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霜杀百草(万字更新求订阅)
这四名白袍中年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白世忌下场后,依然能压着他们合欢门五个七品打。
周遭的八品、九品合欢门弟子虽多,但根本就不敢靠近这九名七品厮杀的战团,只能提着剑装模作样的在四周徘徊。
张楚见状,头也不回的一招手:“去三个人,给他们搭把手……留个心眼,别真出死力。”
“是。”
有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随后就有三名七品,拿着自己的兵器从张楚身后走出。
一人提刀。
一人持剑。
一人擎棍。
三人下场,与合欢门的五名七品联手,正好两人对付一个。
战局终于一点一点的向合欢门一方倾泻。
张楚打量这四名白袍中年人手下的刀法路数,总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这种眼熟感从何而来。
“你们可认得这四名白袍人手下的刀法,出自何门何派?”
张楚偏过头,问身后的四名七品高手。
“启禀帮主,属下观看了好一会儿,这四人的刀法,决计不是我北饮郡的刀法传承。”
“属下倒是觉得他们的刀法有些眼熟,且容属下想想……对了,属下昔年游历上原郡时,曾在上原郡见过这一路刀法,但记不起,当时使这一路刀法的江湖同道,厨子何门何派了。“
张楚凝眉。
他当然知道这四名白袍中年人出自上原郡。
北饮郡是他的老巢,也是血影卫的重点监控区域,即便真有什么隐世高门大阀隐藏在北饮郡内,他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还没等他思考多久,终于有被逼到极限的白袍中年人,动了压箱底的杀招。
“霜杀百草!”
那名白袍中年人咆哮了一声,一刀斩出,刹那间,一道寒气弥漫的巨大刀气携带着开山裂地之势,劈向张楚刚刚派住去的那名擎棍的七品手下。
张楚一听到这一声大喝,心头猛的一跳,目光随即紧紧的注释着那名擎棍的手下。
这名擎棍的七品,唤作”无头枪“索泰。
以前也是啸聚山林、干无本买卖的山贼头子,曾跟刘公明平分秋色、一时瑜亮。
但他没有刘公明懂事,胃口却比刘公明更好,生冷不忌,惹怒了太白府郡衙,引来太白府郡贼曹拿他,那郡贼曹一路查到他的老巢,正巧他外出抢劫去了,就拿了他的老父母下了大狱,二老上了岁数,下了大狱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索泰一怒之下,潜进太白府,当街活活打死了那个郡贼曹,从此之后,就拖家带口东躲西藏、四海为家。
此人当初来太平镇投奔张楚时,张楚亲自出手摸过他的底,此人一手《独木成林棍》颇为惊艳,明明没有枪头,却能轻而易举的捅穿磨盘!
索泰到底是成名已久的七品高手,眼见这一刀来势汹汹,面上未露半分怯色。
他同样一跃而起,熟铁长棍在他掌中急速迅速,每旋转一圈,棍上的血气凝劲便更强一分。
“翻江倒海!”
索泰爆喝一声,一棒点出。
很多人觉得,高手过招,大喊出自己绝招的名称,很傻很中二。
其实这真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算是你不喊出自己的绝招名称,气劲的涌动是瞒不过人的。
江湖这么大,除去一些成名成家的一方霸主,许多发生冲突的江湖女儿,都素未谋面,哪能知道对方的绝招,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能被称之为绝招的,大多都是不太可能被一些抖机灵的取巧方式破除的招式。
就好像乔帮主,谁人不知道他的成名绝技是降龙十八掌?
但即便知道,接不下他降龙十八掌的人,依然接不下。
所以,语气藏着掖着凭白的小家子气,还不如喊出来,增加自己的气势,打压对方的气势。
喊得久了,还能搏出一个响亮的名声。
……
强悍的气劲自熟铁长棍之上倾泻而出,精准的点在寒气弥漫刀气的中端。
“轰。”
轰鸣声响起,寒气弥漫的刀气势如破竹的当场就破开了棍型气劲。
索泰见势不对,连忙将熟铁长棍横于自身胸前。
寒气弥漫的刀气去势不绝的斩在熟铁长棍上。
棍断。
索泰喷着血,倒飞而出。
张楚心下一沉。
招式名字,有可能是撞名。
但刀招的威力,模仿不了!
这就是《天霜刀》!
天刀门的《天霜刀》!
《天霜刀》乃天刀门的入门刀法,打打法基础的意义,大过于实用意义。
初学此刀法的刀客学徒,必须要按照天霜刀的绝招顺序,一刀刀的使出来,蓄势达到巅峰,才能使出最强招:霜杀百草。
张楚曾精研过这套刀法。
最后就是因为这门刀法不太实用,才逐渐将这门刀法搁置。
他知道这门刀法的门道。
这名白袍中年人,能直接越过《天霜刀》的蓄势过程,直接使出最强招霜杀百草,只会有两点可能。
要么,此人浸淫此刀法已久,熟能生巧。
要么,此人还练了《天霜刀》的配套功法《霜寒劲》。
从此人方才这一刀中,气劲寒意弥漫的架势来看,张楚疑心很可能是后者。
应该是以特殊的运劲技巧,配合某种特殊的冰属种子合练,才能在下三品,就拥有一丝丝中三品属性真气的威力。
难怪方才那个白袍中年人,能接他一刀而不死……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只指向一个真相。
这五名白袍中年人,是天刀门的人!
哪一个天刀门?
张楚在心头过了一圈,迅速排除了顾姓天刀门的嫌疑。
依小老头生前所说,天刀门,自创派祖师“北狂刀“万人杰逝世之后,大弟子顾小楼一族出走,天刀门就此一分为二。
万氏天刀门,依然盘踞在玄北州内。
顾氏天刀门,在燕北州另起炉灶。
当初一刀震断他十三块骨头的跃马寨大当家,“镇江刀”顾雄,就是顾氏天刀门安插在玄北州内的一支旗。
如果这五人,是顾氏天刀门的人,那么他们应该从与燕北州交接的封狼郡那边过来,而不是从上原郡过来。
“天刀门……还真是有缘啊!”
张楚虚起双眼,低低的喃喃自语道。
顾氏天刀门,震断了他十三块骨头。
万氏天刀门,直接就想夺他的基业,杀他的人。
都挺牛比!
”这么说来,他们口中那位少门主,就是当代天刀门掌门万江流之子?“
张楚睁开双眼,一言不发的抽出惊云刀,翻身下马。
……
“嘭!”
最后一名白袍中年人倒飞出去,一连撞断了树根翠竹,倒在地上喷血不止。
张楚提着刀,站在数百合欢门弟子的包围中,面无表情。
现场鸦雀无声一片。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他。
不敢相信,上一刻种,还大发神威的四名白袍中年人,就这样被他四刀劈成重伤。
一人一刀。
一刀一重伤!
干净、利落,极具阳刚之美!
特别是合欢门一方的五名七品。
此刻心头,无穷的后怕与无穷的庆幸交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复杂。
还好还好啊!
方才若是行他步错,现在地上躺着的,可就不止四人了!
“白掌门。”
张楚轻声呼唤道。
白世忌愣了愣,连忙快步走到张楚面前,满脸堆笑的躬身道:”老朽在,老朽在,张帮主还有何吩咐?“
张楚看着他,心头并不觉得鄙视。
反倒有些怜悯。
这是个好掌门。
合欢门这些门人弟子,能遇到他,是他们的运气……
只可惜脑子不大好使,落得如今这般卑躬屈膝的下场。
张楚往身后一抬手,立刻就有一名很有眼力劲儿的从地上拾起一把白袍中年人遗下的佩刀,将刀柄放入他手中。
张楚随手将这柄佩刀插到白世忌的面前,淡淡的说:“杀给我看!”
白世忌不迟疑。
一点都不迟疑。
也不敢迟疑。
他一把提起身前的长刀,大步走到一名还躺在地上吐血的白袍中年人面前,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不一会,四颗血淋淋的头颅,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人头在此,请帮主查验。“
张楚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也没必要看。
无论是白世忌手里的人头。
还是白世忌。
都已是死人。
“鸣金,转道锦帆坞!”
他大喝道。
合欢门这些门人弟子,能遇到他,是他们的运气……
只可惜脑子不大好使,落得如今这般卑躬屈膝的下场。
张楚往身后一抬手,立刻就有一名很有眼力劲儿的从地上拾起一把白袍中年人遗下的佩刀,将刀柄放入他手中。
张楚随手将这柄佩刀插到白世忌的面前,淡淡的说:“杀给我看!”
白世忌不迟疑。
一点都不迟疑。
也不敢迟疑。
他一把提起身前的长刀,大步走到一名还躺在地上吐血的白袍中年人面前,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不一会,四颗血淋淋的头颅,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人头在此,请帮主查验。“
张楚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也没必要看。
无论是白世忌手里的人头。
还是白世忌。
都已是死人。
“鸣金,转道锦帆坞!”
他大喝道。
第352章 性格决定命运
残阳如血。
锦帆坞极具渔家风情的竹木山寨,已沦为战场。
一船又一船太平会帮众,满面狞笑的冲进锦帆坞,挥刀大开杀戒。
守卫锦帆坞的数百水匪,就像是农夫镰刀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火光起。
杀声震天。
时至如今,这点小场面自然不再需要张楚亲自下场搏杀。
他提着惊云,面色平静的信步往前。
黑压压的人潮,在他面前分开。
血流成河的修罗场,只是前行中的倒退光影。
挑逗不起他的战意。
也留不住他的脚步。
他在寻找。
寻找吴老九的身影。
他行了上百里路,才抵达锦帆坞,吴老九这个做主人的,怎么能不出来尽尽地主之谊呢?
然而他走到吴老九的虎皮大椅前,也未能发现吴老九的身影。
不多时,骡子在两名七品的簇拥下,快步走进聚义堂中,躬身道:“帮主,找遍了,没找到吴老九,他手下的心腹说,早两日就再没见到他的人影。”
张楚慵懒的倚在虎皮大椅上,闻言略有些遗憾的微微摇头道:“找不到就算了吧,那老货是属泥鳅的,肯定是一早见势不对,脚底抹油了!”
顿了顿,他又索然无味的问道:“外边怎么样了?杀完了吗?”
骡子瞧着自家大哥这副闲得蛋疼的表情,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给自家大哥留了面子:“您再等等,很快就完事儿了。”
张楚朝他扬了扬下巴:“你还是去催催弟兄们吧,让大家伙儿手脚都麻利点,早点儿完事,早点儿回家喝酒吃肉。”
他有些想念知秋了。
“是,属下这就去督战。”
骡子忍着笑,转身小跑着往堂外行去。
张楚坐在堂内,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等待骡子回报。
至始至终,他都没太将白世忌和吴老九当成一回事。
并非他自大。
而是他秤死了,就这俩老货,脑子拼一块儿也决计玩不出什么能令他眼前一亮的花活儿来。
结果这俩老货的表现,比他预料中的,还要令他失望。
简直赢得没有任何成就感……
经此一役,北饮郡算是彻底落入太平会之手。
当然,并不是没有隐患。
那位万氏天刀门的少门主,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不过张楚不惧。
人在江湖飘,哪可能连一两个仇家都没有?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他万氏天刀门不服气,大家就继续过招便是。
是明刀明枪的拼杀。
还是玩阴谋诡计、远交近攻。
张楚都陪得起。
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他联络顾氏天刀门,联手跟万氏天刀门干。
敌人的敌人,就是***嘛!
虽然他和顾氏天刀门的关系,其实也不那么融洽……
“轰。”
正当张楚思考万氏天刀门可能会用什么手段卷土重来之时,忽然听闻一声炮击般的爆炸声,他一凝眉,一把抓起倚在身侧的惊云刀,跺脚纵身而起。
“嘭。“
聚义堂的瓦檐顶轰然破碎。
张楚冲天而起,轻飘飘的落在瓦檐顶的最高处。
借助制高点带来的开阔视野,张楚一眼就看到一道湿漉漉的人影,于一道足有五六丈高的水柱之中飞身而起。
“哈哈哈……张楚,滚出来受死!“
那人影,仰着头,张狂的大笑道,声音宛若滚雷,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眼熟的身形。
耳熟的声音。
再配上眼前这副炸天的画面……
张楚忍不住的微微扬起嘴角。
事情,终于变得有趣了。
他一跺脚,雄浑的血气自脚底板喷涌而出,身形如同出堂炮弹一般跃了过去。
……
张楚轻飘飘的落在登录锦帆坞的码头上,恰好,那道于运河支流水下冲天而起的湿漉漉人影,也刚刚落到了他身前三丈开外。。
他打量着这道湿漉漉的人影,似笑非笑的轻声道:“这不是吴大当家吗?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这道湿漉漉的人影,不是他以为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吴老九,又是何人?
“哈哈哈,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好胆、好胆!“
吴老九一见张楚,笑容越发肆无忌惮。
他一边大笑,一边以手作刀,隔空朝着张楚斩出一刀。
刹那间,湛蓝色的刀气喷涌而出。
这态度,可不怎么端正!
张楚摇着头,同样随手拔刀斩出一刀。
惊云挥出,一道火红色的刀气激荡而出,包裹着惊云的刀身,凝聚成一道庞大的烈火刀气。
两刀相撞,轰然爆开。
”轰。“
码头上扑的木板被余劲撕成粉碎,落入水面之中瞬间就掀起两排足有一两层楼那么高的水柱,狂浪掀动水面上停靠的船只摇曳不止。
张楚与吴老九,屹立于狂风骇浪之中,纹丝不动。
吴老九脸上的大笑,一下子僵住了。
张楚还刀入鞘,淡笑道:“能好好说话了么?”
