资格。
却也不得不承认,赢易,当真是一位极富个人魅力帝王!
他够狠!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说舍弃便舍弃。
但他也够洒脱!
于他而言,赢固然是理所应当,但若是输,却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没有那种“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无耻想法。
也没有那种“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对手好过”的狭隘思想。
张楚敬佩他的洒脱。
但若是有机会斩下他的头颅,他照样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若无此人。
九州之幸!
……
霍鸿烨的坟墓旁,再次立起了一个又矮又小的小土包。
小土包没有墓碑。
虽然里边葬的,是必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过往。
……
御字小团体姐弟八人,外加梁源长,李正二人,再一次齐聚旭日堂。
所有人都在埋怨张楚不地道,这么大的事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他们使上了吃奶的劲儿赶路,还是没赶上趟。
张楚哈哈哈大笑着,四下拱手致歉,连声说以后不会了……
“老二,你还不举旗吗?”
白翻云抱着一坛酒,耷拉着两条大腿瘫在太师椅上,边喝边道:“南二州那边,都已经有的有人自立为王了!”
张楚不在意的抱着酒埕灌下一大口,醉眼朦胧的摇头道:“他立他们的,与我何干。”
今日,当醉一场。
“与你何干?”
白翻云面色不虞的说道:“赢易和姬启现在摆明了不会放过你,你不举旗,明显也没什么好处了,还不如给你趁此机会,高举大旗,给你麾下那几十万弟兄一个名分,他们总不能不明不白的为你作战罢?”
嗑瓜子儿的武九御适合抬头,言简意赅的说道:“老五说得对!”
“对,老五说得对!”
她一表态,殿内的众人,便齐齐点头附和道。
张楚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
举旗,没坏处。
不举旗,也没好处。
“那?我先给自己封个将军?”
张楚试探着问道。
众人一脸嫌弃的齐齐看向他。
你手下都有六十万人马,就给自己封个将军?
哪一朝的将军?
效忠谁的将军
张楚见状,不待众人反对,当即拍板决定:“就这样,先封个将军当当,就叫安国大将军好了。”
这事儿,他有自己的考量。
面对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大咸蛋,殿内的众人还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武九御忽然说道:“老二,给我个北平盟副盟主的位子吧。”
“没问题啊。”
张楚诧异的看向武九御:“不过大姐你怎么会突然想来做北平盟的副盟主呢?”
是啊!
你可是连大联盟的盟主都懒得做的人!
众人都好奇的看向上方的武九御。
虽然张楚与赵明阳都已踏足一品之境,但座位排序还是和以往一样,张楚挨着剑无涯坐。
武九御嗑着瓜子儿,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有凤凰双命,我入北平盟,大离的国运也会转移一部分到你北平盟,届时,你的龙气也能发得更快一些。”
凤凰双命?
此言一出,连与武九御相处最长的赵明阳,都不由的一愣。
他也是第一次听闻!
但旋即,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张楚回过神后,却是苦笑着问道:“大姐,我能反悔吗?”
武九御不禁莞尔:“你说呢?”
殿内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大笑出声。
张楚无言以对。
龙气发得更快一些?
大姐你这是釜底抽薪啊!
做弟弟的没职业选择权啊?
第831章 烽火连三月
六月中旬,朝廷以冉林为帅,统三十万大军逼近燕北州。
玄北州以南,五十人沙人大军屯兵玄北边界,兵锋直指北饮郡太平关大本营。
张楚请武九御前往靖远军与荡狄军坐镇,命二军坚守不出,他自己统帅驻守太平关的十万卫戍军,奔赴燕北州,与燕北州内的定疆军合兵一处,迎战朝廷的三十万大军。
适时,北四郡的麦子还未到收割之时,二十万屯田兵,尚不能回援。
是以,靖远军与荡狄军二军合共二十万,卫戍军与定疆军加在一起,也只有二十万大军。
以四十万之众,迎战朝廷与西域联军合共八十万大军。
张楚没有赢的把握。
但他却有必须要胜的理由!
好在根据姬拔秘密从西域联军当中送出种种情报分析,姬启这一战打的似乎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没有真要进军玄北州的意思……
这个局势并不能让张楚松一口气,但还是能让他将更多的精力从靖远军与荡狄军那边分出来,投入到燕北战局当中。
兵法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事关上百万玄北州百姓的生死存亡,张楚就算是再相信姬拔的判断,也会保留对姬启的怀疑。
战争。
于六月二十四日,在中元州边境打响。
依然是身处劣势的张楚,主动出击,以一路偏师,猛攻冉林大营的左翼。
张楚企盼和平是真的,但他骨子里的攻击性,也是真的。
但凡是他统军,他不是在进攻敌人,就是在进攻敌人的路上。
论战术谋略,张楚离真正的名将之流,或许还差得很远。
但他对战场态势的把握,以及他骨子里那股子一旦抓住战机,就算是崩掉两颗大牙也要一口咬死敌人的狠辣劲儿,却已经令冉林这等当世名将,都忌惮万分。
冉林是领教过的。
昔年的北疆大捷,若非张楚从袭营的蛛丝马迹之中,判断出敌军主力已奔袭己方大营,当机立断率军回援,与大营主力夹击敌军主力……只怕那一战赢得就不是大离,而是北蛮人了。
是以,冉林这一战也是有备而来!
张楚的偏师猛攻,一头撞上了冉林打造的铜墙铁壁。
猛火油、檑木滚石、弓箭手阵、床弩、投石车等等手段组成了一道由远及近,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哪怕张楚派出的偏师,拿出了火药箭和炸药包这些个大杀器,依然一头撞了个头破血流,惨淡收场……似这类大杀器,只要在人前出现过一次,那么它就永远的失去了左右战局走向的能力。
而更高层面的火枪和大炮,以张楚脑子里那点贫瘠的科学知识和九州现有的生产力水平,又无法大规模的产生列装。
这一场自张楚征战沙场以来极为少有的失利,不断打消了张楚以奇谋打开局面的主意,也打掉了他心头速战速决的浮躁。
他沉下心来,排兵布阵,稳扎稳打的与冉林对弈。
今日你劫我粮道。
明日我断你水源。
今日你杀我斥候。
明日我屠你偏师。
时间,就在双方你来我往的胶着之中,偷偷溜走。
转眼间,就七月中旬了。
虽然战局一直没能打开,每日消耗的钱粮也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张楚而言……收益良多。
这一战,算是他真真正正统帅数十万大军与敌交战。
这世间应该再也找不到冉林这样小心翼翼,又怕触怒了你,还得尽心尽力,花样百出的老师,手把手的教你怎么将几十万大军如臂指挥。
这一个来月花费的钱粮,物超所值!
