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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楼听风云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txt下载     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7章 御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

    “全都有啊!”

    “你输了,喝……”

    “喝!”

    马车在前行,张楚将车联挑起一条缝儿,饶有兴致的打量街边还在拼酒的酒鬼们。

    他没再想玄北江湖那几位飞天宗师间的那点龌龊事儿。

    立地飞天,有很多意义。

    对张楚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挣脱了捆绑在他身上的枷锁。

    从立地飞天的那一刻起。

    他就只是张楚。

    再也不是谁的棋子。

    乐清扬或许很强,或许对他真有恶意。

    但那也不足以再令张楚压力山大,辗转反侧。

    大家都是飞天,有什么招数,尽管使!

    兵来将挡!

    水来土屯!

    真要撕破脸,大家就摆明車马干上一场!

    现阶段,击败他张楚或许很容易。

    但想杀他张楚,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都杀不了他张楚。

    再给他一年……

    不!

    顶多半年!

    孰强孰弱,就得打过才能见分晓了!

    时间站在张楚这边。

    他担忧什么?

    “张盟主,有兴趣下车喝两杯吗?”

    马车前进的过程中,街边忽然有人笑着大声说道。

    张楚奇怪的“咦”了一声。

    今天太平关内的酒鬼太多。

    为了避免半道儿上被人拦下,硬扯着他喝酒。

    张楚都没乘坐他的专属马车,而是让手下人备了一架很普通的马车,连大刘都没让他跟着。

    旁人惧他,畏他。

    太平关这些个老不休,可不怕他。

    个个都拿他当自家大侄子。

    平事常几个老头扯皮,都能拦他的车架硬拉他评理。

    今儿这种大喜事的日子,要让那帮老不修见了他,还不得拉着他喝到半夜?

    当然。

    张楚其实是很喜欢这些老不修的。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些个老不修,就是太平关这个大家庭里的宝。

    他们是真心护着太平关、护着北平盟、护着他老张家的。

    今天他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又想转转酒席现场,才刻意换了一架低调的马车。

    开口的这人,是怎么知道马车里坐着是他的?

    听声音,好像还是个中年人……

    张楚疑惑的撩起车窗帘,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个身穿金红色员外袍,留着两撇八字胡,腆着大肚腩,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的中年人,站在街边的一桌酒席中间,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周围宴席上的食客,都惊异的望着这名胖员外。

    热闹的划拳声和闹酒声,都为之一顿。

    “有点意思。”

    张楚心头暗道了一声,轻声道:“停车。”

    他要下车去和这位胖员外喝几杯。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这位胖员外。

    飞天都看不透的。

    只能是飞天!

    ……

    张楚走下马车,举步往胖员外所在的那一桌行去。

    周围的食客见到从马车走下来的,竟然真是张楚,纷纷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拘谨的问道道:“张盟主。”

    张楚笑着伸手虚按道:“大家伙儿都坐,继续喝酒,继续热闹!”

    顿了顿,他轻喝道:“来人,给这一桌的朋友们重新安排一桌酒菜!”

    “是,盟主。”

    闻声从周围赶过来的几个青叶部执事,笑容满面的小跑着赶到胖员外所在的那座酒席上,有礼有节的请其他食客换一张桌子坐下。

    还有眼力劲儿强的,七手八脚的撤了桌上的残羹冷炙。

    胖员外笑吟吟的看着张楚。

    张楚也笑吟吟的看着胖员外。

    仿佛周围的一干闲杂人等,都不存在。

    十几个弹指的时间,胖员外所在的这一桌酒席,连带左右两桌酒席上的食客,就都被青叶部的执事们请到其他地方就坐。

    桌上的残羹冷炙也都撤干净了,已经有执事亲自端着一叠叠凉菜、热菜往桌上摆。

    张楚这才走上前去,向胖员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兄台,请坐。”

    胖员外笑呵呵的回了一个“请”的手势:“张盟主请。”

    二人客套着坐下。

    张楚拿起筷子,从桌上挑了一块猪下水喂进嘴里,笑道:“兄台大驾太平关,怎么不知会一声?小弟也好提早一尽地主之谊啊!”

    胖员外笑呵呵的说道:“吃席嘛,总要侯轮子,和认识不认识的人一起抢菜吃才有意思!和一帮装模作样的老家伙一起吃饭,有什么意思?”

    刚刚周围太吵闹,张楚没听得清楚胖员外的话音,这会儿隔得近,这胖员外说得话也多,张楚才发现,他的口音有些奇怪。

    不像是燕西北的人。

    是东边儿的人?

    还是南边的人?

    张楚心头思索着,面上自然的笑道:“是没多大意思……对了,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哈哈哈,江湖上给面子的同道,称呼我一声六哥,不给面子的狗贼,都叫我胖贼。”

    胖员外大笑道。

    张楚无奈的摇头道:“六哥你这就不地道了,你知晓小弟的身世经历,自己的身份却跟小弟打哑谜,这朋友还怎么交?”

    胖员外再度大笑:“六哥可没跟你打什么哑谜,你不知道六哥的身份,那是因为你小子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九州这么大,怎么就不肯出去走走?”

    张楚提起刚刚端上来的酒壶,亲自给胖员外斟酒:“小弟这也是没办法啊,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没摆平,哪敢到处晃荡?不怕才出门,一回头就发现祖宅被人占了、田地被人分了?”

    “哈哈哈,你小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胖员外大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张楚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了,权当作陪。

    胖员外搁下酒杯,正色道:“先说正事,老哥这次来,是代我们大姐,祝贺老弟你立地飞天。”

    说着,他一脚将一个一寸高的精美檀木匣子,踢到张楚脚边。

    “这是贺礼。”

    这胖员外始终不肯透露身份,张楚心头略一迟疑,笑道:“小弟可以打开瞧瞧吗?”

    胖员外提起酒壶,自顾自的斟酒:“既是送你的贺礼,你当然可以打开。”

    张楚闻言,不再迟疑,拿起脚边的木匣子摆到桌面儿上,直接打开。

    没有烟雾升起。

    也没有利器射出。

    木匣子内就一大两小,三个锦盒。

    张楚取出面上的一个小锦盒,打开。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块羊脂玉玉佩。

    玉佩中心,刻着一个方正的“御”字儿。

第648章 武九御

    “啪。”

    张楚合上锦盒,面上笑容不变的轻轻的将锦盒连带面前的木匣,轻轻推到胖员外门前,轻声道:“好意小弟心领了,这份大礼,请恕小弟无福消受。”

    胖员外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想清楚了?这枚玉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就你们玄北江湖这位乐清扬乐掌门,就不止一次托人向我们大姐求取这枚玉佩,也就是我们大姐嫌他假道学,懒得搭理他,要不然,你小子连见这枚玉佩一面的眼缘。”

    他一口一个“小子”的称呼张楚,若是旁人,张楚只怕早就翻脸了!

    年纪并不是倚老卖老的资格。

    老迈如风四相、九阳上人,现在都不敢称呼张楚为“小子”!

    但这胖员外口中的小子,却是一派江湖女儿不拘小节的豪迈气。

    张楚听在耳里,也不觉得有多大反感。

    他提起酒壶,一边给胖员外斟酒,一边的缓慢而坚决的摇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嘛……六哥能赏脸来莅临小弟的飞天宴,不如你我不谈这些糟心事,就单纯的喝喝酒,交个朋友。”

    胖员外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好几息,忽然大笑道:“大姐果真没看错人,张盟主还真是个认死理儿的人。”

    张楚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胖员外又意味深长的接着道:“不过张盟主,单凭一个‘御’字儿就下结论,未免也太武断了吧?九州之大,能使这个‘御’字儿的,可不只坐龙椅的那家子人!”

    张楚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打哑谜、打几份这种事情。

    一次两次是玩笑,是格调。

    但一直打哑谜、打机锋,可就令人生厌了!

    他心知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胖员外,实力相当不俗。

    纵是九阳上人,体内的真元气息他也能感知一二。

    而此刻他与这个胖员外就在咫尺之间,看这名胖员外仍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所以他做足了低姿态。

    一直笑脸相迎。

    毕竟他也不是属平头哥的。

    没有逮谁怼谁的习惯。

    这世上,也容不得见谁怼谁的活下去……

    但我特么装弟弟。

    不能真拿我当弟弟看待吧?

    老子又不求着你!

    “啪。”

    张楚不再笑了。

    他随手将筷子洒到酒桌上,身形慢慢后倾,靠到椅背上,淡淡的说道:“那不若六哥告诉告诉小弟,这枚玉佩,代表的到底是谁?送到我手上又到底是几个意思?”

    见到张楚的模样。

    胖员外这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做得似乎有点过了。

    张楚的年纪和相貌,的确很有迷惑了。

    他太年轻了。

    年轻得胖员外忍不住以看待当成器的后辈的目光,来看待张楚。

    但张楚再年轻,他也是一州武林盟主。

    但张楚再年轻,他也是江湖飞天宗师!

    大家都是飞天。

    有强弱之分。

    却无云泥之别!

    “你瞧老哥这性子,一开起玩笑来总是没个轻重,老弟莫气,老哥自罚一杯。”

    胖员外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向张楚亮了亮杯底。

    好一个洒脱,不拘一格的胖子!

    张楚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胖子竟然会这么放得下强者的架子,当即拍手道:“六哥敞亮,老弟自愧不如!”

    他无意奉承。

    而是真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很有人格魅力!

    两世为人。

    张楚见多了是将错就错的上位者。

    却未见过几个肯承认自己不是的强者。

    包括他自己,其实有时候也这样。

    胖员外笑哈哈的挥了挥手,示意不值一提,末了敛了笑容,正色的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羊脂玉佩,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滑到张楚面前。

    这是一块和张楚方才锦盒中所见的玉佩,材质、形制一模一样的羊脂玉佩。

    但这枚玉佩中间,雕刻的却不是“御”字儿,而是一个“六”字儿。

    张楚凝眉,伸手取回推到胖员外身边的锦盒,打开了取出玉佩拿在掌中细看,才发现,玉佩的一面,雕刻着“御”字儿,另外一面,雕刻着一个“二”字儿。

    这是什么意思?

    身份?

    地位?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就在他心头略感疑惑之时,耳边忽然响起胖员外的声音:“我们大姐,姓武,排行老九,十八年前,朝廷送了她一个‘御’字敕号!”

    武九御?

    隐帝?

    九州江湖第一人?

    张楚心头一惊,拿着羊脂玉佩的手掌顿时沁出了一丝丝汗意。

    原本轻如鸿毛的羊脂玉佩,顷刻间变得重逾千钧!

    他连忙小心翼翼的将羊脂玉佩放回锦盒里。

    目光依然直勾勾的瞅着锦盒。

    好半响后。

    张楚一把拉过木匣,取出里边的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他先打开大的锦盒。

    里边并列摆放着三本蓝皮书卷。

    一卷上书《傲雪斗数》。

    一卷上书《归墟一刀》。

    一卷上书《如是我闻》。

    张楚拿起《傲雪斗数》。

    胖员外的声音,适时在他耳边响起:“大姐知你修行的护体功法《万剑真罡》有大缺陷,特遍览群书为你创出此门养神诀,有此诀护你心神,纵是将《万剑真罡》修至九层,也绝无无杀意入心,堕入魔道之忧!”