“怎么可能!”
吴老九陡然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大叫道:“你怎么可能挡得住我的沧澜真气!”
“临阵突破,绝地反击,从此农奴翻身把歌唱……我都不敢这么玩儿,你以为你是谁,纪元猪脚吗?”
张楚不答,语带嘲讽的反问道。
吴老九气的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再继续装比。
老奸巨猾如他,已经从张楚肆无忌惮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劲儿的苗头。
事情的走向,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敢再装比,张楚却很有说话的**:“你借以破境的水行奇物,是前番你与白世忌在太白府密会时,从白世忌哪儿讹来的吧?”
吴老九面色不变,也不答,径直说道:“你待如何?”
他不答,张楚却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如此!
浪费啊!
很多事,都是一点通,百事皆通。
先前他和骡子都以为,吴老九不敢去太平镇见他,是心头有鬼。
现在既然知道,吴老九不敢去太平镇,是在为突破六品争取时间,那么他们之前的猜测肯定就站不住脚。
吴老九决定以破境来翻盘,那他先前就不应该去和白世忌见面。
除非,他有什么非要与白世忌见面的理由。
事关七品晋六品的关隘,张楚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奇物种子更加重要。
恰好,吴老九的武道和合欢门又由类似之处。
吴老九是吃运河饭的水匪,水上才是他的主场,他要晋六品当然是选择水行为佳。
而那合欢门的合欢**,是走肾的功夫,肾属水,中三品的属性选择自然也是水行最佳。
综合这么多线索,稍加推测,就能轻易想明前因后果。
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
白世忌为人优柔寡断,行事总喜欢借力,惯以绝对的优势,去打压对手。
而吴老九,行事狠辣、不留余地,惯以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他想要的一切。
二人性格差异,直接决定了他们面对强敌时选择的应对方式,会不一样。
白世忌将希望,寄托于更强大的万氏天刀门身上。
而吴老九,将希望归于己身,借助张楚带给他们的压力,狠狠逼了白世忌一把、也逼了他自己一把。
他的算计是没错的。
他也得偿所愿的晋级气海!
如无意外,他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大赢家!
意外,就意外在……张楚同样不曾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
第353章 赌约
明月孤悬。
一彪人马借着清辉的月光,在幽暗的大地上策马狂奔。
“都跟上!”
“勿要体恤马力,跑死了有的是马匹更换!“
不断有人大喝着,催促骑士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乌潜渊绷着脸,狂奔在最前方。
堪称神骏的枣红健马,被他抽打得长嘶不断,口鼻都已经喷出白沫。
但他全然不管。
还在一个劲儿的挥动马鞭,压榨它的体力。
翻山。
越岭。
大地上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温暖的灯火。
骑士们暗地里都长长松了一口。
唯有乌潜渊的脸色,越发的沉重。
他们驾驭马匹,飞速靠近哪一点点灯火。
灯火越来越大。
从一点。
逐渐演变成万家灯火。
“什么人!“
一彪兵甲整齐的人马,从灯火之下冲出来,拦在了他们。
乌潜渊心头焦急,张口就要自报家门。
就这时,一道慵懒的清朗话音,从高高的墙上传来:“老大,你可来迟了啊……怎样,我太平镇的万家灯火,好看吧?”
拦在他们身前的人马,闻声齐齐转身,揖手下拜:“帮主。“
乌潜渊抬起头,借着墙上明亮的温暖灯芒,看到了一道白衣如雪的英俊人影,笑吟吟的站在墙上。
“有酒吗?”
他问道。
墙上的白衣人诧异的回道:”你不是戒酒了吗?“
“我看你喝啊!”
“都到家了,自然是什么都有!”
……
”弟妹,你就别伺候我们哥俩了,你还怀着孩子呢,快去歇息吧。“
知秋看了看张楚,见他点头,就顺从的捋着耳边的鬓发站起身来,温温婉婉的轻笑道:“那妾身就下去歇息了,府里有下人伺候,有事儿您别客气,尽管吩咐。”
乌潜渊失笑:”都到家了,我还客气什么?“
知秋也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捂着嘴偷笑着微微福了福身子,慢慢退出客厅。
堂内就只剩下二人,一盏灯,一桌酒菜。
张楚提起乌潜渊面前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调侃道:“怎么,你还真信了江湖上的传言,觉得是我被吴老九拿住了?”
乌潜渊笑道:“你不也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哈哈哈……”
兄弟同时大笑出声。
张楚抬起自己身前的酒碗,与乌潜渊的热茶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干了。
他不提谢字儿。
但乌潜渊做得一切,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包括那日,埋伏在凤阳山周遭的那些江湖中人。
也包括,守在狗头山周围,直到领着人马回来才退去的那些人。
乌潜渊是什么都没告诉他。
但北饮郡是他的地盘!
乌潜渊喝了一口热茶,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收服吴老九的,我收到的消息,那贼鸟厮可是六品!“
“哟,学会说脏话了?”
张楚笑着调侃了一句,不紧不慢的回道:“还能怎么收服的,打成共识呗!“
“达成共识?”
乌潜渊有些疑惑,“仔细说说,你付出了什么利益,才让那贼鸟厮甘居你之下?”
张楚加重语气:“听清楚了,是‘打’成共识,殴打的打!”
乌潜渊这回听懂了。
但他心头却更加震撼了,“你是怎么打服他的,那可是六品!”
他不是武人。
但这一两年的时间,他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了南四郡的江湖上。
他比很多七品武者更要清楚,六品意味着什么。
也更明白,七品和六品之间,隔着多大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是一条无法用数量用跨越的鸿沟。
若果真要量化……三十名七品,抱着必死的决心,或许有几率围杀一名六品!
注意,只是有几率!
真要说必杀,哪怕是一百名七品联手,都不一定能成功!
六品真的太强了,轻而易举便能秒杀七品。
张楚朝乌潜渊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吴老九是六品没错,但他只是一名刚刚破境,连自己的力量都还没能完全掌握的六品,实力的确比七品要强,但差距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第二,即便他寻到契合他真气的功法,真正完全拥有六品的实力,百招之内,我也可以杀他!”
乌潜渊一脸怀疑的望着他,似乎在说:你认真的?
张楚回了他一个认真的眼神。
他这番话,当然……不是认真的。
他是不想打破乌潜渊对六品的既定印象。
因为六品,真的很强!
太平会攻打锦帆坞那日,吴老九以六品之姿,横空出世,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但他早就有心试一试六品的武力。
嗯,之前的试刀目标,是姬拔……
现在吴老九自己冒了出来,张楚当然不会再舍近求远。
姬拔到底是朋友,老是欺负姬拔,他也觉得挺不忍心的。
殴打吴老九,就完全没这个心理障碍了。
打死他,那也只能怨他自己不抗揍。
他当即与吴老九定下赌约。
只要吴老九,能接下他十招,他即刻撤兵,三年之内,绝不再犯他锦帆坞一草一木。
若接不下,那就老老实实的跟他回太平会,出任太平会护法长老,给他当狗。
当时吴老九被他第一刀吓得心虚不已,正琢磨着该如何脱身呢,听到张楚提出这个赌约,当即就一口应下。
无论胜负,他都能活命,还有好处,他为什么不答应?
当然,他能答应,其实也得益于张楚恪守着做人的底线,没杀锦帆坞内的老弱妇孺。
否则,张楚真屠了吴老九的家眷,吴老九就是再识时务,再惜命,也得和张楚死磕到底!
至于死在四千太平会帮众刀下的锦帆坞喽,那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了……
张楚清楚的记得,当时吴老九看着那一地锦帆坞水匪尸体,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好像还往一具尸体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他们丢了他的脸面。
也是,他若是在乎这些手下,也就不会明知太平会覆灭合欢门后必会转道他锦帆坞,还不但不撤离那些水匪,反而留他们抵挡太平会的大军,给他争取突破的时间……
从一开始,那些水匪在吴老九的眼里,就只是消耗品。
而当时张楚会提出这个条件,其实也是没把握留下吴老九。
准确的说,是没把握在水面上留下这家伙。
七品就可以闭气一两刻钟之久。
六品,少说也能闭气小半个时辰。
以吴老九吃的是运河这一碗饭,说他不会水,只怕北饮郡江湖没一个人会相信。
当时他离水那么近,一旦入了水,谁还能杀他?
小半个时辰,他都能顺水飘出十几里远了……
而张楚,虽然不至于说是旱鸭子,但也就会几手游泳池里学会的花招,真敢追上去,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如果那天让吴老九逃了,那张楚往后也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后来。
张楚和吴老九找了个没人地儿。
他出了三刀。
最强一刀,他动用了六成血气。
吴老九接了他三刀。
三刀过后,嘴角溢血,弃兵求饶。
吴老九是刚突破六品没错。
等他彻底掌握了真气之后,实力还会大幅度的提升。
但张楚又何尝不是才突破七品?
难道他的实力就停滞不前了?
以吴老九那天发挥出来的实力,哪怕再给他增幅五成,张楚同样有五十招之内取其首级的把握!
这个把握,来自于他的血气,胜过了吴老九的真气!
六品武者之所以能碾压七品,凭的就是真气的威力远超血气的特性。
形象点说。
下三品的血气,是黑火药。
而中三品的真气,则是tnt。
同等数量下,黑火药或许只能炸伤一个人,而tnt已经能炸死好多人。
这是能量层级上的差距。
但真要说数量,其实六品武者的真气,还不及七品武者的血气浑厚!
真气从何而来?
由血气凝练而来,先前姬拔曾说过,十分血气,才有可能凝练出一分真气。
比能量层级,张楚胜过了吴老九。
比能量数量,张楚依然胜过了吴老九。
吴老九还拿什么跟张楚斗?
若不是自信压得住吴老九,那日张楚就一刀砍死他了……赌约说的是十招,他第四招就砍死他,有什么不对?
不过张楚也并不会因此而膨胀。
下三品,有练髓转数之分。
中三品,同样有真气强弱之分。
吴老九用以破境的水行奇物,来自合欢门。
凭合欢门的实力,他们能弄到多高大上的水行奇物?
想都不用想,肯定属于最垃圾的哪一类!
也就是说,吴老九这个六品,只是个最垃圾的六品……
打赢一个垃圾,有什么好骄傲的?
……
“老二,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现在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一步?”
这个问题,乌潜渊知道不该问。
但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第354章 秉烛夜谈
张楚也知道。
这个问题不该回答。
底牌这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才叫底牌。
人尽皆知,那是桌上的筹码,而不再是底牌。
但问的人,是乌潜渊……
乌潜渊若有所思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低声道:“老二,把吴老九借我用用吧。”
张楚想也不想的道:“好啊。”
他不犹豫。
因为收吴老九当狗,本身象征意义就大过实用意义。
吴老九是六品没错。
可他能对太平会做出多大贡献?
他能砍死的人,张楚也可以砍死。
他砍不死的人,张楚还可以试着去砍死。
真要遇上死战,他吴老九不反水,就已经是人品大爆发。
留他在太平会,还牵制了张楚一部分精力,得随时防着他。
但他吉祥物的功能,的确是太平会当前所急需的。
吴老九加入太平会,能提升太平会的位格。
有了吴老九这个气海大豪加盟,太平会就真正有了雄霸一郡的牌面。
这个牌面,是张楚取代不了。
虽然张楚的实力,其实比吴老九强。
甚至很可能比大部分六品大豪更强。
但他再强,也只是个七品。
吴老九是最垃圾的六品没错。
他盘踞北饮郡运河十余年积累下的底蕴,已经随着他晋升六品消耗殆尽。
他搞不到六品的武功秘籍。
张楚也不可能让他搞到。
所以是个六品大豪,都可能会比他强出一大截。
这一点,吴老九自己知道。
玄北州的气海大豪们也知道。
不会有气海大豪,将吴老九这个气海放在眼里。
但北饮郡的下三品力士们不知道啊!
或者说,即便他们知道,又能怎样?
不是谁都是张楚的……
他们依然会敬畏吴老九,顺带敬畏整个太平会。
这一份敬畏,是一代代气海大豪,用实力教会下三品的力士们的。
是张楚无论再招揽多少七品高手、再砍死多少七品高手,都无法换来的。
太平会需要这一份敬畏。
如果将太平会视作一部庞大而精密的机械。
那这一份敬畏,就是机油。
能让太平会运转得更加顺畅,更好的发挥张楚希望它发挥的作用。
当然,吴老九加入太平会的弊端,也是很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以后再有人算计太平会的时候,考虑到吴老九这个六品,手段会更加隐秘、更加酷烈。
总的来说,有利有弊。
全看张楚如何操作。
……
乌潜渊不意外,还笑着反劝他:“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不怕我把人给你用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
张楚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打紧。“
顿了顿,他又认真的说道:“有事儿别自己死扛着,我可比吴老九有用多了。”
他不问乌潜渊,借吴老九做什么。
因为他知道,能告诉他的,他不问乌潜渊也会告诉他。
不能告诉他的,他问了乌潜渊也不会告诉他。
乌潜渊的变化是很大。
但对他,不曾变过。
已经足够了。
“我知道,该来找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
乌潜渊吃了一筷子菜,笑道:“聊点其他的吧……镇北军这次北伐,你怎么看?”
张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看?”
