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该歇歇了
李狗子扛着大刀片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
嚣张得就差把“谁敢砍我”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跟在他身后的十五个血刀队小弟,也都是有样学样,一个个土贼都把长刀抽出来,扛在肩上,拽得二五八万的!
来往的行人远远的望见了他们,就开始绕着路走,活生生一群净街虎啊!
他们是来找茬儿的、搞事情的!
然而他们都在牛羊市场逛得腿都软了,却是连一个四海堂的人都没见着。
显然是不准备配合他们了。
李狗子手下的心腹孙四儿,贼眉鼠眼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狗哥,不对头儿啊,四海堂那帮孙子,是不是怕了俺们,不敢露头了?”
“废话!”
李狗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他后脑上,骂骂咧咧道:“也就你这个猪脑子,现在才看出来!”
孙四儿也不恼,胡乱揉了揉后脑勺,郁闷的说道:“那可咋整?咱总不能一直帮他们巡街罢?”
“是个问题,楚爷还等咱们回话呢……”
李狗子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一挥手道:“他娘的,他们不出来,咱们就找上门去,走,咱去四海堂,老子还不信,咱们打上他们堂口,他们还能做缩头乌龟!”
孙四儿丝毫不觉得自家大佬的计划有什么毛病,反而大点其头:“还是狗哥您的脑子好使,咱们就去他们堂口!”
这话李狗子爱听,龇着一颗大金牙笑道:“那是,俺脑子要不比你们好使,怎么做你们大哥!”
……
骡子推开雅间的门,抱拳拱手道:“楚爷,狗哥他们去了四海堂堂口!”
“这个傻叉,做事还是这么不动脑子!”
张楚稳稳的夹起一片青菜,口头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声,道:“让余二带人过去支援!”
大熊放下筷子,低声道:“楚爷,二哥手下的弟兄都是生手,还是我带弟兄们过去吧!”
张楚将青菜喂入口中,不急不缓的说:“不急,先让老二手下的弟兄们过去见见世面!”
大熊一想,也对,就若无其事的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骡子一拱手后,转身退了出去。
……
四海堂,厅堂内。
步风也在喝酒,韩擒虎作陪。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不见半分绿色,两人吃得是满嘴流油。
有人进来禀报:“堂主,黑虎堂李狗子,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步风放下手头的卤猪脚,胡乱抹了抹油腻腻的大嘴,哈哈大笑道:“终于来了!”
李狗子打上们来,他不但不愤怒,反倒很高兴。
高兴得胡须乱颤。
韩擒虎放下筷子,脸上也有几分笑意,“咱这位楚爷吃了这么大亏,肯定要发泄发泄!”
他也大感解气,觉着今日总算是搬回一局!
步风看向韩擒虎,“咱们怎么应对?”
韩擒虎起筷子夹了一片卤牛肉扔进嘴里,边咀嚼边道:“他们怎么打上门,咱们就怎么把他们打出去就行了!”
步风踌躇了几息,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丝阴狠之色,抬手做了下切的动作,“这个李狗子是张楚的左膀右臂,咱们要不要趁机……”
韩擒虎摇头:“最好不要,咱们已经占着了便宜,最好不要再给张楚撕破脸的机会……刀子还未入九品,咱们打不过他!”
步风略一犹豫,点头道:“有道理!”
“去,告诉弟兄们,把李狗子给老子打出去……记住,只要他们没下杀手,咱们的人也不要先下杀手!”
“是,堂主!”
来人一抱拳,退下了。
不一会儿,堂外就传来了呼呼喝喝的大吼声,中间还夹杂了阵阵兵器碰撞声。
……
四海堂大门外。
孙四儿站在李狗子的身侧挥刀乱砍,口中大吼道:“狗哥,他们人多,咱们顶不住啊!”
李狗子站在最前方,一把大刀片子挥得虎虎生风,一人顶住了五六人的进攻。
他听到孙四儿的大吼,暴跳如雷的咆哮道:“顶不住也给老子顶住,谁敢怂,老子回去活劈了他!”
无人应声,都在挥刀砍人。
血刀队十五人,个个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狠人,且不论手底下的功夫如何,但光凭气势,就比包围他们的四海堂杂鱼们,凶猛了不止一筹!
这些四海堂杂鱼,要鼓足勇气才敢冲上去朝他们挥刀子。
而他们,要极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攻击**,才不至于一刀子砍死自己面前的人。
只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包围他们的四海堂帮众,足足有四五十号,而他们,只有十五人,还不能下杀手。
以至于,被压得不断后退,任凭李狗子如何暴跳如雷,也无济于事。
但就在他们的阵型即将被四海堂的人压垮时,站在最后的血刀队小弟突然惊喜的大喊道:“狗哥,二哥带人来支援咱们了!”
远处,余二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小弟朝这边冲过来:“狗子,撑住,老子来啦!”
李狗子闻言精神一震,大吼道:“给老子压回去!”
只要人数儿上不落下风,他有信心掀翻这些杂鱼。
他现实总是骨干的。
余二带来的人不少,足足二十多号!
但这些人,根本就冲不进人群。
哪怕余二在后边像赶鸭子一样跳着脚大骂,这些软脚虾依然是束手束脚,棍棒打在四海堂的人身上,都不敢用力,唯恐把对方打疼了。
导致李狗子才冲出去,又被人给压了回来,气得“哇哇”大叫。
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如今张楚手下三员大将中,余二是最年长一个,也是火气最小的一个。
他带出来的这些小弟,也都是些老实、淳朴的良家子。
要说干点活计,这些人是个顶个的麻利。
但要说干架,就这些人,把刀子塞到他们手里,也没几个有砍人的胆量。
一时间,两方又僵住了。
……
四海堂内。
步风听着外边久久未停歇的哄闹声,心头火气直冒,猛灌了两碗酒后,突然一拍桌子,起身发狠道:“他娘的,给脸不要脸,干脆趁这个机会,一次性打垮他们算逑,他张楚是强,但没有手下,他一个人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韩擒虎也在迟疑,余二的增援,让他有些吃不准张楚的真正意图,但听到步风的话,他还是竭力安抚他道:“疯子,再等等看,咱们别中了张楚的圈套!”
步风咬牙切齿的在堂内来回走动:“这也怕、那也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城西帮派界,献予大人?”
韩擒虎忽然也有些迷茫了!
想当初,他们一行十五人来青龙帮时,是何等的壮志满怀?
赵昌辉、张楚?
土鸡瓦狗而已!
他们根本没放在眼中!
他们的假想敌,只有侯君棠一个!
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瞻前顾后的!
但他们现在的确是没有勇气面对张楚!
单独没有勇气。
抱了团,依然没这个勇气!
……
张楚终于放下了筷子,轻声道:“时候差不多了。”
大熊抬起手背抹过嘴角,起身道:“属下这就过去!”
张楚颔首:“把四海堂的牌匾,给我带回来。”
大熊一抱拳,沉声道:“明白!”
话音落下,他提起身边的柳叶刀,大步往外走去。
张楚独自坐在雅间里,怔怔的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轻叹道:“又要下雪了吧?”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不是身体累。
是心累。
从加入黑虎堂开始。
他是日日殚精竭虑、夜夜宿兴夜寐,不曾有一日放松。
四个多月的时间。
他杀了程大牛、韦建功。
拜了师学了艺,入了武道九品。
斗垮了韩擒虎、步风、陈刀。
挤走了刘五,冲出了梧桐里。
他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窝头都要掰做两天吃、老娘病重都无钱医治的穷鬼,成长为城西一霸!
如今这锦天府城西之地,除了青龙、八门两大帮派的帮主,谁还敢小觑他?谁有资格小觑他?
这其中,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过了今日,也是该歇息歇息了……快要过年了啊!”
他轻叹着自言自语道。
第75章 夺匾
“熊儿,你怎么来了?楚爷呢?”
奋力激战的李狗子忽然感觉的身前的压力一松,回过头,就见到大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大熊的身量极其魁梧,身高过八尺,臂粗如成人大腿,站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一把柳叶刀,在他手中挥得如同擂鼓大锤,砸中谁,谁便像是皮球一样倒飞出去,周身三尺内,无人可站稳!
大熊率众一口气逼近四海堂的大门前,大喝道:“楚爷命我带弟兄们前来支援你……狗哥,楚爷说了,让我们将四海堂的牌匾给他带回去!”
“牌匾?”
李狗子一抬头,就见到了头顶上悬挂的四海堂门匾,大叫道:“简单!”
他奋力一挥手,掌中柳叶刀电射而出。
“啪嗒。”
浮雕着“四海堂”三个鎏金大字的门匾碎成两块,落到李狗子面前。
四海堂的帮众们见状,眼珠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打人不打脸!
一个堂口的牌匾就是一堂口的脸面!
这脸都被人给打碎了!
“恁死他们!”
“上啊,杀他娘的!”
“把牌匾抢回来!”
人群骚动着、大喊着,宛如潮水一般的往外涌。
李狗子见状,上前一把抄起断裂成两块的门匾,兴高采烈的大吼道:“大熊,撤啦!”
大熊且战且退:“兄弟们,撤!”
余二:“风紧,扯呼!”
一伙人退出大门,扭头就整整齐齐的朝长街的另一头奔去。
四海堂的人哪肯放他们走,拎着刀子就奋起直追。
跑了半条街,李狗子见身后的四海堂的人还紧追不舍,心头火起,一把将怀中抱的两块牌匾塞进孙四儿的怀中,夺过他手里的柳叶刀,转身额头青筋暴起的咆哮道:“来啊,不怕死的,上前一步!”
声音宛如炸雷,瞬间就把数十号四海堂帮众给镇住了!
他这一吼,他手下的血刀队也纷纷停下脚步,转身聚到他身后,杀气腾腾的挑衅道:“来啊,你们过来啊!”
“你们不是要恁死我们么,老子就站在这儿,带种的过来啊!”
这一架,干得他们心头憋屈。
他们是人少!
但如果能下死手,他们不一定输!
四五十号的四海堂帮众见他们像是真要下杀手了,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一个个怂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当出头鸟上前一步。
这些人,本质上和余二手下的那些人相差无几。
当初四海堂血战,受创最重的就是四海堂,赵昌辉上位的时候,连毒蛇帮这种小帮派都无力抵御,还不得不拉张楚下水。
如今赵昌辉夺权失败,带走了一批四海堂的老人,剩下的,尽是些只能欺负欺负平头老百姓的生瓜蛋子,遇上李狗子他们这伙杀过人、不惧杀人的狠茬子,直接就傻眼了!
最后,四海堂四五十号人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狗子他们耀武扬威的扛着刀子离开牛羊市场!
……
“哗啦!”
步风掀了酒席,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欺人,欺人太甚!”
韩擒虎也是心头火气,狠声道:“疯子,咱们干脆直接联合去八门帮的弟兄们,灭了张楚!”
步风闻言一怔,随即就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一样,颓声道:“时候未到啊!”
韩擒虎何尝不知道时候未到,可张楚几乎都已经成了他们哥仨的魔障了。
不杀张楚,不足于平愤!
不杀张楚,念头不通达!
不杀张楚,睡不好、吃不香!
韩擒虎起身,背着手在堂内徘徊了几圈,越想越觉得窝囊!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对付张楚,最后只能泄气的一脚踢飞一个碗碟:“去他娘的!”
……
张楚坐在堂上,看着李狗子抱回来的四海堂牌匾,欣慰的点头道:“很好!”
“弟兄们怎么样?”
李狗子接口道:“挂彩的不少,但俺都看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张楚欣然道:“堂口出钱,今儿个参与行动的弟兄,每人发三两银子置办年货,挂彩的弟兄,一人五两,汤药费另算!”
李狗子、大熊喜滋滋的抱拳道:“谢楚爷。”
余二面露惭愧之色的一揖到底:“谢堂主。”
张楚:“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到了余二身上:“老二啊,今日的行动,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余二羞愧的低着头,抱拳道:“堂主,属下办事不力……”
“你我不用说这些。”
张楚摆手,温和的说:“你是什么心思,我明白,今日让你带手底下的弟兄们过去参战,也不是针对你,是不想你手底下的兄弟们,心里有什么想法……明白吗?”
他手底下三支人马。
待遇最好的是李狗子的血刀队,钱多、事少,连吃穿住行都由堂口一手包办。
其次是卫队,钱多,事不少,而且随时都要有替张楚挡刀的心理准备。
待遇最差的,就是余二手下这一支人马。
他们的人数是最多的,做的事也是最多的,但拿得钱,却是最少的……这个最少,是相较血刀队与卫队而言,和其他大佬手底下那些全凭大佬高兴才能落个仨瓜俩枣的小弟们,他们例钱不算少,而且很稳定,每个月都有,年节还有额外的礼钱。
只是余二和李狗子都是张楚的近身小弟出身,这种待遇上的天差地别,时间长了,余二手底下的小弟们,心头难免会觉得自己这一支人马是“后娘养的”的,不利于团结。
余二闻言心头一凛,知道肯定是下边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张楚耳中了,连忙再次抱拳弯腰道:“属下回去后,一定好好敲打那群小兔崽子!”