    张楚而言,轻轻抚了抚此诀的封面,珍而重之的将其放回锦盒内。

    他再拿起《如是我闻》。

    胖员外的声音,再次于他耳边响起:“此乃大姐随身手札拓本,记录了她从三品到一品大部分修行心得,于你或解燃眉之急。”

    张楚轻叹了一声,将这本《如是我闻》,也轻轻放回锦盒内。

    他合上锦盒。

    打开最后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锦盒。

    这方锦盒内,别无他无,就一个素净的天青长颈瓶。

    张楚取出长颈瓶,慢慢的转动了一圈,没找到标签,只得再次转头望向胖员外。

    胖员外狭促的冲他眨了眨眼,笑道:“这三件大礼里,其他两件都一般般,唯独这件,连老哥瞅着都眼馋!”

    张楚安静的等待他讲述。

    胖员外:“这药瓶内,有三颗丹药,明月驻颜丹,服用此丹药,可报容颜不老,百岁不白头!”

    “此药,天下间绝不超过二十颗!”

第649章 第二

    张楚看着面前的三个锦盒,蓦地的叹了一口气,

    张楚长叹了一声,道:“张某何德何能啊……”

    这是重礼!

    虽然胖员外说得很轻巧。

    但张楚有自己的分辨力!

    无论是这三本秘籍。

    还是那三颗驻颜丹。

    都是重礼!

    都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但张楚想不出,以武九御的身份,有什么事需要求到他张楚的。

    他是飞天没错。

    武九御也是飞天没错。

    但神仙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飞天宗师能人人平等?

    可能吗?

    武九御二十多年就已经是名传九州的一品大宗师。

    而他张楚六日前才晋升三品。

    这中间的差距……

    如果说,武九御是九天之上纵横捭阖的五爪神龙!

    那他张楚,充其量算一条才脱离泥潭的独角蛟龙。

    神龙有什么事会需要蛟龙帮忙?

    就算是有,一道命令下来,张楚还有违抗武九御的底气不成?

    武九御又不是镇北王。

    张楚跟她没什么结不开的生死大仇。

    只要不是什么大的原则问题,张楚绝对是能怂就怂。

    这又不丢人……

    但如果说,武九御对他没什么图谋,单纯只是想和他这个后起之秀打好关系。

    这份礼,又重得过分了……

    旁的不说,单单只是那一本记载了武九御这位江湖一人从三品到一品大部分修行心得的《如是我闻》,就足以令绝大多数飞天宗师趋之若鹜,甘为武九御效犬马之劳!

    飞天境的境界提升,提升的可已经不再单单只是武力。

    还有寿命!

    像九阳上人这种黄土都已经埋到脖子根儿的三品飞天,给他一条活路,他能不扑上去给跪?

    越老越怕死!

    越富越怕死!

    千古如是

    ……

    “别太看轻自己,你可比你自己知道的,要有牌面得多!”

    胖员外收回他的“六”字玉佩,拿在手中悠然的把玩。

    张楚也拿起“二”字玉佩,拇指轻轻的摩挲,“冒昧的问一句,初次接触,武大人就下这么重的注,不怕血本无归吗?”

    胖员外笑着看他:“在你看来,这或许只是初次接触,但事实上,从你一把震天雷,炸了大雪山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关注你!”

    “我们哥几个都确定,你是咱们这一路人。”

    张楚笑道:“可人和人的交情,本就不能一概而论啊,我为人如何,与我能否和你们一条心,是两回事!”

    胖员外向张楚挑了一根大拇指:“就凭你这句话,我们哥几个就没看走眼!”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给你交给底,来时我也问过大姐,为什么会是你!”

    “大姐说,当下九州江湖的飞天们,心思都太杂,我们没那么多心思去慢慢了解他们的想法。”

    “你不一样,我们不需要了解你的想法,只要诚心诚意待你好,拿你当自家人。”

    “你就能拿我们也当自家人……”

    张楚默然。

    不知是该为自己坚挺的人品而感到高兴。

    还是为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而感到悲哀。

    这是阳谋。

    **裸的阳谋。

    张楚很不想中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阳谋。

    但怎奈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特别是那本《如是我闻》。

    简直就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明灯啊!

    张楚真的无法拒绝啊!

    而且……

    拒绝九州江湖第一人的招揽。

    也需要很大勇气啊!

    再加上。

    加入武九御那个圈子,几乎就等同于多了一面免死金牌!

    燕西北江湖的这点磕磕绊绊,立刻就能变成浮云……

    和武九御犯照,别说是乐清扬、魏长空之流的货色。

    纵是镇北王,都不一定敢和武九御开战!

    此消彼长。

    张楚心里的天平,逐步逐步的歪向了武九御这一方。

    至于这胖哥们是不是骗子。

    到不在张楚的考虑之中。

    飞天之尊,还不至于堕落到行骗。

    再者说。

    东西骗不了人。

    就那三本秘籍,是真是假,张楚只需要看一看就能确定个七八分。

    如果东西是假的。

    莫说张楚现在只是收下这块玉佩,认下这层关系。

    就算是立马跟这个胖子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性兄弟。

    那也不过是浮云一场……

    张楚扭头就能抡起刀子,砍了这厮!

    张楚很是心动。

    但还是觉得,慎重一点比较好。

    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再冒昧的问一句……你们,不是想要造反吧?”

    嗯。

    其实现在他对造反这事儿,也没以前那么忌讳了。

    毕竟他就算是造反失败,大概率也死不了。

    但他依然觉得,把时间、精力和生命浪费在那把椅子上,特别特别的愚蠢!

    胖员外深深的看了张楚一眼,道:“其实你不管大姐和我们哥几个正在做什么、想做什么,我们哥几个感情虽然好,但通常都是互不干涉的,大家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要管。”

    “比如说老哥我,手下就有一个金钱帮,在中元州那边也算是小有名气。”

    “至于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也全凭你自己高兴。”

    “就算我老哥我在你面前被人揍成猪头,你要乐意看老哥的笑话,也尽可以抱着双手站在一边儿看戏。”

    “我们只是姐弟,兄弟。”

    “谁都不是谁的手下……”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也不瞒你,大姐对那把椅子的确是有想法的。”

    “这事儿,不止江湖上的飞天们知晓,坐过金銮殿上那把椅子的两位帝王也知晓。”

    “但她的那摊子事,我们哥几个都很少插手。”

    “她做她自己的。”

    “我们愿意帮手就帮一把,不帮她也从不往心里去。”

    张楚沉吟了片刻,笑道:“听起来很不错。”

    “你也喜欢这种生活是吧?”

    胖员外翘起二郎腿,扬起酒壶姿意洒脱的笑道:“这就为什么你们玄北州那位乐大掌门多番向大姐求这枚玉佩,大姐都懒得搭理他。”

    “大姐不喜欢功利心太强的人。”

    “我们哥几个也容不得功利心太强的主儿。”

    “大家都做自己的事,有空聚在一起喝喝酒谈谈天,没空凑一起杀个碍眼的人,多逍遥、多自在。”

    “干嘛非要自找麻烦呢?”

    张楚很喜欢他的说法。

    这很江湖。

    虽然他知道。

    事实和他说的,肯定有出入。

    但只要有六七成是真的。

    就足够期待了……

    他拨动着手里的羊脂玉佩转动了两圈,终于将其收到腰间,起身认认真真的像胖员外一揖到底,轻言道:“六哥。”

    “哈哈哈!”

    胖员外大笑着站起身来,肥大的手掌轻轻扶起张楚:“期待已久的二弟啊!”

    “正式介绍一下,老哥复姓第二,名胜天,南善州人氏,如今在中元州立足。”

    “江湖上给面子的,都称呼老哥为金面佛,不给面子的,就叫老哥第二老魔,嗯,说来你不信,老哥其实是个好人!”

    “至于其他几个兄弟,老哥就不多嘴了,待他们得空了,自会前来找你饮酒!”

    张楚直起身,也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日是老弟飞天宴,六哥可要陪老弟不醉不归!”

    “你可拉倒吧!”

    第二胜天大笑道:“你当老哥不知你的酒量?难得来一次玄北州,老哥还想去找探望探望故人,可不想在你太平关做个酒鬼。”

    嗯?

    这都知道?

    看来这家伙说他们已经观察自己很久了,还真不是一句空话!

    张楚暗自嘀咕道。

第650章 退隐江湖

    张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但张府里还亮着灯。

    张楚轻手轻脚的走进家门,刚一转过玄关,就望见亮着灯光的厅堂里,夏桃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面前还摆着七八个扣着海碗的碗碟。

    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望着这一幕。

    看了好久好久。

    好半晌,他才加重了步伐,慢慢的走进厅堂。

    听到脚步声。

    打瞌睡的夏桃一个激灵,一下子直起身来,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见到站在自己跟前的张楚,俏脸上一下子就浮起灿烂的笑容:“爷,您回来啦!”

    “您肯定没吃饱吧,妾身给您做了六喜丸子,糖醋鲤鱼……哎呀,都冷了!”

    “您坐一坐,妾身这就去给您热一热。”

    她就像是一只不安定的小野兔,又是在跟张楚说话,又是在伸手试桌上饭菜的温度,话还没落地,就又端起碗碟一溜烟儿的要往厅堂外窜。

    只有这个女子,现在还傻得像个孩子……

    张楚拉住就要往外冲的夏桃,抢过她手里的碗碟,笑道:“交给我吧。”

    他将碗碟放回桌面上,随手轻轻敲了敲结实的红木饭桌,再伸手揭开碗碟上扣着的大海碗,一大股热气就冒了出来。

    以飞天宗师对自身真元的控制力,凝真元成针在米粒上雕花,都只是不值一哂的小手段!

    但张楚这一手,却是将看呆了夏桃。

    “哇……”

    她将嘴张得大大的,眼睛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妾身要是会这个,能做多好多好多菜啊!”

    得。

    还是做菜……

    张楚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陪我吃两口吧。”

    “啊?”

    夏桃睁大了眼睛看着张楚,一撮因为趴在饭桌上睡觉儿傲然直立的呆毛,令她看起来特别的可爱。

    “可是,可是,妾身昨天才开始节食减重……”

    她抚着平平的小肚子,纠结的说道,“现在还吃,会长肚子的。”

    张楚笑呵呵的将她强行按到饭桌前,温言宽慰道:“不怕,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夏桃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了看张楚,小心翼翼的问道:“妾身要是长成街头刘姐姐那样,您不会嫌弃妾身吧?”

    街头刘姐姐……

    嗯,张楚见过那个奇女子!

    那是一条好汉!

    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的那种好汉!

    他没好气儿的撸了夏桃的小脑袋的一把,没好气儿的说道:“没事儿乱七八糟的想什么呢?你变成什么样,老爷都养你一辈子。”

    夏桃拉住他的手,认认真真的说:“这可是您自己说的一辈子哟,差一天、差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哦!”

    “嗯,我说的。”

    瞧着她认真的样子,张楚不禁莞尔,笑着点头道:“差一天、差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

    “那妾身就陪您再吃几口!”