“霍鸿烨太着急了,战况堪忧。”
乌潜渊抱起双臂,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巧了,我也这么看。“
张楚想笑,但笑不来。
乌潜渊:“他也挺难的,不伐不行。”
张楚:“处在他的位子,是挺难的……只可惜了镇北军的将士,都是些热血的好儿郎啊!”
乌潜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叹道:“到底还是求人不如求己啊!”
张楚猛地一抬眼:“嗯?什么意思?”
乌潜渊若无其事的摇头:“没什么意思。”
“依你估计,镇北军能打到哪里?”
这话题转移的,真生硬。
但张楚还是给了他面前,没有继续追问:“撑死了能打下武定郡来!”
“北蛮人是游牧民族,粮草补给和后勤补给,原本是他们的短板。”
“北四郡在一定程度上,补齐了他们这一块短板,现在北蛮大军的战斗力,应该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巅峰状态!”
“而镇北军,八成将士都是还未见过血的新卒,战斗力和以前的镇北军没法儿比。”
“战斗力不如人。“
”数量不如人。“
”霍鸿烨拿什么跟北蛮大军打?”
张楚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就拔高了音调。
乌潜渊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
“那你还认为镇北军能打下武定郡?”
张楚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翻涌的心绪,“这是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的。”
“第一,北蛮人善攻不善守,武定郡本身又无险可守,死守着武定郡跟镇北军打消耗,不划算。”
“第二,处于北蛮人的角度,他们应该也想放镇北军进入武定郡,镇北军若一直龟缩在北饮郡,他们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北军恢复元气,但镇北军如果进入了武定郡,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武定郡周围的雁铩郡、止戈郡、逐马郡,全是北蛮人的地盘,他们小刀锯大树也能一点点的耗死镇北军。“
“第三,霍鸿烨急着动手,就是想给玄北州的老百姓们一个交代,想给朝廷一个交代,所以哪怕拿人命填,他也一定会填出一个武定郡来,不然,这次北伐,就沦为一个笑柄。”
”难怪霍鸿烨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你还真是个当将军的料子!“
乌潜渊靠着椅背,感叹道。
张楚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见过霍鸿烨?”
”一直忘了告诉你。“
乌潜渊笑了笑,道:“我与霍鸿烨,算是总角之交,当年,冠军候还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霍鸿烨都会来马场避暑。”
乌潜渊口中的冠军候,当然不可能是镇北王,而是霍鸿烨之父,前代冠军候霍云。
张楚点了点头,问道:“你和霍鸿烨见面,聊了些什么?”
乌氏以前也属镇北军一系,乌潜渊作为乌氏长房长子,小时候就认识作为镇北军少主的霍鸿烨,很正常。
世家的交情,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只可惜,再纯真无邪的总角之交,也敌不过上一代人各怀鬼胎啊……
乌潜渊淡淡的说:“倒也没聊什么,我给他送了十万石粮草过去……嗯,他现在估计还在追查那批粮草的来历。”
张楚笑了,朋友做到这个地步,也够糟心的。
乌潜渊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道:“对了,这次是谁背后算计你,你知道吗?”
张楚:“知道,万氏天刀门的少门主嘛。”
“万氏天刀门?查的够清楚嘛!“
乌潜渊笑道:“怎么样,需要帮忙么?”
张楚反问道:“你帮得上忙?”
“帮不上就不帮?”
“哈哈哈,先等等吧,那位少门主这次砸了他万氏天刀门的招牌,估计暂时还没心情来找我的麻烦……说起来,我这儿倒是的确有个事儿,必须拜托你帮忙。”
“跟我还客气,说吧!”
张楚放下酒碗,正色道:“我需要火行奇物……最高档次那种!”
乌潜渊心头一转,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不是才刚刚突破七品吗?这就要为气海做准备了?”
张楚摇头:“我的武道修行出了点问题,一两句话我也解释不清楚,总之,我需要一颗很强的火行奇物,只要找到,我就能立刻晋六品!”
他晋级七品也有一段时日了,差不离已经摸清楚了七品的修行法门。
他老早就在梁重霄的口中,听说过七品练内腑的说法。
怎么练?
补!
肺属金。
心属火。
肝属木。
肾属水。
脾属土。
无论是以形补形,猛吃牛鞭羊蛋猪心马肺之类的物件,还是讲究科学,吃六味地黄丸之类的药丸进补。
总之,只要将内腑的功能,补得强大无比的就好。
这对其他的七品武者来说,或许又是一个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
食补,有量的限制。
药补,要药毒之忧。
而对张楚来说,涉及到吃,他有限制这玩意?
只要他愿意,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将内腑补到极致!
其他七品武者,哪怕内腑练至大成,后边还有从肺腑之中练出五行血气,平衡五行血气等等细致功夫,都需要耗费时间。
张楚不需要。
他也练不出来。
他的血气属性,已经定型了。
强横的火气,会打压一切异种属性。
只能用更强的火种,煅烧己身的血气,转化成真气。
当然,这个方法也很危险。
按照姬拔之前所说,十分血气,都不一定能熔炼出一分真气。
一旦他全身血气耗尽,还不能熔炼出真气,就只能活活烧死……
但张楚的血气,有耗尽这一说?
一句话说完,只要入手比他自身火气还要强的火种,他立刻就能六品!
乌潜渊沉吟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给我点时间。”
张楚惊喜的一扬眉头:“有门?”
乌潜渊微微摇头:“只能说尽力试试……据我所知,各类奇物的诞生地,向来都是各州高门大阀争夺的重点,一些高品质的奇物,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地奇珍,以我们哥俩的实力,有些勉强。”
张楚也不失望,事实上,乌潜渊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这些信息,连他都不知道。
很显然,乌潜渊关注各类属性奇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妨。”
张楚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淡淡的说道:“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俗话说不招人妒是庸才,不被人抢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你路子广,尽力帮我查一查,有了消息,通知我,我亲自带人过去取!”
“但一定要是高品质的火行奇物,嗯,具体多高,我现在还在查,等到查清楚了,我再把消息送到你手上。”
乌潜渊点头,端起茶杯和张楚碰了一下:“那我等你消息。”
第355章 一枝独秀
阳光穿透葱郁的树枝,将一片斑驳的光影打在张楚的脸上。
他闭着双目,鼻息喷出淡淡的鼾声。
知秋坐在床沿上,不住的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纹。
抚平了。
过不了多久他又会皱起来。
就好像连梦里也有那么多烦心事。
知秋一遍一遍的去抚。
也不觉得厌烦。
终于,张楚不再皱眉了。
因为他醒了。
他睁着眼,怔怔的望着树荫中影影绰绰的太阳,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时了。“
知秋答道。
“乌老大呢?”
“大伯见您睡得太沉,不让妾身惊扰您,天明就出镇。“
张楚沉默了片刻,幽幽的轻叹了一声。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曾经可以随意浪费的时光,如今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得不容虚度。
张楚坐起来,捧起知秋的脸吻了一口。
知秋红了脸,扔向少女一样明艳动人。
“派人,把骡子叫过来。“
张楚下床,拿起衣裳往身上套。
知秋站起来,“锅里还给您热着早饭呢,你不先吃饭吗?”
“边吃边说……对了,后边一段时间,我的食谱要改一改,稍后我会把菜单给你,你安排伙房给我准备,一日十餐,一餐十斤,缺厨子找厨子,缺食材找张猛。“
“好的,妾身下去就安排。”
说话间,张楚已经穿好了衣裳。
他上前轻轻抚了抚知秋的肚子,笑道:“算了,这事儿还是交给桃子去安排吧,你盯着就成,她也不小了,你再这么护着她,她永远也长不大。”
知秋帮他理了理衣裳的皱褶,轻笑道:“您别只说妾身呀,要说宠,您才是这个家里最宠她的吧?”
张楚惫懒的扬起脸笑:“我是她相公,我宠她是应该的嘛,你是她姐姐,你管也是应该的嘛!”
知秋:“好赖话都让您一人说完了,妾身还能说什么?”
张楚得意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去派人吧。”
……
张楚拿起第十个肉包子的时候,骡子溜溜达达的进门来了。
“楚爷,今儿可不像您啊,睡到这么晚才起身。“
张楚撇这厮一眼,就见这厮今儿穿了一身儿料子极好的青色锦袍,要扎一条白玉腰带,还不伦不类的悬挂了一个绣着鸳鸯的精美香囊,一双月白色的流云纹长靴也是格外打眼……倒真有几分风流大官人的潇洒气度。
这厮进了门,就老实不客气的坐到张楚对面,拿起一个空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一喝这糊味儿,就知道肯定是幼娘的手艺。”
他喝了一口粥,咂着嘴儿说道。
张楚收回目光,两口吃完手里的包子,然后突然问道:“哪家的大小姐?”
“嘿嘿嘿。“
骡子一下子就美得见牙不见眼,也不隐瞒:”就知道瞒不过您……姓叶,单名一个‘清’字儿,他爹是沅江县县令。“
“有能耐啊,还找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
张楚笑道:“独女?”
“不是,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在太白府郡衙任刀笔小吏。”
张楚面色不变的微微点头:”这是个大事儿,别着急动真格的,找个时间请过来,先让你三位嫂嫂帮你掌一掌眼。“
骡子使劲儿点头:“是得先让大嫂过过眼,那待会儿我就去写信,请她们一家老小一起来咱太平镇做客。”
“你安排吧,人到了给我打个招呼,我请你老丈人喝酒……先说正事儿,万氏天刀门的人,到哪儿了?”
“今早得报,万氏天刀门的人,已进入北饮郡。”
张楚搁下手里的筷子,虚了虚双眼道:“来得挺快啊!合欢门的人呢?”
“前日就已逃入封狼郡。”
“封狼郡?”
张楚忽然冷笑:“还真是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死到临头还想着抱大腿。”
骡子眼珠子一转,立马就理解了大哥话里的意思:“您的意思是,白世忌想领着合欢门的人去投靠顾氏天刀门?”
“不然呢?北饮郡以南就是西凉州,他们若只想逃命,为何还要舍近求远走封狼郡?你算算路程,万氏天刀门的人,追不追得上合欢门的人?“
骡子想了想,摇头道:“难。”
“那就严密监控万氏天刀门一行人的行踪,他们不一定有胆量跟顾氏天刀门撕破脸开战,但这件事又关乎他万氏天刀门的脸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别让咱们太平会稀里糊涂的给他白世忌挡了刀。”
“另外,给乌老大那边也递个消息过去,让他的将北盟也小心着点,别遭了无妄之灾。”
“我记下了。”
“嗯,顺便把吴老九也送到乌老大手头……隐秘点,别让人知道。”
骡子看了看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楚爷,您方才不还说,万氏天刀门追不上合欢门的人,有可能会拿咱太平会撒气吗?吴老九……是不是再留一段儿时间?”
张楚摇头:“乌老大要还有办法,不会向我张这个口……他现在一个人撑那么大摊子,挺难的。“
骡子张嘴就想说一句:他一个人撑那么大摊子难,您一个人撑这么大摊子就不难了吗?
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下去就办,不会让人知道的”。
他习惯了听大哥的吩咐。
他也知道。
这些话,他说大哥也不会听他的。
张楚咬了一口包子,接着说道:“还有两个事儿。”
“第一个事儿,镇北军北伐那边,你时刻挂着眼,每天把当日的北伐进展,传给我。”
“第二个事儿,我师父的事,加派人手彻查,两个月之内,我要见到结果。“
骡子喝了一口稀粥,含糊不清的说:“好的,两个月之内,我一定把结果送到您手上。“
”对了,稍候你去把帮中诸位七品高手练内腑的方子,都搜集起来,交相印证,确认无误后,送到三川堂抄录一份,存档待用,原版给我送来……食补方子和药补方子,我都要。“
“吴老九的也要吗?”
“要!”
“没问题,吃完我就去找他们。”
“嗯,骡子,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一次咱们铲平了合欢门、锦帆坞,以后这北饮郡就真是咱们太平会一枝独秀了,但一枝独秀,也就是树大招风。”
“我后边又要专心练武,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盯着帮里,你帮忙看着点,底下的弟兄们不能松懈,你血影卫的弟兄们也不能松懈。”
“我们以前制定的规矩,也一定要压到江湖的最底层,别怕得罪人,也不用给谁面子,我们一直强硬,他们才会一直畏惧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开始畏首畏尾了,他们就又该动我们的歪脑筋了!”
“我明白的,楚爷。”
“吃包子吧。”
第356章 名师出妖孽
“阿爸,痛。”
石头闷闷的声音从大铁锅来传来。
搭着梯子站在铁锅旁边搅动铁砂的两名仆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不忍的看向一旁梅花桩上站桩的张楚。
张楚看了一眼旁边计时的滴漏。
火候还不够。
但听着那孩子的痛呼声,他也觉得于心不忍。
“熄火吧。”
他一张口,浓雾一般的热气就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凝而不散。
“是!”