张楚笑了笑,抬手虚压,“哎,不气盛那还是年轻人吗?真有觉得自己有本事拿血刀队那份例钱的,你完全可以给狗子打个招呼,把人交给李狗子带嘛,都是自家兄弟,李狗子难道还能亏待你咋的?”
李狗子一听就乐了,拍着余二的肩膀笑道:“是啊老二,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这人,你带和俺带那不都一样么?难不成,你有啥事儿,俺还能不帮你咋的?”
余二的脸色顿时就苦了下去。
张楚话说得很轻巧,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他可不敢真当张楚是在跟他开玩笑。
这分明是告诉他,他这一支人马,就是给血刀队输送新鲜血液的人才储备队啊!
不是输送一个两个,而是要形成惯例!
他这支人马是有这个条件的,毕竟他们成天在街面上做生意,打照面儿的人多,群众基础大,招人比卫队和血刀队更容易。
可他也是大哥,他手底下也需要敢打敢杀的人手撑场面啊!
他有心争一争。
但一想到今日自己手底下那群小弟们的表现,他又觉得没底气。
他了解张楚。
他若要争,张楚肯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但下一次再出去打打杀杀,他就必须带队参加。
他已经老了,不想再继续打打杀杀了……
“属下明白!”
余二抱拳,很艰难的吐出这四个字。
张楚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老二哪,‘锅里有,碗里才有’这个道理,你一定要多琢磨琢磨!”
不待余二回答,他一拍扶手站起来:“好了,今天的事儿到此为止,年前我不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了,大家伙儿把自己手里的事儿做好,做生意的,好好琢磨怎么把生意做大做强,招人的,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把人招齐,练功的,也不能因为下雪就偷懒!”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上报给我,我来想办法解决,没上报给我,而你们又出了问题,无论是谁出的,我只会找你们三个的麻烦!”
堂下三人齐齐抱拳弯腰:“是,楚爷(堂主)。”
第76章 真狠人
张楚熄了火。
黑虎堂却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黑虎堂的大佬们,在张楚压到他们头上的沉重任务促使下,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的拼命招人、拼命赚钱。
包括韩擒虎那一伙人也一样。
张楚的任务,又没有针对谁,是一视同仁的,韩擒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执行,除非他不要大佬的位子和手底下的地盘。
于是乎,梧桐里那些家中有壮丁的家庭,就有福了!
常常是这个大哥前脚送完油米,下一个大哥后脚就提着猪肉上门了……
好几支人马抢同一个壮丁的乌龙,都搞出了好几起。
人手的问题,还不算太难解决。
只要舍得出钱,总能招到嘛!
但钱的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一个月要往堂**好几十两银子呢!
钱从哪儿来?
光靠收保护费?
只怕连零头都凑不齐!
总不能自己掏家底上交吧?
想辙吧!
有放印子钱的。(高利贷)
有勾搭暗娼的。
还有开赌档的……
黑虎堂这些大佬也实在是被张楚逼得没办法了,什么挣钱干什么,什么来钱快干什么。
反正当初张楚说过,出了问题,有他兜着。
人多了,做的生意难免会有重合,还差点引发了好几场火并……
要不是都怕把事情闹到张楚面前,可能就不是差一点了。
张楚的威势日渐隆重,连余二这个从张楚一入黑虎堂就跟着他的老人,现在见了张楚都跟耗子见了猫似乎,更别提其他大佬了。
众多大佬一起使力,竟奇迹般的让耗子来了都得流眼泪逃走的梧桐里,有了几分“兴盛”的势头。
当然,前提是赌徒、嫖(客)也算人流量,赌资、嫖资、印子钱利润也算gdp。
城西的众多帮派,对黑虎堂这么乱搞,很有意见。
城西的各种生意,暗地里都是有垄断式的划分的。
比如四海堂,是靠从大宗的牲畜贸易中抽成过活,哪怕是有成群的牲畜从其他帮派的地盘上路过,他们也不会从中刮取油水。
再比如飞鹰堂,是靠从青花街的油纸伞、折扇生意中抽成过活,城西的其他帮派,都不会染指油纸伞和折扇生意。
赌、嫖和印子钱,这三门些来钱快的偏门生意,也都是有主儿的。
赌,是八门帮的生意。
嫖,是兄弟会的生意。
印子钱,是斧头帮的生意。
这也是为什么张楚刚加入黑虎堂时,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偏门生意的原因。
现在黑虎堂的大佬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乱搞一气,等于是在抢别人的饭碗,三大帮派当然很有意见!
半个月之内,三大帮派的照会信,就送到张楚面前。
有八门帮副帮主的亲笔信。
有斧头帮帮主的亲笔信。
有兄弟会会长的亲笔信。
措词都极其的严厉,大有你张楚不立即收手,我们明日便踏平你黑虎堂的意思。
但张楚看完之后,却都是一笑了之。
踏平他黑虎堂?
八门帮是有这个实力。
但他们想攻打梧桐里,得先穿过飞鹰堂或四海堂的地盘,要愿意绕点路,从柴火帮、斧头帮、兄弟会三个小帮派的地盘上穿过来也行。
斧头帮和兄弟会的地盘,倒是和解牛街接壤。
他们如果真要攻打解牛街,张楚绝对会拉起横幅欢迎他们!
他们敢动手,张楚就有足够的理由,吞了他们的地盘!
混帮派,也讲究师出有名的。
动不动就攻打其他帮派的搅屎棍,只会被其他帮派联手整死。
……
张楚这些日子很少去堂口。
整日待在家中,足不出户的打磨武道,若有空闲,就调教调教卫队、血刀队。
日子过得单调,但却一点都不枯燥。
大雪天。
张楚照例劈完活桩后,吞下大把人参薄片。
待腹中刚刚涌出热流,他就脱了衣衫,赤着精壮的上身在雪地中扎起马步,“开始吧!”
大熊领着三个卫士,一人提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围了上来,“楚爷,您准备了好么!”
张楚一咬牙,“来吧!”
四人不再迟疑,抡起棍子就奋力抽打在张楚身上。
“啪!”
“啪啪!”
“啪啪啪!”
抽打声此起彼伏。
碗口粗的棍子,打在张楚身上就是一条通红的棍印,不一会儿,就乌黑如乌梢蛇。
围观的李狗子等人,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张楚这么干,但仍是眼皮子直跳。
这他娘的才是真狠人啊!
这得多痛啊!
……
疼吗?
当然疼!
张楚又不是自虐狂,能从疼痛中获得快感!
九品练肌!
若是只靠修习拳脚兵刃来锻炼肌肉,少说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有所成。
张楚没那个耐性。
哪怕是他一天能练三次,一天便抵得上其他九品武者三天,他依然觉得太慢!
如今人人都视他如虎。
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个人的武力之上。
外没有强援。
后没有靠山。
想要弄死他的仇敌,倒是一大批!
他唯有不断强大下去,不断与那些仇敌拉开差距,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所以他选择了这么残酷的修行方式!
借外力,强行打熬肌肉!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
……
不一会儿,张楚的身上就已经找不到一块儿白净的好肉了。
到处都是乌黑的棍印,一条条,纵横交错,宛如纹身,连脖子上都有。
大熊拿着棍子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能下手的地儿,不忍心的停下手,小声问道:“楚爷,还继续吗?”
张楚额头上大汗淋漓,一口钢牙几乎要咬出血来。
此时,他刚刚消化完那一大把人参片,体内的血气刚好恢复到巅峰状态,正在源源不断的修复他受损的肌肉。
“继续!”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大熊低叹了一声,朝另外三个卫士递了眼色,沉声道:“继续!”
三人只好再次挥动棍子,抽打在张楚身上。
远处,被张楚支到厨房的张氏,不时何时出现在了院子的角落里,双手还捂着怀中李幼娘的双眼,不让她看这一幕。
李幼娘只能拼命的从张氏的指缝里,去瞄院子里的张楚。
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的眼眶里,都有泪花在闪动。
……
一炷香后,几乎昏迷过去的张楚,被卫队七手八脚的抬进了卧房。
那里,早就备好了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汤。
第77章 缺钱
药汤为深褐色的。
以虎骨为引,鸡血藤、红花、牛膝、骨碎补、透骨草等药材为君使,论斤熬制而成!
张楚浸泡在滚烫的药汤里,右掌死死的捏着一枚鹅蛋大的铁胆,五指发白、青筋毕露!
霸道的药力,源源不断的通过他周身张开的毛孔涌入他体内,在血气的炼化下,疯狂刺激着他全身的肌肉!
双管齐下、内外交加!
本就已经受伤的肌肉,在药力的刺激下,就像是被无数把烧红的铁钳撕裂一般!
剧痛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很想彻底昏过去。
昏过去就不疼了……
可他明白,自己不能昏过去。
昏过去,今日收得苦,都白费了!
这一桶药里,包含了诸多带有毒性的虎狼之药,他必须要不断运转血气炼化这些药力!
不然,药力就会沉积在他体内,就会慢慢变成药毒……有害无益!
而且,这一副药的价值三十两,哪怕以他现在的身价,也只能隔三差五才能泡一次,浪费不起!
于是乎,他只能死死的咬着牙,强打起精神苦苦支撑。
两刻钟后,木桶里的药汤已经冷却,大熊上前,搀扶着张楚从木桶里站起来,泡到另一个温热的清水桶里。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大熊惊异的发现,张楚上身的那些乌黑棍印竟然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红,就跟蒸熟的螃蟹一样。
比前两次药浴的效果,还要好!
浸泡到温水里,张楚扭曲的面容才慢慢舒解开来。
大熊默默的打开装人参薄片的银匣子,递到他的面前。
张楚抓起几片人参丢进嘴里慢慢咀嚼着,闭上双眼靠着木桶轻微的喘息,“大熊,上次抓的药,还剩多少?”
这些事向来都是大熊亲自经手,连李狗子都接触不到。
大熊:“还剩下两幅。”
张楚又问道:“堂口的账面儿上,还剩下多少钱?”
大熊回想了一会儿,模糊的说:“属下记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是不到一百两了。”
张楚凝眉沉思了片刻后,淡声道:“给余二和韩擒虎他们传话,这个月的例钱,该交过来了。”
大熊应声道:“是,属下待会儿就安排弟兄出去传话。”
但张楚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
九位大佬,一共能交六百七十两银子过来,但这一笔钱,他少说也要交二百五十两到总舵。
他新近上位,必须要做出点成绩出来。
而且最近手底下那群大哥乱搞一气,总舵的压力也很大。
交少了,说不过去。
剩下的钱,刨掉开发隔壁街的消耗、堂口的日常开销和卫队的例钱,能剩下二百两就算不错了。
二百两……撑不住他练肌的日常消耗啊!
大熊见他眉头紧锁,知他在为钱烦心,心头一踌躇,低声道:“楚爷,堂口里的钱要实在是不凑手,我们卫队的例钱可以先削减一半,弟兄们那里,我去说,正好抢四海堂牌匾那日,您发了不少赏钱,够他们置办年货了。”
他现在身兼数职,又是张楚保镖头子、又是张楚的贴身男仆,还兼职了秘书和财务,比任何人都清楚张楚现在的财务状况。
张楚睁开双眼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钱是大家伙儿一起挣的,哪能只紧着我一个人花!”
大熊:“可是您……”
张楚摆手:“不用说了,兄弟们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说句不好听的,指不定那天拎着刀跟我出去,就回不来了,我能做得不多,只能在生活上,尽量让大家过得好一点儿!”
大熊拱了拱手,不说话了。
漂亮话儿,谁都会说。
但漂亮事儿,愿意做的人就很少了。
在他的记忆里,张楚好像从来没像其他大佬那样,说些拉拢人心的漂亮话,但他对弟兄们,是真没得说。
大家都是人,有心,有眼睛……
张楚重新闭上双眼,就在大熊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他说道:“隔壁街拆迁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大熊:“属下这就派人去看看。”
“不用,直接把余二和工头老牛叫过来,我当面问他们!”
“好的,楚爷!”
……
张楚换上一身干净的天青色长袍,坐在卧房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盘玩着两枚铁胆,适应着增长的力道。
他现在还有些使不上劲儿,但明显的感觉到,手臂上的肌肉更强劲了!
一次药浴,至少抵了他半月苦功……他每日练肌三次,一日苦功本就能抵得上其他九品武者三日!
换言之,一次药浴,至少能抵得上其他九品武者一个半月的苦功!
也就是他的血气恢复速度超过了消耗速度,才敢这么玩儿,换了其他九品武者,敢像他这么玩儿,一个不注意就会玩出一身暗伤!