值得一提的是,今岁天公作美,光照充足、雨水充沛,北四郡的麦子获得了大丰收,单是安**种植的四千亩小麦,平均亩产都达到了六百五十斤。
若是在加上北平盟的自主田,以及在北平盟的组织下恢复生产的各郡百姓的田地,今岁玄北州收获的主粮总量,按照九州一百五十一斤合一石的计量,已然超过七万石。
七万石主粮!
可能被鲜血浇灌的土地,真的特别肥沃……
当然,七万石主粮,对应玄北州的上百万百姓,和张楚麾下的六十万大军,仍有几分杯水车薪之意。
但相比先前,粮食全赖他们御字小团体姐弟八人从燕北、东胜、东云、南山、南善等地筹措的境况,已经好太多太多!
这个时代的百姓,就像是山间的野草,无论是阳光、玉露,还是土壤,只要任中给他们一丁点儿,他们就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坚韧生命力,顽强的生长繁衍,并且还能供养一大票不事生产、挥霍无度的上位者。
今岁的大丰收,就像是久旱之后的一场甘霖,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再次漫山遍野的怒放!
手中有粮,心头不慌。
张楚和冉林的对峙,更悠然了。
而与他对峙的冉林,可就没他这么悠然了。
朝廷派他领兵来攻打燕北州,肯定是出于多种考虑后得出的最优结果。
其一,冉林的指挥能力没得挑,排除掉霍青,当世唯有童狮与卢万象能与之不向上下。
其二,冉林乃是大离朝廷当中,唯一与张楚打过交道的将帅。
其三,冉林多次出将燕西北,熟知燕西北的情况。
为将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基于这些考量,朝廷派冉林统兵前来,肯定是对冉林抱有极大期望的……不说什么灭了北平盟这种不现实的话语,至少,得把燕北州夺回来吧?
这是对冉林的重托,也是对冉林的赏识和看重。
但处于冉林的角度,可就不这么想了……这分明是将他架在火山烤啊!
打?
怎么打?
打输了,除非他肯降了北平盟,否则张楚肯定不会放他继续活着。
可若是打赢了,逼得张楚出手,他同样没活路!
以他对张楚的了解,他要是真把张楚麾下的人马打得狠了,张楚真干得出来孤骑破十万军,斩将夺旗这种事!
这还怎么打?
太祖陛下会因为他,与张楚大战吗?
或许会吧!
兴许太祖陛下,等的就是这个由头。
若是张楚先坏了规矩,想来武九御和赵明阳也很难再与张楚联手,对抗太祖陛下。
他们若是再出手,就等于是给太祖陛下将刀子架到一众江湖飞天脖子上的理由。
这就和为什么两军交战,为什么都是底下的气海、力士们在领军厮杀,而上头的飞天宗师们却绝少下场是一样一样的。
飞天宗师,实力太强了,机动性也太强了,个顶个的难杀。
要是大家都不顾脸面,朝对方手底下的普通人下手。
那恐怕一场席卷九州的王朝更迭之战打完,人间就直接重回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上古时代了……
这是一条绷在所有飞天宗师脑中的弦。
任何敢尝试去跨越这条线的飞天宗师,都必然会引来九州所有飞天宗师的群起而攻之!
飞天宗师虽然拥有远超常人的武力,还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地之间,似乎与传说中的仙人也没什么两样……
但飞天宗师毕竟不是仙人,没有仙人无穷无尽的寿命,自然也不会有仙人淡漠七情六欲的心智。
就目前九州主流的万民意推动立地飞天之法,大多数飞天宗师在凡尘俗世的羁绊,比普通人还要更加的庞大!
丧心病狂如霍青末期,在霍鸿烨死后,都没有大肆屠杀各地官府机构,借此报复赢易。
但是……这和他冉林有什么关系?
就算祖龙陛下后期活生生打死张楚替他报了仇呢?
他能活过来吗?
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做局……那是死士!
其他同僚能不能为了朝廷,不惜性命,冉林不知道。
反正他没这么愚忠!
他统兵抵达燕北边境之后,便战战兢兢的稳扎稳打,哪怕有能在一瞬间扭转整个战局的战机出现,他也视若无睹。
总之,就一个原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哪怕朝廷连下九道金牌,催促他与张楚决战,他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草草应付了事。
是以他与张楚对峙一月有余,耗费了不少钱粮,却连燕北州的山河长啥样,都没能看见……
他这种划水的态度,当然引起了朝堂上衮衮诸公的不满。
京城内关于冉林的流言蜚语,也这就四下乱飞。
什么冉林脑后生反骨,昔日之霍青、李钰山,便是今日之冉林。
什么冉林早与北平盟暗通款曲,不日就要率军投了北平盟……
流言之喧嚣,冉林在前线都听闻了。
冉林心里苦,但他不说。
终于,战事拖到七月底,朝廷终于绷不住了。
三十万大军在外征战,每日消耗的钱粮,可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玄北州穷,朝廷也不富裕啊!
七月二十七,朝廷秘密换帅。
京师禁军统领童狮,接替了冉林,指挥这三十万大军。
童狮到任之后,虽未对外公布,营盘之上高挂的也依然还是“冉”字帅旗。
但朝廷大军一反常态,主动出击搦战的变化,还是让与冉林对峙月余,深悉冉林战法的张楚察觉到了敌军内部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化。
他尝试示敌以弱,退军五十里。
朝廷的兵马毫不犹豫的挺进五十里。
那股子呼之欲出的进攻**,与冉林细腻而危机四伏的沼泽型战法,截然不同!
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当即调整了自己作战思路,派出大量斥候,勘察周围地势,寻找决战之机。
八月初九。
张楚经过周密布置,派出十万人,夜袭敌军大营,兵败。
严阵以待的朝廷二十余万主力,趁夜反扑,行至一片葫芦形的山谷之中时,张楚以大火封谷,四周三万弓箭手、数万斤炸药强击之。
一战,葬送朝廷二十余万主力!
一战,张楚跻身当世名将之流!
此战过后,大离国力急转直下。
第832章 大结局
朝廷兵败燕北州的消息传开后。
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朝廷,而是西凉州的西域联军!
百万西域联军,兵分两路。
一路走西凉州到中元州的交通要道。
一路走冀西周到中元州的交通要道。
猛攻中元州!