院里伺候石头练功的仆人们闻言大喜,立刻就端来几盆冷水,泼灭了大锅底下熊熊燃烧的柴火,几个胆肥的,还故意是使大了劲儿,将冷水泼到了大锅上,试图给锅里的石头降温。
石头朴实敦厚,待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极好,往日里外出打山,回回都没忘了府里这些仆人。
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青涩野果儿、鸟蛋,一些常见的草药,但他这份儿心,的确很暖人心。
所以府里的仆人们,也极心疼他,与他没什么主仆间的隔阂,都拿他当自家子侄一般看待。
张楚权当未见。
他自己也是铁锅炒自己炒过来的,锅里的温度有多高,他门清儿,哪是一两盆水就能降下来的。
“石少爷,石少爷,你可以冒头了。”
一名仆人爬到梯子上,小声的往铁锅里喊道。
铁砂不见动静儿。
也听不到石头的声音。
周围的仆人都只能焦急中带着祈求的望向梅花桩上的张楚。
几千人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张楚,张楚都能若无其事。
但被这几名老仆人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石头,冒头吧。”
“哗啦啦。”
一颗紫薯般的光溜溜的脑袋从铁砂里冒出来,望着朝张楚,想要咧嘴笑,可笑容牵动皮肤,又觉得有些疼,最后只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笑。
“哈哈哈……”
这个笑容把张楚逗乐了,开怀大笑着打量他的皮肤成色。
看了几眼后,他差异的发现,这孩子这次铁锅炒自己明明未到火候,效果却出奇好的。
几乎相当于炒两次了。
“从锅里走出来……慢一点,你们别扶他,他的皮都快熟了,一扶就掉。”
张楚吩咐了一句,心头思索着,这孩子练功的差异,是不是和他的独特体质有关?
很早前他就发现,无论多热的天儿,这孩子身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汗迹。
就好像这孩子全身的毛孔,都是闭合的。
这很像是病。
但这孩子的身子骨,又的确强横到可怕!
十余岁,手下就有上百斤的力道。
如今九品已成,这孩子手头的力道,早就接近四千斤,一对儿三四百斤的短柄铁锤在他手里,玩得比寻常孩童手里的风车还要溜,抡上几百锤子都不带大喘气儿的。
需知,极限力量和耐力不可相提并论,正常成年男子手下的力量也超百斤,但你试试抡一百次十斤重的工程大锤试试?看看会不会觉得身体被掏空?
他极限力量和耐力,都强过昔年张楚初晋八品时的力量。
而那时,张楚的力量已经超越了骨骼所能承受的极限,跟人动手都得悠着点,就怕一拳头没砸死对手,反倒把自己的骨骼给震断了。
而这孩子,直到现在,都没出现骨骼无法支撑力量的情况……
只能说,人体的奥秘是无穷的。
他前世那般发达的科技,尚且无法参透人体的奥秘,在这个一人之力可翻江倒海的强横世界,会诞生一两个违背规律的妖孽,一点都不足为奇。
如此说来,这孩子天生周身毛孔封闭,无法散热,体内温度比正常九品武者修行金衣功时更高,这才能用更短的时间,取得了更好的成果?
张楚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金衣功》修炼方法,除去不断用高温毁坏人的血肉,再不断修复重建来壮大血肉这一个途径之外,还得不断用药物通过周身毛孔渗透进血肉,加速血肉修复重建速度并缓步增强血肉的本质这一重要途径。
石头毛孔封闭,无法自内而外的散热,用药物自外而内的增强血肉对他自然也没多大作用。
这样练出来的《金衣功》,还是《金衣功》吗?
面目全非,肯定是面目全非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会增强《金衣功》的特性,还是会削减《金衣功》的特性。
不过,根据这孩子的特殊体质,以后铁锅炒自己的时间必须缩短,各类药物的份量必须加重……
张楚思忖着,心头忽然有些后怕,暗道还好这孩子第一次练《金衣功》,自己不放心亲自来盯着了,不然真让其他人来督促这孩子,只怕人在锅里都蒸熟了,锅外的人还傻傻的添柴火……
这就是“师父”这两个字的份量了。
没有名师指点,自己对照着武功秘籍瞎几把练,能落得一个残废收场,都是幸事了。
别看张楚现在一副自学成才的架势,但且不提他从前世带来的超强学习能力,以及借助太平会的势力,收集的各层次前辈手札、武道秘籍。
单说梁重霄昔年对他的教导,就已经远远超越了许多所谓名师的指点。
当年他跟随梁重霄修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以梁重霄巅峰时四品的实力,他的一句随口指点,都是高屋建瓴的真知灼见,不说受用一生,至少四品前,但凡梁重霄的教导的知识,他都不需要去质疑,照办就行了。
梁重霄虽死,但他的一言一行,一直在影响着张楚。
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
在张楚的指点下,伺候石头的仆人们,给他端来了一壶热茶,供他给体内降温。
石头歇息了数十息的时间,就在张楚的催促下吭哧、吭哧的爬上梅花桩,拉出桩功架子,随张楚一同站桩。
只能说,心眼实在也有心眼实在的优点。
这么高强度的练法,还真不是随便哪个九品武者就坚持得下来的。
远的不说,就说骡子。
那厮多聪明一个人?
他是看不出来练《金衣功》的好处吗?
但他就是打死都不练这么功法。
什么怕秃头,怕老娘大,都是借口!
究其原因,就是怕疼、畏难。
张楚虽然是他大哥,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这就跟很多人,觉得我要有机会穿越,我要有机会重生,要有机会拥有金手指,我一定能怎样怎样……
都是然并卵!
真要有超人一等的意志力,何处不能出人头地?
若没有超人一等的意志力,就算能借助某种优势,占据一时的便宜,也决计占不了一辈子的便宜。
父子俩一起站桩还未站多久,夏桃就蹦蹦跳跳的从伙房那边出来了,脸上还带着第一次操持家中事务的兴奋,“老爷,吃饭啦!”
张楚的面颊抽搐了一下,问道:“吃什么?”
流利的菜名儿,夏桃张口就来:“百合猪心汤、枸杞煲牛肝、川贝马肺汤、清蒸地黄羊腰,还有一副养元虎骨汤。”
张楚光听她报菜名,英俊的面容就皱成了一团,跟个小老头似的。
天可怜见,他是个好红油老火锅的重口味啊!
顿顿都是清汤寡水,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药膳的方子,是不能改的,不能随着他的性子加花椒和辣椒……
夏桃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也不多说,就捂着嘴吃吃的笑,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都弯成了可爱的月亮。
第357章 水涨船高
沅江县。
穿一身靛青色锦袍、头上箍了一枚温润小玉冠的孙四儿,坐在县衙后堂内,手里抓着一串念珠,老神在在的品着香茶,两个俏丽的侍女恭恭敬敬的侯在一旁伺候着,他浑身上下也没有丝毫局促之意。
“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从后院传来,一位身穿素色儒衫,下颚留有三寸清须的儒雅中年文士快步从后院走出来,未语先笑,“今早一起身,老夫便听到窗外有喜鹊高歌,原来是有贵客要上门!”
孙四儿见了来人,也换上了一副笑脸,起身就要揖手:“草民孙坚,拜见叶大人。”
儒雅中年文士一个箭步上前,托住孙四儿的双手,作色道:“哎,孙舵主这般客气,可就是不拿我叶开当自家人啊!”
孙四儿本身也只是做势而已,并没有真要下拜的意思,叶开这一托,他顺势就撒了手:”您才是太客气了。“
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个回合,叶开一伸手,道:“请坐、请坐。”
孙四儿拱了拱手,撩起下摆落座。
待他落座之后,叶开才续而落座。
孙四儿:“叶大人……”
“哎!”
叶开又作色道:“再叫大人,老夫可真要转身就走了啊!”
“好吧,叶叔。”
孙四儿勉为其难的改口。
叶开听到这个称呼,心头登时狂喜,连眼神都亮了起来。
”我此次登门拜访……“
按理说,孙四儿称呼叶开为“叔”,自称也该改成晚辈的,但他心里别扭,实在改不过来这个口,“是受我家罗堂主所托,邀您携家眷前往太平镇做客,请您定下时日,我好知会我帮中各分舵,沿途护送您上山,我家帮主,在太平镇恭候您大驾。“
叶开“勃然变色”,失声道:“怎敢惊动张大人,这不是折煞下官么?”
孙四儿直面他这一番浮夸演技,心头不屑,面上却还笑呵呵的道:“应该的,我家帮主视罗堂主如手足,罗堂主高堂早故,家中只余老母,有道是长兄如父,令爱与我家罗堂主的婚事,我家帮主自然得亲自操持。”
叶开仿若未闻,还在”震惊“喃喃的念诵道:“抬举了,张大人太抬举下官了!”
孙四儿见他还演上瘾了,心头不耐,但考虑到这位有可能会成为骡子的岳父,他又不敢造次,只能起身拱手道:“叶叔,还请您早日定下时日,我也好给罗堂主与我家帮主回信。”
叶开也起身,急声道:“不敢让张大人久侯,明日我处理好衙中公务,后日一早便启程往太平镇。”
孙四儿揖手:“那我这就回香堂给太平镇传讯,顺道安排好沿途护送您与令爱的人手。“
“不急不急,晌午已至,贤侄不若留下来小酌几杯,刚好老夫府中还藏了几瓮陈年花雕,正好请贤侄品鉴品鉴。”
“下次,下次我来做东,请叶叔喝两杯我太平镇特产的桂花酒,今日就罢了,罗堂主与我家帮主还等着我回信儿,不敢让他们久等。”
“有理,那日后贤侄只要得空,就上门来坐坐,你叔母的厨艺,当为沅江一绝。”
“若令爱与我家罗堂主真能结百年之后,那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自是少不得要叨扰叶叔。”
“说得好,自家人!”
叶开大笑着,亲自送孙四儿出县衙。
孙四走上马车,与叶开挥手作别。
叶开笑吟吟的目送马车驶离长街,而后迅速恢复了威严的做派,但眉眼间,依然有抑制不住的喜意。
他转身走进县衙,左右无人之际,他情难自已,大力的一拍大腿,高呼道:“大事成矣!”
他加快了步伐,向后院行去。
“女儿、女儿……”
独坐在水榭中,一手托着下巴痴痴的望着池中谢莲,满腹女儿家心事的黄衫少女,听到父亲的呼喊声,回过头勉强的笑道:“父亲大人,可是大兄又传回什么好消息了?”
“非也、非也!“
此刻院中没了外人,叶开再也难以抑制胸中的喜悦与激动,“是太平镇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张经略张大人,亲邀我们父女前往太平镇做客!”
“哦?是吗?”
黄衫少女闻言,眼神黯淡了下去,眼眉间越发的哀怨。
只可惜她沉静在平步青云幻想中的父亲,根本没有心情体会她此刻的情绪,几乎是手舞足蹈的自顾自的说着话:“你大兄传回来的消息果然精准,那罗堂主与张大人之间,竟真如手足一般!“
”这下好了,只要你能与罗堂主结百年之好,我们叶家定能获得张大人的支持!“
“有张大人的支持,太白府户籍所长吏之职,你大兄还不手到擒来?便是那户籍曹之职,你大兄也不是不可以奢望!“
“为父也还处壮年,或许也还能再升一升。”
“咱们叶家,在这沅江县深耕了四代人,终于有望再进一步,为父百年之后,亦有颜面见列祖列宗……”
黄衫少女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池中的谢莲,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
“吁。”
给孙四儿驾车的分舵帮众,远远的望见沅江县尉领着数十官兵在街上横冲直撞,似乎是在缉拿盗匪,便控制着拉车的健马往街道边儿靠过去。
怎知前方的沅江县尉,远远的望见了他们马车,也立刻就收束手下的官兵,让出了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街道来。
“马车上可是孙舵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沅江县尉,远远的抱拳笑道。
孙四儿挑起车窗帘望了一眼,下车拱着手走过去:“草民孙坚,拜见刘大人……刘大人这是领着弟兄们公干呐?”
“嗨,不知道从哪儿流窜过来一个不开眼的毛贼,洗劫了好几位员外的家私,这不,叶大人就责成兄弟出来缉拿盗贼,这沅江县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弟兄们上哪儿找那个小毛贼去。”
“嗨,区区一个小毛贼,哪能劳刘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晚点来我太平会的堂口领人吧。”
“那感情好……话说有日子没见孙舵主了,找个时间咱哥俩喝两盅?”
“好啊,明儿个晌午,白鹤楼,小弟摆好酒,恭候刘大人大驾!”
“那就一言为定了……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感谢孙舵主高义,省了你们这帮夯货的腿脚!”
“谢孙舵主。”
“都是自家弟兄,客气个甚。”
两人亲热的拱着手,错身而过。
等走远了,跟在孙四儿身后的近身小弟才嗤笑着道:“这帮傻狍子,消息倒是灵通。”
孙四儿冷笑了一声,不答话。
“坚爷,您说罗堂主是不是被眼屎糊了眼?县令老倌打的什么歪主意,瞎子都看得出来吧?”
孙四儿一挑眉,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说话人的后脑勺上,“吃熊心豹子胆了?骡子哥的事也敢逼叨逼?”
被他甩了一巴掌的近身小弟也不恼,还“嘿嘿嘿”的笑道:“嗨,左右没外人,又传不到罗堂主耳中去。”
孙四儿恼了,抬腿就是一脚,呵斥道:“好的不学学长舌妇,要俺大哥还在,就你这话,他不一刀砍了你的脑袋,老子随你姓。”
说话的小弟终于怵了,贼头贼脑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您开玩笑的吧?阿公这么狠?”
孙四儿冷笑了一声:你看老子的脸色,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说话的小弟怂了,连连拱手求饶。
孙四儿也懒得再呵斥他,回过神继续往堂口行去,但走出一段儿距离后,他自己也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低声道:“小子,等着瞧吧,骡子哥可能会被眼屎糊了眼,但咱帮主可不是位好糊弄的角色,就叶老儿那点小心思,能在咱帮主手下讨得好,老子把头砍下来送你当夜壶!”