“如果保持住现在一日三练肌、三日一次药浴的频率,再有两个月,我应该就能跻身八品!”
“一次药浴三十两,一个月十次就三百两,!”
“恢复血气的人参片,一个月是一百多两银子!”
“这样算起来,我接下来的两个月,每个月至少要搞到四百两银子才跟得上进度!”
“堂口这边每个月能稳入二百两……还有二百两的缺口!”
他一手托着下巴皱眉沉思,目光中闪过阵阵危险的光芒。
“抢银号?”
“收益高,风险也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攻打其他帮派?”
“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成熟,贸然动手,恐偷鸡不成蚀把米。”
“笃笃。”
大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楚爷,二哥和老牛到了!”
张楚胡乱揉了揉面颊,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去,“我马上就来。”
……
厅堂内,喝茶的余二和工头老牛见张楚从堂后走出来,慌忙起身道。
“堂主。”
“楚爷。”
张楚随意的摆了摆手,“都坐吧!”
三人落座后,张楚率先开口道:“老二,隔壁街的拆迁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余二:“禀堂主,隔壁街五天前就已经彻底推平了,废墟的清理,也即将收尾。”
张楚点头,他好长时间没过问过此事了,还真不知道现在的进度,“抓紧一点,争取在腊八前清理完毕。”
余二点头:“属下明白!”
张楚的目光转向工头老牛:“老牛啊,你的人什么时候能进场?”
老牛抱拳道:“楚爷,小老儿这边的人手,随时能进场,就等二爷这边的活计忙完。”
张楚:“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老牛想了想,道:“有三十来口子吧!”
张楚摇头:“不够,我要在立春前,抢修出三栋三层高楼房出来!”
“立春前?”
老牛大吃一惊,然后立马摇头如拨浪鼓,“楚爷,您给小老儿脸面,小老儿肯定是拼了老命也要兜着,但一个月的工期实在是太短,哪怕小老儿找来相熟的工头入伙,也一样!”
张楚皱眉道:“那元宵之前呢?”
“也不行!”
老牛依然使劲儿摇头:“三栋楼,包括附属的后院儿,您怎么着也得给小老二两个月半月才成!”
张楚断然拒绝:“两个半月太长,就元宵之前……工钱好商量,我的为人你知道,只要把事情给我办好了,绝不会拖欠你一个大子儿!”
老牛苦着脸哀声道:“楚爷,一个半月实在是太紧,又加上下雪,地上下了冻,小老儿实在是建不出来啊!”
张楚把脸一板:“实在不行就先修两栋楼,剩下的一栋,我再给你多延一个月……别跟我讲价钱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牛只能苦着脸拱手道:“小老儿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给我办到……稍后,你就把画图的匠人叫到我这儿,我跟他交代一下图纸!”
说完,张楚的目光转向余二:“老二,你这边分出一部分人手来,全力配合老牛,缺人,你配合他找人,缺材料,你配合他买材料,别耽误了工期!”
余二想也不想的一口应下:“是,堂主!”
这些活计,他都已经做顺手了,没什么压力。
张楚点头,端起茶碗道:“好了,你们去忙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尽可以来找我!”
两人起身,向张楚躬身告辞。
张楚独自一人坐在厅堂里,端着茶碗沉吟了许久,忽然高声道:“骡子!”
侯在堂外的骡子闻声进来,抱拳道:“楚爷!”
“去,把张猛给我叫来!”
“是,楚爷!”
……
没过多久,厅堂外就传来了张猛的声音:“属下拜见堂主!”
张楚一抬眼,就见到张猛一脸喜气的提着一大堆礼盒进来。
张猛是很高兴。
自张楚上位一来,还从未邀请他们这些以前不是跟他的大哥来过张府。
他张猛是第一个!
他觉得,这是张楚开始接纳他的征兆。
张楚放下茶碗,淡淡的笑道:“来就来吧,还提什么礼物。”
“要的,要的!”
张猛连忙点头,“早就听闻老夫人身子不太好,正好一个远房亲戚给属下带了这几盒阿胶和老山参,正该孝敬老夫人!”
张楚点着头笑道:“有心了,坐吧……幼娘,上茶!”
他松口了,立在堂内的大熊这才走上去,接过张猛手里的礼盒。
第78章 来钱的路子
张楚轻轻叩击着茶碗,轻笑道:“猛爷啊!听闻你最近发财啊!”
他这声“猛爷”喊得张猛端茶碗的手猛地一抖,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堂主,您要高兴,叫属下猛子或者张老三就行,您要不高兴,叫属下的外号的张大傻也成!千万别叫什么‘猛爷’,在您面前,属下哪有称‘爷’的面儿!”
“哈哈哈……”
张楚大笑:“当得起、当得起,我进入黑虎堂时,你就是大哥了,算是我的前辈嘛……说起来,当初我的地盘,还是从你手里分过来的呢!”
不止是他的地盘,连李狗子和余二当初都是跟张猛的。
什么前辈,张猛才不上他这个当,连忙的拍马屁道:“堂主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天生就是该做堂主的大人物,属下大字都不识得几个,那有资格和堂主论资排辈!”
“少拍马屁!”
张楚笑骂了一声,“说正事儿!”
张猛连忙正了正坐姿,像个三好学生一样看着张楚:“堂主,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论是上刀伤、下火海,属下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咱黑虎堂的好汉!”
“上刀山、下火海,不至于!”
张楚一手托起下巴,“我就想问问你们,最近的生意,做得怎么样。”
“怎么?”
张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张楚的脸色,“八门帮给您递话儿了么?”
到底是老油条,一点即通。
张楚点头:“八门帮副帮主李铁手的亲笔信,八天前就已经送到我手里了!”
“不过你不用管,我有言在先,出了问题,有兜着!他八门帮是势大,但还奈何不了我张楚!”
张猛暗自松了一口,实话实说:“如果不用顾忌八门帮的话,这赌档生意,的确好赚……不怕给您说实话,就属下手下的那几个窝子,每天的结余都在这个数儿!”
他朝张楚张开了一只手。
张楚挑了挑眉头:“五两?”
张猛点头:“这还是属下担忧八门帮找茬儿,没敢在明面儿上搞,不然,少说也能翻上两番儿。”
张楚大感兴趣的翘起二郎腿,“你的客人从哪儿来?”
张猛:“嗨,都是街面儿上讨生活的好汉,哪些人好赌,哪些人好嫖,我们都门清儿,只要人过来,赢了钱能带着钱回去,一传十、十传百,不愁没人来。”
张楚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为什么那些赌徒,不去八门帮的赌档,要来你这儿呢?”
“八门帮的赌档太几把黑了!”
张猛吐槽道:“骰子灌水银、番摊做手脚这些老套路就不说,赢多了钱出老千杀猪,街面上的厮混的人谁不知道,要不是实在没地儿耍,谁愿意去八门帮的赌档做猪仔?”
“十赌九骗,果然有道理!”
张楚叹了一声,又道:“赌档是在你做,暗娼生意现在是谁做?”
张猛小声道:“以前是岳老二在做,现在好像都韩擒虎那伙人抢过去了。”
张楚想了想,问道:“他们的人都是从那里找的?”
张猛:“一部分是从人市买的,还有一部分……”
说倒这儿,他忽然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张楚一凝眉,喝道:“又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
张猛一想,对啊,又不是我的,我怕什么?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逼良为娼呗,看哪家儿的大姑娘小媳妇有点姿色,就使些阴招,逼她们出去卖呗!”
张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具体点,到底是个怎么逼法儿?”
张猛悄悄看了他的脸色,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去:“还能怎么逼法儿,看中哪家儿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找茬子弄死弄残那家挣钱的当家的呗,活不下了,自然什么都依了……”
“混账!”
张楚暴怒的一掌拍断座椅扶手,大喝道:“大熊!”
大熊站到堂前,抱拳拱手道:“楚爷!”
“立刻派人去查,凡是使过这种阴招的杂碎,不论他是谁的人,统一抓到堂口!老子要亲自执行家法!”
大熊:“是,楚爷,属下这就去办!”
见他发火,大熊麻利儿的转身就出去了。
张楚猛地一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张猛:“你没做过这种烂事儿吧?”
张猛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您立下的规矩,属下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犯啊!”
“很好!”
张楚沉着脸点头,“没有让我失望……后边,堂口内赌和嫖这两行,你给我想办法抓在手里!”
张猛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又面露难色,“堂主,属下人少势弱,恐怕争不赢韩擒虎他们。”
张楚冷笑了一声,“是他韩擒虎大,还是我张楚大?”
张猛连忙道:“当然是您大!”
“那你有我支持,凭什么不争不赢他们?”
张猛瞬间狂喜,跳起来一揖到底:“属下定不让堂主失望!”
张楚冷眼看他,泼了一盆冷水:“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话还没说完!”
张猛疑惑的看他。
张楚却是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咙,然后才慢悠悠的说:“这两门生意,等开春了,我就要收到堂口,让你出面去争,只是提前做个准备,等你整理完这两项生意后,我就会找人接手……到时候,可不一定会是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暗中观察着张猛的脸色。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张猛就毫不犹豫的一梗脖子道:“您看得起我张猛,才让我张猛出面去争!后边的事儿,属下不敢奢望!”
这是个明白人!
张楚心中点头,笑道:“行吧,你懂事,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解牛街你知道吧?”
张猛点头:“咱们黑虎堂新得的地盘,属下当然知道。”
“解牛街是由余二在经手,所得利润,他拿两成半,另外七成半,上交堂口!”
张楚慢悠悠的说:“这个事儿,你如果做得好,我也会按照这个模式来和你分账!”
张猛心头狂喜,连连躬身道:“谢堂主提拔!”
他就知道,张楚不会亏待手下的人!
看李狗子、余二。
以前在他手下混饭吃的时候,野狗一般的人物,都没个人样儿!
跟了张楚才多久?
都抖起来了!
无论是地位、人手还是地盘,哪一个不比他张猛混得更好?
张楚伸手招呼他坐下,“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动手把两门生意抓在手里,缺人来我这调人,若是韩擒虎出面,你就让他来找我!”
“等这些生意都落到你手里了,你还要想个法子,给我做起来,八门帮和兄弟会那边,有我顶着,你不用有什么顾忌!”
“对了,嫖这门生意,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张楚看向张猛的目光突然一凝。
张猛心头急转,连忙道:“知道,不能逼良为娼嘛!”
张楚目光一松,点头道:“我不管你从哪儿找人,第一,不能逼良为娼,全凭你情我愿;第二,皮肉钱不能抽狠了,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第三,定期找大夫给她们检查身体,不能生烂病!这几点,你要都做得好,你就接着做,做不好,我就换个人来做……明白吗?”
张猛心头一凛,使劲儿点头:“属下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做!”
第79章 家法
张楚从深层次的观想状态中醒来,张口徐徐呼出一道尺余长的白气。
梅花阵下,大熊已经久侯多时。
“楚爷!”
见他醒来,大熊连忙凑上去,奉上汗巾,恭声道:“人已经都抓到堂口了,狗哥正在那边镇场子。”
张楚从梅花桩上跳下来,接过汗巾慢慢擦拭身上的汗迹:“多少个?”
大熊:“七个!”
张楚一挑眉,冷笑道:“真还他妈拿我张楚的话当放屁!”
“韩擒虎他们怎么说?”
大熊:“他带人围了堂口,要狗哥交人!”
“交人?”
张楚脸色一沉,突然爆了粗口:“交他奶奶个腿儿!”
他一把将汗巾扔到木桩上,大步朝门外行去:“去堂口!”
大熊跟着他身后,吹了一声响哨,高声道:“去堂口!”
声音在看似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
但下一秒,一道道玄色的身影就踏着急促的脚步,飞快的从张府的各个角落里涌出来。
拿刀的拿刀。
牵马的牵马。
还有给张楚拿衣衫和横刀的。
纷杂,却乱中有序。
……
“叮铃铃。”
黑色的马车,在卫队的簇拥下,飞快的梧桐里狭窄的街道中穿行。
张楚坐在马车内,一手拄着横刀闭目沉思。
行至半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挑起车窗帘,轻声唤道:“大熊!”
大熊凑过来,“楚爷,什么事?”
张楚:“速度放慢一点,派几个弟兄出去,把梧桐里的住户全部召集到堂口!”
大熊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张楚放下窗帘,重新闭目养神。
马车的行驶速度放缓了,不一会儿,张楚就听到马车外有议论声响起。
他没有出去制止他们的议论声,任由他们议论声。
等到马车行驶到黑虎堂堂口时,马车外已经像是有了一座菜市场。
马车停稳,大熊上前掀开车帘。
张楚提着横刀下车,抬眼一扫,就见到马车后,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吓了他一跳!