    她看了看自己亲手做的这一桌饭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的抿着嘴唇拿起饭碗,给张楚添饭。

    张楚坐到她对面,接过夏桃递过来的饭碗,夹起一颗六喜丸子,轻轻咬了口。

    嗯,的确很好吃……

    温暖的灯火下。

    年轻的夫妻相对而坐,慢慢的吃饭。

    没有谈天说地和欢声笑语。

    也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情侣吃个饭恨不得把筷子都怼进对方胃里的狗血画面。

    但淡淡的温馨气息,一直弥漫在厅堂里,包围着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张楚昨日午后,一直吃喝到了两刻钟之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食物。

    有山珍海味。

    也有小菜下水。

    清淡的。

    麻辣的……

    他都吃了很多很多。

    但那些各地大厨烹调出来的菜肴。

    都远不及夏桃这几道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让张楚满足。

    他今天的所有收获。

    无论是八方来贺的盛况。

    斩杀项尊博得的面子和里子。

    还是第二胜天到来,成为“御二”。

    也都远不及夏桃这几道简简单单的家常菜让张楚心安。

    以前还只是气海大豪的时候。

    他总是亡于奔命。

    总是无可奈何。

    总是不得已。

    他以为飞天后会有所不同。

    就能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就能抽出时间来,好好的陪伴太平和锦天长大。

    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出现的这些人。

    给了他一个很深刻的提醒。

    令他终于醒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飞天宗师们的江湖,格外的深……

    飞天不是江湖的终点。

    飞天只是江湖入海河的.asxs.。

    这令张楚感到疲惫、感到厌倦。

    第二胜天说他宅。

    世界这么大,他却就宅在玄北州这一亩三分地,不肯出去看看……

    但在张楚的眼中。

    九州或许很大。

    每个州或许也都有着独特的风土人情。

    但抛开现象看本质。

    在朝堂和江湖这两座大山的重叠统治下。

    九州真的有截然不同的风景吗?

    没有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

    那九州江湖与玄北江湖,又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即使有。

    那也是更黑暗、更诡谲!

    张楚人还很年轻。

    在大离九州飞天宗师这个级别的武者当中,他的年纪,即便不是最年轻的,也绝对能稳居前三甲!

    但他的灵魂,早就已经很苍老。

    锦天府守城战。

    五百里南迁路。

    二度北伐。

    二度大雪山会长……

    一场场或细碎或恢弘的鏖战。

    一个个舌他而去的兄弟、挚友。

    早就将他那颗年轻的心脏,扎得千疮百孔,只剩下一坨烂肉,再也复不了原了。

    他已经没了那个精力和热情,再去更大却千律一篇的海河里博浪了。

    退隐江湖的念头一冒出来。

    就像是庄稼地里的野草一样,哪怕没有充足的阳光、水分和肥料,也疯了一样的往上窜。

    男人的一生,或许都在追寻的路上。

    年轻的时候,追寻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满脑子都是山珍海味、香车美人……

    老了老了,出了人也投了地了、光了宗也耀了祖了,却又开始追寻故乡的小河,母亲做的那一碗糙米饭的味道。

    只怕满太平关的贺客们,都不会想到。

    他们眼中如日中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张盟主、张宗师,刚刚都还在想,回锦天府卖杂碎汤好像也还不错……

衷心感谢。

    嗯,关于书友群众筹白银盟这件事,风云想说的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老爷们肯从拿自己的辛辛苦苦的劳动所得,支援风云这条咸鱼……真是给足了风云脸面。

    特别肉麻、腻歪的话,风云不太会说。

    风云其实更合适来一波爆更,更个几十章,答谢老爷们的厚爱。

    但看了看自己绑着护腕的双手。

    再看了看这个月的时间表……

    只能掩面哀叹。

    风云尽力,一定尽力码字。

    能多更一章,就多更一章……

    以下是书友群内参与众筹的众多老爷答谢命单。(排名不分先后)

    苏家叶林。

    石头的屋子。

    一语成谜。

    姬拔。

    请告诉我名字大神。

    viv军。

    会拉屎的鱼。

    谁的陈大仁。

    法总监。

    常五味。

    资本主义大本营。

    神农晓谕。

    卧铺上的两个人。

    关山悲失路。

    贫僧来化个缘。

    混森蓝瘦。

    天凉丿好个秋。

    昨夜的酒还能喝吗。

    d狗子。

    诗绘江南。

    老银角。

    原无。

    梦标。

    月明子楠。

    两百斤不出头。

    烈山尚。

    人丑不能怪社会。

    手挽天倾。

    伯纳德行动。

    love唐小邪丶。

    视而不见ing。

    门前坐看花开花落。

    一剑截天。

    风不觉。

    萧风寒。

    我是打妖魔一号刃碎。

    无名之辈。

    白活了。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时倾z。

    墨明臣。

    张什么来着?

    行走的三磷酸腺苷。

    宇雨宁。

    流心逝。

    苛上。

    一般的熊。

    我都知道。

    憨态可mua。

    明天会放晴吗。

    唯余爱瑾。

    陆沉。

第651章 八方来贺

    翌日,晴空万里。

    “玄北州州牧连大人,送名刀一口、宝甲一副,贺盟主一飞冲天、武道无极!”

    “冠军侯王大帅,送宝马十匹、黄金万两,贺盟主立地飞天,安康长乐!”

    “无生宫洪天王,送千年雪莲一朵,锦缎千匹,贺盟主跻身飞天,大展宏图!”

    知客们此起彼伏的唱喏声,从山脚下一直传到山腰。

    绑着红绸的贺礼,也从山腰处,一直蔓延到了太平关外!

    惊呼声如潮。

    来贺的各方江湖豪杰,都红着眼眺望着山腰之上那道白衣胜雪的伟岸身影!

    这一日。

    不知道多少男儿汉,心中都在暗暗的默念:男儿当如是!

    又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在心头轻叹:恨不相逢未娶时!

    他们这两日见到了太多太多,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梦到情景。

    人比人,真得死……

    山腰上,项尊轰榻北平盟总坛留下的残骸,已经连夜清理干净。

    原地搭建起了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高台。

    高台之上,北平盟的龙虎旌旗猎猎飘荡。

    一袭白袍胜雪,银冠既英武又华贵的张楚,立在高台边缘,手提一坛劣酒,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山下满关裹红妆的盛况,小口小口的吞咽着。

    在他身后。

    第二胜天、风四相、九阳上人三大飞天宗师,齐聚一堂、交杯换盏。

    当然,都是风四相和九阳上人向第二胜天敬酒。

    明明第二胜天的疏离之意,都快写到脸上了。

    风四相和九阳上人还不觉尴尬,乐此不疲的说着一些奉承话,频频向第二胜天敬酒。

    谁说飞天没有三六九等?

    这不是就是?

    第二胜天烦不胜烦,眼见张楚立在高台边缘当“站神”,没有回来的意思,索性提起一壶酒,慢悠悠的走到他身畔站定,笑道:“老哥都说了,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有牌面吧?”

    他昨日不肯现身,就是厌烦现在这种情况。

    若不是要给张楚这个二弟站台,他今日依然不会现身。

    张楚闻言,苦笑道:“六哥你还笑得出来,他们这是把小弟架在火上烤啊!”

    他举行飞天宴,有人来送礼很正常。

    但关键是,来送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王真一、连城志、洪无禁、魏长空这些人,遣人送重礼来,没毛病。

    毕竟以后大家还得在一个茶馆里打麻将,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凑到一桌了。

    北饮郡郡府、封狼郡郡府、上原郡郡府、玄岭郡郡府,以及玄北州的这些江湖门派、世家,大商人,遣人送重礼来,也没什么毛病,

    这些人,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要仰他的鼻息过活,跟他打好关系,结个善缘,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燕北州州府,郡府,江湖门派、世家,大商人。

    连带西凉州州府,郡府,江湖门派、世家,大商人。

    以及燕西北三州的那些个有名有姓的独行侠,都送来重礼……

    这就太过了!

    赵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他真有那个心做皇帝。

    而现在这种盛况,就是张楚没做皇帝的那个心,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在准备兵变!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

    “嗨……”

    第二胜天不在意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你在乎这些过眼云烟作甚?”

    张楚看了他一眼,也笑道:“六哥说得是。”

    他听懂了第二胜天话里的意思。

    加入了武九御他们这个九州江湖最顶尖的圈子。

    燕西北这点恩恩怨怨,就只是过眼云烟了……

    第二胜天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俩眼巴巴的盯着他,等他回去继续喝酒的两大玄北飞天,不胜其烦的摇头道:“行啦,宽点心,遇到事儿也不用怵,燕西北也就一个镇北王,称得上人物,其他人若是招惹到你头上,你尽可放开了跟他干,打不赢,还有我们哥几个给你撑腰!”

    “至于镇北王那边,大姐会给他打招呼,只要你不打上镇北王府,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至于你与镇北王之间的恩怨……你自己掂量清楚,什么时候得装孙子,什么时候可以撕破脸,想来不用哥哥教你!”

    前两句话,他都是大刺刺的直接说得,身后的风四相和九阳上人,都听见了。

    唯有最后一句话,他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直接将声音传入张楚耳中的。

    风四相和九阳上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凝重。

    如果说九州江湖,真的是一座湖。

    那玄北江湖,充其量只是一个池塘。

    养鱼的池塘里扎进一条湖龙王,是祸非福啊!

    看来以后对待张楚的态度,还得再慎重点……

    张楚听完第二胜天这番话,心下很是触动。

    无论武九御他们对他有什么企图,能把事儿做到这个份儿上,张楚都承情了!

    这真应了第二胜天昨夜说的那句话,以他张楚的品性,他们只要真心待张楚,还怕张楚不真心待他们?

    “六哥你这话说得,这么快就准备走了吗?”

    张楚问道。

    第二胜天眼神往后瞟了瞟,点头道:“走了,难得来一趟燕西北,总得去见一见故人……老哥的金钱帮,就在京城,以后你得空了,尽可来京城找老哥喝酒,老哥带你好好看一看京城的风月,绝对不是你们玄北州这穷乡僻壤能比得了的!”

    这话说得。

    张楚和后方的风四相、九阳上人,都只能苦笑。

    张楚回道:“等待老弟这边一切安排妥当了,一定去找老哥!”

    顿了顿,张楚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压低了声音说道:“六哥,大姐的修行手札,小弟能给其他人过目吗?你也知道,小弟还有一位师兄,也是才跻身飞天……”

    第二胜天拍了拍他肩膀,打断了他小心翼翼的话语:“大姐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你要与谁人分享,那是你的事情,大姐不会在意这点微末小事的。”

    张楚连忙:“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第二胜天加重声音道:“我说是,就是。”

    “你还不能理解大姐那个境界,如今这天下间,能让她在意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他挥动手里的酒壶与张楚手里的酒坛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你喝着,哥哥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他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虹光仿佛荧惑星过境那般朝着东方掠去,几个弹指间,就消失在了张楚的视线尽头。

    第二胜天的遁光速度。

    是张楚见过的所有飞天宗师之中,最快的……没有之一!

    用不着推论,张楚便知第二胜天定然是二品!

第652章 九重天

    世间无不散之筵席。

    为期三天的飞天宴,终于还是在风四相和九阳上人对张楚的连连上门作客邀请,和一众蹭吃蹭喝的江湖豪杰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落下了帷幕。

    张楚心里终于踏实了。

    关于宴无好宴这回事。

    他的感受实在是太深了。

    本以为都飞天了,怎么着也该能平平安安的大操大办一次。

    结果第一日就死了一个人。

    还是个飞天。

    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北平盟总坛也毁了一半。

    差点就喜事变丧事了。

    好在最终还算是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总坛毁了。

    张楚没法儿坐班儿。

    后边的几日,他就在家中研究那本《如是我闻》。

    《如是我闻》乃是武九御的武道修行随身手札。

    而且是经过整理的拓本。

    很系统,也很全面。

    正是眼下对飞天境的修行还两眼一抹黑的张楚,最需要的……

    《如是我闻》开篇明意。

    飞天无路,无畏可渡。

    武海无涯,念念作筏。

    紧跟其后,便是飞天三品九重天的境界释意。

    三品三重天:意轻烟、意安住、意常在。

    二品三重天:意止水、意生莲、意飞扬。

    一品三重天:意定幽、意化身、意通天。

    张楚大概翻阅了一下这三品九重天的精义,发现只有前三品和二品的详细精义。

    至于一品三重天,就只有一些很笼统的释意。

    意定幽:身死意在,不入幽冥,白日轮回。

    意化身:意化千百,身死意长存,瞬息翻江海。

    意通天:通天即为仙,意不灭我不灭,永恒一念间!