同一时间,筹谋已久的白翻云,以“白云武”的化名,在东胜州以三万渔家子弟起事,高挂“天下太平”大旗,以中心开花之势,迅速席卷整个东胜州,所到之地,该地百姓打开城门,夹道欢迎。
短短半月间,东云州八郡便尽入白翻云之手,兵力就跟银子上了赌桌连过三关那样,迅速膨胀到了二十万!
张楚到底还是没劝住这家伙。
不过这家伙左右还是听了几分劝,弄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化名起事。
虽然连东胜州的百姓,都知道这个自称“白云武”的家伙,就是白家二爷,不然也不会主动给他开城门。
不过有了一层皮后,就算是事败,大姐和赵明阳也有理由庇护他兄长白乘风一大家子……
但这家伙也是真的不靠谱。
打一起事,就一天好几骑的往北平盟派兵,碎碎念的催促张楚去东胜州商量两方合流之事。
这家伙想换个活法儿是真的,惫懒也是真的,起事的时候,就已经为两方合流之事打好埋伏了,不然也不会打出“天下太平”的旗号。
张楚没办法。
先从定疆军中挑选一百人精干的将校,派去东胜州,将白翻云那二十万人马的架子拉起来。
就他那二十万人马,名头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但就那些个昨儿个还在撒网打鱼、抡着锄头耕地,今儿个就摇身一变,变成义军的兵马,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太抬举他们了!
按照最残酷的打磨手段,把这二十万人马丢进战场的绞肉机中,剩下五六万,差不多就是合格的士卒了。
他自己麾下的大军虽然膨胀得也快,但那是有红花部和镇北军的老底子在,就这,他都练了小半年的兵,如今才终于像点样子了。
白翻云起事,并非是个例。
东云州、南山州、南善州,各地都有义军揭竿起义。
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的。
自封“天公王”、“地义王”的。
还有聚了三五千兵马,就敢筹备登基称帝的傻逼。
最诧异的是,这种傻逼,还就南二州最多……
当年祖龙赢易,于南二州起家,席卷天下,开国称帝。
他肯定不会想到,两百年后,他的那些乡亲父老竟会成为反他的急先锋。
也是,他陈浩南能从球场打进铜锣湾当扛把子。
我肥尸凭什么不可以???
在这些一个名头比一个名头唬人的草头王中,张楚反倒成为了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手底下都已经聚兵六十万,囊括二州之地,自身也是当世最强的一品大宗师之一,若论这些草头王中谁最有可能得九州,他无疑是最有希望的那一个!
连姬启于他相比,都少了几分人望。
但至今,他却依然只给自己弄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安国将军”头衔,连个“大”字儿都舍不得加。
……
就在张楚还在不停揣测朝廷会如何应对当下的群魔乱舞局面之时,赢易给了他答案。
七十万禁军,兵分二路。
一路二十万,西进挡住冀西州的沙人大军。
一路五十万,北上,迎击西凉州的沙人主力。
这七十万禁军,已经是朝廷所有的家底儿了!
没有理会南二州那些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这王那王们。
也没有理会眼瞅着,就要席卷东二州的白翻云。
连刚刚打没了他们近三十万大军的北平盟都没管。
就瞅准百万西域联军,砸锅卖铁、拖家带口准备来一波!
颇有一骨子打群架寡不敌众时,瞅准对方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个往死里毒打的狠劲儿!
但张楚却从朝廷近乎破釜沉舟的应对之策之中,看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赢易与姬启之间的恩怨。
他差不多是已经弄明白了。
两百年前,大周失其鹿,群雄共逐之,赢易趁势而起,连战连捷,席卷五州之地,大势已成!
大周穷途末路,身为大周末帝的姬启,本应该保存一位帝王最后的尊严和风范,接受天地轮回,王朝更迭的事实。
哪知姬启却是个输不起的主儿,竟以姬氏一族残存的龙气,断了九州的龙脉,西遁沙海。
导致赢易虽得了九州帝位,却未得九州龙脉,新朝也未能继承前朝气运,功亏一篑,最终在与前任九州武林盟主魏无仙的争仙之中败北,滞留人间二百年。
他苦心孤诣的设局引姬启回九州,不单单是为报两百年前之仇,还为取回姬启身上的九州龙气,成就真正的祖龙之身。
而他算计霍氏一族,也不过是为了斩断这一劫所生气运之子的根基。
张楚未曾目睹过霍青为冠军侯在玄北州的风头无两。
但从当年北蛮人入关时镇北军连战连败,一路败退锦天府,玄北州各界人马还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的盛况来看,当年霍青为冠军侯时,霍家或许还真有潜龙之姿!
断了这一劫气运之子的根基,届时姬启回归九州,纵有百万大军,赢易挟本土优势击之,赢面至少也在八成以上……赢易本就是马上得天下的开国皇帝,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打这种天下大乱之战!
北平盟是一个意外。
意外到,连张楚这个主人都时常在意外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意外。
但正是这个意外,令局势发生了大幅度的便宜,最终演变成了当下这个情况。
这或许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但张楚作为九州当下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他很清楚,别看九州眼下一副草头王狂欢的模样,但事实上,大离王朝仍是九州大地上最强的一股力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是不管不顾,赢易完全还有余力,打垮北平盟与西域联军任中一股……就算打不死,也能将其打个半死!
张楚自忖,他若是赢易,他会选择北平盟。
只要赢易御驾亲征,统领七十万大军威逼燕北州,北平盟必然会舍弃燕北州,退回玄北州,紧守封狼郡门户,暂避锋芒。
这样,三足鼎立的局势,就还有的打!
打上十年八载都一点不稀奇。
虽然老天爷并没有站在大离朝那一边。
但赢易没有……
他选择了对北平盟空门大开,集中全部兵力,迎击西域联军!
张楚不知道,这是因为赢易与姬启的旧怨。
还是因为,姬启所部,都是沙人。
亦或者,两者都有。
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
九月中旬。
正当朝廷的大军与西域联军与中元州至西凉州一代血战之际。
已攻占了东二州的白翻云,领着麾下已经膨胀到四十万的太平军进入燕北,以“白云武”的身份入北平盟任副盟主,四十万太平军并入安**作战序列。
北平盟麾下的地盘,登时扩张到四州之地,兵马也由六十万,直接突破百万大军!
这一回,老天爷再没有管张楚有没有称帝。
澎湃的国运之力,直接蜕变龙气!
张楚头顶的气息,也直接转化为黑帝庆云!
得知这一信息的西域联军大惊,急忙从南方战场上,分离出三十万大军北上驻守。
姬启不是不知道,东二州那个搅风搅雨的“白云武”,就是御字小团体的老五白翻云。
只是正所谓“污眼看人基”,在野心家的眼里,看谁都像野心家!