埋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的近身小弟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说我长舌妇?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第358章 兴之所至
山雨欲来。
山林簌簌。
砂石与落叶在狂风之中浮沉不止。
自然界的喧嚣,更能映衬人内心的平静。
张楚盘膝坐在山顶的凉亭之内,闭目体悟着内腑一点一点壮大的愉悦感受。
人体是世上最精密的机械。
每一个器官,都在为了人体的存活,默默的发挥着独特的、难以取代的功能,而这种功能,往往又不是片面的,而是影响、串联着整个人体。
下三品武者习武,除去御敌的技法,本质上还是不断增强人体各部的功能,以期获得生命本质上的提高。
练肌,是如此。
练髓,是如此。
练肺腑,亦是如此。
此刻内腑一点一点壮大,传达给张楚感觉就十分的神奇……神奇到近乎美妙!
他不是生物博士。
心脏增强,将给人体带来哪些增幅。
肝脏增强,将给人体带来哪些增幅。
肺腑增强,又将给人体带来哪些增幅……
他不得而知。
但身体传递给他的变强感,却是实打实的!
那种感觉,说起来,很像是……高端跑车发动机低沉而强劲的咆哮声!
声音其实很轻微。
但你知道,只要你轻抬离合,这一声声低沉而强劲的咆哮声,就能转化成多强的马力!
当最后一丝药力消耗殆尽,张楚才略有些不舍的睁开了双眼。
成吨的食材、药材落入他腹中。
换来的是一日千里精进速度。
但这并不全然是好事。
需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没有付出汗水的收获,爽是爽,但终究有点无源之水、无本之末的意思。
就好像他八品的强大,就来源于他比许多八品武者,付出了更多的汗水、经历了更多的苦难……
反正火行奇物暂时还没有消息,正好借这一段时间的空档,放慢一下修行速度,好好填补实力增长得快造成的心性破绽。
他长身而起,走出凉亭,居高临下的眺望远方。
千山暮霭。
风涌云动。
雄浑苍凉!
他兴之所至,突然高喝道:“刀来!“
话音落下,一口连翘的雁翎刀就飞了过来。
张楚一抄手,精准的握住刀柄,血气一吐,刀鞘瞬间四分五裂。
“铿……”
寻常的雁翎刀在他掌中发出好似神兵利器一般的清越刀鸣。
张楚转身,一招《天霜刀》起手式“霜冷长河“信手拈来。
风霜扑面。
霜雪纷飞。
霜痕累累。
傲雪凌霜。
霜杀百草。
一套身姿优美、杀气凌冽的《天霜刀》毕,手头雁翎刀一转,又是一套大开大合、刚猛无俦的《九莽刀》。
斩马。
破军。
取将。
擒王……
他的刀招并不快。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慢。
连把守山顶的几名九品红花堂帮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点都不像杀人技!
但他的刀招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韵味。
就好像他挥动的不是一口三尺长的雁翎刀,而是一把长达数丈、重逾千斤的大锤。
根本就无法通过雁翎刀的长度,去揣测他的刀招覆盖范围!
这股眼睛看到的,和直觉感知到的,截然不同的古怪韵味,难受得几名九品红花堂帮众几欲吐血。
不知何时。
这几名九品红花堂帮众,差异的发现……风,停了?
山顶上,只余下自家帮主月白色的宽大的长袍,还在舞动。
但周遭的花草树木,明明还肆虐的狂风下弯腰点头。
呼啸的风声,明明在充斥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回荡。
可山顶上的风,的的确确是停了!
就像是一堵无形无质的墙壁,挡住了周遭的狂风。
不!
准确的说,应该像是有一把巨大的长刀,将掠过狂风,尽数搅碎。
……
兴之所至。
拔刀而起!
《天霜刀》。
《九莽刀》。
《泼风刀》……
一套套张楚所学,所见的刀法,信手拈来。
但对着波澜壮阔的无垠天地,他总觉自己手下的刀法,有些小家子气。
就好像,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激昂重金属摇滚乐,配的却是优雅的天鹅舞一样。
差点意思……
刀法,是真真正正的杀人技。
出刀,是为了杀人。
练刀,是为了更好的杀人。
最初的刀法,讲究的是招式上的高明。
套路、角度、力道、速度上的高明。
这种刀法,是最简单的,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但入品武者并非是只有一把蛮力的粗俗汉子。
武者有血气。
血气自有技法,可崩、可震、可爆、可缠。
将血气的技法,与招式上的技法融合在一起,刀法就开始变得复杂了。
同样是一招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因为血气技法的不同,就能有很多种不同的变化,再配合整套刀法的承转、勾连,变化更是多得惊人。
这个等级的刀法,已经不是光用眼睛看,就能学会的,必须配合独特的血气发力秘诀,才能学会。
中小型江湖门派的看家刀法,大多都是这个层级的刀法。
在往上,刀法已经不只是招式技法与血气技法之间的变化,还参杂了某种特定的情绪、感情、意志力量。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这是何等的威猛、坚毅!
连一位平凡的柔弱母亲,都能在母爱的力量下,抬起一辆小轿车,救下车轮下的孩子。
这就是感情的力量,意志的力量!
将这种特定的力量,融入刀法之中,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就好比张楚,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刀法基础是梁重霄与《天霜刀》打下的,就因为《天霜刀》之中拥有这种力量。
昔年梁重霄指点他这门刀法时,就曾说过,这门刀法,取的是霜杀百草的肃杀之意,修此刀法,心中必须要有视人命如草芥,却又不至暴烈的清冷杀意,才能发挥出这门刀法的威力。
张楚虽然后来因为各种因素,舍弃了继续深度开发这门刀法的念头,但这门高等级的入门刀法,就如同高屋建瓴一般,打开了他对刀法一道的认知。
这个层级的刀法,已经不是一个”难“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哪怕只有相应的秘籍、刀谱在手,自己摸索着练习,很大可能会练成一路不伦不类的刀法。
这个层级的刀法,必须要经由明师指点。
很多关隘,都像是一层窗户纸,明师一点就透,但换成自己瞎琢磨,兴许琢磨上十年八载的,都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也是武道繁荣至今,师徒关系依然是武道一途最稳固的传承方式,真正野生的江湖儿女,少之又少的原因。
张楚练刀至今,前有梁重霄高屋建瓴的指点与《天霜刀》带来的开阔视野,后有他指使四联帮、太平会不遗余力收集来的各层次刀法,于刀道一途,以算得上是登堂入室。
第二层次的刀法,他只需看一遍刀谱,信手就可使来,而且威力只增不减。
至于第三层次的刀法,他手里倒也有几门,但都形同鸡肋。
一者,他找不到像小老头那样的师父了,无人指点,学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毫无意义。
二来,他人的兴趣、感情,终归不是自己的领悟,花费大力气去学会,也只能是中规中矩,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其实他早就有想过,自己创一门最适合自己的刀法。
他已是七品。
很多中小型门派的创派祖师,也不过是七品。
他们都能创刀法,他张楚凭什么不能?
难不成,论眼界、论思想、论哲学,他张楚还能输给那些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经历过的土著?
只不过一直以来,诸事缠身,他没空静下心来研究刀法。
而且创造,是需要灵感的。
倒是今日,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砍些什么的**。
……
……
ps:推书:《明日之劫》
世界大变,人间扭曲。
大道在我的耳边低语,我的元神在扭曲,我的**在畸变。我……躺着不动就能变强?
周白将信将疑地躺了下来,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在变强了?还他喵的比自己修炼得更快?
不要跟我说什么苦修,苦练,闭关,炼飞剑,修道术……
老子就是日夜苦睡,踏踏实实地躺着,就比你们这些浮夸的天才强得多了。
第359章 刹那光华
“嘭。”
雁翎刀如同插豆腐一般插入了一块水缸大小的嶙峋怪石之中。
雄浑的化劲,瞬息之间便将怪石震成一堆粉末。
张楚抱臂立于悬崖边上,皱着眉头眺望天际黑压压的铅云,无穷无尽的刀招、刀势,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中快速切换。
不好!
不完美!
差点意思!
他就像是一个吹毛求疵的杠精,不断的自我否定。
越是否定,就越是如饥似渴。
他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才抓住的那一丝冲动……
”酒来!“
他大喝道。
话音刚落,一名很有眼力劲儿的九品红花堂帮众,当即抓起一坛十斤装的烧刀子,掷了过来。
山顶,作为张楚的专属练功重地,平素都是有专人把守的,能上山顶来一览的人,屈指可数,像酒和茶这种张楚常用的事物,当然也是有专人打理,定期添置和更换的。
其实权势到了张楚现在这个地步,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他去费心神,手底下有大把的人,成天就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才能让他过得更舒坦一点,偶尔有他们想不到的,张楚提点一句,也自然会有人想尽一切办法做得尽善尽美。
这肯定是特权。
但这却是太平镇、太平会,上下近十万口子人,希望他能安心享受的特权。
这是时代的红利,也是张楚的地位与个人魅力所致。
旁人只会觉得,这是一切都是他理所应得的,连羡慕的情绪都不会有。
……
张楚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仰头猛灌一气。
浑浊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洒满衣襟。
烧刀子够烈,一入口就像是有无数把烧红的细小刀片在口腔内乱割,热意从胃里翻涌而上,直上咽喉。
真爽!
痛快!
他一口饮下数斤,尔后右手一振,将酒坛子扔上天。
再拔刀,一刀斩出,汹涌的烈焰刀气隔空将酒坛射爆。
“轰。“
炙热的刀气点燃坛中烈酒,化为无数火点子纷飞落下。
场景极美。
浓烈的酒香,刹那间就充斥了整个山顶!
“哈哈哈……“
张楚仰天大笑,恣意少有的张狂!
他舞刀。
刀不再成招。
也没有方才那一股古怪的韵味。
散乱。
破绽百出。
凌厉。
狂暴激烈。
他压抑得太久了。
太久太久了。
本该白马轻裘、飞扬跋扈的年纪,却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肩负了太多人的性命,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去走稳每一步。
这肯定不是他。
无论是富二代、还是帮派头子,都不应该是这副怂样儿。
但他是真的不敢再错。
因为错不起。
走到他现在这一步,一句话下去,就会有千百人为他奔波、为他征战。
同样的,一个微小的错误,代价也有可能是千百条人命……
他已学会敬畏。
敬畏强者。
敬畏生命。
敬畏得久了,也就忘了该怎样雄心万丈,怎样挥斥方遒,怎样粪土万户侯……
无知者,才能无畏。
知之者,岂能无畏。
可智者才需要敬畏。
强者,需要的是无畏!
这就跟某款吃鸡游戏,是一个道理。
老阴比,只能炸炸鱼塘。
真正的职业级选手,个个都是钢枪怪!
……
“哗啦啦。”
暴雨终至,雨幕在几个弹指间,就笼罩了天与地,给人一种整个人世界此刻都在下雨的错觉。
蚕豆大的雨点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山顶的上能见度,登时就下降到两三里。
把守着山顶的几名九品红花堂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还在雨中疯狂舞刀,震得雨点乱飞的自家帮主,很默契的闭上嘴,不提避雨之事,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距离拉远了一些,免得被自家帮主误伤到。
自家帮主这会儿拍过来的雨点子,落在地上就是鸡蛋那么大的一坑,这要是落在血肉之躯上,那还不得立时就是一个血洞?
雨势疾。
张楚的刀势更疾!
一劈一撩之力,何止千钧?
一身雄浑的血气,更是疯了一般在经脉之中乱窜!
他需要发泄!
必须要发泄!
否则,必会反受其害!
这并不难。
他有的是可以发泄的刀招。
但他刻意不去回想那几招的血气运转要诀,压制住自己想要泄出体内血气的冲动。
非但如此,他还有意识的放缓血气消耗。
这样的情形。
他经历过一次。
那一次,他掌握了血气凝劲的诀窍,一举由武道学徒,晋级真正的九品武者。
这一次,他希望也能有所收获。
一刀,斩出一条正大堂皇的刀道大路来!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强一点。
更强一点。
呼啸的破空声越来越急。
数年的积累,在张楚的脑海中融汇一体。
张楚几乎就要抓到那一丝冲动。
真的几乎就要抓住了。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雨势转小了。
大暑时节的天气,就如同女人的脸色一样,说阴就阴、说雨就雨、说晴就晴,烈日当空下开水,都是正常操作。
但这一刻,雨势突然转小,对张楚酝酿的情绪无疑是重重的一击。
他愤怒。
但他不愿意停下来。
他想抓住这场雨的尾巴,将这一招创出来。
哪怕是不伦不类呢?
那也是独属于他张楚的不伦不类。
总好过作无用功吧?
然而老天爷的脸色,何曾以人的意志转移过?
雨势在张楚愤怒的目光中,渐渐转小、越来越小。
没过多久,雨竟然停了。
停了!
喧闹的天地,顷刻间就安静了。
连一丝丝虫鸣之声都没有。
张楚脑海中那一丝冲动,也在安静之中迅速远去……
他停止挥刀,面无表情的仰望天空。
浓密的铅云,竟然有打开的趋势。
就好像,它们已经完成了降雨的职责,要就告别了……
他握刀的手,陡然青筋暴起。
他很愤怒、很不甘。
他觉得老天爷在戏耍他张楚。
但愤怒、不甘又有什么用?
砍老天爷两刀?