    张楚看完这三重天的释意。

    本能的去怀疑,觉得这三重天就跟神话故事似的!

    但紧接着,他就又说服自己去相信。

    一飞冲天,朝游北海暮苍梧。

    这不就是神话故事?

    他现在可不就是飞来飞去,肉身破音速?

    而且武九御在《如是我闻》的记载之中,也将这一品三重天称之为登仙三步!

    如果说,飞天成仙真是确有其事。

    那么一品的这三重天,似乎也不太离谱。

    张楚凝视着武九御对这三重天的释意。

    无法确定。

    武九御不将登仙三步的精义传他。

    是因为登仙三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还是因为登仙三步有些忌讳,怕太早传他影响到他的修行。

    嗯。

    他倒是没将这件事往坏处想。

    比如武九御想拿登仙三步的精义卡着他,又或者是防着他,留一手之类的。

    张楚虽还未见武九御其人,但从她的行事风格来,这的确是个九州尽在胸怀的绝顶人物!

    似那种人物,根本就不需要耍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来算计他一个三品!

    再者说。

    给不给张楚登仙三步的精义,对他的修行影响其实并不大!

    他若真能修行到二品三重天,再一朝得悟,即便预先不知一品三重天的修行精义,照样能晋升一品!

    这就好比开车。

    有导航,就能提前知道路途有多遥远,中间要经过几个服务区、几个收费站,做到心头有数。

    但没有导航,就到达不了终点了吗?

    眼睛是干嘛使的?

    指示牌是干嘛使的?

    ……

    飞天境的修行,与力士境、气海境的修行,截然不同。

    力士境的修行,资源和勤奋五五开,但总体来说还是重资源,只要钱够多,就算是头猪都能硬生生砸到七品!

    气海境的修行,勤奋与悟性五五开,但总体来是重勤奋,只要资质没有差到一塌糊涂,耗上几十年,大多都能磨上四品——没有领悟势的弱鸡四品。

    当然,既勤奋、悟性还高,自然就大大的缩短这个时间,而且实力更强!

    例如张楚。

    但到了飞天境,资源和勤奋,就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

    飞天宗师,个个都富得流油。

    而且一个比一个能活。

    但看看风四相。

    再看看九阳上人。

    哪个晋升二品了?

    飞天境的修行,重一个“悟”字儿!

    一朝得悟,连跨三重天,都只是平常!

    可若是悟不通,任你苦熬数十载,也只是白费功夫!

    万民意与国运之能助飞天宗师修行。

    便是因为万民意和国运乃千百人所思所想的凝聚物,能加速武者悟道的过程!

    但只是加速!

    不是直接提升武者的悟性!

    这就好比乘法。

    基数大,倍数自然就大。

    而零乘以任何数字,结果都是零。

    悟性这玩意,说起来玄之又玄。

    但总体上还是和智商、性格、经历,以及世界观、人生观等等内在因素挂钩……

    国运飞天,之所以死路一条。

    便因为他们在的飞天意,是国运催生不够成熟的势诞生的产物。

    就如同是空中阁楼,连基础都没有,还怎么往上加高?

    张楚的记忆里,就有一位很著名的诗人李裁缝,他凭借惊人的东拼西凑技巧,“创作”了一首很脍炙人口的诗词《离人愁》,红遍半边天。

    但事实上这位著名诗人,却是一个连基础乐理都没吃透的鬼裁……

    于是乎。

    他虽然有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有了“著名诗人”的逼格,并且可以凭借这首诗词吃上一辈子。

    但如果他想要再创造出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继续东拼西凑,继续鬼裁。

    另一条路则是回过头,重头学习乐理。

    国运飞天亦是如此!

    ……

    “意轻烟:如风、如云,风云变幻;可见、可知,空无一物。”

    “意安住:潭中蛟、穴中虎;搅潭蛟出水,惊穴虎下山。”

    “先前,魏长空似乎称呼过一重天为‘意初现’……”

    “也对,魏长空就是个弟弟,如何能与武九御这等高屋建瓴的大宗师相提并论……”

    “意轻烟、意轻烟,似风似云,空无一物,多贴切!”

    张楚合起《如是我闻》,强迫自己先不要去看这两重天的修行心得。

    题总得自己去做。

    哪怕错了。

    也能有所收获。

    直接看答案。

    题是做对了。

    可有多少收获?

    “按照上边对这两冲天的释意,一重天到二重天之间的修行,有些像是飞天意的由虚转实。”

    “但感觉又有些像是深挖飞天意的内涵,孕育蛟、勾勒虎。”

    “亦或者,双管齐下?”

第653章 送别

    三日后。

    梁源缘母子三人返回燕北州。

    张楚和梁源长一道,送母子三人出太平关。

    “师姐,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师弟帮手的,尽管遣人来通知师弟一声,千万别怕麻烦师弟,有些事在你看来可能很麻烦,但到我儿,可能就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每年中秋,也务必领斌儿来太平关让师弟考校他的学业,若是学业不过关,可别怪师弟心狠,逐他出师门!”

    下山的过程中,张楚笑吟吟的对梁源缘说道。

    在四日前的飞天宴上,张楚已经举行了收徒仪式正式收梁斌入门,为他座下开山大弟子。

    嗯,不是段斌。

    是梁斌。

    姓段的,还不配入他张楚门下!

    虽然这事儿张楚没有预先知会段家人。

    但现在知会,也来得及。

    张楚相信,梁源缘那个他现在连名字都已经记不住的郡守公公,一定会很通情达理的。

    嗯,就算他不通情达理,带队护送梁源缘返回燕北州的准四品大供奉王迎新,也一定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教他如何通情达理……

    只是目前梁斌的年纪还太小。

    还没到开筋骨的时候。

    张楚也不忍梁源缘这么早就忍受骨肉分离之苦,就让梁源缘将梁斌带回燕北州蒙学,待到梁斌年满十二岁,张楚再派人去接他回太平关,正式开始习武。

    她梁源缘喏喏的应声道:“我一定严加教导斌儿,定不会让斌儿辱没师弟的门风。”

    她说着话,目光却不住的往一侧还吊着一条手臂的梁源长身上瞄。

    梁源缘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哪能不知道,师弟如此说,是在为自家这个木讷的兄长着想?

    否则,什么时候考校斌儿的学业不行,非要中秋节?

    梁源长闷着头往前走,权当看不见梁源缘的目光。

    他不是不善言辞。

    而是一张口,说不了几句好话就得伤人。

    比方说他现在,就特别特别想告诉自己这个小妹,回到段府后别再那么逆来顺受了,姓段的要再敢欺负她,那就给他来一封信,他亲自去金稷郡,打死那厮……

    他自个儿也知道自个儿这个毛病。

    所以他忍着不开口。

    哪怕心头关心梁源缘关心得要命,他也拼命的忍着。

    张楚瞧着这兄妹俩,心头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

    大师兄这辈子,也不容易啊……

    一行人出了太平关。

    大供奉王迎新率领五百红花部精锐,已等候多时!

    梁源长亲自扶着小妹走上马车。

    梁源缘都挑开车帘了,又想不定回过身来,给梁源长理了理衣领,轻声细语道:“哥,练武也快练到头了,该给我找个嫂子了,不然以后我去了,你在这个世上就没亲人了……”

    梁源长横起眉毛,不悦的喝道:“说什么胡话呢,我才是哥哥!”

    “可你飞天了不是吗?”

    温温婉婉的小妇人恬静的笑道:“小妹的武功可是早就丢的七七八八了呢。”

    梁源长才不听这些,不耐的将梁源缘推进车厢里,道:“就你牙尖嘴利,走走走,中秋再来!”

    梁源缘挑起车窗帘,无奈的望着兄长。

    张楚见状,朝骑在马背上听候他指令的王迎新一挥手:“走吧,路上仔细些。”

    王迎兴一抱拳,躬身道:“是,盟主,属下定当全好无损的将梁大小姐送回金稷郡!”

    “弟兄们,启程!”

    “启程!”

    车队启程,缓缓向南方行去。

    梁源缘一直挑着车窗帘望着兄长……

    梁源长也跟一座石雕一样杵在原地,目送着车队渐行渐远。

    张楚轻手轻脚的走到梁源长身畔站定,小声道:“其实我也觉得师姐说得对,你是该找个媳妇儿,你还不到五十岁,以飞天宗师的寿数来算,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梁源长偏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楚才不怵,自顾自的说道:“你要是脸皮薄,豁不出去,我可以叫知秋帮你,这事儿她熟,保管给你找一个如花似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大姑娘!”

    “你要有那个力,取上十个八个也不是不行,正好你那宅子太空荡,缺点人气儿……”

    梁源长额头青筋蹦起,恨不得把这个长舌妇按在地上,锤爆他的狗头。

    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吊着的右臂,再看了看唾沫星子四溅,倍儿精神的张楚。

    咬了咬牙,不顾伤势纵身冲天而起,极速向太平关上掠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他不是君子。

    所以他报仇,一天到晚!

    他这就去揍张太平!

    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张楚还不知道梁源长心头打着什么歪主意,还在看着梁源长的背影叹气道:“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儿一样,只知道逃避?”

    他扭头,摇着头缓步向关内行去。

    刚准备入关,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滚滚的马蹄声。

    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瞬间就分辨出,这是大队骑兵过境,才能发出的声音。

    他皱着眉头转身一跃而起。

    借助居高临下的视野优势,张楚望见一支玄色的人马,出现在南方的马道尽头,整好要和护送梁源缘的那一支人马交错。

    张楚迟疑了几秒,陡然反应过来,这是他派去上原郡,断项家武道传承的那一支人马!

    他们回来了。

    意味着,项家的武道传承,也到手了!

    那可是一位飞天宗师十几二十年的积累!

    张楚心下有些期待。

    有了这一批武道传承,不但北平盟自身的武道传承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他自己三品的修行,也能向前迈出一大步!

    在翻阅那本《如是我闻》之前,张楚没觉得他和梁源长联手斩杀项尊有什么冒险之处。

    在翻阅了那本《如是我闻》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当日的选择,有些过于膨胀了。

    项尊绝对是三品第二重天意安住级别的飞天宗师!

    否则,不可能在十息之内打残梁源长!

    而飞天竟一重天之间的差距,怎么着也应该比绝顶四品和强四品之间的差距要大得多。

    只不过飞天宗师之间鲜少动手,更鲜少出现飞天宗师打群架的大场面,所以这种差距,不太容易体现。

    不像气海境。

    绝顶四品的强者随随便便出个门,都能车翻一大群四品和强四品,搞得消息满天飞,人尽皆知。

    “楚爷、楚爷……”

    一道急促的声音,传入张楚的耳中。

    张楚一低头,就见到骡子站在关门楼子上,正在向自己招手。

    他的话语虽然不急促。

    但张楚太了解他,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有要紧事找自己。

    大清早的,能有什么要紧事?

    张楚带疑惑向朝关门楼上落去。

第654章 面子里子

    “有急事?”

    张楚落到关门楼子上,轻声问道。

    骡子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挥手,令周围把守关门的弟兄退下。

    尔后才沉声道:“楚爷,连城志动手了!”

    一听到是这事儿,张楚的兴趣登时就没了一半,漫不经心的道:“哦,说说看。”

    骡子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这厮是个狠角色!”

    “我预先没收到半点风声。”

    “但一夜之间,八郡郡守、郡尉,全换上了他的人!”