兄弟情?志同道合?
这世间上有那些玩意?
私底下,他们心里只怕都在偷着乐,等着看兄弟相残的戏码呢?
他们怎么会想到,白翻云竟然会怎么废物,竟然带着四十万兵马就这么投了北平盟?
就像是他们不相信,张楚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一样……
姬启想要撤军,回防大后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庞然大物。
但咬着西域联军主力的朝廷大军,却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姬启惊怒交加之下,还跑到大离军阵前,大骂了一场:你是不是傻?没看到后边的北平盟都肥成什么样了吗?到现在还不联手先削弱北平盟,你还咬着我作甚?三足鼎立的游戏,是这样玩儿的吗?
然而,他明明感知到了赢易的气息。
赢易却连见都懒得出来见他一面。
张楚得知了这个情报之后,也再没有含糊,一声令下,七十万大军自燕北州向西挺进,打进西凉州。
在朝廷与北平盟百万大军的夹击之下,与朝廷僵持了一月有余的西域联军,终于溃败了。
本就是联军模式,内里统属混乱,全靠姬家在西域经营两百年的淫威压着才拧成一股绳的西域联军,这一败,就是兵败如山倒。
张楚从高空上往下俯瞰,就见黑压压的人潮,像是洪流过境一样向着西方拼命遁逃,这些从沙漠中走出来的沙人,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回到沙漠。
到了这步田地,就算是武侯再生,也没办法将这些溃兵再整顿起来了。
朝廷和北平盟的大军一南一北的追着溃败的西域联军,进入长河府。
就在张楚以为,姬启会又一次逃回西域的时候,姬启却悍然动手了。
他已经不能再退了。
再腿,也不过是老死病榻!
以前张楚常常在想,一品大宗师若是对普通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到这一日,他终于见到了。
一拳!
只一拳就屠杀了咬得最紧数万朝廷兵马!
炸开的血浪,就如同一朵绚烂的彼岸花,绽放在一望无际的苍凉大地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赢易、张楚、武九御、赵明阳、司徒极,以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九州江湖另一位太上长老王太白,六位当世一品大宗师一拥而上,不过十合,就将姬启生生打爆。
这位早就该归入历史档案中的前朝末帝,就此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喷涌而出的金色龙气,一分为二。
大头归入了张楚体内。
小半归入了赢易体内。
场面顿时极度尴尬。
张楚,武九御,赵明阳。
赢易,司徒极。
外加一个吃瓜群众,王太白。
赢易看了看张楚,今日的他,穿了一袭赤色的龙袍,儒雅的面容,隐藏在冕旒之后。
半年未见。
赢易乌黑的长发,就白了一半。
威严的龙袍,也掩饰不了他身上那股子由内向外的暮气。
大离国运急转直下,这位早就该衰老的老人,终于老了……
而与他相对而立的张楚,哪怕一头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称的白发四下飘荡,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如日东升的蓬勃、堂皇之气!
他与赢易站在一起,便是时间上最鲜明的对比。
“朕也乏了,不若,一战定胜负罢!”
赢易淡淡的说道。
他不是累了。
他只是输得起……
张楚低头,于下方长河府内穷途末路的沙人大军中感应了片刻后,伸手一抓一拉。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
“老……张盟主。”
来人弱弱的开口呼唤道,他的面容枯槁,嘴唇干裂得就像是很多天都没喝过水一样,双眼中布满血丝,发间到处都是白发,连魁梧的身量似乎都有些佝偻了。
张楚没好气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练武,别人练武越练越精神,你倒好,把自己练成这副逼样!”
这话,来人曾经吐槽过他。
今天终于还回去了……
我,张楚,睚眦必报!
来人咧着嘴,“呵呵呵”的笑。
张楚抓着他的肩膀,将其扔给赵明阳:“老八,领着这家伙一趟,给你山庄里挑几个干货的苦力!”
越穿越素的赵明阳,笑得更个老财主一样,“那我可没钱给他们发工钱。”
来人连忙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谁敢要钱,咱打死他……老张,多谢了!”
张楚不耐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
待到赵明阳抓着来人下去之后,张楚才其回过头,看向赢易:“霍青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将他没做完的事,做完。”
赢易淡淡的“呵”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自来取!”
他是帝王。
生要手握日月旋转,乾坤运转。
死亦要死得万里缟素,举国同哀。
苟延残喘……他不取!
张楚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儿。
……
清净无垢的白光,自天穹之上降下。
照亮了赢易的无头尸体。
也照亮了只剩下一条右臂,拄着晨曦刀单膝跪地,剧烈喘息的张楚。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中仿佛雪花一般飘飘洒洒落下的金莲,恍然道,原来真有飞升这回事……
一道身穿八卦道袍,头戴巍峨羽冠,脚踩雪白藕丝步云履,周身纤尘不染的俊逸中年人,从明净的白光之中走出,面带微笑的俯览着下方的张楚:“道友,可愿入我门?”
张楚凝视着那人,忽然问道:“你就是魏无仙?”
那俊逸中年人怔了怔,旋即笑得越发温和了:“道友也曾闻我名?”
张楚点头:“是听说过……话说,你能下来与我说话吗?”
那俊逸中年人不解的看着他:“道友何意?”
张楚淡淡的说道:“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想试试,你们这些所谓的仙人,杀不杀得死!”
俊逸中年人皱起眉头,忿怒的怒喝道:“贫道好心好意来接引道友位列仙班,永享仙福,道友何故出此无状之言!”
张楚提起晨曦刀,缓缓长身而起:“好心好意?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所谓的好心好意,九州大地上,死了多少人……你们,是拿我们当蛊养吗?”
他跃起,一刀斩出,石破天惊!
泛着浓郁金光的黑色辉煌刀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了大片大片黑色的裂痕!
姬启已死!
赢易也陨!
九州大地,过去、现在、未来三帝龙气,皆聚于他一身!
他已是人间最强者!
只要立于这片大地上,便无人能击他!
甚至,向他出手,都是违背天命!
那俊逸中年人见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的转身转入无量量白光之中。
辉煌的黑色刀气,落于无量量白光之中,一坐闪耀着玄奥符箓的巍峨金色大门,在刀气下浮现。
“嘭……”
巍峨金色大门,与黑色刀气同时炸开,黑白交加的光芒,席卷了万里碧空。
张楚被无匹的反震力道推动着落地。
“你都干了些什么!”