他都不知道,梧桐里竟然有这么多住户。
见到张楚下车,沸反盈天的议论声顷刻间就偃旗息鼓了。
“楚爷!”
有人向张楚躬身行礼。
似乎是提醒了其他人,下一秒,黑压压的人群一起弯腰向张楚行礼,齐声高呼道:“楚爷!”
一眼望去,一马平川,只见背脊不见人头!
蔚为壮观!
梧桐里太穷,没有官府的人愿意来管这里,黑虎堂,便是梧桐里的天!
张楚,便是梧桐里的土皇帝!
“都起来吧!”
张楚双手拄着横刀,温和的高声道:“劳烦各位街坊邻居冒着风雪走一趟,张某心中有愧,但梧桐里,是我们大家的梧桐里,今日之事,必须要请大家做个见证!”
“楚爷哪里话!”
“您招呼了,就算是天下下刀子俺们也要来啊……”
人群七嘴八舌的拍着他的马屁。
实话说,张楚在梧桐里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刘五要好!
这既得益于他从不曾压榨这些穷鬼。
也得益于他经常给这些穷鬼们一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比如余二一直在进行的拆迁工作,就一直是让梧桐里的穷鬼们在干,大把的大钱撒出去,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家庭。
张楚摆了摆手,人声鼎沸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韩擒虎那张苍白的脸。
韩擒虎的确是带人围了黑虎堂,二十多号人,手持刀斧,阵仗不小。
然并卵!
上千号人梧桐里穷鬼,哪怕全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威慑力也绝对不是一二十个人能顶得住的。
张楚没搭理韩擒虎,放声大喝道:“李狗子,把人带出来!”
“来啦!”
李狗子兴高采烈的声音在堂内响起。
不一会儿,张楚就见到他一手攥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从韩擒虎的手下中间挤了出来,口头嚣张的叫骂道:“都他娘滚开,好狗不挡道!”
张楚很想笑,这货发起混,连自己都骂。
但除了他,在场无人觉得好笑。
特别是韩擒虎手底下的那些人。
因为李狗子手里攥着的那个人,是他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打屁的弟兄。
他们有心伸手去拦,却不敢!
连韩擒虎此时都不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狗子拽着人,大摇大摆的和他们擦肩而过。
在李狗子的身后,血刀队二十余号人,抓着明晃晃的长刀,押着六个人跟着出来了。
行至张楚面前,李狗子一脚踢在他拽着的这个人的膝盖后,喝道:“跪下!”
“噗通。”
人重重的跪在了张楚面前,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张楚一眼。
“跪下!”
血刀队的弟兄们也纷纷有样学样,强按着另外那六个人跪下。
七人在张楚面前跪成一排,俱是瑟瑟发抖。
张楚的目光,一个一个的扫过去,末了,忽然轻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将横刀递给大熊。
大熊接过横刀,将一条哨棍塞入他掌中。
见张楚拿了哨棍,跪成一排的七人中,终于有人扛不住了,一头磕在地上,哀声道:“堂主,饶命啊!”
他这一声哀求,瞬间就击垮了另外六人的心理防线。
“堂主,小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堂主,您是菩萨心肠,小的上有五十老母,下有未足月的小崽子啊!”
“堂主,小的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七人磕头如捣蒜,提泪横流,求饶声连那些穷鬼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韩擒虎更是脸色铁青,额头上一根青筋跳动得几乎要炸开。
他的人,现在正在向张楚求饶。
而他,保不住他们。
连小弟都保不住的大哥,还是大哥么?
以后谁愿意跟他?
他以前在黑虎堂,还有立足之地?
张楚看着面前的七人,再次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也想饶了你们呐,但你们当初,怎么就没饶了别人?”
言罢,他转身,面对上千人群,声如炸雷的爆喝道:“帮有帮规、家有家法!我张楚上任黑虎堂堂主之位时,便曾立下规矩,凡我黑虎堂弟兄,行事须有底线,踹寡妇门、刨绝户坟、吃月子奶、打残疾人的人渣,我张楚容不得!”
“此七人,为我黑虎堂弟兄,却干下害人性命、断人生计、逼良为娼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容不得他们,天理也容不他们,今日我亲自执行家法,断他们一臂、逐出黑虎堂,请诸位做个见证!”
不待人群回应,他已转身,一棍抡在了一人左手小臂上。
“咔嚓。”
清脆的骨鸣声,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啊……”
此人当场就抱着左臂哀嚎着满地打滚儿。
其他六人见状,惊恐万分的爬起来就要逃。
早有准备的李狗子等人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按倒在地。
张楚冷着脸,挥棍一一从他们面前走过。
每一棍下去,都是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直到最后一人,哨棍应声而断。
以张楚的手劲儿,挨他一棍,绝对是粉粹性骨折,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治好了也得落一个终生残疾。
不过张楚到底还是心软了,一没取他性命,二打断的是他们的左臂……还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的。
七棍挥完,地上已经多了七个滚地葫芦,凄惨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张楚扔了手里的半截哨棍,冷声大喝道:“此七人是初犯,我便只断他们一臂,若有再犯,三刀六洞,绝不轻饶!”
鸦雀无声许久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人麻衣妇人涕泪横流的跪倒在地,叩首道:“楚爷仁义,替俺当家的主持公道!”
这里竟然还有个苦主。
人群如梦初醒,齐齐躬身高呼道:“楚爷仁义!”
张楚侧目看向韩擒虎,就只见他面如死灰。
第80章 清查盗匪
家法事件,成了压垮韩擒虎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张猛回报,自那天后,韩擒虎手下的那帮小弟们,就全散了,个个都不再愿意给韩擒虎出力做事,他手底下的生意,几乎陷入了停摆状态。
张猛趁机撬走了他手底下大部分的暗娼,韩擒虎都没找他的麻烦。
这在张楚的预料之中。
逼良为娼是韩擒虎吩咐底下人去做的,出了岔子,韩擒虎却保不住人,这种大哥,谁还愿意跟他?
可以说,韩擒虎的帮派生涯,已经算是到此为止了!
绝再无进一步的可能!
而家法事件后,张楚在黑虎堂的威势也达到了一个巅峰!
黑虎堂的帮众们,通过这件事认清了一个他们早就该认清的实事。
那就是他张楚才是黑虎堂的堂主!
他张楚要办谁,谁都保不住人!
之前占据了黑虎堂半壁江山的韩擒虎都保不住。
其他大哥当然更保不住!
从那以后,张楚传下去的每一道命令,都会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执行。
再无人敢阳奉阴违!
……
“叮铃铃。”
马车的铜铃声,清脆悦耳。
刚从梁宅出来的张楚坐在马车里,心烦意乱的打量着车窗外的街景。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梁宅空手而归了。
他如今的武道修行,和现阶段的黑虎堂一样。
都是在闷不做声的高速发展、高速进步,但又都缺乏一个质变。
黑虎堂打开了向外扩张的大门,整体实力蒸蒸日上,却依然围困于梧桐里。
张楚晋升九品武者,实力一天一个样,却迟迟没有一门成系统的刀法可供他发挥全部实力。
是的,梁无锋不肯传他刀法!
哪怕他已经再三恳求,梁无锋依然不肯松口,只是让他继续劈活桩。
可张楚自己心头明白,活桩是要继续劈,夯实基础刀功。
但现在,已经到了进刀法的时候。
没有一套成系统的刀法做突破口,他一身实力最多只能发挥出六成!
六成,打杀还未入九品的武道学徒足以。
但若是遇到有一技之长的九品武者,他必吃大亏!
他总不能要求每一个与他交手的九品武者,都弃了兵刃,跟他比试拳脚吧?
就算是比试拳脚,他也不占任何优势,毕竟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在练肌和刀功上,黑虎拳只能说是会打,连精通都算不上。
道理张楚都懂,但除了梁无锋,他委实是找不到其他学刀法的路子了。
帮派里他早就已经打听过。
侯君棠使的是枪。
柳乾坤用的是剑。
侯子正练的是棍。
铁鹰以一手鹰爪功称著。
赵四海的大摔碑掌也很有名。
刘五的黑虎拳张楚早就见识过。
陈刀倒是使刀,一手《秋风刀法》极为凌厉。
但且不说陈刀肯定不会传张楚刀法,就算是他肯传,张楚也不敢学!
师傅教徒弟,都还会留一手呢,更何况张楚与陈刀是敌非友。
他跟陈刀学刀法,陈刀只要随意在刀法里给他挖几个坑、留下几个破绽,关键时刻都足以要张楚的命!
张楚越想越觉得头疼。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外边传来大熊和一个男子的攀谈声。
“哈哈哈,这可是张堂主的马车!”
“秦捕头,我家楚爷昨日还念叨着请您喝酒呢!”
张楚皱着眉头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就见到一身皂衣红帕的秦振纲和几个捕快站在街边。
他只能压下心头的烦躁,跳下马车拱手强笑道:“秦老哥,多日不见!”
秦振纲亦是拱了拱手,笑容满面的说:“还真是张堂主,我正有要事要去寻你呢。”
“那正好。”
张楚笑道:“咱哥俩去百味楼喝两杯,边喝边谈!”
他肯请客下馆子,秦振纲当然从善如流:“也好!”
……
张楚陪着秦振纲和他手下的捕快落座。
菜还未上,两人寒暄了几句后,张楚切入正题:“刚才老哥说有要事寻小弟,不知是什么事?”
秦振纲点头:“是有两个事儿,一公一私,想求老弟帮忙!”
张楚一笑:“说求字儿就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儿老哥尽管说来,只能要帮得上忙的,小弟绝不推脱。”
秦振纲:“说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快过年了么,上边要我们兄弟几个清查盗匪和悬案,老哥就手底下这几号兄弟,忙不过来,只能来寻求老弟帮助!”
张楚暗自里皱眉,清查盗匪和悬案,的确是两个事儿。
“那咱们就暂且不然公事儿,老哥先与小弟说说私事儿罢!”
秦振纲也不嗦,直接道:“老哥今年手底下还有几桩悬案未结,如今上官追究起来,就想请老弟代为想想办法,让老哥能在上官那儿过得去。”
张楚心头一动,暗道了一声果然。
这他娘的就是来要人去顶罪的!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敢问老哥,都是些什么悬案!”
秦振纲一笑,“当然不可能让老弟的弟兄去认杀头的大罪,老弟且放心,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名目,老弟的弟兄去了,画个押,在里边好吃好喝的睡上几天,权当养养膘,就完事儿了。”
张楚心下一松,点头:“那就好说,只要是除夕前能出来过年,又不涉及受刑的悬案,老哥尽可交给小弟解决!”
郡衙平日里不管帮派争斗,关键时刻找帮派要人顶罪,这本就是一种交易。
张楚欲意冲出梧桐里,当然不会拒绝这种交易。
秦振纲大喜,“还是老弟爽利,那老哥就先谢过了!”
张楚装大气:“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那咱哥俩再来说说公事儿,这全城清查盗匪,是郡贼曹王大人压下来的任务,老弟你的梧桐里和牛羊市场这边,都归我们兄弟几个负责。”
“郡贼曹?”
“市公安局局长?”
张楚在心里嘀咕了一番,诧异的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全城清查盗匪了呢?”
“嗨!”
秦振纲一拍桌面,就要抱怨:“还不是……”
他话还没说出口,坐下他右手边的捕快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老大,谨言!”
秦振纲瞬间醒悟,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上边严令了此事不得外传……总之就是有两位贵人要路过咱们锦天府,上边的大人们担心有不开眼的人渣子惊扰了贵人,提前打扫打扫庭院儿。”
顿了顿,他又突然想到一事儿:“说到这里,老哥还得提醒老弟一声,从三日后到除夕前这段日子,老弟最好约束一下手底下的弟兄,没事儿不要出来闹腾,出了岔子,咱哥俩谁都担待不起!”
张楚听了,心里颇有点啼笑皆非,暗道这维稳工作果然不分古今。
他拱了拱手道:“多谢老哥提醒,小弟回去后就吩咐下去,一定不会给老哥添麻烦!”
秦振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那这清查盗匪之事……”
张楚要不犹豫的点头:“该如何做,老哥吩咐便是,小弟定当全力配合!”
第81章 移动血气库(求订阅)
一顿酒,从下午三四点喝到了傍晚。
送走了醉醺醺的秦振纲等人后,张楚又恢复了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醉意。
他没上马车,背着手慢慢的往家走。
“大熊!”
“属下在!”
“秦振纲所说之事,由你安排调度,谁有要意见,就他自己来找我!”
大熊略一犹豫,低身道:“楚爷,这事儿您还是交给二哥和狗哥吧,属下怕办砸了。”
“怕什么!”