    “包括郡府的各级主官,也更换了大半!”

    “镇北王府在玄北州三四十年的经营,算是被他一下子拔干净了!”

    “现在玄北州的官场,差不多已经是他连城志的一言堂了!”

    “连我们北平盟,他也没准备放过!”

    “新来的节度使,应该已经在路上!”

    “楚爷,来者不善啊!”

    太平关在大离体制内的行政区划是军镇。

    主官是节度使。

    当年太平镇刚成立时,张楚就是太平镇的节度使。

    霍鸿烨帮忙的安排的。

    节度使主管一方军政,不交赋、不徭役。

    算是助张楚、助太平镇,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后来是太平会渐渐坐大,再加之张楚也有意切断自身与朝廷的联系。

    于是后来北平盟成立,张楚就往太白府送去了一纸辞呈,辞掉了节度使一职。

    毕竟堂堂一州武林盟主,身上还挂着朝廷的官职,算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张楚大势已成,州府已压不住他,他递交了辞呈,州府也就默认了。

    后来太平镇升级太平关,州府借往太平关派遣驻军之机,也往太平关内塞过税务官、铺头、捕快等等一应治理地方的小吏。

    但在北平盟的压制之下,这些小吏连带着进驻太平关的驻军,没过多久就灰溜溜的卷铺盖卷儿跑路了。

    不走怎么办?

    太平关的住户连丢只鸡,都只会找北平盟,他们留在太平关,跟透明的一样,连摆设都不如!

    至于防备北平盟什么的,就更扯淡了!

    没见到后来人北平盟组建的潜渊军,连凶神恶煞的北蛮大军都能车翻?

    就他们那两三万杂号军,豁出性命都挡不住潜渊军一波冲锋!

    是以。

    自北疆大胜之后,太平关内就再也看不到一个官府公人。

    玄北州府和北饮郡府的官员们也都一起得了健忘症,忘了自己麾下还有太平关这么个地方。

    太平关在玄北州,就成了独立王国一般的存在。

    现在连城志旧事重提……

    实话说。

    张楚又不想造反。

    所以对太平关重归官府辖下,他其实是不怎么抵触的。

    连城志想要肃整玄北州官场,张楚其实也还挺赞成的。

    北四郡,是他领着弟兄们豁出了性命才拿回来的。

    有生之年他都不想再见到北蛮人的铁蹄,再跨过永明关。

    但连城志这种拿太平关开刀的做法。

    太过了!

    纵然他是玄北州州牧。

    也必须尊重他这个玄北武林盟主!

    江湖朝堂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规矩,不能破。

    更不能在他张楚的手里破!

    更别替,他张楚还是飞天宗师……

    张楚面无表情的眺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一只手搭在关墙上,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敲击着粗糙的青砖。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问道:“连城志预先派人来和我们接触过吗?”

    骡子摇头:“没有,前番您飞天宴上,州府的人都是放下了贺礼就走,什么话都没有。”

    张楚淡淡的道:“那我不想看到那个什么节度使。”

    骡子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办完了事,把首级送回州府。”

    “再以你个人的名义,给太白府郡衙去一封信,邀请他们派遣官员入驻太平关。”

    “嗯,你要觉得膈应,让猛子去信也行。”

    骡子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后,沉声道:“楚爷,没这个必要。”

    张楚轻声道:“是没这个必要,但做人不能太贪啊,总得给别人一条路走,面子我们要了,里子就给他们吧。”

    骡子加重了语气:“可这里是玄北州!”

    张楚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啊,大离玄北州嘛。”

    骡子听明白了,但眉眼间依然有些不忿。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想多了,太平关还是我们的太平关,这一点,无论是什么连城志,还是独城志,都改变不了!”

    “你有多的心思,不如帮我好好注意注意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这一年多以来,太安静了。”

    “霍青可不是个什么逆来顺受的人。”

    骡子陡然抬起眼,诧异的看着大哥。

    张楚只是笑,也不说话。

    骡子的脸上终于浮起了笑容,揖手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楚点头:“嗯,去吧!”

    骡子转身匆匆离去。

    张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说话间。

    谢君行和石一昊已经率领两千人马,奔至关门下。

    见了立在关楼上的张楚。

    两千人马齐齐勒马,于战马上抱拳行礼齐声高呼:“拜见盟主。”

    张楚伸手轻扶:“众兄弟请起!”

    “谢盟主。”

    张楚的目光慢慢的扫过一张张风尘仆仆的面庞。

    两千红花部精锐挺起胸膛,骄傲的接受他们的盟主的检阅。

    彪悍的气息铁板一块,在他们伫立的上空,凝结成一片淡淡的血光。

    这便是燕西北江湖口口传颂的“红花过处,血流成河”的红花部!

    北平盟的中流砥柱!

    张楚环伺了一圈,笑着点了点头:“欢迎弟兄们回家。”

    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来回奔波近千里的两千红花部弟兄,便觉得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苦了。

    谢君行打马上前,运足了真气毕恭毕敬的高呼道:“禀盟主,此行弟兄们斩杀项家气海十八人,力士一百四十二人,夺项家武道秘籍三百四十十六部,项家武道传承已绝,特此复命!”

    张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大长老辛苦了。”

    谢君行连忙道:“应尽之职,不敢言辛苦。”

    张楚:“两位长老可从所得秘籍中抄录三部为家学,不入三川部,其余秘籍还请两位长老将尽数送至三川部登记造册。”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派谢君行和石一昊同往上原郡。

    这二人都有枭雄之姿。

    如果单派他们其中一人前往上原郡,纵然他张楚已飞天,这二人也一定会暗地里对所得秘籍动手脚。

    这毕竟是一位飞天宗师的积累。

    几个气海强者能部眼馋?

    但同时派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那他们必然相互忌惮,互相监督!

    甚至会为了避嫌,避免和这些武功秘籍发生任何实质上的接触。

    枭雄的共同特质,便是多疑……

    谢君行和石一昊闻言大喜,齐声回道:“谢盟主!”

    张楚抬头,高声喝道:“众兄弟记甲功一次,免功勋换取当前乙功秘籍五部。”

    二千红花部精锐闻声亦是大喜,齐声高呼道:“谢盟主。”

    按照三川部制定的武功秘籍换取细则。

    乙功可对换当前境界的武功秘籍和各类秘药。

    而甲功,可以提前对换下一境界所需的武功秘籍和各类秘药。

    五部乙功秘籍,已经足以补齐自身武道短板,将他们当前境界练到极致!

    至于甲功……好吧,这玩意对北平盟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玩意。

    但红花部里的弟兄们,谁手里都存着好几个甲功。

    但这玩意,没有人会嫌多。

    就算花不了,还可以兑换成武道资源夯实根基,或者对换成真金白银补贴家用。

    一个甲功一百两纹银,童叟无欺!

    这是红花部的伤亡位居北平盟之首,但其他堂口的弟兄依然趋之所趋的一大原因。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杀人放火金腰带啊!

    要不是红花部的编制被张楚限制死了,只能出现空缺才能补充新的人员。

    红花部只怕就膨胀到好几万了。

第655章 只有他了

    “谢盟主……”

    排山倒海的高呼声,在太平关的上空回荡。

    在太平关内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双闪烁着淡淡血光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关楼上的那道白白衣胜雪的身影。

    终于又见面了……

    您还是这么体面。

    这么的光芒万丈。

    要不是知道您是怎么起得家,打死我都不信,您竟然是从梧桐里那种鬼地方爬出来的。

    真羡慕他们啊。

    还能跟着您。

    还能站在阳光下听您说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他艰难的收回目光,低低的呢喃道:“项氏、连城志吗……属下接令。”

    他扯起背上的斗笠扣在头上,缓缓退入角落深处。

    角落很黑。

    他的身影,更黑。

    ……

    “兔崽子你再跑……”

    “小娘,我知道错啦……”

    火冒三丈的李幼娘拿着鸡毛掸子在后边追。

    浑身泥泞,只剩下一只鞋子的李锦天在前边撒丫子跑。

    长街两旁一些个闲得没事儿干的妇道人家,笑容满面的磕着葵花籽儿看着这每过上三两天就必会上演的一幕。

    没有人上去劝。

    也没人上前去拦住着李幼娘。

    只有人无良的大喊道:“小兔崽子,再跑快点,你小娘追上来啦!”

    “抓住了屁股就会被打开花哟!”

    “幼娘,再跑快点,吊起来打!”

    李幼娘又急又气,赤急白脸的怒喝道:“你们再瞎起哄,我明儿就让这兔崽子掀你们家房顶去!”

    前边的李锦天一边跑一边凶巴巴的帮腔道:“对,掀你们家房顶去!”

    “哈哈哈……”

    一帮妇道人家被这娘俩儿逗得是笑得前俯后仰。

    谁都不在乎这俩娘的话。

    李锦天要真愿意上他们家里去。

    就是让他掀了房顶又如何?

    北平盟虽然没做过背景审查这类工作。

    但能住到张府附近这条街的,必然都是心向老张家人的。

    如果有人要伤害老张家人,他们能用血肉之躯去帮老张家人抵挡刀枪的那种。

    角落里。

    闪烁着淡淡血光的眸子,不断的在这一大一小之间徘徊,薄薄的唇角荡漾着淡淡的笑意。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都做娘了……

    这就是大哥的儿子吗?

    嘿,果然是外甥像母舅啊!

    要是锦天还活着。

    应该比这个小家伙儿还高了吧?

    也是。

    我杀了那么多人。

    哪配有后人啊。

    大哥早就让我少杀人、少杀点人。

    那时候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哈哈哈……

    李正啊李正!

    你脑子坏掉了吧?

    现在还想这些作甚?

    你、回、不、了、头!

    他死死的捏着拳头。

    指甲深深的刺进了血肉里。

    红得发黑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脚下。

    染红了泥土……

    他缓缓的退入了黑暗中,仿若一体。

    ……

    转了好几圈终于追到李锦天的李幼娘,攥着他的衣领子,一把将他摁得弯下腰,撅起屁股,抡起鸡毛掸子就揍!

    “你大娘前几天才给缝的新鞋!”

    “你穿了几天?”

    “啊!”

    李锦天是个天生的牛犊子,越大越犟,挨了揍既不哭、也不闹,而是红着着一张小脸,怒声道:“打吧打吧!打不死我,回头就让我阿爸收拾你!”

    “哈哈哈……”

    这下子,街道两侧那些个磕着葵花籽看戏的妇道人家们,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李幼娘气得都快哭了:“你爹要还在,不打断你的腿你来问我!”

    李锦天扭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阿爸干啥要打断我的腿?”

    听到他这句话,李幼娘又一下子笑出了声,使劲儿的戳了戳他的额头,嗔道:“你就知道你阿爸对你……”

    她并不觉得心酸。

    这事儿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有泪,她也早就流干了。

    她只感到骄傲。

    骄傲自己当年没看错人。

    张楚待李锦天怎么样。

    她都看在眼里的。

    张楚心头对李锦天是怎么想的。

    她这个枕边人也都知道。

    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好了,起来吧!”

    气头儿上打了李锦天好几鸡毛掸子,这会气儿消了她自个儿又心疼得不得了:“你说你,我要揍你,你怎么不躲呢?”

    李锦天龇牙咧嘴一脸怪像的看着李幼娘。

    躲?

    我躲得开吗?

    李幼娘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蹲下来揉着李锦天的小屁股,温言道:“好好好,是小娘的错,小娘不该拿鸡毛掸子打我们锦天……不过你把你大娘给你缝的鞋弄丢了,还是你不对!”

    “你自己说,你大娘一个月要给你缝几双鞋才够?”