又惊又怒的咆哮声,从身后传来。
张楚扭头看了一眼,却是老脸刷白,好像死了亲娘一样的王太白。
他拼命的上升,像是扑向烈火的飞蛾一样扑向爆炸的中心。
张楚眼带嘲讽的看着他,看着他像是个疯子一样在能量泄尽的爆炸中心上窜下跳……
尔后,他扭头吐出一口血箭,再次拔地而起,横眉怒目的爆喝道:“龙来!”
“嗷……”
虚空之中,龙吟声四起。
九条金光闪烁的五爪神龙,与虚空之中浮现,盘旋着融合成了一头长达千里,鳞片、龙须、眼神,纤毫毕现,宛如活物的五爪金龙!
如渊如岳的恐怖威势荡开,连正在这边赶过来的武九御与赵明阳,都同时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在这条庞大的五爪金龙面前,张楚就如同蚂蚁一般渺小。
然而如此恐怖的五爪金龙,却在张楚的身前,温顺的底下了头颅,仿佛是他养的小狗一样。
张楚目视着前方的神龙。
这是九州龙脉。
是他一身龙气的源头。
也是这方天地,武道繁盛的源头。
他暂时,是这条龙脉的主人。
天地钟于九州,所以九州蕴养出了这条龙脉。
也正是因为这条龙脉的存在,九州才会诞生出如此多的武者,如此多的飞天宗师。
九州四邻,尽皆受到这条龙脉辐射。
这也是为何离九州越近,诞生飞天宗师的几率越高,而那些远离九州的蛮夷之地,气海便是尽头。
张楚对着神龙,拜了三拜,轻声说道:“对不住了……”
言罢,他抄起晨曦刀,一个跳斩。
“嗷……”
凄厉的龙吟声响起,山岳般大的龙头跌落,大股大股玄黄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但血还未落地,便尽数烟消云散。
所有人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愣了。
连老天爷,似乎都愣了一秒,然后才发出了一道晴天霹雳,照亮整个天地,似乎也如王太白一样在质问张楚:你都干了些什么?
天地变色,狂风大作,九州各地无数山岳,突然崩塌。
天色一下子就阴暗了下来。
狂风掀起张楚雪白的长发乱舞,他抬起头,仰望着黑云翻涌的天穹,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不需要枭雄,也不需要英雄,请将历史……还给人民。”
没了龙脉,九州的天地元气会迅速稀薄,直至再也无法产生气海强者。
而现存的这些飞天宗师和气海强者,包括他自己,境界都会一点一点的跌落……直至跌落回力士境。
当然,这个过程,会很长。
已足够他重整这片山河。
“噗……”
张楚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心神如遭重击,眼前一下子黑了下去。
好在,昏迷前他听到了武九御和赵明阳急切的呼唤声。
他放下心来。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大离溯元二年,春。
安**兵分二路。
一路由白翻云统领,一路向东,穿过燕北州,进入东胜州、东云州,打如南山州。
一路由张楚统领,一路向西,穿过西凉州,冀西州,打入南善州。
所过之处,各路草头王不是望风而降,便是举家遁逃。
最终,两支大军在中元州回流,向着京城奔去。
当安**抵达京城外之时,自祖龙赢易陨落之后重临帝位的启明帝,早已率文武百官,手捧玉玺于城门外跪迎。
张楚跨坐在已经开始掉牙的青骢马上,仰望着面前这座巍峨、古老的城池。
曾几何时,他无比想来此地见识见识九州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但现在,他只想回家,吃上一口夏桃蒸的大肉包子。
“骡子,你领着弟兄们进城吧?”
他偏过头对立在他身后的骡子说道。
骡子早已不是当年的骡子。
他早已留起了胡须,穿起了玄色的广袖长袍,发冠足有一尺高,每一丝皱纹里,都写着威严。
然而骡子听到他的话,却只是干巴巴的“呵呵”了一声,身躯却纹丝不动。
张楚瞪了他一眼,他也只当做没看到。
张楚无奈,牛头看向他身侧,又给他做起了刀架子的大刘:“大刘,你领着弟兄们进城……别忘了,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大刘使劲儿摇了摇唇角,深深的看了张楚一眼,末了解下背上的晨曦刀,双手交给另一侧的铁面人,打马越众而出:“弟兄们,进城!”
大军,在张楚身后分成两股,一左一右的绕过他,默默的跟在大刘的身后入城。
张楚再偏过头看骡子,轻声道:“大刘只会打杀,城里的勾心斗角,他搞不定的。”
骡子耷拉着眼皮,不看他:“可您身边,也需要有个递碗的人。”
大哥只剩下一条胳膊了,总得有个人在他身边服侍他。
“有我在。”
嘶哑的声音,从铁面人的面具下传出。
骡子沉默着看了看张楚,再看了看铁面人。
最终浓重的叹息了一声,打马向着城内走去。
他走进黑暗的城门洞子里,前方,是花花世界。
他再回过头,看到的却是大哥和铁面人孤零零的站在马道上的身影……
张楚目送着骡子郁郁的进城去,清清淡淡的笑道:“又只剩下咱哥俩了。”
铁面人:“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张楚拨转马头,“也是,走吧……回家!”
他轻轻一夹马腹,青骢马会意,撒开了四只蹄子,沿着来路撒着欢儿的奔去。
一如它年轻时的模样。
曾经我梦想仗剑走天涯。
现在我只想再晚也能回家。
……
大离溯元二年,春。
北平盟副盟主武九御,于京城登基为帝,定国号“汉”,改年号“太平”,尊北平盟盟主张楚为汉太祖,立义子张若拙为太子。
此后八年,武九御励精图治,轻徭薄赋,鼓励生产,开创太平之治。
太平八年。
汉太宗武九御退位,与皇夫赵明阳隐世而局,传位少帝张若拙,改年号“潜渊”。
……
大离溯元二年,春。
九州大联盟盟主张楚,卸任九州大联盟盟主,传位巨鲸帮太上长老白翻云。
同年秋。
北平盟盟主张楚,卸任北平盟盟主之位,传位北平盟副盟主梁源长。
携妻儿搬离太平关,不知所终。
有传言称,张盟主携妻儿乘三桅大船远赴海外,不再理九州纷纷扰扰。
大汉潜渊元年。
梁源长卸任北平盟盟主之位,转为北平盟太上长老,北平盟盟主之位,传于弟子李锦天。
……
潜渊五年,深秋,锦天府。
“他娘的,早知道陈瞎子那个杂碎这么不讲道义,上次就该一刀砍死他!”
“要我说,虎爷您刚才就不该拦着我们,帮主已经老了,就知道和稀泥,方才我们若是暴起发难,就算是砍死他,帮主也顶多骂我几句……”
“好了,别说了!”