”算了,世事不如意,十之**,这一次不成,但总算有了头绪,下一次,一定就能成了!“
他在心头对自己说道。
也只能这么宽慰自己。
虽然他依然愤怒。
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举起手头雁翎刀,准备以一招《九莽刀》最强招“万胜”,泄出五成血气,结束这一次修行。
就在这时。
一道蜿蜒、狰狞、有棱有角的闪电,突然划破阴郁的天空,如同璀璨的烟花一般,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天地。
张楚一下子就愣了,无数念头像喷泉一般从他脑海深处喷涌而出。
狂暴!
激烈!
炸裂!
无所畏惧1
一往无前!
同归于尽……
“咔嚓。“
尖锐而轰鸣的打雷声姗姗来迟,在张楚耳中炸响。
福至心灵,张楚一刀斩出。
“刹那光华!”
下一秒,太平镇的所有老百姓,都看到一朵绚烂如晚霞的火红光芒,在山顶之上炸开。
“嘭。“
滚雷之声,于寂静之中,传十里!
第360章 是时候
烟火一般的火红色光芒,映衬出张楚苍白如纸的脸色。
“铿……”
光洁的雁翎刀,忽然寸寸碎裂,
张楚无力的单膝跪倒在地,急促的大口大口呼吸。
一刀!
一刀就耗尽了他体内所有血气!
是所有!
完全不受控制!
方才,他脑海中才刚刚升起”这是要x尽人亡“的念头,一身雄厚的血气,就已然贼去楼空!
他现在就处于久违的贤者模式……
“帮主!”
把守山顶的几名九品红花堂帮众大惊,连忙快步的围过来,泥泞中扶起自家帮主。
张楚无力的摆了摆手,轻声道:“无事,给我取几颗山参来。”
“是,帮主。”
……
当熟悉的热流从小腹分散至四肢百骸,张楚终于缓过这一阵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贼去楼空的感觉。
“刹那光华。”
他一手托着下巴,反反复复的咀嚼着这个名字。
方才他是福至心灵,也可以说是突发奇想,一口就喊出了这个招式名。
现在仔细回味,才觉得,这个招式名,竟是如此的贴切!
倾尽生平所学,出一刀。
一刀,杀敌!
敌不死!
己死!
我有无敌!
敌存我死!
好像那烟火,以最灿烂的姿态打破黑暗,绽放出最美的色彩!
哪怕璀璨之后,就是漫漫万古长夜,也无怨无悔!
这是最强的一刀。
亦是决死的一刀!
出此刀,必须要心思纯净,无惧、无畏,方能发挥出最强威力!
可杀强六品!
若是以这一招为起点,继续开发下去,形成一套完整的刀法……
“有搞头啊!”
张楚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但随即又摇头:“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怎么着也要把这一招完全吃透了,才有继续开发的余地。”
是的。
这一招“刹那光华”虽然是他亲手所创,但其实他并未完全吃透。
他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这一招的威力。
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敌不死,己就死。
不留任何余地……
你想啊,一刀劈出去,全身血气都耗尽了,即便还有更强的招式,又有什么用?
“这一招,目前还只能当搏命的压箱底招数……希望不要有机会用于实战才好!“
张楚理清思路,若有所思的暗道。
……
骡子满脸忧色,步履匆匆的登上山顶,一眼就望见了凉亭中一身泥泞的大哥,顿时吃了一惊。
“帮主这是怎么了?“
他小声的询问把守山顶的几名红花堂弟兄。
几名红花堂弟兄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确定的小声道:“帮主,好像是领悟了什么……”
他们几人好歹也都是九品武者,这点门道儿,他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骡子还想追问,就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从凉亭那边传过来:“骡子,有事儿过来说。”
“哎。”
骡子应了一声,冲几名红花堂弟兄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走进凉亭中。
“楚爷。”
张楚抬起头看他:“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他这段时日专心修行,但倒也没真的什么事都不闻不问,他每天还是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坐镇太平会总舵大堂,处理各种要务。
若非急事,骡子不会来打扰他修行,会将事情压下,留待明日在并报于他。
骡子言简意赅的快速说道:“将北盟,跟万氏天刀门的人,干起来了!”
张楚凝眉:”先前我让你给乌老大传信,你忘记了么?“
“没有没有!”
骡子连连摇头:“您亲**代的事,我怎么可能忘记!”
张楚微微颔首,他知道骡子对他不遗余力的帮助乌潜渊,有意见,但还不至于将他的口信留中不发:“那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骡子:“将北盟明面上的当家人是谁,您还记得吧?”
张楚想了想,点头道:“青霞门的独孤方。”
骡子语速极快的禀报道:”楚爷,咱们都失算了,那万氏天刀门不愧是老字号高门大阀,他们早就在封狼郡设有暗桩,就上次我跟您汇报万氏天刀门进入咱北饮郡后,他们在封狼郡那边的人,就封锁了封狼郡与燕北州的交界要道,将合欢门的人堵在了封狼郡内。”
“白世忌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不过,他收到这种消息,还不当场吓成缩头乌龟?“
“不知道那厮跟青霞门有什么交情,一转头就找上了青霞门,青霞门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还真有胆量收留合欢门,还自以为事儿做得干净,神不知、鬼不觉!“
”万氏天刀门的人进了封狼郡后,只用了两天,就查到了青霞门的头上,摆开架势,扬言要连同青霞门、合欢门一并灭了。“
“独孤方是青霞门三代首徒,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立刻就带了他将北盟数千人马前去支援,双方于青霞门大战一场,死伤逾千。“
“最后那独孤方,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逼退万氏天刀门的人,保住了青霞门和合欢门。“
“但那一战,将北盟与万氏天刀门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现在万氏天刀门已经放出话来,十日之后,封狼郡再无将北盟!”
张楚虚了虚双眼,沉声问道:“那万氏天刀门既然在封狼郡设有暗桩,那我北饮郡内,有没有他万氏天刀门的暗桩?”
这个刁钻的角度,是骡子现在没想到的。
他愣了愣,回过神来一拳头砸在自己的手心上,沉声道:“您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把他们在北饮郡的暗桩,挖出来!”
“不止是万氏天刀门!”
张楚摇头:“这个事儿,应该是给咱们提了醒,那些高门大阀,在玄北州内经营依旧,肯定在各郡内都设有暗桩、据点,监控江湖上的风向。”
“这一次,若不是白世忌砸了他万氏天刀门的招牌,万氏天刀门必杀他们而后快,想来他们也不至于动用这些暗桩。”
”那么,下一次换我们与这些高门大阀发生直接性的冲突呢?”
“此事不可不防,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必须把这些安插在我们卧榻之侧的钉子,全给我起出来……不用全杀了,识趣儿的、听人劝的,礼送出北饮郡就行了,没必要四处树敌!“
骡子一揖到底:”属下遵命!“
张楚:“还有,青霞门之战,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骡子:“昨夜!”
张楚:“乌老大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没有,属下来之前,特地清查过血影卫所有消息渠道,均无乌潜渊的传信。“
张楚轻叹了一口气,扶额喃喃低语道:“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准备一个人扛么?”
骡子不敢插言,静静的侍立在一旁,等候自家大哥的指示。
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事儿禀报到大哥这里了,他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是不愿大哥去趟那一滩浑水的。
万氏天刀门原本就是冲着他们太平会来的,现在有了合欢门和将北盟这两个靶子跳出来替他们挡箭,他觉得他们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坐山观虎斗。
无论那方输赢,于他们太平会而言,都只有益处!
但他不敢不报。
血影卫,是大哥的血影卫。
他只负责收集消息,整理消息,汇报消息。
至于怎么处置,那是大哥的事。
不是他应该插手的……
插了手,那就是坏了规矩。
那就是背叛!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
他宁可死,也绝不背叛大哥!
半晌,张楚突然抬起头来,一句一顿的沉声道:“传我命令,红花堂所有弟兄,即刻前往北饮郡与上原郡交接之处集结,沿途不需任何掩饰,直接大张旗鼓的过去!“
骡子大吃一惊,失声道:“楚爷,您是要跟万氏天刀门开战么?”
张楚长身而起,负起双手眺望远方的阴郁天际,淡淡的问道:“怎么?你怕了?”
”怕个锤子!“
骡子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少有的在张楚面前爆了出口:“脑壳掉了,碗大个疤,您放话,我这就去将血影卫行动队,悉数调入上原郡,先杀他一个血流成河!“
“那就去准备吧!”
张楚头也不回的轻声道:“我也想看一看,昔年师父推崇备至的万氏天刀门,传至如今,到底还剩几斤几两!”
有些大山,压在他心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习以为常了。
也是时候去推一推了。
万一……
万一,这些大山其实没他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呢?
万一,一推就翻了呢?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
推书:《问道红尘》
秦弈曾认为,修仙的人首要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耐得住性子,经得住诱惑。
可最终发现,仙首先有个人字旁。
仙路苦寒,你我相拥取暖。
第361章 成气候儿
成百上千的红花堂帮众,大张旗鼓的穿镇过县,不知惊起了多少飞鸽!
没有人知道,太平会这次的目标又是谁……
北饮郡的老百姓,归太白府郡衙管辖。
北饮郡的江湖儿女,归太平会管辖。
这是自合欢门与锦帆坞灭门之后,北饮郡江湖上就再无人敢质疑的铁律。
敢质疑的人,都已经死了……
正因如此,太平会突然发飙,北饮郡的江湖儿女们才会格外的心虚。
这个回忆起,我几年前与谁谁谁交手,曾误杀过一名百姓。
那个回忆起,我几天好像才当着谁,说过太平会的坏话。
得,还是跑路吧!
只要跑得够快,就安全了……
连太平府郡衙都火急火燎的给张楚发来公函,委婉的询问张楚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需不需要郡衙予以配合。
张楚心中跟明镜似的。
询问他需不需要配合是假。
担忧他张楚趁机造反作乱才是真!
按照惯例,镇北军北伐,肯定会征召太白府的厢军,作为辎重兵随镇北军一起北上。
也就是说,太白府现在只剩下四千城卫军。
而他太平会这次出动八千人!
这绝对是一个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数字。
太平会的帮众数量,张楚没藏着掖着。
但太平会的分舵遍布整个北饮郡,从外部摸查太平会的势力,难度极大。
从太平会内部入手,又越不过血影卫那一关……
是以所有人都知道,太平会的势力很强,帮众众多。
但具体多少……北饮郡内能心头有数的,加上太平会内的高层,也绝不超过双手之数!
这次张楚一摇旗,太平会就轻轻松松拉扯出八千人马,的确是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珠子。
八千乌合之众不可怕!
八千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精锐江湖儿郎,就很可怕了!
再加上张楚这个能压服六品,还有“百骑破营”这等彪悍战绩在身的骁将……已经称得上是十分可怕了!
张楚若想造反,半月之内,就能横扫北饮郡,攻下太白府!
看到那一封措辞小心翼翼、左顾言它的公文。
张楚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已经强大连一郡郡衙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了。。
曾几何时,一个郡兵曹都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仔细算算,那其实也不是太久远的事。
也就两年半之前的事。
……
封狼郡,永安府。
乌潜渊端坐在宽敞明亮的正堂内,身前有一方黑白分明的棋盘,一枚莹润的黑子在食指与拇指之间翻转,似是在沉思什么。
但他的对面,分明空无一人!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息,却像是暴雨前夕湿热、沉闷的空气一样,死死的笼罩着这座外表极不起眼,内里乾坤锦绣的大宅院。
连宅院中来来往往的仆役们,走路都闷着头、垫着脚尖,唯恐发出半分异响。
“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在静悄悄的宅院内传开。
宅院里的仆人们,无不肩头一耸。
那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息,更强了!
乌潜渊俯视着面前的棋局,眉宇间隐隐有风雷涌动。
死棋!
为什么还是死棋!
“碰!”
他一拳断了棋盘,棋子登时就散落一地。
“哗啦啦……”
宅院里的仆人们心头一震,好似中了定身法一样,立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一名麻衣老者,步履匆匆的走进宅院,定格许久的宅院,才终于有了鲜活气息。
“你最好是来说好消息的!”
正堂中的乌潜渊,听到麻衣老者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
麻衣老者看了一眼他还在滴落鲜血的右手,担忧的小声道:“东家,您的手……”
“说事!”
乌潜渊不耐的打断了他的话。
“是……刚刚接到北饮郡那边传来的消息,张老爷派出了八千精锐帮众,奔赴北饮郡与上原郡交界处的咸泸县,封锁了上原郡与北饮郡间的所有交通要道。”
“看样子,张老爷已经知道了咱们和天刀门之事。”
乌潜渊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老二……可有递话过来?”
“来之前老奴已清查了咱们所有消息渠道……没有张老爷的口讯。”
“哈哈哈……”
乌潜渊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之中,豪气冲霄:“老二终究是老二啊,学不会、学不会啊!”
阴霾尽去。
宅院里的仆役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大口气。
“也罢,既然老二都敢玩得这么大,没道理我还要藏头露尾!”
“传我命令,集结我们在各地的所有人手,亮出我将北盟的旗号!”
“通知独孤方,让他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通知青霞门和合欢门,三日之内,滚出封狼郡!”
“通知万氏天刀门的人,三日之内,滚出封狼郡!”
“三日之后,开杀戒,一人不赦!”
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在宅院内回荡。
掷地有声!
麻衣老者心头巨震,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州府那边儿……”
“不躲了,若他阎守中执意要取我乌潜渊的性命,就亲自来,我乌潜渊接着!”