    “你看过你大娘那双手了吗?”

    “啊?”

    “全是给你缝鞋扎的!”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太平,规规矩矩的,连门都不出!”

    “啊?”

    越说越气的李幼娘又伸手去捡地上的鸡毛掸子。

    李锦天见状,连忙双手捂住屁股墩儿,急声道:“你才说不该拿鸡毛掸子揍我的!”

    李幼娘横起眉毛:“老娘说话不算说行不行?”

    李锦天:……

    就在这时候,一道略有些畏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三、三夫人。”

    李幼娘猛地一回头,凶神恶煞的看向说话的人:“作甚!我教孩子,关……”

    一句“关你屁事”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因为说话的人,是一个扛着一个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垛子的老头。

    这老头他认得,南市那边卖冰糖葫芦的老刘头儿。

    她偶尔会去照顾他的生意。

    嗯,偶尔……

    不过他不是重点。

    重点是冰糖葫芦!

    李幼娘是个嘴馋的。

    兴许是小时候家里太穷,成天尽啃野菜窝头了。

    所以长大了之后,就得把小时候没吃到零嘴全补上。

    不过这两年她收敛了不少。

    因为前些年,她偷偷的领着小锦天去庙会吃零嘴,被登徒子燕惊鸿打了一巴掌……死了很多人。

    见到是老刘头,李幼年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是刘大爷啊,您到这边来做什么?这边可没多少人会买您的冰糖葫芦。”

    老刘头闻言,松了一口气,轻轻将肩膀上的草垛子放下来,赔着笑脸儿道:“刚刚有个白脸儿的后生,买下了老头所有的冰糖葫芦,让老头给您送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帮子闲得没事儿的妇道人家就扔了手里的葵花籽儿,面色不善的围上来:“我说老刘头儿,你也是咱们太平关的老人儿了吧?这条街什么规矩你不知道吗?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你就敢往老张家送?吃坏了三夫人,你这条老命拿什么赔?”

    “就是,我看你一把年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俩钱,连咱太平关姓啥都忘了是吧?”

    “你还记得当初你们爷孙儿,是怎们来的北饮郡吗?要没楚爷,你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吧?”

    老刘头一听也急了,红着脸怒声道:“放你娘的屁,这些冰糖葫芦是俺老刘头一串一串亲手做的,绝对没让外人碰过,要不然,就是打死俺,俺也绝对不会给三夫人送过来……”

    话说到一半儿,他的话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心头也在嘀咕,我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真给送过来了呢?

    正常情况下。

    有外人找他们这些太平关的老人往老张家送东西。

    他们绝对是第一时间就找来北平盟的人将其拿下!

    敢打老张家的歪主意,活腻味了!

    “得今儿算是俺老刘头吃了猪油蒙了心,你们当俺没来过,俺这就去找北平盟巡街的后生们,抓那个杂碎,完事了该杀该剐,俺老刘头儿都没二话!”

    他将草垛子扛在肩上,转身就要走。

    然而李幼娘一把攥住他的衣袖,轻声问道:“那白面后生,长什么样?”

    她怔怔的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子,明媚的大眼睛荡漾着水光。

    小时候,她家很穷很穷。

    但她哥带她极好极好。

    他能买给她的。

    他都拼了命的买给她了。

    冰糖葫芦。

    糖人儿。

    豆沙包。

    一个月,她总能吃到那么一两次。

    这其中,她最爱的就是冰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

    总也吃不够……

    她哥也总拿冰糖葫芦骗她。

    骗她帮他洗衣裳。

    骗她帮他做饭。

    “你给哥哥洗衣裳,哥哥明儿个就买一垛冰糖葫芦给你吃!”

    “你去给哥哥热冷饭,哥哥明儿个就买一垛冰糖葫芦给你吃!”

    他总也做不到。

    可她总是上当。

    这世上,知道她最爱吃冰糖葫芦的,可能有不少。

    但会买一垛冰糖葫芦给她的,只有他一个……

    老刘头闻言,努力回想刚才那白面后生。

    但想啊想。

    越想越模糊。

    越想越想不起刚刚才见过的那个白面后生长啥样。

    “他生得很白。”

    “像是好几年都没晒过太阳……”

    “眼睛、眼睛……”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半天,突然想起来:“哦,对了,他缺了一颗门牙!”

    李幼娘闻言,眼泪夺眶而出。

    老刘头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一帮子围观的妇道人家也吓住了,围上来七手八脚的帮李幼娘擦眼泪。

    没过多久。

    站在一圈妇道人家外头的老刘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从腰间取出一团铁疙瘩,高高举起:“对了,那后生还让俺把这个带给三夫人你,说是让你转交给楚爷……”

    黑暗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

    在老刘头举起那个铁疙瘩的那一刹那。

    他便决绝的转过身。

    再没回头!

第656章 你哥若还是你哥

    一位飞天宗师的十数年积累。

    是件大事!

    张楚亲自坐镇三川部,督促吴老九整理的项家的武道传承。

    每一本秘籍,都须得他亲自翻阅之后,再交由吴老九分门别类的入库建档。

    张楚现今的武学造诣,已经快要摸到一法通、万法通的宗师之境。

    飞天境以下的武道秘籍,他只要大致翻阅个七八页,就能把握个七八成。

    当然,七八成也不是绝对保险。

    但张楚说有点意思的武功,或许不一定有意思。

    可张楚都说没意思的武功,那就一定没意思!

    绝对不会出现沧海遗珠被穷小子捡到,从此逆天改命,一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狗血事件!

    忙活了小半天。

    张楚还真从两大车武功秘籍的里,翻出了几本用烂大街的拳法、刀法加密的四品顶级武学。

    比谢君行和石一昊抄回来的那几本“镇族绝学”,还要强上一个档次!

    这才是一个有飞天宗师坐镇的武道世家应有的底蕴。

    至于飞天级的武学秘籍……

    张楚只找到了一部项尊的修行手札。

    但上边通篇的简语、短语,和一些灵光一现的只字片语。

    看起来就跟速记员的速记本儿一样。

    估计除了项尊本人,谁都看不懂……

    可项尊已经死了。

    这本修行手札,也就成了废纸。

    不过张楚倒也不觉得遗憾。

    他有武九御的修行手札。

    项尊的修行手札,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对他而言,项氏的武道传承本身,才是真正的宝库!

    他自身的武学积累很杂。

    但主体还是天刀门的武道传承。

    北平盟从玄北江湖收集来的各家杂学,只能作为边角料填充天刀门的武道传承体系。

    嗯,倒不是说玄北江湖,只有天刀门一个上得了台面的江湖门派。

    但哪怕是如今的张楚,也不能不教而诛,大肆屠门灭派,抢夺他们的独门武功……

    项氏的武道传承,是张楚入手的第二个成体系的武道传承。

    于他自身的武道修养有大裨益!

    他有预感,消化完项氏的武道传承后。

    他于武道一途,或许就能真正自成一派!

    成就“宗师”之位!

    ……

    张楚回到家门外的时候,更夫刚刚敲响了二更天的梆号。

    他一走出马车,就讶异的发现府内的还是灯火通明。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他心头嘀咕着,举步跨进家门。

    越过影壁,张楚一眼就望见灯火通明的厅堂内,知秋、夏桃和李幼娘竟然都还在。

    气氛有些不大对头。

    知秋和夏桃一左一右的将李幼娘围在中间。

    李幼娘双眼肿得像两颗葡萄一样,显然是哭过。

    张楚见到这副景象,脚步不由的一住,本能的想道:我最近好像没在外边拈花惹草啊……

    呸!

    什么最近!

    我是从来都没在外边拈过花、惹过草好嘛?

    我就没那癖好!

    再说!

    假如她们真是因为我拈花惹草怄气,也应该是三个一起怄啊,没道理就李幼娘一个哭成包子脸……

    想明白这一点,张楚沉重的脚步顿时就是一松。

    旋即就觉得疑惑……

    就李幼娘这暴脾气,向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

    谁还能给她气受?

    他满腹疑惑的走进厅堂,小心翼翼的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了都还不睡?”

    “幼娘,是锦天儿那个小王八犊子又惹你生气了吗?你说,我这就去揍他……”

    李幼娘扬起包子脸,一双肿得都眯成一条线的大眼睛,怔怔的望着张楚,一手轻轻的将放在桌上的铁疙瘩,轻轻推向张楚。

    “爷,我哥还活着,对吗?”

    张楚目光被桌上这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吸引,本能的问道:“这是何物?”

    旋即心头猛地“咯噔”了一声。

    李正还活着的事情。

    李幼娘是怎么知道?

    骡子透露给她的?

    不对!

    骡子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以骡子的脾性。

    以他和骡子的关系。

    骡子若是知道李正还活着。

    一定会直接来问他!

    不带半点迂回的问他!

    骡子是个聪明人。

    但他从来就不把心眼往张楚身上使!

    这是张楚和骡子能相处这么些年还一点龃龉都没有的主要原因。

    李幼娘见了张楚的反应,却是误以为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心头终于是好受一些了。

    “这是今日晌午之后,有人拖西市卖冰糖葫芦的老刘头送到妾身手上的。”

    李幼娘幽幽的说道。

    说道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声音越发的低沉:“除了这物件,那人还让老刘头儿给妾身送来一垛冰糖葫芦。”

    “除了我哥,没人会送妾身一垛冰糖葫芦。”

    “妾身也问过老刘头了,他也说,托他送冰糖葫芦过来的那人……缺了一颗门牙!”

    她在迟疑。

    意味着她心底也依然在怀疑这件事。

    毕竟接受一个已经死去五六年的人突然活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张楚听她如此一说,却是瞬间就确定,那人的确是李正。

    他不是李幼娘。

    他见过还活着的李正。

    活得不人不鬼的李正。

    李正今日在太平关?

    他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他还给李幼娘送冰糖葫芦?

    难道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

    既然清醒了。

    为何不直接露面?

    刹那之间,张楚的心头闪过了诸多念头。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不愿将李正往阴谋的那方面去想。

    但李正无声无息、藏头露尾的突然现身。

    总给他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他是见过李正在天极草原时的模样的。

    也知道李正这几年在天极草原都做了些什么。

    抛开他和李正之间的这层关系。

    现在的李正。

    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一旦爆炸,数十里内人畜死尽埋绝的那种定时炸弹!

    他如果在太平关大开杀戒。

    就算张楚能及时赶到并制住他,也会对太平关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血魔真气……

    太霸道!

    普通人在绝顶四品级的血魔真气下,就像是鲸鱼口中的小鱼小虾!

    想逃命都身不由己!

    张楚阴沉着脸,上前轻轻拭了拭李幼娘眼角的泪痕,温言道:“此事,为夫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李幼娘看着,神情惊惶的捧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爷,那要真是我哥……别杀他行吗?”

    到底是枕边人。

    哪怕逻辑不通,她也能感觉到张楚心头肆虐的杀意。

    张楚略一踌躇,便轻声道:“我和你哥是什么交情,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哥要还是你哥,他就是抽刀子砍我,我也不会伤他!”

    李幼娘默然。

    她听懂了张楚没说出口的话。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相比这个死而复活,突然出现却不肯露面的哥哥。

    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张楚这个朝夕相处了五六年的夫君。

第657章 黑珠

    张楚好不容易才将李幼娘哄去歇息。

    夏桃瞧着李幼娘哭成泪人的模样,心疼的陪着她一起回后院去了。

    她们一走,厅堂内就只剩下张楚和知秋两人。

    知秋坐到张楚身边,翻起一个茶杯,慢慢倾出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爷,您早就知道正哥还活着是吗?”