一群麻衣,腰间别着匕首的年轻汉子,簇拥着一个面容刚毅,身穿劲装的精悍汉子,七嘴八舌的走进路边的杂碎汤摊子,为首的精悍汉子不悦的轻喝道:“还吃不吃饭了?”
一众麻衣汉子这才讪讪的闭上嘴。
劲装汉子皱着眉头,面带愁色的坐落,心不在焉的喊道:“老张头,来几碗杂碎汤。”
“好嘞,客官您稍坐,马上就来!”
站在大锅后的厨子兼老板兼小二,笑脸迎人的回应道,独臂麻利的操持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干活还一边对着旁边的摊子叫喊道:“正哥儿,装几叠馒头过来!”
“来了。”
隔壁摊子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嘿,还是老张头你有眼力劲儿,不消我们哥几个说话,就懂得起!”
“哎,也就是少了条胳膊,要不然,跟着咱虎爷混口饭吃,怎么也你守着这个破摊子赚得多!”
“要不然,往后我们哥几个就在你这儿吃白食,等我们虎爷拿下了牛羊市场后,免你的例钱?”
一众麻衣汉子嬉皮笑脸的起哄道。
大锅后的独臂汉子闻言,面色古怪的抖了抖,似乎是有些想笑,但又忍住:“好说,几位客官吃得满意就成,钱不钱的,无所谓!”
“哈哈哈,虽然知道老张头你说的这是奉承话,但对爷们的脾性,得!待会多赏你几个大子儿!”
“就凭你这张嘴,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怎么着也能混成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全书完)
完本感言
呼……
四天了,睡了整整四天,终于缓过神来了,想要说点什么。
完本的画面,是很早很早就有了,但我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以这种方式……
关于这个结局,风云有几句话想说。
这本书的后期,其实我自己写得也很吃力。
在不再继续往上开地图的大原则下,要想将现有的剧情和人物写好,真的不容易……
要尊重配角的智商,就不可能再有那么多小瘪三似的小人物,无知的跳出来打张楚的脸。
高层次的博弈,写起来又是真的吃力又不讨好。
再加上这本书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没什么稿费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都已经很困难。
我有考虑过,这本书放缓更新,一边开新书,一边断断续续的写这本书。
但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风云自知不是一个能一心多用的优秀作者,多开的结果,只会是老书也没写好,新书也没写好……
然后,该收的线都收完了,该交代的背景也都交代的差不多,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争霸天下的戏码,就索性一笔带过了……也是经不骂,明明我都写了那么多次,张楚不愿造反不愿造反的心历路程,结果在我写到,张楚不肯给自己封王的时候,竟然还有那么多人骂我。
我有时候特别诧异,每次都是我前期打埋伏的时候,也没人说什么,结果一写到哪儿,一大群盗版读者跑过来开喷……
从很久前,就有读者在说,这本书被我的更新拖累,要不是我的更新,这本书说不定能封神巴拉巴拉的。
风云写这本书的初衷,其实是想在结束自己的网文生涯前,写一本拿的出手的书,经年后,和朋友聊起我曾写过小说的时候,我能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曾经写过一本怎样怎样的书。
这是初衷。
所以这本书一开始,可能就对阅读量不那么丰富的读者,不那么友好。
直白点说,这本书就是写给老白读者们看的。
风云写书,也看书。
风云自己都不喜欢的设定和写法,自然不可能写。
譬如张楚的金手指……其实就是妥协的产物。
出于风云的本意,是不想要任何金手指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和眼界,就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优势了,还要啥自行车?
还记得曾几何时,起点的书,都是这类尽量淡化金手指,或者对主角的金手指加以限制的书,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变成现在这种唯恐主角不能赢在起跑线上,唯恐主角还需要付出半点努力,唯恐主角会受到半点挫折的书……
对于一个网文作者和读者而言,风云可能是真的老了。
从一开始,风云就知道这本书的天花板在那里。
所以这本书上架首订不过百时,风云心里虽然沉重,但也能坦然接受。
在起点当下首订精品都切的大环境下,风云能将一本首订不过百的书,写到高订破万,均订五千……或许也值得骄傲了吧?
在这里,风云要特别感谢风云的前任编辑青狐大人,若不是他,这本书可能在一百多万字就完本了。
也感谢支持过这本书的每一位读者,风云原本只想在离开网文圈前,再感受最后一缕春风,你们却赠了风云一整个春天。
想要感谢的老爷太多,风云就不细表了,但你们的id,风云都记得……
在没指望这本书能出多大成绩的前提下,这本书的均订一路破五千时,风云的内心,既高兴、骄傲,却也惶恐。
实话说,风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这本书凭什么有现在的成绩,因为这本书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符合当下火书的条件。
恰好,风云当时在和一位很敬佩的老作者聊天的时候,他告诉我,质量比数量重要。
风云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开始转抓质量。
本身手速就慢,常常写几个小时写出三四千字,回头一看,这尼玛写的是什么玩意,推倒推倒,再一看时间,哦,又12点,只能又咕了……
一时咸鱼一时爽。
一直咸鱼一直爽。
就,就再也勤奋不起来了。
不过有一说一,那些断断续续写出来的章节,质量上风云是很满意的。
相反那些被更新追着走的章节,风云常常不太满意。
所以,虽然常常有老爷在说,这本书的成绩被更新拖累,包括几位相熟的作者也常常在吐槽,如果风云的更新要能勤奋一点,这本书的收入至少翻番。
但处于风云自己的角度,风云是不后悔这个事的。
求仁得仁,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当然,这种和钱过不去的行径,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嗯,就说到这儿了。
关于新书……可能要年后再说了,年前必须得想法子挣钱,好买一件羽绒服回家过年。
最后,再一次感谢老爷们相伴一程。
也感谢,自己的坚持。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再见了,张楚……
后记一及新书预告
潜渊十二年,小寒,京城。
寅时三刻,日月殿宫门大开,群臣分文武两班,鱼贯入朝。
不多时,领班女监悠长的唱喏声从殿后传来:“陛下到!”
群臣俯首,长揖到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值壮年的潜渊帝张若拙,身披玄色九龙捧珠袍,头戴四方平天冠,龙行虎步登上龙椅坐定,平声道:“众卿平身!”
“谢吾皇!”
群臣起身,手持笏板,垂首而立。
上方女监高声唱喏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唱喏声未落,群臣之中一人,手持一指厚的黑铁笏板大步走出,一揖到底,声音洪亮的高声道:“臣有事奏!”