麻衣老者不敢质疑,揖手道:“是,老奴这就下去准备!”
……
燕北州的大风郡有一座高有三百丈、奇险也奇俊的高山,名叫天刀山。
天刀山以前当然不叫天刀山。
但对顾氏一族的人来说,天刀山以前叫什么,不重要。
他们在这里扎根一日,这里就一直叫天刀山,才重要!
自玄北州归来后,一直闲赋在家的顾雄,在两个美婢的伺候下,悠然的翻看着刚刚从玄北州传回来的信息。
“啧啧啧,八千人,没想到啊,那个地痞还真成了气候儿!”
“老爷,您说的是谁啊?”
“哈哈哈,一个当年被你家老爷我一刀震断了几十根骨骼的市井泼皮而已!”
顾雄大笑着拥过说话的风流美人儿,狠狠的在她的脸儿上啃了一口。
他说得轻蔑。
但他眼中的羡慕和嫉妒之意,却是掩也掩不住。
世人都道他是好运的二世祖,一生下来就有家大业大的顾氏庇护。
凡夫俗子奋斗数十年才有可能奢望的美衣美食美婢,他唾手可得。
江湖儿女朝思暮想的神功秘籍、神兵利器、名师指点,他触手可及。
但谁有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万氏和顾氏的恩怨,起于接班人不明。
有了前车之鉴,焉能再错?
他一生下来。
就被无数族人告知,他大哥顾南北,才是顾氏的下一代族长。
顾氏天刀门还未成立。
他就被无数族人告知,他大哥顾南北,才是顾氏天刀门的门主。
什么都是他顾南北!
何曾有人正眼看过他顾雄?
凭什么?
就凭他早生了八年?
这不公平!
“一个市井泼皮都能成气候,若是老爷能有他的际遇,定然比他强一万倍!”
另一名美婢,见同伴受了宠,嫉妒的煽风点火道。
顾雄猛的抬起头,目光中似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第362章 差别
太平镇的镇门但凡打开,镇门外就永远也少不了排队进镇的长龙。
挑担推车来赶集的四星镇镇民。
佩刀携剑的江湖儿女。
骡马成群的行商。
正值非常时期,把守镇门的血虎营勇士们,搜查、盘问得分外仔细,人流蠕动的速度自然也就分外的慢。
临近晌午,镇门外的长龙,还一言望不到头。
叶清偷偷将车窗帘挑起一条缝,打量着马车外的一切,明眸中尽是新奇之意。
这里的景,这里的人,和她往常见到的都不太一样。
这里的地面,特别的干净,看不到碍人眼的人畜五谷轮回之物。
这里的人,衣衫也特别干净,无论男女,都透露出一股子利落劲儿。
连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好像要比她以往见到的那些人要中气十足,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和她想象中一大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赖汉,三三两两坐在阳光下相互抓虱子的土匪窝,完全不一样!
“小姐,姑爷怎么还不出来接我们啊,奴婢肚子都饿扁了。”
同车的贴身丫鬟可怜巴巴的摇着她手臂叫唤道。
叶清回过头,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有些害羞的说道:“不能这么没规矩。”
“哎呀,小姐你脸红了呢!”
贴身丫鬟夸张的说道。
叶清背过脸,不好意思去看她。
来之前,她将一切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现在她忽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嫁给一个还算知书达理的帮派头子,倒也不算最坏的结局。
没过多久,一道年轻的男子声,忽然传入车厢内。
“老丈有礼了,小的是武曲县县尊门下仆役,敢问这是哪位大人的车架?”
“小哥,我家大人乃是沅江县县尊。”
“原来是叶大人的车架,请老丈禀报叶大人,小的这就回禀我家大人。”
……
“哈哈哈,叶贤兄。”
“久违了,周贤弟。”
“是许久没见了,上一次见贤兄,还是启元十三年,在吕大人的寿宴上吧?说起来,贤兄来武曲县,怎生不去我那郡衙坐一坐?”
“嗨,还不是我那贤婿,火急火燎的接愚兄来此,过县不入,否则,哪有不去贤弟衙中叨扰几日的道理。”
“这……敢问贤兄的快婿是?”
“说起来,贤弟主政武曲县,应当见过我那贤婿才对……他便是太平会厚土堂堂主罗大山。”
“竟然罗堂主?恭喜贤兄、贺喜贤兄,得获乘龙快婿,光大门楣,指日可待。”
“贤弟客气了,对了,贤弟来此可是公干?”
“嗨,倒也不是什么公干,就是静极思动,想来拜见张大人,顺道儿在太平镇小住上几日。”
“嗯?贤弟有事可不能瞒愚兄!”
“贤兄多虑了……贤兄快看,好像是张大人出来了!”
……
“乡亲们,都让一让,别惊了马!”
呐喊声此起彼伏。
协助血虎营维持镇门秩序的太平会帮众们,跑前跑后的在镇门外清理出一条足以跑马的过道来。
不多时,一队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腰悬长刀的玄甲骑士,打马慢悠悠的从镇内出来了。
镇门外的镇民们,一见了为首的那名骑士,一下就沸腾了。
“快看,是张帮主……哎,有日子没见着他了,他好像又瘦了。”
“可不是,担着咱们这么多闲人的嚼谷,一天天的操碎了心,也不知道他那日子是咋过的。”
“你才是吃闲饭的,瞧见没,今早上才从地里刨出来的地瓜,俺就是要送去给大夫人尝尝鲜的。”
“老货,大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差你这俩地瓜?”
“狗犊子,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敢嫌弃地瓜了?连大夫人都没嫌弃过,头一场,俺给大夫人送南瓜去,大夫人还赞俺老汉种的瓜好吃呢!”
“我看你是欺大夫人心善,想把你那些没人要的破南瓜卖给大夫人吧?你敢说你没要大夫人给你的大钱?”
“你你你你你……老汉与你拼了!”
叶清听着马车外的这一番有趣的对话,忍不住掀起车窗帘,定神望过去。
金色的阳光下,一位面如冠玉,鼻似悬胆,眼若星辰,眉宇间英姿勃发,犹如女儿家梦里的走出白衣公子,在一大群孔武有力、如狼似虎的簇拥下,缓缓朝这边行来。
千百人若繁星,他为皓月!
耀眼得叶清几乎无法直视他。
她的心神,就如同随风摇曳的莲花。
“下官周展,拜见张大人。”
一名身穿青色便服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撞出,站在高头大马前一揖到底。
叶清认得这人的声音,就是方才那名与她父亲称兄道弟的那个周大人。
他这一揖,瞬间在她心上划出了一条鸿沟,将她从天上打入地下。
……
张楚看着眼前揖手的这位周大人,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
发公文旁敲侧击还嫌不够?
还要派个七品县官儿来太平镇看着他?
他若真有反心,区区一个七品县官儿,看得住?
“周大人多礼了!”
张楚没下马,不冷不热的轻声道:“太平镇有好酒好茶,周大人不妨在太平镇多留几日,待本将缉拿完大盗,再与周大人叙!”
言罢,他一调马头,操纵青骢马绕过周展,继续往前行。
红花堂八千帮众不日就将齐聚咸泸县,他必须要亲自前去坐镇,哪有功夫陪着这个周展玩过家家。
跟随在他身后的六百甲士见状,纷纷有样学样,策马从周展身边擦身而过,不时还投去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周展杵在六百骑士当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敢怒、更不敢言,活像只鹌鹑。
他的确是受太白府郡衙的指派而来。
目的也如张楚猜想的一般。
见了周展的下场,正准备冲出来的叶开,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倒是张楚瞥见叶开马车前持鞭开道的官员出行驾驶,瞬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主动勒住马,抱拳道:“可是叶开,叶大人当前?”
叶开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堆笑的揖手道:“下官叶开,拜见张大人。”
张楚微笑着颔首:“叶大人客气了,本将要务在身,无法给叶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叶大人海涵。”
刚刚直起腰身来的叶开慌忙又一揖到底:”大人折煞下官了!“
“叶大人真不必如此客气,到了这儿,就是到家了……叶家妹子可在车上?”
马车上的叶清闻言,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开一回头,见自家女儿没下车,连忙代替她回应道:“在车上,在车上。”
张楚微微点头:“我家夫人,盼望叶家妹子好几日了,妹子进了镇,请务必去我府上盘桓几日。”
叶开:“大人放心,小女一定去拜访尊夫人。”
“本将要务在身,不便多聊,请叶大人多留些时日,一定等我回来……来人,送叶大人进镇。”
“谢张大人。”
第363章 对垒
咸泸县以西,红花堂大营。
“扬旗!”
随着一声犹如悍雷炸响的爆喝声,数条赤着膀子的昂然大汉,抬着一杆大旗缓步走上点将台。
大旗白底,上绣青龙、黑虎,环绕一个赤色的“张”字。
大旗猎猎招展。
大旗底下,一袭宽大白袍同样随风的张楚,双手拄着惊云刀静立。
“见礼!“
“拜见帮主!”
霎时间,呼喊声宛如山呼海啸,排山倒海而来。
张楚定神扫视,就只见一片绵延无际的黑色“平原”。
千百匹高头大马伫立在这片黑色平原之中,大有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感。
但这片和谐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却是八千颗头颅排列而成。
八千人,在向他行礼!
他震撼了!
他见过很多震撼的场景。
万骑奔腾,天地齐暗。
火烧连船,黑龙当空舞。
鏖战江畔,尸横遍野血成河。
但都不比眼下的场景,让他震撼。
因为眼下这一切,都是属于他张楚的!
久违的热血,在他的胸膛内激荡、澎湃!
被苦难磨灭的雄心壮志,也终于死灰复燃!
他是张楚。
太平会帮主!
……
就在张楚于红花堂大营之中,升起”张“字大旗之时。
一身素净白衣的乌潜渊,缓步走上将北盟盟主的虎踞大椅。
身裹华贵绛紫色锦袍的独孤方,静静的躺在虎踞大椅下,血已冷。
乱花迷人眼。
曾经只盼望马踏江湖、快意恩仇的游侠儿,也有飞蛾扑火的这一天。
只是他好像忘记了,这把虎踞大椅,不是他一剑一剑砍下来的。
是乌潜渊给的。
乌潜渊既然敢给,自然有信心有收。
而他,没有赖账的本事。
乌潜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把染了人血的虎踞大椅,一抬手,将大椅掀到在地。
“我叫乌潜渊,你们的盟主。”
他转过身,俯视着堂下的诸多将北盟高层,心平气和的说道:“请大家尽量认住我的脸、记住我的声音,不然的话,会很麻烦。“
大殿外的打斗声还未消停。
大殿之内,却是一片寂静。
一个个或粗豪、或阴戾的江湖豪杰,都很安静的望着他。
当然,如果他们脖子上,没有架着的刀剑,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安静。
“现在我要说两个事。”
乌潜渊依然很和气,和气得就像是和气生财的商人:“第一个事,尽起平北堂的人马,绞杀万氏天刀门之人,一个不留!”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温和了一点点,让殿内的这些人产生了“可以讨价还价”的错觉。
他的话音落下,竟无人应声。
一个个被刀剑架着脖子,目光还不老实的左看右看。
乌潜渊扫视了一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吴护法,劳烦了。”
“客套个啥……”
伺立在一侧的吴老九笑了笑,提刀上前,也不管谁是谁,一刀一个,瞬杀三人。
“咚。”
“咚。“
“咚。”
三颗头颅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渗人的闷响。
浓重的鲜血味,瞬间就充斥了整间空荡荡的大殿。
殿内的众人终于慌了,连忙一揖到:“我等谨遵盟主之令!”
“听清楚,我说的是……一个不留!“
翌日。
封狼郡江湖,一片哗然!
什么?
我们封狼郡江湖的龙头,竟是大反贼乌氏的余孽?
什么?
我们封狼郡江湖的龙头,竟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这如何使得?
一时之间,封狼郡风起云涌。
一个个黑手、棋手,隐藏在幕后推波助澜。
乌潜渊稳如泰山。
一边调动人马围追堵截万氏天刀门之人。
一边的见招拆招应对封狼郡江湖上的种种鬼蜮伎俩。
镇压得整个封狼郡四平八稳。
万氏天刀门曾放话,十日之内,封狼郡再无将北盟。
他们食言了。
乌潜渊也曾放话,三日之内,封狼郡再无万氏天刀门之人。
他没有食言。
……
张楚坐在帐中,悠然的剥着一颗水煮蛋。
“报!“
一名血影卫探子快步入内,躬身道:“禀帮主,总舵传讯,有顾氏天刀门之人,前往将北盟投帖拜见乌潜渊,被乌潜渊斩了。”
张楚专注剥鸡蛋壳,似乎这条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打探来的消息,远不如这颗平平无奇的鸡蛋有吸引力:“传讯罗大山,撤回将北盟内的所有血影卫探子。”
“喏!”
血影卫探子行礼,倒退出帐。
”报!“
一颗鸡蛋还没剥完,又有一名血影卫探子快步入内,躬身道:“禀帮主,飞鸽来信,万氏天刀门已派出三名六品大豪、十二名七品,快马往我北饮郡而来,最迟明日明清晨,就将进入咸泸县境内。“
张楚剥鸡蛋壳的手很稳,没有半分迟钝:”传讯沿途探子,严密监控这一行人的动向,实时汇报。“
“喏。”
这名血影卫探子刚刚退出张楚的帐篷,张楚就轻声呼唤道:“来人。”
把守在帐外的守卫快步入内,”帮主。“
“通知六位护法,以及所有香主,前来议事。”
“是,帮主!”