张楚轻笑道:“办砸了有我兜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合适你练手。”
大熊心知自家大佬这是在锻炼自己,为后边下去分管一方作准备。
可他犹豫再三后,还是小声道:“楚爷,您就别为属下操心了,属下就想跟着您。”
张楚想也不想的呵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大丈夫不可以一日无权,你堂堂八尺男儿,还能给我做一辈子卫队长咋的?”
大熊:“那样最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楚一眼给瞪了回去。
大熊只能无奈的拱手:“好吧,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张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传我的命令,即日起,到除夕之前,凡我黑虎堂弟兄,不可出梧桐里生事,诸位大哥,必须约束好手下弟兄,出了任何岔子,我先拿他们开刀!”
大熊点头,转身将张楚的命令传给骡子,骡子立马领上两个弟兄,离开卫队传令去了。
回到家中,天还未黑。
张楚一进门,就望见了梅花阵中练桩功的李狗子。
此时,夜风已起、寒意逼人,李狗子站在木桩上却是全身热气腾腾、汗出如浆。
张楚瞧他双腿颤抖如筛糠的模样,就知道他的血气消耗快要过红线了。
张楚心下暗自点头,站桩能站到汗出如浆、浑身冒热气,说明李狗子的桩功已经入门了。
剩下的,就是一个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了。
只可惜,李狗子毕竟是过了打熬筋骨的黄金年龄段,如今就算是再勤勉,没有个三四年的时间,也难入九品。
当然,他其实也还算是幸运的,虽然事倍功半,但终究还有入品的希望。
其他人,诸如大熊、骡子这些人,都已经过了二十五岁,哪怕张楚再想栽培他们,他们也没有入品的希望……人一旦过了三十岁,血气就会开始下滑,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三十岁前入不了九品,这辈子就没有入品的可能了。
“呼……”
李狗子从观想状态中清醒过来,见了梅花桩下的张楚,面色苍白的笑着打招呼道:“楚爷。”
张楚点点头,问道:“这次坚持了多久?”
李狗子看向他的心腹孙四。
孙四连忙跑到放置计时沙漏的屋子里去看了一眼,而后回来禀报:“接近三刻钟!”
张楚闻言心头暗叹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有八刻钟,一刻钟约等于十五分钟。
标准的武道学徒,每天练习桩功的时间在一个时辰左右,分成早晚两次,一就是一次半个时辰,四刻钟。
李狗子只坚持了三刻钟便后续乏力,连及格线都还没达到。
张楚直到现在都还没放下桩功,很明白三刻钟的桩功,和四刻钟的桩功之间的区别。
李狗子的身体底子,终究还是太差了,又接连两次身受重伤,哪怕有张楚大鱼大肉加食补支撑,血气总量比之正常的武道学徒,也依然差了一大截。
可张楚也没其他法子帮他了。
武道学徒修行,本就借助不了多少外力,张楚能做的,也就是从食补上支持李狗子……他总不能把自身的血气渡给李狗子吧?
“咦?为什么不能?”
想到这里,张楚心头忽然一动,朝李狗子招手道:“滚过来!”
李狗子不明所以的走到面前,疑惑的看他:“干啥?”
张楚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到他后脑勺上,“凝神静气,运转气血!”
言罢,他一掌轻轻的压在李狗子胸前,暗中调动气血,缓缓渡入李狗子体内。
李狗子当即就觉得胸前一热,连忙按照张楚所说,凝神静气,调动气血运转。
几个弹指后,他就感觉到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气,竟然像滚雪球一样快速恢复着。
他又惊又喜的怪叫道:“咦?楚爷,俺的血气在恢复!”
血气不是血液,准确的来形容,是更接近于气功、内力一类的存在,而且能够凝成劲力外放,虽然存在的时间极短。
此刻张楚与李狗子二人肢体相交,张楚的血气通过他的手掌,直接渡入李狗子体内。
也即是说,血气从一种存在凭仗,直接过渡到了另一个存在凭仗中,中间或有消耗,但却不会像传递到兵刃上那般,转瞬即逝。
张楚稍做尝试,就收回了手掌,打量着李狗子问道:“可感到有什么不适?”
李狗子诧异的活动了一下身体,摇头道:“没啥不适,就血气恢复了两成!”
张楚想了想,仍觉得不稳妥,就伸手推他一把:“去站桩,把我刚才渡给你的血气消耗掉!”
李狗子依言转身重新爬到梅花桩上,再次摆出马步的姿势。
张楚站在原地,关注着站桩的李狗子,凝眉沉思。
血气不是血液。
就算是血液,血型相同的两个人,都能相互输血,即使有轻微的排异症状,人体也能自行适应。
血气没有实体,应该不会携带多少诸如dna、染色体之类的生物信息,排异症状应该要比输血更加轻微。
如果这个理论能站得住脚的话……那他的饭桶流金手指,可就牛逼大发了!
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移动血气库,源源不断的给自己手下习武的心腹提供血气,帮助他们打熬筋骨!
如此一来,就不再是李狗子一人可以练武了。
大熊、骡子这些他想要培养的心腹,都有快速入品的希望!
事倍功半?老汉推车?
老子出十倍功,总能推车换五菱宏光,秋名山上飙一把了吧?
张楚越想越觉得有搞头,但还是谨慎的暗道:“嗯,这事儿还得去问问小老头才稳妥!”
第82章 移动血气库 续(求订阅)
翌日一大早,张楚就动身前往牛羊市场。
马车抵达梁宅大门外,张楚从马车上下来,习惯性的就喊道:“大熊。”
然而往常只要他一开口,就会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大熊,这一次却没出现。
骡子毕恭毕敬的凑上来,“楚爷,熊哥请诸位大哥去堂口议事去了。”
张楚恍然,笑道:“看我这记性……把马车上的食盒提下来。”
骡子应了一声,钻进马车提食盒去了。
张楚甩着手走上台阶,扣响门环。
福伯拉开门,见是他,苍老的脸上登时就浮起了笑容:“楚少爷来得真早!”
张楚也和气的笑道:“有点急事儿请教师傅……您老还没过早吧?青花街谢记的鱼片粥,和王干娘家的咸鸭蛋,您老尝尝!”
骡子提着两个檀木食盒上前来,一个交到福伯手里,一个交到张楚手里。
福伯都习惯了张楚上门总会带点什么的习惯,笑眯眯接过食盒,道:“多谢楚少爷,老爷刚起身,在厅堂内活动筋骨呢,您自己去找他罢!”
“哦?”
张楚双眼一亮,他拜入梁无锋门前数月,还从未见他动过拳脚呢,“那您老先忙着!”
福伯点了点头,让开大门。
张楚提着食盒,笔直的穿过庭院,迈入厅堂。
厅堂内生着炭炉,暖烘烘的,血气方刚的男子在这屋里,只怕待不了一刻钟就得喊热。
须发皆白的梁无锋穿着一身月白色练功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在厅堂内缓慢的打着一套张楚从未见过的拳法。
一见张楚进门来,小老头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训斥道:“你不昨日才来过么,又来作甚!”
张楚扬了扬手里的食盒,笑道:“您看您,做徒弟的来给您送早点,您不夸我也就算,还嫌弃我!有您这么做师傅的么?”
“哼!”
梁无锋没给张楚继续观摩拳法的机会,当即就收了拳脚冷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楚遗憾叹了一口气,假意往外走:“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弟子还是把这一盒热乎的谢记鱼片粥,和筷子一插就吱吱冒油的王干娘咸鸭蛋拿回梧桐里,送给那些没吃喝的穷鬼果腹罢!!”
梁无锋面无表情的看他表演,直到他都走到庭院里了,才喝道:“滚回来!”
张楚立马转身:“好嘞!”
……
张楚把食盒里的鱼片粥、咸鸭蛋以及几样清淡小菜取出来,一一摆到餐桌上。
梁无锋净完手,拿着一方白色汗巾擦着手坐到餐桌前,斜睨了他一眼,道:“先说好,若还是求刀法,就别开口了,留点唾沫养牙!”
张楚双手将筷子递到他面前,笑道:“虽然弟子这次来,不是求刀法的,但师傅您这态度,让弟子心里很不烫热啊,您说您,明明会刀法,却死活不传给弟子,咋的,您还准备全带进棺材里?”
这师徒俩,开玩笑都开惯了,说话是真没什么顾忌。
“哼!”
梁无锋接过筷子,挑了一点咸鸭蛋蛋黄喂进嘴里,看也不看他冷声道:“老子就是要把刀法带进棺材里,你能拿老子怎么地?”
张楚陪着他坐下,“您这话就没意思了,您是师傅,我是徒弟,您不传弟子手艺,弟子能拿您老有什么办法?干瞪眼呗!”
他其实能猜到一点,小老头为什么不肯传他刀法。
先前小老头曾言过,他是退隐江湖。
张楚猜想,肯定是小老头有什么仇家,怕传了自己刀法,自己使出去让仇家顺藤摸瓜的找上门来。
不然,哪怕是顾忌师门传承,也不至于一招两式都不肯传他。
他估摸着,当初小老头收他为徒的时候,压根就不认为他能晋升九品。
……
梁无锋慢悠悠喝了小半碗鱼片粥后,轻轻放下筷子,没好气儿的说道:“说吧,找为师什么事儿!”
张楚:“嗨,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昨夜弟子调教手下习武时,突发奇想,想着能不能将自己的血气渡到手下体内,助他们练桩功,弟子左思右想都觉得此法可行,但心里又不把握,才一大早来打搅您老人家。”
梁无锋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散开了:“你不是第一个想到这条捷径的人。”
张楚不意外:“这是当然,天下这么多习武之人,不可能没有人想到这条捷径。”
“哪你知道,为什么鲜少有人走这条捷径么?”
张楚摇头:“弟子若是知道,就不来请教您老了。”
梁无锋抚须慢悠悠的说道:“一来,渡人者,影响自身武道精进不说,十成血气融入受渡者体内,就只剩下五六成,得不偿失。”
“二来,受渡者,接受太多他人血气,自身血气就会变得驳杂,等到破障时,就会比凭自身苦修的武者,难上十倍、百倍,等于是绝了武道前路,同样是得不偿失!”
张楚认真琢磨着,觉得破障艰难,应该还是人体排异的一种症状,“那受渡者,会因此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么?”
梁无锋皱着眉头看他:“还不死心?你如今也才九流,不努力精进,以期早日突破八流,成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作甚?”
张楚讪笑道:“问问,只是问问而已。”
梁无锋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是没死心,但他和张楚的关系,本就不是那种做师傅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徒弟的听什么是什么的关系。
他心有顾忌,教不了张楚太多,张楚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物,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虑。
所以他只会将利弊都摆到张楚面前,如何选择,是张楚自己的事。
“受渡者,通常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天资极差,连自身血气都无法控制的蠢材除外。”
张楚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您老的说破障难,指的是几品障?九品、八品,还是七品?”
梁无锋忽然深深的看他一眼:“你如今论品级,倒是熟稔。”
江湖中人以三境九流论武道,和朝廷沾边的人以九品中正制论武道。
泾渭分明。
张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一点,师傅您比弟子更明白!”
梁无锋无意深究,继续道:“破障难,不是指某一障难,而是每一障都难,越高越难,七流便是极限,绝无破境的可能!”
张楚闻言不由的一笑,“师傅多虑了,就锦天府里这些帮派中人,您觉得几个有突破七品的资质?”
梁无锋也是哑然失笑,你说的好有道理,为师竟无言以对。
第83章 大熊始登台(求订阅)
张楚神清气爽的从梁宅出来,刚坐上马车,就听到骡子在车窗旁边说:“楚爷,去哪儿,回家还是去堂口?”
张楚:“回家。”
骡子:“您不去堂口看看么?我怕熊哥一个人,镇不住诸位大哥。”
张楚不由的笑了笑,心道到底是自己人啊。
“你不懂,我去了才是给大熊压力……回家罢!”
骡子的确不懂,但也不敢再多言,一挥手道:“回家!”
驾车的小弟甩了个鞭花:“驾!”
马匹拉动黑色的马车向梧桐里驶去。
……
黑虎堂。
大熊站在堂上,没坐。
左手边坐的是余二、李狗子、张猛等人,右手边坐的是韩擒虎等人。
一边五人,整整齐齐。
“事儿,就是这么两件事儿,堂主指派小弟来安排调度此事,还请诸位大哥,全力协助小弟。”
大熊中气十足的说完,抱拳左右连拱了两次手。
“这么大的事儿,张楚让你一个小的出来安排调度算怎么回事儿,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弟兄么?”
韩擒虎说话了。
张楚不在,他大刺刺的翘着二郎腿儿,低头慢悠悠的叩击着手里的茶碗,看都看没大熊一眼,目中无人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李狗子就一拍座椅扶手,站起来指着韩擒虎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你算个什么几把玩意,堂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混账!”
韩擒虎大怒,毫不示弱起身指着李狗子咆哮道:“你他娘不过就是张楚脚边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跟老子大呼小叫!”
“老子有什么资格?”