殿内群臣闻声,目光交错,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概因出列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御史大夫,新朝第一大喷子刘建峰!
自大汉立朝以来,此人便从武将转为了文臣,干起了风闻奏事的买卖,少帝登基之后,更是官至御史大夫!
而刘建峰也不负两朝帝王的信任,旁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旁人不敢喷的人,他敢喷!
太宗皇帝在位之时,这厮还曾于这日月殿内上演全武行,手持铁笏板追打一名二品大臣,数十名金吾卫上前阻拦,都被其打翻在地。
更令满朝文武惊掉下巴的是,御前行凶的刘建峰,最后不但屁事没有,反倒得了太宗皇帝好些赏赐,反倒是那名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二品大臣,最后竟落了一个革职查办,流放西凉州的凄惨境地。
那是大汉朝的文武大臣们,第一次见识到“北平党”的能量!
值得一提的是,大汉朝没有党争。
既因大汉尚没有成气候的党派,能与“北平党”一争高下。
也因大汉朝两位帝王,皆算得上是“北平党”的党魁……在锦天府那位不发话的情况下。
“北平党”一般不争。
但“北平党”既争,便从无失手!
因此,此刻满朝文武见刘建峰出列,才会人人自危,噤若寒蝉……谁知道这条疯狗,这次又要咬谁呢?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殿上的潜渊帝见到刘建峰出列,隐藏在冕旒后的面容也在不住的皱眉。
刘建峰行事看似百无禁忌、嚣张跋扈,但旁人不知道的是,往常刘建峰在弹劾哪位大臣之前,都会先行与他通气,而这次……没有。
但他还是和颜悦色的轻声道:“刘爱卿有何事要奏?”
殿下的刘建峰没抬头,大声道:“老臣要弹劾太师罗岳,把持朝政、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横征暴敛,名为文首,实为文贼……当诛!”
慷慨激昂之声,字字句句都仿若惊雷,炸得满朝文武的脑瓜子都“嗡嗡”的。
下一刻,日月殿内炸开了锅,众位大臣都不顾尚在御前,便四下交头接耳,数百道目光,皆往立在文臣一班最前方的太师罗岳身上瞟。
怎么回事?
刘建峰怎么会弹劾罗大山?
他们不是儿女亲家吗?
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
难不成,“北平党”的内部倾轧要开始了?
然而须发已经开始花白,宽大的蟒袍裹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罗岳,却仿佛未曾听到刘建峰的弹劾,一手拄着黑蛟杖,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殿上的潜渊帝也被刘建峰的弹劾给惊住了,冕旒剧烈的抖动。
老贼……安敢欺我耶?
弹劾太师?
怎敢弹劾太师!
好几息后,他才重重的一拍御案。
领班女监会意,立刻高声唱喏道:“肃静!”
群臣即刻闭嘴,不敢再议。
潜渊帝强压住心头怒意,不咸不淡的道:“刘爱卿,你既为御史大夫,该知构陷当朝一品太师,该当何罪!”
话语虽淡,但“构陷”二字的份量,却已足够沉重!
殿内的众多文武大臣闻言,哪还不知万岁这是在示意刘建峰……想清楚了再说话!
哪知这刘建峰却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样的要与万岁作对,竟装作没听懂潜渊帝话里的意思,伸手从怀里掏出奏折,吹着胡须激昂的道:“老臣岂能不知国法,此乃老臣秘密收集罗太师家产,罗家坐拥良田五千亩、家私数十万、仆役逾千,贪赃枉法之罪无可辩解,万请陛下明察秋毫,切不可放过此獠,若是陛下不应老臣此奏,这御史大夫……老臣不做也罢!”
殿内群臣闻言,心头顿时掠过一万句“卧槽”!
良田五千?
家私数十万?
这也算事?
罗太师身为开国元勋,两朝为臣二十载,便是年节的御赐也不止这么点吧?
仆役逾千?
刘疯子你怕是将罗家远在玄北、西凉的佃户老小,也全部算上了吧?
红口白牙污蔑人,也不带你这么不打草稿的啊!
连立在文臣最前边的罗岳都忍不住睁开眼,扭头看了刘建峰一眼:不应就辞官?商量的时候没这一出儿啊?老贼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
殿上的潜渊帝此刻也有点懵,拿不的确底下这哥俩今儿闹的这又是哪一出儿,难不成……又是削官的事儿?
他沉吟了几息,望向罗岳,和颜悦色的问道:“刘爱卿此疏,太师可有何话说?”
罗岳拄着蛟头杖徐徐出列,俯首道:“铁证在前,不敢辩解,老臣……乞骸骨!”
“嗡……”
日月殿内,再一次炸了!
一同炸的,还有潜渊帝的心态。
他气得怒目圆睁、瑟瑟发抖,好几次张开嘴,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半响,他才猛地一拍御案豁然而起,怒喝道:“此事再议,退朝!”
言罢,他一挥大袖,转身就走!
众文武大臣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一揖到底:“恭送陛下!”
待潜渊帝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内之后,群臣才纷纷起身。
唯有刘建峰与罗岳还保持着俯首作揖的姿态。
两人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他不走,我走!
群臣看了看这二人,满腹的表达欲,却谁都不敢开口,唯恐让人误会是落井下石,只能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快步离开日月殿,想着找个隐秘点的地方,约上三两好友,仔仔细细的议一议今日这一出大戏。
今日的京城,热闹了……
待群臣行出日月殿外之后,一名身披玄色麒麟甲,外罩蟒袍的花白胡子老将才缓步走到二人身前,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痛心疾首的说:“亏我上个月还请你们俩吃小鸡炖蘑菇……不仗义啊!”
刘建峰抬起头没好气儿的看了他一眼:凑什么热闹,没看到我俩还跟这儿揖着吗?
罗岳更是耿直,头都没抬,直接就打掉了老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老将见状,又叹了一口气,按着腰刀郁郁的步出日月殿,背影萧瑟。
然后,老将刚出日月殿,就被早已等候在殿外的女监给截住了:“大司马,陛下请您进膳。”
老将闻言,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再殿内摆着姿势的那俩犊子,面上愁苦的神情越发的浓郁了,无奈的挥手道:“带路吧。”
女监没动,看着他腰间的长刀,喏喏的说道:“大司马恕罪……觐见陛下,须得解刃。”
老将淡淡的看了看这名年轻的女监一眼,轻声道:“丫头,这口刀叫晨曦,见谁都不用解。”
女监愣了愣,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慌忙作福道:“大司马恕罪!”