    张楚苦笑着摇头:“就知道瞒不住你。”

    知秋打量着他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正哥的情况……不是很好?”

    张楚点头:“很不好……他连我都不认得!他连我都想杀!”

    他的话不多。

    但知秋咀嚼了两遍,却觉得这两句话分外的沉重。

    正哥儿一直拿自家老爷当亲大哥,宁可死都不肯违背他的话。

    得多不好,才会向自家老爷挥刀子?

    得多不好,才会连自家老爷都想杀?

    知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难怪您不肯告诉幼娘。”

    张楚端起茶杯,像是喝酒那样仰头一口饮尽,若无其事的笑道:“我该怎么告诉她?”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你哥还活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哥可能已经不是你哥了,指不定见了你这个妹妹都会拔刀相向?”

    他明明在笑。

    但说出来的话,却份外的苦涩。

    这狗屁的世道!

    这狗屁的命运!

    知秋用力的抿了抿唇角,温柔的抚了抚他的额头,轻声说:“真是苦了您了……”

    张楚不常对她说起这些的。

    偶尔说起北平盟的一些事务,他也总是报喜不报忧。

    在这个家里,他就是个有些惫懒但很和气的大家少爷。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瘫在椅子上就不肯动弹,她们忙得团团转,还被他支使着给他大老爷泡茶。

    偶尔家里的熊孩子们闯了祸,下人们做错了事,她们仨气得不行,他还跟个老好人一样笑呵呵的到处打圆场。

    在这个家里的,一年到头儿都听不到他出几回大声气。

    时间长了。

    这个家里的人。

    在见不到他顶盔掼甲的时候。

    在见不到他前呼后拥的时候。

    总是很难将他与那个如日中天的北平盟盟主等同起来。

    连知秋这个大部分心思都挂在他身上的枕边人,都快要忘记了他肩上担负着的是什么,他背上背负的是着什么……

    他就像是一堵墙。

    太平关这个大家之外的风风雨雨,他要扛。

    张府这个小家之外的纷纷扰扰,他也要挡。

    大家伙儿岁月静好,太平安乐。

    几人知道他有多疲惫?

    感受着知秋手心的温度,张楚慢慢的闭上双眼,沉溺在她的温柔中。

    但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双眸又已经亮得仿佛倒映着星辰大海。

    他轻轻的握住知秋的手,笑道:“好啦!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待会儿太平醒了找不到你,又得哭……”

    知秋知道他这会儿心里肯定还烦着。

    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柔顺的点了点头,温言道:“那您也早些歇息,什么事都可以明早起来再处理。”

    张楚点点头,“嗯”了一声。

    知秋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厅堂。

    张楚的脸色,也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

    待到知秋的脚步声走进后院后,张楚从腰间取出一枚骨哨,起身行至厅堂门前,轻轻吹动。

    骨哨中没有声音传出。

    只有几声犬吠悠远的传来。

    张楚收起骨稍,转身回到堂上坐下,面沉似水。

    太平关是北平盟的大本营。

    也是风云楼的大本营。

    张楚在太平关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通过特定的节奏咳嗽、拍手、打响指、跺脚,召唤风云楼的探子前来传令。

    唯有在张府之内。

    张楚必须通过这枚低频骨哨召唤风云楼的探子前来。

    因为张府是风云楼的禁区。

    不多时。

    一个身披玄色甲胄,顶着一张扔进人堆里儿立马就找不出来的普通面孔的年轻汉子,躬身走入厅堂之内。

    单膝点地,一言不发的俯首听命。

    堂上的张楚,闭着双眼正襟危坐,玄甲汉子进门来也未睁开双眼,只是淡淡的问道:“副楼主天风传回的最新消息是何时。”

    堂下人影回道:“禀主上,六日前。”

    张楚凝眉,接着问道:“可知他人在何处?”

    堂下人影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据锦天府据点晌午时分例行汇报,天风副楼主于今日卯时一刻,在据点更换马匹赶往总部,若无意外,凌晨时分当抵达总部!”

    张楚听言,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派人去迎一迎他,告诉他,我在等他复命……多晚都等!”

    “喏。”

    玄甲人影一揖到底,躬身无声无息的退出厅堂。

    张楚睁开双眼,拧着眉头,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天风乃是风云楼十二密探之首,他的忠诚和专业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他在没有得到自己允许的情况下,舍弃自己布置给他的任务,贸然回归总部,只会有两个可能。

    第一,任务出现大变动,他无法做主,必须要亲自向自己汇报,获取下一步的指令。

    第二,任务中断或结束,他必须要亲自想自己述职,回归风云楼任务体系,执行新的任务。

    现在,李正突然出现在太平关,并且有意识的与李幼娘接触。

    而天风也在极力往回赶……

    那么无论是哪一个可能。

    都说明天风知晓李正返回玄北州,或者知晓李正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如此说来。

    等到天风回来,就能弄清楚李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平关了。

    张楚慢慢展开了眉头。

    能弄清楚就好。

    只希望,事情不要是最坏的那个方向。

    但凡有的选,张楚都愿向李正挥刀。

    四联帮、四联帮……

    他们四个在,才是四联帮。

    大熊已经没了。

    李正哪怕活着不像人。

    张楚也想让继续活着……

    他叹息着,伸手去拿茶杯。

    但手指却触摸到一个生冷的物件。

    张楚一低头,便看到了那块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丑陋铁疙瘩。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李正的行踪上,差点忽略了李正送来的这个物件。

    不过一块铁疙瘩,是几个意思?

    张楚思索着拿起铁疙瘩。

    但铁疙瘩入手的一瞬间,张楚就感知到了一股内敛得好似镜湖般无波无澜,又仿佛大江长河般波澜滔滔的澎湃水行元气!

    他心头一惊,本能的一缩手。

    “哐当。”

    铁疙瘩摔落在檀木桌面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楚挑了挑眉梢,小心翼翼的再度拿起铁疙瘩来,一边静下心仔细感悟那股子澎湃的水行元气,一边慢慢的翻转铁疙瘩仔细观察。

    铁疙瘩坑坑洼洼的,极不规则,就像是天然形成的铁矿石一样。

    但张楚翻转了一圈后,却在铁疙瘩的表面找到了五枚清晰可见的指纹。

    而那股子水行元气,也的确是在这块其貌不扬的铁疙瘩内部澎湃。

    “指纹……”

    张楚略一沉吟,五指合拢,微微一用力。

    “啪。”

    铁疙瘩破碎。

    一枚水汽荡漾的黑幽幽珠子,从破碎的铁屑之中缓缓升起。

    刹那间,厅堂内众多烛火剧烈跳动。

    几乎熄灭。

第658章 罪孽加身

    鸡鸣时分。

    袍子上满是尘土,走路都呈外八字的天风,踉踉跄跄的快步走进张府厅堂,单膝点地,嘶声道:“卑下天风,拜见楼主。”

    堂上的张楚,正襟危坐,一手扶着太师椅的扶手,一手慢悠悠的把玩着黑珠,淡淡的问道:“赶了多久的路?”

    天风:“回主上,五天三夜。”

    张楚:“为何不直接将消息传回。”

    天风:“消息传送渠道滞后,从天极草原传输到主上手上,至少也要五六日时间,且还有被人劫获的风险,兹事体大,卑下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当面向主上汇报更稳妥。”

    张楚沉思了片刻,未再开口训斥天风,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那你就给我好好说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太平关!”

    张楚沉声道。

    “什么?”

    天风猛的抬起头来,惊骇的道:“他来太平关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追随着李正的脚步,跑遍了小半个天极草原,见到了无数具干尸……

    没人有比他更明白李正到底有多危险……

    他的家眷,也在太平关内。

    张楚脸色一沉,刹那间,厅堂内烛火齐暗,隐约间仿佛有龙吟虎啸:“你不知道?”

    天风一白,整个人身上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得他抬不起头,连维持单膝点地的姿势,都分外的艰难。

    “六…六天前…卑下曾在草原上…见过,见过他一面…尔后卑下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也是……飞的,肯定比跑得快!”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

    “飞的?”

    张楚眼神一凝,散了威压,淡淡的说道:“仔细说说!”

    天风不敢迟疑,麻利的从怀中取出一件用黑色布巾包裹的物件,双手高举过顶:“半月之前,我等追寻李…李堂主的踪迹,在一座山顶湖畔边缘,发现了一具庞大的双首龟尸……”

    张楚听着,若有所思的一招手,天风手里那物件就凭空飞起,射入他的手中。

    他解开黑布,就见到黑布中包裹的,是一片有着些许弧度,足有三寸厚,反射着黝黑金属光芒的甲片……

    张楚翻转了两圈。

    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片钢板。

    但曲指敲击,发出的声音又是很闷沉的声响,不是金铁交击声。

    若是天风不说。

    张楚怎么都不会将这片甲片和龟甲联系起来。

    他把玩了一会,随手将龟甲放到身旁的堂桌上。

    恰巧。

    和那一枚黑黝黝的珠子放在了一起。

    下一秒。

    已经平复下来的黑珠,与龟甲同时泛起了雾蒙蒙的黑气。

    张楚:……

    天风:……

    好半晌。

    张楚才慢慢的回过头,问道:“你说的那具双头龟尸,在哪儿?”

    天风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说道:“已经分解来,在运回玄北州的途中,就是永明关那一关,怕不好过……”

    张楚起身,大步走出厅堂:“来人!”

    一名甲士快步从黑暗的角落里步出,行至张楚面前,握拳揖手:“盟主。”

    张楚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抛入甲士怀中:“即刻去找大长老,请他即刻点起五百红花部精锐奔赴永明关,执我手令接应我北平盟的重要货物!”

    “喏!”

    甲士执令,转身匆匆离去。

    张楚回过身来,望着堂下的天风:“你方才说什么?”

    ……

    “你是说,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张楚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天风,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他已经从天风口中,得知李正也已经立地飞天了!

    但这和李正的神智已经恢复清明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是的!”

    天风毕恭毕敬的答道:“李堂主还让卑下离开那座雪山……卑下事后才得知,那座雪山是那片草场的禁地,无论人畜,入之必死!”

    张楚起身,负着双手在堂中徘徊了两圈儿,口中喃喃自语道:“既已恢复清明。”

    “既已知道自己是谁。”

    “既能至太平关!”

    “为何不表露身份!”

    “为何不与幼娘相认……”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悲从心来,无力的坐回太师椅上。

    他知道的。

    他其实是知道李正是怎么想的。

    人在做。

    天在看。

    自己,也在看。

    李正这些年,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哪怕那些都是该死的北蛮人。

    他们的亡魂,也会死死的纠缠着李正。。

    日日哭泣。

    夜夜悲鸣。

    而李正又是一个没有大理念,大宏愿的人。

    这些罪孽。

    他没法用更高的执念,更强的宏愿去消化。

    只能自己扛着……

    张楚这些年与北蛮人作战。

    也杀了很多很多的北蛮人。

    但他有正义的理念为后盾。

    但他有保家卫国的理念为后盾。

    即便如此。

    每回从战场回来。

    他都要独处很长很长时间。

    才能散去心头弥漫的血腥味……

    易地而处。

    他是李正,他也不会带着一身罪孽回来,污染他们这些人清清白白的日子。

    血是血。

    水是水。

    血混入水里。

    血还是血。

    可水,再不复清澈。

    ……

    “你下去歇息吧!”