李狗子鼓着眼珠子,额头青筋迸发,面容狰狞发狠道:“就凭老子一句话,你今天就走不出去,够不够格?”
他的话音刚落,堂外就出现了二十多号血刀队弟兄,他们全头提着长刀出现,虎视眈眈的看着韩擒虎。
通常来说,除了张楚的近身,任何人都不能将兵器带入堂口。
但李狗子是什么人?
除非张楚亲自发话,不允许他和他的人带兵器进黑虎堂,不然谁敢管他?谁能管他?
当然,这也是张楚不住堂口,这里守卫松懈的缘故。
若是在张府,别说李狗子,连卫队一踏进大门,随身兵器都得上交,须得出门时才下发。
韩擒虎脸色猛地一变,背心刹那间就涌出了一层冷汗。
他就带了两个近身小弟来堂口。
因为张楚没理由搞他。
但张楚没有理由。
李狗子就有足够的理由弄死他了!
他没忘记,他之前几乎弄死李狗子的旧事。
“哈哈哈,都是一个堂口的弟兄,拌两句嘴也就算了,没必动刀动枪的嘛!”
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不是大熊。
虽然今日议事是他主持,该他出来打圆场。
但大熊绝对不会帮外人,劝自己人。
相反,李狗子若真要动手,他第二个就会扑上去。
打圆场的是张猛。
在座的大哥中,也只有他最适合出来打圆场。
他起身将二人拉开,笑着岔开话题:“熊儿,堂主既然指派了你来安排调度此事,你有什么章程,就说出来大家伙儿听听吧!”
变相的承认了大熊安排调度的资格。
大熊:“小弟的想法是这样的,顶缸一共需要十四个弟兄,坐在的有十位大哥,每位大哥出一个弟兄,剩下的四个弟兄,大家抽签决定,谁抽到谁出!”
“很公道!”
张猛一挑大拇指,“我没意见!”
余二紧跟其后:“我也没意见!”
李狗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擒虎,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扑向他:“俺也没意见!”
韩擒虎被李狗子盯得心头一阵阵发虚,哪还敢犹豫:“我同样没意见!”
他们几个一表态,事情基本上就定下了,剩下的大哥们,一水儿的没意见。
全票通过。
“那我们再来说说清查盗匪的事儿!”
大熊继续说道:“堂主的意思是,我们趁这个机会,把地盘彻底筛一遍,看有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玩意儿,所以,我的意思是,诸位大哥一人派十个弟兄到小弟这里,由小弟统一编队,派出去摸查地盘,待此事完结之后,再统一解散!”
他的话刚说完,李狗子就毫不犹豫的接口道:“没毛病熊儿,俺挺你!”
但他说完,却迟迟没有人应声。
连余二在内,都是一脸迟疑。
大熊还没说什么,李狗子就不耐烦的踢了余二一脚,不满的嚷嚷道:“老二,寻思啥呢!”
他是个没脑子的,当大哥前,是张楚说什么他做什么,当大哥后,依然还是张楚说什么他做什么。
私心?
当然有,比如让妹子吃好点、穿好的,自己能多去几次……也就够了。
余二心头暗暗的苦笑。
他不是李狗子。
他有自己想法。
虽然他从不敢在张楚面前表露。
但这会儿李狗子一句话就把他逼到了墙角,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说:“我同意。”
大熊朝余二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他二人表态了,张猛就有点犯难了。
他现在,可也是张楚的人。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熊儿,你能说说,清查地盘要几天吗?”
大熊沉声道:“少则三天,多则五日!”
张猛叫苦:“那你能少要几个人吗?一次性抽出十个弟兄,哥哥手底下的生意,得丢下好一大部分!”
大熊也是无奈的摇头:“猛爷,咱这梧桐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彻底筛查一遍,人少了的确忙不过来!”
张猛看着他,为难的问道:“这真是堂主的意思?”
大熊:“猛爷要有疑问,可以去找堂主。”
张猛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点小事那用得着去麻烦堂主……既然这是堂主的意思,那没得说,我张猛就算是全家喝西北风也得支持!”
大熊拱手:“多谢猛爷!”
张猛摆手:“自家兄弟,这么客气作甚!”
这一句“自家兄弟”,可比刚才那一句“一个堂口的弟兄”,亲热多了。
堂内的诸位大哥,都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大熊的目光落在韩擒虎身上。
韩擒虎现在只想赶紧从这里走出去,那还有心思跟他计较,“就按你说得办罢!”
大熊心头巨石瞬间落地。
搞定了!
第84章 龙腾四海 虎啸八方(求订阅)
张府。
张楚坐在厅堂之上,听着堂下大熊汇报今日黑虎堂的商议经过,忍不住出神。
这两件事,他从秦振纲那里接过来后,就一股脑的扔给了大熊,半个字都没交代。
大熊做得各种安排,包括抽签、趁机彻查整个地盘,都是他自己思索出来的。
比张楚预料中的,要好很多倍!
如果要他评价大熊这一次的安排调度工作,那么,他的评语就会是这八个字:堂皇大气、四平八稳!
无论是在对待堂口诸位大哥的态度上。
还是在这两件事情的安排调度上。
大熊都可以当得起这八个字!
其实这种抓大局的工作,最能提现一个人的性格和能力。
张楚手下的三员大将中,李狗子冲动激进,能动手解决的事就绝不动脑,而且做事不顾后果,前番他在韩擒虎那里吃那么大亏都不见收敛,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若是李狗子来做这两件事,张楚用脚指头思考,都能猜到李狗子肯定会把所有事,一股脑的强行压到韩擒虎那一伙人头上,韩擒虎若敢反抗,李狗子就敢武力镇压!
他不会管他韩擒虎背后站的是谁,也不会管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他只想简单、粗暴、爽!
余二的性格和李狗子正好相反,他做事是瞻前顾后,能不动手绝不动手,能不得罪人绝不得罪,哪怕是韩擒虎这个摆明马跟张楚做对的人
若是换了余二来做这两件事,他肯定会私下里一位大哥一个大哥的去联络,能争取到多少人就争取到多少人,再根据人手来安排怎样开展工作,谁也不得罪,谁的面子都过去。
这说得好听点叫中庸,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平庸、废!
也就只有大熊,心思细腻、行事稳健,才能把这两件事儿,安排得这么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楚爷?楚爷您在听么?”
“啊?”
张楚猛地回过神来,笑道:“说完了?”
大熊狐疑的点头,总觉得他刚刚像是在走神。
张楚:“这两件事,你安排得很好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好,后边你只管大着胆子去做,什么都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有我在后边给你兜着!”
大熊点头,抱拳躬身道:“谢楚爷!”
张楚起身,“不说这些了,从今天起,你每天抽两个时辰出来,和李狗子一起练桩功!”
“啊?”
大熊意外的说道,“您先前不是说过,属下过了打熬筋骨的最好年级,很难练出什么名堂么?”
张楚点头,“我先前是这样说过,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你只要好好练功,勤勉一点,我保你有朝一日,能达到我现在的境界!”
就大熊这幅拳头上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身板儿,不练武真是太可惜了。
大熊欣喜的一抱拳,“属下定当竭力以赴,不负您对属下的期望!”
相比下去做大哥横行一方,他真的更喜欢现在这种每日里跟着张楚进进出出,有时间就练练武的简单生活。
张楚一招手:“走吧!”
……
柳乾坤面无表情的穿过长廊,踏进侯君棠的书房。
站在书案后的侯君棠正提着狼豪大笔写字,见他进来,微笑的朝他招手道:“老二,你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这一笔字怎样!”
“你倒好,窝在幕后,每日里练练武、写写字,逍遥自在!”
柳乾坤黑着脸上前,将三封信甩到了书案上,抱怨道:“我顶在台前,这白头发是一天比一天多,你瞧瞧,你的年纪明明比我还大,你看着却像三十出头的壮小伙儿!”
他与侯君棠,即是上下级,也是结义兄弟,私下里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侯君棠扫了一眼最上边的信封,随手将大笔搁到笔山上,笑道:“又是什么事儿,让你这么烦躁?”
柳乾坤:“还不是你那个心腹爱将,在底下乱搞一气,现在好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看你现在该如何收场!”
侯君棠不答,拿起一封信,抽出信笺看了几眼,“啧啧”感叹道:“这小子果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连八门帮的赌档生意都敢抢!”
“何止是八门帮的赌档生意!”
柳乾坤大倒苦水,“他现在连斧头帮的印子钱生意,兄弟会的妓院生意,都在插手,人家给他递了话,他不但不收手,还变本加厉,现在好了,人家直接找到我这儿了,说他要在不收手,就立刻跟我们开战!”
“那就开战啊!”
侯君棠淡笑着将手头的信笺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我正愁找不到理由报四海堂之仇呢,他们若愿意主动开战,我求之不得!”
柳乾坤愣了愣,怪叫道:“老大,没你这么护犊子的吧?这小子坏了规矩,就算是八门帮主动开战,也是我们理亏,王大人追究起来,我们不好交代啊!”
“没什么需要交代的!”
侯君棠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王大人是七品,我亦是七品,他能奈我何!”
柳乾坤说不出话了。
他是文人练武,算不得真正的江湖中人,对权势,有着本能的敬畏。
哪怕他已经知道侯君棠跻身七品,还是无法将侯君棠和郡贼曹王大人那个层次的大人物等同起来。
在他的固定思维中,帮派天然就应该俱怕官府,就像老鼠天生就应该怕猫儿一样。
“而且!”
侯君棠拿起剩下的两封信,一起扔进废纸篓,“城西生意的划分,本就不合理,当初我们势弱,比不得他八门帮,认了也就认了,现在大家半斤八两,我们凭什么还要认?”
柳乾坤愣了半晌,突然说道:“老大,你实话实说,那小子,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罢?”
侯君棠意气风发的表情陡然一滞,随即恼怒的喝道:“老不休,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哈哈哈……”
柳乾坤仿佛狠出了一口气,开怀大笑道:“叫你瑟!成天拿话儿噎我,你也有今日!”
侯君棠提起狼豪大笔继续写字,懒得再看这老货。
柳乾坤凑上去,就见白纸上,“龙腾四海,虎啸八方”八个雄浑苍劲大字儿,直欲破纸而出!
他心头剧震,心知城西这片囚笼,怕是困不住老大这头猛兽了!
第85章 清查梧桐里(求订阅)
大熊做事,一板一眼,极有章法。
不到两日,就将所有前期工作安排妥当,和秦振纲约好的清查时间。
第四日清晨,上百号黑虎堂帮众在黑虎堂集结……这绝对是四海堂之战后,青龙帮出头人手最多一的一次!
张楚心大,依然稳如泰山的待在家里没去现场,只是让李狗子率领血刀队和卫队前去给大熊压阵。
……
黑虎堂。
大熊和李狗子站在大堂外的台阶上,在他们下方,一百多号手持刀枪棍棒的黑虎堂帮众正在热热闹闹的闲聊着。
人很多,但给大熊的压力却远没有那日和诸位大哥议事大。
辰时四刻,一身皂衣、腰垮雁翎刀的秦振纲,领着四位捕快如约而至,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的朝台阶上的二人拱手道:“熊兄弟、李兄弟,久等了!”
官差跑到帮派老巢,笑容满面的主动和帮派头子打招呼,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狗子,这会儿脸色都说不出的古怪。
大熊这两日多与秦振纲联系,面色倒是一如往常:“秦捕头来得正是时候!”
秦振纲看着院儿里的一百多号人,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这些人,可都是帮他完成工作的。
他走上台阶,热切的再次朝大熊一拱手:“熊兄弟,该怎么清查,你安排罢,后边这几天,我们兄弟五个,全听你调度!”
“不敢当、不敢当!”
大熊连忙回礼道:“秦捕头与我家堂主是至交好友,小人怎敢调度秦捕头!还是秦捕头来安排调度为好!”
“哈哈哈……”
秦振纲大笑道:“熊兄弟不必跟我老秦客气,梧桐里你们是主,我们兄弟五人是客,客随主便嘛!再说,这次是你们的弟兄打主力,我们兄弟五个只能敲敲边鼓,让我老秦来调度,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他说得恳切,大熊也就不再跟他客气了,“那小人就僭越了!”
秦振纲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大熊脸色一正:“小人昨夜就已经派人封锁了进出梧桐里所有街道,防止有贼人趁夜逃脱,避开我们这次清查后再潜回来,接下来,我会将弟兄们分成十队人,两队人一条街,挨家挨户的盘查,重点是成年的精壮男子,必须要说出谋生途径,并由友邻担保,可疑的闲杂人等,一律带回堂口,由秦捕头亲自审问,确认无疑,再放回去!”
秦振纲越听越惊讶,待大熊说完后,忙问道:“这可是我那张老弟定下的章程?”
大熊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我家堂主定下的章程!”