老将不介意的摇头:“走吧!”
……
穿过重重宫闱。
老将最终在一处莲花池畔的凉亭里,见到已经换上了一明黄色便服的潜渊帝。
凉亭里没有侍卫,就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监伺候。
御膳也没有常人想象的那般尽是些山珍海味,反倒都是街头巷尾常见的寻常吃食。
九五之尊的身份摆出这番家宴的作派,不可谓不亲和。
然而老将看了看那些是御厨用尽了心思做出来的“寻常吃食”,心下仍然忍不住摇头。
还是太嫩啊!
此情此景,搁两碗鸡蛋面都比这些玩意应景。
老将步入凉亭,揖手下摆:“老臣刘……”
未等他这一揖作下去,潜渊帝已经先一步起身,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大刘叔,此间就我叔侄二人,就不用做这些表面功夫了吧!”
这话,老将倒是信他是真心话的。
但他仍然固执的挣开了潜渊帝的手,一揖到底:“陛下,礼不可废!”
潜渊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着他的手,将他请到石桌前相对落座。
二人吃了几口菜后,潜渊帝开门见山了:“大刘叔儿,今儿骡子叔和疯子叔在朝上演的那一出儿,您怎么看?”
老将放下玉箸,叹息道:“您既然都已经知道,何必再问老臣。”
潜渊帝闻言,忽然就泪湿了眼眶,哽咽道:“大刘叔,侄儿自问待各位叔伯,不曾有一日苛刻吧?为何各位叔伯,就一门心思的想着弃侄儿而去呢?”
他可能是历朝历代最轻松的二世皇帝。
正经的二世皇帝登基后,哪个不是成天挖空了心思与那些打天下的骄兵悍将斗智斗勇?唯恐尾大不掉,甚至是一夜睡醒,就有人拿着刀剑站在宫门外问自个儿何时禅位?
他倒好,完全没有这种担忧,真要有那狼子野心的,只怕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坟头草就已经三尺高了!
可成天防着那些这些个骄兵悍将们撂挑子,也真是磨人。
其他大员,一有大事,谁都想往外推,一说升官,跑得比谁都快。
而这些个大爷,一有大事,打破头的往前凑,一说到升官,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给他们加官晋爵,比跟四邻蛮夷打一场大仗还难!
还个个都想撂挑子……
有那病重呕血,眼瞅着就快不行的,结果一去掉官职就吃嘛嘛香、身体倍棒,高兴得一口气娶好几个小老婆的夯货。
有那上书家中出白事必须要回乡守孝,不守孝会被人戳烂脊梁骨的,结果好几个月后才知道是他家牛摔死了,高兴得回家连吃了好几天全牛宴的带孝子。
好嘛。
反正那些大爷还不算无可替代,就算了撂了挑子,勉强也能找到人替代他们的位子。
但这几位肱骨柱石,他这些年可是千防万防,就差睡在他们家了,就怕他们不声不响的提桶跑路。
可如今,也有防不住的迹象了……
今儿朝上那一出儿,明显就已经是逼宫了啊!
老将见状,也觉得于心不忍,终于逾礼,伸出粗粝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潜渊帝的肩头,叹气道:“这事儿不怨您,这些年您待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足够恩厚了!”
“不过,您的确也该放他们回家了。”
“刘疯子不谈,你骡子叔早年受过重创,这些年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为了这天下、为了您,他呕心沥血、兢兢业业的熬了这么些年,您再不放他回家,他可就真要客死异乡了。”
“而且,你爹……生辰快要到了啊!”
潜渊帝不解的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面前的老将,忍不住道:“回家?朕…我,不也把京城当家了吗?咱都是太平关来的,怎么就他们一门心思的想着回去?”
老将笑了笑,轻声道:“那可不一样,您叫太平,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姓锦天府啊。”
潜渊帝愣了愣,忽而苦笑道:“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老将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说道:“当年余二逝世,大哥领着我们北上之际,曾问过我,要是某天他不再做盟主了,我怎么办。”
“我回应他说,我会继续守着您和锦天少爷,等到您坐稳盟主之位后,就回去找他,给他做店小二……”
“少爷,我已经守了您二十一年。”
“如今您成家立业了,皇子有七位,皇位也坐稳了,手握九州山河日月、天下莫不以您为尊。”
“而我已经老了,骑不动马,抓不稳刀了。”
“再守您一年,我也要还家了。”
“我跟了你爹一辈子,总得有始有终……他下边仇家那么多,又只剩下一条胳膊,没我这个刀架子怎么行!”
他起身,一揖到底:“陛下,老臣告退了!”
直起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起胸膛,走出凉亭。
只是脚步,再也不复年轻时那般灵活。
潜渊帝目送他远去,忽而苦笑:“太平、锦天……怎么就争不过你呢!”
____________________新书预告____________________
拿砖头的,把砖头还给人家了啊,人工头还得着砖头开工呢!
拔刀的,把刀收起来了啊,管制刀具你懂不懂?小心警察叔叔查水表哦!
和谐社会,大家都和谐,别有点事儿就打打杀杀的,地多难洗啊……
好吧,我错了(给跪)!
新书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的。
但这次的新书,的确有点烧脑子,风云前前后后推到了四五个本子,七八个开篇,最终才敲定了这个故事。
新书预定为4月1日发。
这本大佬,也是4月1号发的。
请老爷们再耐心的等待几天……
新书,是一个不甘平凡的故事。
新书的主角,拥有的也会是和张楚截然不同的人生。
开篇可能还是会有些慢热。
但我想,老爷们大抵还是相信风云的笔力吧?
还是那句老话,给风云一百万字的篇幅,风云给老爷们一个热血、感动的世界!
嗯,这个前提是,能写到一百万字……
毕竟风云目前靠着这个吃饭,所以为爱发电这种事,风云目前的确没法子做到。
所以,新书期的成绩,就尤为重要!
届时,请老爷们务必前往新书支持一下!
一个也不能少!
好啦,我们4月1号再见!
不见不散哟!
比心心~
新书《苍天当死》已发,敬请老爷们回归!
新书《苍天当死》已发。
老爷们,该回归了……
风云翘首以待!
风云回来了,新书《人道永昌》已签约,敬请老书友们回归。
休养了大半年,身体的一些小毛病终于养得七七八八了。
上本书没能稳住心态,令老爷们失望了,风云万分抱歉。
新书《人道永昌》,构思了两个月,大纲细纲、明线暗线都已经有很细致的规划,应当能稳住该有的水准。
敬请老爷们回归,咱们再继续,相伴奔跑一程……
——小楼听风云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