守卫转身退出去。
张楚慢悠悠的将鸡蛋喂到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万氏天刀门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激烈。
他昨夜才收到封狼郡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乌潜渊已肃清封狼郡所有万氏天刀门门人。
万氏天刀门的人,今日就派出来……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内部怎么也要先扯上几天皮,才能敲定计划和人选。
由此可见,万氏天刀门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但万氏天刀门的反击力度,却远不如他预料中的强。
万氏天刀门最强的,是四品。
张楚清晰的记得,当年小老头曾提起过,万江流晋四品,单人独骑入北蛮,于万军之中屠三千铁骑,全身而退。
但他不认为,这点小事,会引得万江流亲来!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脸面。
张楚再自视甚高,也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值得万江流亲自出手。
所以他的假想敌,是五品。
按照正常的金字塔力量体系,万氏天刀门既然有四品大豪,那么至少有两到四名五品气海大豪。
他准备杀一个五品气海大豪,断去万氏天刀门一臂。
同时,也告诉那些心头没有逼数儿的棋手们:别来招惹他张楚。
他为了杀这个五品,作了很多准备。
不止营盘里这八千红花堂帮众。
也不止是太平会私藏的那几十架床弩和几架八牛弩。
真正的杀手锏,是他找来一批鞭炮匠人秘密研制了一年多,新近才开始量产的大宝贝儿:黑火药炸药包!
两百个!
这两百个炸药包,是他敢摆明马与万氏天刀门对垒的底气。
但知识的力量,运用到黑火药这个级别,就算是封顶了。
凭他元素周期表级别的“丰富”知识,他真不敢去打开科学这个潘多拉魔盒。
他还是适合抡刀子砍人……
第364章 巧合
破晓。
一点天光落在猎猎招展的“张”字大旗上,映衬得大旗上的青龙与黑虎都似乎活过来了一般。
大旗之下,一身银边金云纹白色劲装的张楚,斜倚在一把宽大的太师椅中,神态悠闲的品着茶。
八千红花堂帮众,兵甲整齐的列阵于他身前,肃杀之气弥漫山林。
“驾!”
“驾!”
一彪人马,纵马自西而来,于马道上掀起滚滚烟尘。
“预备!”
阵前爆发出一声大喝,阵前操持床弩、八牛弩的帮众们,迅速将一支支沉重的精铁大箭、三棱铁矛,安装到射击槽中。
“吁。”
来人于阵前百十丈外勒马。
张楚抬眼扫了一圈,就见来人个个身着白衣,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人。
“可是太平会张帮主当面?“
为首之人清须飘逸,颇有文士的儒雅之气,远远的拱手问道。
“张某在此。”
张楚起身,顺手抄起身侧的惊云刀,不紧不慢的回应道。
“我乃天刀门长老温俭让,信物在此!”
那人从腰间取出一物,抖手射向张楚。
快如箭矢!
张楚随手一挥连鞘的惊云,拍在这一物上。
“铛。”
响锣般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一股磅礴的力道顺着惊云逆流而上。
张楚身形纹丝不动,脚底下的厚实木板却裂开了一大片裂痕。
隔着百余丈,竟还能有这样的力道!
好一手下马威。
张楚看了一眼落在脚边的那物件,却是一面浮雕着“天刀门”三个古朴大字的精美银色令牌。
他将惊云刀拄在木板上,面无表情的道:“信物我看到了,然后呢?”
那厢的温俭让温文尔雅的笑道:“我等欲往封狼郡一行,还请张帮主借道一行,我天刀门,必有厚报!”
张楚虚了虚双眼。
他摆出这样的阵势,意欲为何,万氏天刀门不可能看不出来。
真要计较,他陈兵上原郡边境向万氏天刀门施压,其性质比乌潜渊在封狼郡围杀万氏天刀门之人更恶劣。
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乌潜渊杀万氏天刀门的人,已经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万氏天刀门不灭了将北盟,挽回不了他万氏天刀门丢失的脸面。
而他陈兵上原郡边境,则需要一定大局观才能看懂他的意图,还没闹到万氏天刀门不杀灭他太平会,就过不下去的地步。
但现在这个温俭让的态度,却好像是完全不计较他的陈兵上原郡边境这个事。
是太平会和将北盟联手,给万氏天刀门的压力太大,他们决定只拿将北盟立威?
还是准备先稳住他,待收拾了将北盟,再回过头来收拾他张楚?
有点意思!
”不好意思!“
张楚淡淡的回应:“此路不通!”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语速快得就跟放鞭炮一样的火爆声音接口道:“师兄,与这地痞废什么话,左右都要拾掇,干脆先料理了这贼鸟厮,再去封狼郡宰那个……”
“闭嘴!”
温俭让气急败坏的打断了他。
说话之人,也的确很顺从的闭嘴了。
但这又有什么用?
他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
张楚笑了。
打得还是真这个主意啊!
温俭让回过头,面上没有半分谎言被自己人当场戳破的尴尬,依然笑着拱手道:“如何才能放我等过去,张帮主划下道儿来吧!”
“很简单啊!”
张楚也还在笑:“杀了我,你们可不就能过去了?“
温俭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张帮主这又是何必呢?拿自己的命,趟他人的雷,不划算吧?”
张楚懒得再跟他打机锋。
这十五人,是一定要去封狼郡,去给他万氏天刀门挽尊。
他又绝不可能放他们过去,因为这本身就是他的事情,没道理让乌潜渊来扛这个雷,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矛盾不可调和。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到底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列位是准备车轮战呢,还是并肩子一起上呢,划下道儿来吧,我张楚都接着!”
温俭让脸上的笑意彻底敛起,他扫视八千人红花堂帮众,阴冷的问道:“非是温某看不起张帮主,但张帮主若想凭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杂鱼与我们师兄弟过招,未免也太不拿自家的性命当一回事了吧?“
他不想打。
不是他怕了张楚。
而是他不想放走了将北盟、放走了乌潜渊。
南四郡江湖公认的是太平会强于将北盟。
以己度人,他觉得他要是将北盟的人,一旦听说他们击溃了太平会,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
灭不了将北盟、杀不了乌潜渊,他们就是将太平会连根拔起,也挽回不了他天刀门的脸面。
那么日后胆敢挑衅他天刀门的不知死活之悲,就必然会越来越多……
“这就不劳温长老费心了。”
张楚目测了一下他们和红花堂八千人马之间的距离,再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中间那一片毫不引人注目的枯叶……
“不过以张某之见,温长老还是就此打转比较好,毕竟你们肯定不想死,而我若将你们全留在这里,也是个大麻烦。”
他风轻云淡的说道。
温俭让迟疑了。
张楚的态度,太淡定了!
淡定得,他不得不认定,张楚肯定还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后手。
张楚不是井底之蛙。
他是从北蛮入侵战争的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骁将,还一手立下了太平会这般庞大的基业。
他能不知道,六品有多强?
谁以为他不知道,谁就是不折不扣的蠢货!
但他还是来了。
大刺刺的摆明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没人会想死。
张楚敢这般肆无忌惮,定然是有所依仗!
他闯荡江湖多年,能活到如今还越活越滋润,只因他一直将两句话奉为座右铭。
第一句:敌人有一条命,你也只有一条。
第二句:你有一颗脑袋,敌人也有。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两点都不太把稳。
他心头千回百转,面上却是古井无波:“还是张帮主想得周到,可我等奉师门之命而来,实在无法凭张帮主三言两语,就打道回府。”
“这样吧,不如就由温某来领教领教张帮主的高招!”
“张帮主若胜,温某立刻就率众师兄弟打道回府。”
“可若是温某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就请张帮主让道放行。”
“张帮主意下如何?”
张楚失笑:“温长老打得一手好算盘,张某心悦诚服。”
以六品的实力,欺他一个七品,还说得如此谦虚客套、大气凛然。
他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了。
不过不要紧。
他知道温俭让有借机杀他之意。
巧的是,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第645章 势均力敌
张楚拖刀,缓缓步出红花堂方阵。
那厢的温俭让也提着一把厚背大刀,大步朝张楚行来。
待二人相距不足五丈时,同时停下了脚步。
“听闻,张帮主曾压服过一位六品大豪?”
温俭让挽了一个刀花,似笑非笑的淡声道,语气说不出的随意。
十丈之内,就算张楚真有什么布置,他也不在乎了!
七品与六品之间隔着的,不是品级。
而是境界!
张楚从这老货的眉眼间,大致猜出了他的想法,不以意的笑道:“却有此事,温长老有何教我?”
“谈不上教,但老夫的确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六品与六品之间的差距,比七品和九品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话音落,一道银线瞬间如同落星一般,笔直的劈向张楚的头颅。
眨眼间的功夫。
好在张楚早就蓄势防着这老小子暴起!
他双手握住惊云反撩儿上,雄浑的血气四叠,汹涌而出。
“铛。”
两把长刀重重的对砍在一起。
一冷一炙两股雄浑的能量在两口长刀交击之处,轰然爆炸。
狂暴的气劲荡开,凹凸不平的地面瞬间下降尺于。
二人也借助反震的力道,同时向后跃出丈余。
这一刀的结果。
令张楚心头有底了。
他的血气,以四叠劲的手法使出来,的确可以媲美六品的真气!
那股火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啊!
他心头有底了,温俭让心头,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知道张楚收服吴老九的事迹!
但张楚收服吴老九时,吴老九才刚刚破境,连一身真气都还未转化完毕。
那时的吴老九,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气海大豪,顶多只能算是介于七品与六品之间,被七品击败,也很正常。
而他是谁?
他是天刀门大长老!
他是玄北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银刀”!
吴老九那种浪荡破落户,岂有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但方才那一刀,张楚的的确确是挡住了!
那一刀,他动用了七成实力。
他自忖着,七成实力,杀一个七品已经足够了。
张楚动了几成实力来挡他这一刀,他不知道。
但看起来……比他还要轻松!
这不武学!
六品与六品之间的差距,和七品与九品之间的差距一般大!
而六品与七品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一条狗,怎么可能和人一样说话?
“温长老所言极是,但看起来,温长老……也不怎么样嘛!“
张楚冷笑着回敬了一句。
他也感觉到了,六品和六品的距离,的确很大。
先前吴老九接他三刀。
他三刀都是平砍。
最强的一刀,他也才动用了六成血气,就砍得吴老九倒地,吐血不止。
而刚刚那一刀,他动用的也是六成血气。
但他经过这段时日的修行,实力已然再上一个台阶,绝非刚突破七品时可比。
结果却只与温俭让拼了一个不相上下。
不过不要紧!
能量威力不分上下。
就拼刀法。
拼消耗。
张楚自信,就算他的刀法不及温俭让这个老江湖,耗也能生生耗死他。
“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温俭让语气冰寒,已不再掩饰自己心头的杀机!
他承认,张楚是武道天才。
该死的天才!
“甚合我意……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请温长老品鉴品鉴张某这一刀,斩马!”
惊云斜劈,烈焰般的刀气澎湃涌出。
“花架子还不错……百川化冻,破!”
厚背大刀直斩,一道银中透着蓝光的刀气暴涨而出。
二人数丈长的巨大的刀气,狠狠碰撞在一起,同时破碎,化成无数细碎的气劲落在平原上。
“轰轰轰。”
爆炸声连成一片,尘土飞扬,宛如沙漠中狂风过境。
张楚与温俭让不约而同的一跃而起,撞进烟尘之中。
“铛铛铛铛。”
密集的金铁相击之声,就如同数十个铁匠同时开工。
不多时,两人便纠缠着从烟尘中冲出,不断交错、旋转,以各种调转、诡异的角度,向对方的攻杀过去。
再没有停下来蓄势对轰大招。
但二人的杀招却是层出不穷!
雪亮的刀光,笼罩着二人。
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留下一地坑洞、沟壑。
平坦的地面,不一会儿就像是刚被一百头野猪蹂躏了一百遍。
二人打着打着,便从宽敞的马道之上撞入了浓密的山林之中。
在场的所有人就只能看到,足有成人腰身粗的参天大树,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一天,太平会八千红花堂帮众,算是开了眼界。
卧槽,咱帮主竟然这么厉害?
卧槽,人竟然可以这么厉害?
咦,咱们太平会三川堂,好像就是就是教人练武的地儿吧?
不行不行,回去就争取下放分舵,捞点功劳,去三川堂学武功。
不行不行,回去就去砍了那个谁,捞点功劳,去三川堂学武功。
不行不行,回去就灭了那个啥帮派,捞点功劳,去三川堂学武功。
昔年,一名叫刘五的大佬,当着张楚,一拳轰开武道长路的大门,硬生生的扭转了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今日,张楚一刀一刀的劈碎了八千红花堂帮众的三观,重塑了他们对”武力“二字的定义。
八千颗种子播下去,能收获多少颗果子,谁也不知道。
但哪怕是百里挑一,八千人中,也能走出八十个强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
“铛。“
惊云再一次与厚背大刀重重的对砍在一起。
张楚与温俭让同时抽身后退。
二人都在剧烈的喘息。
张楚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成百家衣的褴褛白袍,心下警惕万分的暗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这老小子的刀法太工整了,再守必失!”
温俭让感应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真气,心头同样是警钟长鸣:“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怪胎,再拖下去得被他生生耗死!”
二人喘息了片刻,张楚率先开口道:“一招定胜负,如何?“
温俭让:“正合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