秦振纲不由的感叹:“难怪张老弟年纪轻轻便能身居高位,这行事之法,堪称滴水不漏,老辣如经年老吏啊,我不如远矣!”
大熊拱手:“若是秦捕头没有异议,小人就安排弟兄们出去做事了。”
秦振纲点头:“自无异议!”
大熊回过身,朝者下方的百余号人堂中弟兄一挥手,“出发!”
百余人轰然应诺:“是!”
稍后,百余人便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有序的踏出黑虎堂的大门。
这百余人,来自于不同的大哥手下,大熊将这些人打散了,重新整编,十人一队,队长由血刀队或者卫队的精干弟兄担任,确保了他们出去之后,既不会过分扰民,又不会找个地方窝起摸鱼。
一百人分散到偌大的梧桐里,宛如江河入海,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在大熊的再三嘱咐下,领队的队长们在挨家挨户盘查的过程中,也尽量做到了以礼相待,并声称是协助官府捉拿匪人,将此事对张楚声望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大熊和李狗子、秦振纲等人,就侯在堂口,坐等手下的弟兄们回应。
……
梧桐里的住户,成份极其复杂。
有武定郡下辖各个区县受灾后涌入锦天府避灾的落魄户,张楚家就是这样来的梧桐里。
也有从关外流浪到锦天府安家落户的化外之民,像李狗子这种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儿口音的人就是。
复杂的人口来源,必会带来一系列的治安问题。
可偏偏,这里又穷得连官差都不愿意进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片在烈日下都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贫民窟。
很难想象,在锦天府这种寸土寸金的一郡治所,梧桐里内竟然有大片无主的空窝棚……但凡有活路的住户,都会削尖了脑袋拼命往其他地界钻,在牛羊市场睡大街,都比在梧桐里的屋子里睡觉要安全。
死人,在这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有饿死在屋里,直到腐烂恶臭传到街面儿上才被人发现的。
有因为几个大钱,甚至是一块野菜窝头,就当街被人活活打死的。
更多的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第二天尸体就直接出现了在阴沟里。
张楚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每次出门都是心惊胆战的,唯恐平白无故的就被人弄死在哪个阴暗角落里。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暗自庆幸,还好他的前身是个常年挣扎在饿死线上的废物,不然,绝不可能在梧桐里活这么久!
这种一潭死水的状况,直到张楚加入黑虎堂后,才慢慢有所改善。
且不说他自己的生意和工地,雇了多少梧桐里的穷鬼,养活了多少家庭。
只说他后来逼着黑虎堂大佬们去拼命赚钱,就间接性的盘活了整个梧桐里的经济。
有钱了,有吃的了,有活计了,有奔头了,谁特么还会成天盯着别人嘴里的野菜窝头流口水?
但从根儿上来说,黑虎堂对梧桐里了解,还只停留在表面上。
让堂口里那些渣滓出去查一查梧桐里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可让他们出去查一查,梧桐里到底有多少住户、靠什么谋生、每天有多少人进出梧桐里、每天又有多少人无声无息的死去,他们就麻爪了。
连张楚那日执行家法时,都被赶来的梧桐里穷鬼们吓了一跳……他还是一堂堂主,都不知道梧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口。
这种大环境下,要真是有什么杀人狂魔、江洋大盗藏在梧桐里,那就跟回家了没什么两样!
这也是大熊提出趁机彻查梧桐里的时候,张楚觉得他做得很好,并且全力支持他的原因。
第86章 出事了
骡子领着十个弟兄,挨家挨户的盘查。
这份活计并不复杂,毕竟梧桐里的成年男丁,他就算是不认识,也肯定眼熟,攀谈几句后,总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嘭嘭嘭。”
“有人吗?”
他站在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前,使劲儿的拍了拍门。
“嘭嘭嘭。”
无人应门。
他后退了几步,疑惑打量这间院子。
按理说梧桐里内空着的,都是些破烂窝棚,像这种有门有院儿的房屋,不应该无人居住才是。
听到他大力的敲门声,他刚盘查完的几户人家就溜溜达达的凑过来看热闹来了。
骡子见状,扭头高声道:“于狗蛋,这房子有人住么?”
“呸。”
人群中,一个穿得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成年男子磕着南瓜子儿,吧唧着嘴说:“俺也不知道,平日里没见这户人家有人进出过,倒是夜里好像听到过这屋里有人说话。”
穷是穷得有道理的。
这日子才稍微好点,这大白天就不出去找活计,在家里游手好闲的嗑南瓜子儿,张楚的日子都没他们清闲。
“嗯?”
骡子一绞眉头,他们盘查梧桐里盘查的什么,不就是这种鬼鬼祟祟的人么?
他回过头,喝道:“把门撞开!”
一个腰大膀粗的汉子闻言,兴致勃勃的一个十米助跑,飞身一脚踹在老旧的院门上。
“嘭!”
院门当即脱离门框,飞进院里。
骡子往里边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柴火、没有衣裳,不似有人居住,但房门却是紧闭着的,看不到屋里的情况。
他想了想,一挥手道:“留两个人外边守着,其余人,跟我进去!”
小队自动分成两拨,骡子领着八人鱼贯而入。
“嘭。”
这是房门被踢开的声音。
没过多久,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留守在门外的两人心头一惊,正准备冲进去帮忙,就听到骡子又惊又怒的大喝声从里边传来。
“回堂口,求援!”
院外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分开,一人去寻找这条街的另外一支小队,一人返身朝堂口狂奔而去。
……
堂口里。
大熊和李狗子好酒好菜的招待着秦振纲等人。
酒是温好的黄酒,杯是拇指大的一钱小杯,喝得都很克制。
一个值守的小弟步履匆匆的走到大熊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会儿。
大熊面不改色的听他说完。
李狗子好奇的看着他:“熊儿,啥事儿啊?”
秦振纲也放下了筷子,伸手按住腰间的雁翎刀:“熊兄弟,是出什么事儿么?”
大熊笑了笑,“没啥大事儿,就是一个弟兄,在盘查的时候调戏了人家的媳妇,在街上撕扯起来。”
两人瞬间收回了目光。
李狗子:“嗨,屁大点事儿,也要来找你,底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秦振纲也是“哈哈”一笑:“好色之心,男儿有之嘛,来来来,熊兄弟,咱们哥俩再走一个!”
大熊苦笑着拱手,“老哥哥先容小弟过去看看,我家堂主最厌恶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弟兄,前番才打断了七个不干人事儿的杂碎一条臂膀,小弟可不能再让这事儿捅到我家堂主面前了!”
秦振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老哥理解,去吧去吧!”
大熊告罪一声,起身拍了拍李狗子的肩头:“狗哥,你可要陪秦捕头喝好啊!”
李狗子看着他,心里似乎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但以他的智商,想不了太多、也懒得想那么多,挥手道:“去吧去吧,酒俺给留着,你回来再赶进度!”
大熊笑着应下来,一转身,脸色就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举步都大门外走,脚步越走越急促。
走出黑虎堂大门,他伸手点了十个血刀队弟兄,朝自己一招手,示意他们跟上,再拉过李狗子的心腹孙四,在他耳边低语道:“出事了,立刻去请楚爷过来!”
孙四儿震惊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里边还在喝酒的李狗子,一点头,转身朝张府狂奔而去。
……
张氏坐在炭炉前,手里拿着一个鞋底慢慢纳着。
张楚陪着老娘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她拉着家常。
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张楚总是很忙。
不是在外边忙着忙那,整日里看不到人影。
就是在家练武,用各种理由支开她,不让她一旁观看。
虽然她知道,儿子不让她看他练武,是不想让她揪心。
但不让她看,她就不揪心了么?
能像现在这样平淡安乐的坐下来,拉拉家常,张氏真的非常满足,满足得微微发福的面庞上都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张氏将纳鞋底的锥子伸到花白的头发间磨了磨,忽然想起一事儿来,说:“楚儿啊,娘前两日去牛羊市场找了王媒婆,让她给你寻一门亲事……”
张楚吓了一大跳,连忙打断她:“娘,这么大事儿您怎么都不跟儿子商量一下?您就饶了儿子吧,牛羊市场儿子三天两头去,就没见过几个看得顺眼的姑娘,您再容儿子一段时间,再过个一年半载,儿子一定一次性给您领十个八个花儿一样的儿媳妇回来,整日里一口一个娘烦死您!”
这事儿吧,他还真没考虑过……主要是他现在能接触的女子,除了妓院里出来的,都长得那叫惨不忍睹,一开口,口气都能熏死老狗!
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圈子。
他如今在锦天府内,勉强也算得上是衣食富足之家,但帮派头子的身份,注定了他入不了那些真正大富大贵之家的眼,更别提将自家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闺女下嫁给他。
除非,他有朝一日跻身七品,或者是一统城西帮派界,他才有资格,跻身锦天府真正的上层阶级。
“不能再等了!”
张氏固执的摇了摇头,放下鞋底掰着手指头计算:“看门要俩月,定期少说也要一两个月,送婚书、下聘,过大礼、安婚床,怎么着也要一个月多,这就大半年了,再十月怀胎……儿呐,你再拖下去,娘怕娘都看不到大胖孙子出世了,到了下边,不好跟你爹交代啊!”
人到六十古来稀,在这个时代,能活到六十岁就已经算是长寿了,张氏今年四十有余,身子一直又不太好,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
张楚有些不耐的埋怨道:“娘,您说什么呢,咱家现在不缺钱,您好好的保重身子,争取看到您的重孙辈儿娶妻生子,咱老张家光大门楣!”
仿佛是看到张楚描绘的的美好景象,张氏笑的是见牙不见眼,“那当然最好不过了,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老妇人少有的坚决。
张楚不愿和老娘犟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要不,儿子先找几个填房的,先把大胖孙子给您生下来,娶妻什么的,咱们再往后缓缓?”
走肾而已,多简单个事儿。
张氏寻思了一会儿,觉得这好像能更快抱上大胖孙子,也就不坚持了,点头:“也行!”
张楚一拍手,“那就这么定了,等儿子空了,就去找几个模样周正的大姑娘回来。”
母子俩刚聊完,一道人影就急吼吼的冲了进来,人还没到,惊慌失措的大叫声就已经传到厅堂里,“楚爷,出事儿了!”
张楚一挑眉毛,抬眼就见到了自家老娘脸上的惊惶之色,顿时心头火起,一把抓起身侧的茶碗就砸出去,“滚出去,重新禀报!”
“啪。”
茶碗在门前炸开。
前脚踏进厅堂的孙四顿时就吓得面色如土,连忙退出厅堂,细声细气儿的小声比比:“堂主,属下有事禀报!”
张楚起身,走到堂上,从兵器架上抓起横刀,笑着对老娘说:“娘,儿子出去办点事儿,您中午给我炖点绿豆汤,我最近牙有点疼,兴许是上火了。”
张氏六神无主的紧紧捏着鞋底,颤声道:“娘给你炖……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张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您就放心吧,儿子如今手下好几百号弟兄呢,能出啥事儿?”
张氏心下稍安,又起身拉着他嘱咐道:“有啥事儿尽量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
“嗯呐、嗯呐!”
张楚连连点头,“儿子一定跟人好好说!您就别担心了!”
他话都还没说完,张氏眼眶中豆大的泪珠子就已经滚落了下来。
张楚宽慰了她好一会儿才总算是脱身走出厅堂。
一走到孙四面前,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他的后脑勺上,“谁让你在家里大喊大叫的?长没长脑子?”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孙四习惯性的揉了揉后脑勺,心里小声比比:难不成做大佬的,都喜欢打人的后脑勺?
他已经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弯着腰,看都不敢看张楚:“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张楚阴沉着脸,“回头再让李狗子收拾你……带路罢!”
他没问什么事儿。
孙四刚才一开口,他就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儿,而且还知道事儿肯定不小,不然大熊不会请他去。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地盘上,竟然还真有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
第87章 百花道人
张楚抵达现场,就见大熊率领数十堂中兄弟,刀斧齐出的将一间独门独院儿房屋团团围住。
见他前来,大熊连忙迎上来,面带愧色的拱手道:“楚爷!”
他在内疚把事情办砸了,不得不请张楚走一趟。
张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用有太大压力,我来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熊快速的给他介绍:“这户人家屋门常年紧闭,周围的住户说,没见过这家人进出过,只是在夜里听到过这房子里有人说话,骡子就带着几个弟兄撞开门冲进去了,然后就被里边的人擒住了……至今生死不知。”
张楚听他说完,面色不改的再次问道:“骡子带了几个弟兄进去?”
大熊:“八个!”
张楚终于皱了皱眉头。
八个精壮的成年男子!
纵然都是没练过武的普通人,想要轻易擒下他们,也不什么易事。
他们手里可都拿着兵器!
张楚自忖,自己也能做到,但一不敢保证自己毫发无伤,二不能保证一个都不放脱。
里边,要么是八品高手!
要么,就是一群人!
他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喊过话了没有?”
大熊点头,“喊过,无人应声!”
张楚颔首,表示明了,然后紧了紧手里的横刀,越众而出,高声喝道:“我是黑虎堂堂主,张楚,敢问里边的弟兄,是混那条道儿的?”
话音落下。
迟迟无人回应。
张楚扭头看大熊:“确定人还这里边?”
大熊点头:“一出事,周围几条街的弟兄就赶过来封锁了这里,他们不可能走脱。”
张楚回过头,双手拄着横刀,再次开口道:“里边的人听着,我数三个数儿,再无人应声,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我的名声,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兄弟今天若是死在这里,无论你们是那路人马,我都会杀你们全家,给他们报仇!”
“一!”
“二!”
他沉稳的大喝,声音里听不出半点迟疑之意。
就在他喊出“三”的时候,里边终于传出了声音,“张堂主,好大的威风!”
声音有些嘲弄。
“我没什么威风!”
张楚毫不犹豫的接口道:“但你们在我的地盘上藏身,不给我打一声招呼也就罢了,还敢抓我的人……阁下未免太不把我张楚放在眼里了!”
里边的人说道:“哈,我们在梧桐里扎根的时候,你张楚还不是堂主!”
张楚:“但现在,我是堂主!”
顿了顿,他不待里边的人说话,再次高声道:“我不喜欢和藏头露尾之辈说话,我再给你们三个数儿,出来一个人跟我谈判!”
“一!”
“二!”
“张堂主何必着急,不就是想逼我们兄弟现身么?呵,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见了我们的面儿,有些事情,你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里边的人又开口了,声音依然有些嘲弄。
“何必唬我,别处我张楚不敢吹嘘,可这梧桐里……我便是王法!”
张楚嘴上不肯势弱,心头却是心思急转。
里边的人刚才那句话,透露出两条信息。
第一,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而且不是那种无名之辈,应该是一亮出招牌,就知道他们是谁的那种人物。
第二:里边不是八品高手,而是一群人,放火威胁不了八品高手,反倒有机会趁乱突围。
张楚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装逼为好,免得真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他朝大熊挥了挥手。
大熊会意,连忙招呼围着这间院子的弟兄们,都转过身,背对着这间屋子。
里边的人回话:“既然张堂主都不怕担干系,那我又何惧现身一见!”
张楚不再说话,目光紧紧的盯着房屋的门。
不多时,一个褐衣的精瘦汉子,提着一把单刀,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人肤色黝黑,像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之人,身量不高也不壮,且貌不惊人,属于那种丢到人堆儿里就泯然众人矣的路人甲式人物。
但张楚的目光粗略的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重点!
此人的左脸颧骨处,有一处印章大小的墨色图案。
那玩意不是刺青,是一种名叫“黥面”的刑罚,直白说,就官府给重罪犯打下的记号,就像是养马之人在马屁股上的烙印一样。
黥面,是一种极重的刑罚,犯点小偷小摸与打架斗殴之类的小罪,是没资格享受这种待遇的,而且一旦受此刑,基本上就告别正常人的生活了,连帮派,通常都不会收留这类人物……麻烦太多!
水浒传里,宋江、杨志等人,都曾受此刑罚!
张楚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问道:“我的弟兄们呢?”
听张楚没有再追问自己的来路,此人“哈哈”一笑道:“张堂主不愧是白纸扇出身,果然是个聪明人,你的弟兄,都完好无损的!”
张楚冷哼了一声,“希望他们是真的完好无损才好……说吧,今儿的事儿,该如何了?”
“这句话,该我问张堂主才是吧?”
张楚:“要我说?那好,放了我的人,我派人礼送你们出梧桐里,只要你们从今往后不再踏入我的地盘,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权当没见过!”
此人冷笑道:“那我们要不想走呢?”
张楚一拍手:“那更简单,我今日就先拿你们给我的弟兄陪葬,再找你们背后势力的麻烦!”
此人面容一滞,随后又强撑着冷笑道:“张堂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张楚“呵呵”一笑,提起横刀轻轻跺了跺地面:“你见过几条能压过地头蛇的强龙?况且……你们的人,也没法子大批进入锦天府罢?”
双方都在试探。
对方在试探张楚的底线。
张楚也在试探对方背后的势力。
但很明显,双方都心有忌惮,都不想翻脸。
这群人现在惹不起张楚。
张楚也不想和这群明显是亡命之徒的人结下梁子。
当然,前提是骡子他们还活着。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和张堂主今日也算是认识了罢?何不折个中,大家合作呢?”
“合作?可以啊!”
张楚笑了:“可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很多!”
此人说话很有底气,“女人、钱、人手……还有一条路!”
张楚看着他:“什么路?”
“退路!”
张楚心头一动,面上却依然不屑的看着他,“谈合作,可以,让真正主事的人出来跟我谈,你,不够资格!”
此人大怒,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久闻张堂主大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此人连忙垂首退到一边。
张楚一定神,就见到一个约有三十出头,穿一袭白衣,头上插着一根莹润玉簪,颇有几分出尘气息的俊朗男子,背着手缓步从阴暗的屋里走出。
他面上白白净净的,没有黥面。
张楚心头一振,暗道这是条大鱼。
他拱了拱手,正色:“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笑道:“江湖上给面子的朋友,都称我为百花道人。”
张楚也笑:“先生可没穿道袍。”
白衣男子淡淡的说:“道在心中,不在身上。”
“有理、有理!”
张楚抚掌赞叹:“先生这等出尘的人物大驾光临我梧桐里,我却未能一尽地主之谊,我这个黑虎堂堂主,很失职啊!”
“张堂主不必介怀!”
百花道人轻笑道:“刘五堂主在此盘踞四载,我与他也未曾谋面!”
两人于刀枪剑戟的包围之中,谈笑自若,颇有相逢恨晚之意。
张楚:“先生可能将我的弟兄放回来?他们还有事情要做,一大群人在这里耽搁着,也不是个事儿!”
百花道人微微点头:“继续扣留着张堂主的弟兄,是有些失礼……把张堂主的弟兄都放了!”
立在他身旁的那个汉子闻言一急,不由的往前凑了一步,急声道:“军师……”
百花道人朝他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张楚只是笑着看着他们。
不多时,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骡子等人,就空着手出来了,见了院门外的张楚,都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堂主。”
张楚伸手轻轻拍了拍几人身上的灰尘,温言道,“你们没做错什么,去把脸擦一擦,继续做事。”
八人重重的一点头,退到一边。
张楚:“大熊,安排弟兄们继续做事,别都在这儿杵着!”
大熊看着他,心头一急:“楚爷……”
张楚同样是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言。
大熊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转身,大声道:“继续做事!”
几十号黑虎堂帮众有序的散开了。
但大熊没动。
人群中属于卫队和血刀队的弟兄们,也都没动。
张楚瞪了他们一眼,回过头一脸“无奈”的笑道:“让先生见笑了。”
百花道人微微一笑:“无妨,张堂主的弟兄担忧张堂主的安危,是好事!”
“也是!”
张楚点了点头,然后豪气干云的大声道:“大熊,去安排点酒菜过来,我要与百花先生一醉方休!”
百花道人闻言,微微苦笑道:“一醉方休不敢当,张堂主的酒量,如雷贯耳啊!”
张楚挑了挑眉毛,暗道有点意思啊!
第88章 退路
晌午过后。
张楚一身酒气的从百花道人藏身的院子里出来。
一直守在院门外的大熊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在他耳边低声道:“楚爷,没查到百花道人这号人物。”
“当然查不到!”
张楚嗤笑道,“这明显就是假名,你要查到了才是怪事!”
这个百花道人,是个真正的老江湖、老狐狸。
张楚跟他喝了一个多时辰,明里暗里掏了他无数次话,对方都应对得滴水不漏,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给他。
哪怕是张楚以商议合作细节为借口,步步紧逼,对方的口风都极紧,只是不断重复什么“等到时机成熟之时,贫道自会派人去拜见张堂主”。
很没诚意是不是?
如果是其他合作,张楚定然是早就掀桌子了!
但“退路”,张楚的确很感兴趣!
老话说的狡兔三窟。
他在城西这片经营了这么久,也只经营出了青龙帮黑虎堂这一窟,而且周遭还有无数豺狼虎豹窥视,算不上安乐窝。
一旦青龙帮或者黑虎堂出事,他立马就会变成覆巢之卵、丧家之犬,逃都没地儿逃!
所以,只要是真能多出一条退路来,哪怕是条件苛刻一点,张楚也是能够接受的……毕竟是能保命的玩意,贵点也理所当然!
张楚:“从今天起,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给我盯着他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立即向我禀报!”
大熊先点了点头,然后一细想,又觉得执行起来有难度:“那他们要出了梧桐里了呢?”
张楚毫不犹豫的说:“照跟,这伙人每天几时起、几时睡,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买了东西,我都要知道!”
说到这里,张楚忽然停下脚步思忖了一会儿,而后话锋一转,说:“算了,你还是物色一个够机灵、够细心,又靠得住的弟兄出来,专门负责此事罢!”
他突然觉得,是时候组建一个独立的情报部门了!
虽然他目前手底下,并没有这类人才,只能矮个儿里拔高子,先把架子拉起来再说。
大熊迅速把身边的人过滤了一遍,问道:“楚爷,您看骡子怎么样?”
“骡子?”
张楚想了想,觉得这倒是个好人选。
骡子是他的近身出身,忠诚度自不用说,而且为人机灵、做事仔细,的确有干情报工作的潜质。
“行,这事儿你先接手,等这事儿过了,再让骡子来找我,我好好跟他交代交代!”
大熊点头:“好的楚爷……您现在是回家么?”
“去堂口!”
张楚背着手朝黑虎堂走去,眼神坚定的冷声道:“老子倒要看看,老子的后院儿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老鼠臭虫!”
大熊连忙招呼周围的卫队和血刀队跟上。
……
同样是一身酒气的百花道人,背着手走进屋里。
黑暗中,有人低低的喊道:“军师!”
百花道人:“开窗罢,我们已经暴露了,再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是!”
有人打开了窗户,点起了油灯,屋内终于亮了起来。
就见到厅堂的各个角落里,都站着一条大汉,而且每人的手中,都抓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仔细一数,竟然有七八人之多!
这些汉子,身上的戾气都极重,眼珠子在阴暗处都显得绿莹莹的,宛如野狼的眼睛一般……直到现在,这些人抓刀的手,都还青筋暴起。
和这些人相比,张楚黑虎堂的帮众虽多,但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只怕也就卫队和血刀队之中,能挑出十来个能和这些汉子相提并论的精锐!
百花道人对这些人身上的戾气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淡定的虚按了按手:“好了,没事了,都把刀放下!”
听到他这句话,屋内的众人这才松懈下来,收起长刀,疲惫的东倒西歪……一时间,整个屋里到处都是低沉的喘气声。
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很耗神的。
百花道人不以为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捧在手心里,目光沉凝的小口小口啜饮着。
一身白衣如雪、清隽如文雅之士的百花道人,在一群浑身戾气的厮杀汉当中,就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这么说,性别或许有点不太合适,但他坐在这七八条汉子中间,的确是十分的违和!
偏生,屋内众多汉子看他的目光,都十分的尊敬!
不久后,屋外望风的路人甲汉子走进来,恭声道:“军师,黑虎堂的人都撤了!”
百花道人没看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路人甲汉子看着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忧的低声问道:“军师,那个姓张的,可靠么?”
百花道人闻言,目光一扫,发现屋内的众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沉吟几息后,就轻松的说:“暂时还算可靠!”
“如果不可靠,这里现在已经被他黑虎堂的人给包围了!”
路人甲汉子更担忧了,低声问道:“那我们需不需要换个地方藏身?”
“没意义的!”
百花道人摆手:“只要我们还在梧桐里,就避不开他的耳目……其他地方,我们现在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路人甲汉子闻言暗怒,压着嗓子喝道:“难道他张楚还敢扣押我们不成?”
百花道人笑道:“扣押不至于,但监视是肯定的,我们既然抛出了诱饵,人家也咬了钩,那么无论是他,还是我们,都不能轻易反悔,否则,就要付出代价!”
路人甲汉子懊恼的甩了自己一耳光,“都怪属下,没能提早警觉,不然您怎么会暴露!”
“不用过分自责。”
百花道人放下茶碗,目光闪动的笑道:“这次和张楚正面接触,或许是坏事,也或许是好事……我们的身份,在锦天府活动起来毕竟有诸多不便,如果张楚真愿意搭线,我们以后或许就不用冒险进入这锦天府了!”
“您觉得张楚会是真心和咱们搭线么?”
百花道人想了想,微微点头:“**不离十……他现在的处境,很需要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