    张楚定定的看着堂桌上黑气缭绕的黑珠与龟甲,淡淡的说道:“睡醒了,安排好双首龟尸入关之事。”

    天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请楼主示下,关于天极草原分楼,该如何处置。”

    张楚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自行去与守门人交接,将天极草原分楼并入楼中,降级为据点。”

    天风毕恭毕敬的一揖到底:“喏。”

    礼毕。

    他起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张府厅堂。

    灯火通明的厅堂内。

    就只剩下张楚一人,独自坐在堂上。

    跳动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分外的孤独。

    张楚凝视着堂桌上的黑珠与龟甲。

    他已经能猜到,这枚黑珠,到底是何物。

    去岁在天极草原上,张楚与李正教过手。

    那时李正的实力虽然也很强。

    但离立地飞天,还差着好几层楼!

    就张楚目前所知,能将一名绝顶四品,直接拉入飞天境的,只有两物!

    第一种,是国运。

    第二种,是神兽精血。

    配合天风口中的庞大龟尸。

    李正是如何立地飞天的,已然呼之欲出。

    而这枚内涵磅礴水行元气,且能与龟甲相呼应的黑珠……

    张楚如果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龟珠。

    或许也可以将其称之为——玄武内丹!

    李正借李幼娘之手将此物送到他手上。

    原本应该是预先不知他也已立地飞天。

    想着此物能助他一臂之力。

    等到知道他已立地飞天之后,就和梁源长赠他龙元一般。

    权当锦上添花了。

    这家伙。

    这么些年了,还和当年一样。

    除了他们几个,谁都不信。

    哪怕已经知道了天风是他们的人。

    也不肯将此物交由天风带回。

    还是要自己亲自走一趟……

    嗯。

    说起来,可能有些伤孙四儿和牛十三的心。

    他们俩一直拿李正当亲大哥。

    这些年一直为当年没有跟着李正杀回锦天府而耿耿于怀。

    但当年李正信的,其实一直都只有他和余二,大熊三人。

    连骡子都差那么一点儿……

    至于白虎堂那几千号弟兄。

    在他眼里,都只是工具人。

    谁死了他都不会心疼。

    孙坚和牛十三,顶多是比其他工具人重要一点的高级工具人。

    好几次这俩人触怒了张楚,李正都故意派他们俩去送死来着。

    是他们自己福大命大,活着回来了而已……

    “东西你是送到了。”

    张楚将玄武内丹拿在手中,静心感悟着内丹之中澎湃的磅礴水行元气,喃喃自语道:“你人要又要去哪儿呢?”

第659章 玄北民风

    李正目光没有焦距的漫步在清平府人密如织的喧闹街头。

    一头在朝阳下反射着深红色的黑发,整整齐齐的挽在脑后,中间编织着几根发辫儿,末端坠着几枚金灿灿的铃铛。

    “叮铃铃。”

    “叮铃铃。”

    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金铃随着他的脚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声音,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耳中,充满了俗不可耐但真他妈香的铜臭味!

    但在李正的耳中。

    这声音既是晨钟、也是暮鼓。

    是他在人间与地狱之间往返的阴阳路。

    此刻他就走在人间。

    但每一脚都仿佛踩在云朵上。

    街上那些个提笼架鸟的富人们身上那股子安乐得慵懒、矜持的气息,也是那么的令他生厌。

    他喜欢太平关。

    那个地方,哪怕是在傍晚,也如同清晨,令人满怀希望。

    而这里。

    哪怕是在清晨,也如同傍晚,朝阳都驱散不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衰败、腐朽气息。

    李正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和自己心头那股子一把火将这里烧个精光的冲动作斗争。

    冲动是魔鬼。

    他擅长做魔鬼。

    走了不知道多远。

    李正不想走了。

    他一止步,四面八方无数人同时止住了步伐。

    李正恍若未觉。

    他慢悠悠的解下背上与他人一般高的铸铁盒,轻轻往地面上一立。

    刹那间。

    无穷无尽的血光。

    自铸铁盒地步漫出。

    宛如血河过境,缓慢而坚定淹没长街,淹没房屋,淹没城池的一角……遮天蔽日!

    飞天意的基础。

    是相信。

    我思故我在。

    李正的相信……九死不悔!

    “请连大人现身一见!”

    他的淡淡的开口道,声音轻柔的仿佛呓语。

    却像是一方巨石,狠狠的砸进了清平府这个平静的池塘里!

    不多时。

    一道堂皇璀璨的金光,贯穿了无天无地的血光。

    一名面容方正古拙,虎目不怒自威,身披赤焰明光麒麟铠,身后殷红披风似大纛猎猎飘荡的伟岸身影,倒提着一杆亮银枪,脚踏金光缓步而来。

    他走到李正前方十丈之外站定,铿锵有力的问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来我清平府,意欲何为!”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但也只是凝重。

    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虽然他知道,今天只怕不能善了。

    他有这个觉悟。

    从项尊死在太平关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有这个觉悟。

    规矩一旦坏了。

    人心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我是谁,你以后会知道的。”

    李正轻轻的一拍立在身前的铸铁盒,铸铁盒登时碎裂,露出一把和他一样黑沉沉的门板大刀来!

    门板大刀的刀身上盘踞着无数仿佛人体经络一般的血色细丝,血丝纠缠着,仿佛活人呼吸那般有节奏的往外吐着血气。

    他握住门板大刀的刀柄,密密麻麻的血丝逆流而上,将他的手掌紧紧的包裹起来,仿若一体。

    “我来,是想给连大人介绍介绍我们玄北州的民风。”

    他如是说道。

    嗯,大哥是这么说的。

    连城志瞧着那把血丝缭绕的门板大刀,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是个识货的!

    一眼就认出了,这他娘的是魔刀啊!

    什么是魔刀?

    当然是魔道飞天宗师才能炼出的刀!

    还必须得是那种一心一意、初心不改的魔道飞天宗师,才能炼成的刀!

    此人到底是谁啊!

    都炼出魔刀了,怎么还能保持神智清醒?

    他紧了紧掌中亮银枪,沉声道:“不知尊下准备如何教连某?”

    他未怯。

    但已经开始慌了。

    因为魔道飞天宗师……都是脑子有坑的愣种!

    他们桀骜。

    他们偏执。

    无视规则!

    淡漠生死!

    念动屠城。

    怒起死战。

    完全无法以常理来看待。

    李正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道:“这样吧,大人将我往死里打,若是办不到,我将大人往死里打也行!”

    连城志听在耳中,只觉得口里发苦。

    分生死!

    分生死!

    我就知道是这样!

    这玄北州的民风,未免也太剽悍了吧?

    大家都是飞天宗师啊!

    有什么争议,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喝杯茶,让底下人去争斗?

    张楚狗贼!

    吾与你势不两立!

    他极力稳住心神,撑住了面皮,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道:“尊驾可知你我开战,意味着什么吗?”

    李正冷淡的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做错了事,你承担你该承担的后果。”

    “我做错了事,有什么后果我也接着便是。”

    他拔起门板大刀,指着十丈外的连城志,淡淡的问道:“是在这里打,还是到天上去打?”

    连城志听言,看李正的眼神,越发的惊悚。

    在这里打?

    这里可有十几万百姓!

    他握着亮银枪的手掌,瞬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依然稳着脸色,沉着的问道:“连某初来乍道,想来与尊驾应该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生死大仇才是。”

    “不若这般,连某愿与尊驾定下三招之约。”

    “三招之内,连某若在尊驾刀下,只当连某学艺不精,该有此劫。”

    “若是连某侥幸能在尊驾刀下走过三招,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如何?”

    李正想了想,认真的问道:“那你认识到我们玄北州的民风了吗?”

    连城志一听,心态都要崩了,当即强笑道:“尊驾可否明示?”

    李正:“守我们玄北州的规矩,该你伸手的你伸手,不该你伸手的你最好连看都别看。”

    连城志执枪拱手:“尊驾教诲,连某定当谨记于心。”

    李正点头:“那是在这里打,还是到天上打?”

    连城志:“天上、天上……”

    ……

    狗头山山顶。

    十八口名刀与二十七柄杀生刃,凭空断裂,坠落在地。

    白袍已被汗湿的张楚缓缓起身,心念一动,千百道寸长的青铜色刀气,顷刻间笼罩整座山顶。

    他只手一振,千百道刀气随着他的动作,与他的手臂之前汇聚成刀龙倾泻而出,冲向数百丈外的一座怪石孤峰。

    在刀龙杀至孤峰面前的瞬间。

    张楚只手画圆。

    刀龙急转弯,盘旋着包裹住孤峰。

    刀气纵横。

    乱石纷飞。

    险峻的孤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了下去。

    张楚握拳,千百道刀气一起炸开。

    轰鸣声中。

    孤峰尖锐的山巅,直接化成齑粉!

    恐怖如斯!

    张楚翻过手掌,眼神中满是震撼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自己都被这一招的威力给惊住了!

    这还只是第五层的护体刀罡,配合他的三相真元,便有此威力!

    若是将万剑真罡,练到第九层。

    再以三相真元推之……

    只怕是二品一重天“意止水”境的飞天宗师,都能斗上一斗!

    听到这声巨大的轰鸣声。

    在山顶之下等候依旧的骡子按耐不住,快步走上山顶来,“楚爷,我收到消息,上原郡项氏,前夜被人灭门了……鸡犬不留!”

第660章 五行之力

    “我们预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布置在项氏族地周围的探子,也没有任何察觉!”

    “直到昨日清晨,他们去项氏族地例行巡视时,才发现项氏族地已经化为一片死地!”

    “项氏一族,一两千口子人,无一活口!”

    “而且死状奇惨,借是周身精血尽数被人抽干,形似沙海中的干尸……”

    “楚爷,咱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骡子的语气有些焦躁。

    项氏死不死,他不在乎!

    但在项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个干净,他很在乎!

    江湖是一滩浑水。

    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中,江湖都是神秘的、诡谲的,没头没脑的。

    有时候一场风波起,连局中人都不知道这场风波从何而起,就感觉莫名其妙的就卷进去了……

    但在真正的老江湖眼中,江湖中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有承转起合的。

    而在骡子这种已经站在玄北江湖顶端,触角触及玄北江湖每一个角落的江湖大佬眼中,玄北江湖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不存在意外!

    不存在惊喜!

    不存在刺激!

    项氏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灭门。

    还是在这么个档口儿上。

    这不是把屎盆子往他们北平盟头上扣吗?

    这让燕西北江湖如何看待北平盟?

    如何看待大哥这位玄北武林盟主?

    骡子如何能不恼,如何能不怒?

    “楚爷,我认为此事不是无生宫,就定然是天行盟做的!”

    “我尤其怀疑天行盟!”

    “魏长空前阵子在您和大爷手里吃了瘪,肯定一门心思的想找回场子来!”

    “对,肯定就是天行盟!”

    “我这就去派人彻查天行盟近日的动向!”

    他越说越怒,话还没说完,就要转身走!

    “骡子。”

    张楚无奈的叫住了他。

    骡子这才惊觉,自己都没给大哥开口的机会,连忙拱手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楚抿了抿嘴,轻声道:“有个事儿,我一直没告诉你……”

    骡子想也不想的道:“您不告诉我的事,我肯定就不该知道。”

    张楚微微摇头:“这事儿,你该知道。”

    骡子抬眼,疑惑的望着大哥。

    张楚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正哥,还活着。”

    骡子蓦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您说啥……是不是我听错了。”

    张楚笃定的确定道:“你没听错,你正哥,还活着。”

    他侧过身,眺望着远山,“去岁我率领潜渊军北伐,大胜之后,进入天极草原,找昔年的‘乌氏’报仇……这事儿你知道。”

    骡子:“这事儿我知道。”

    “在返回玄北州的时候,遭遇了一股的北蛮人的……”

    ……

    骡子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天风那一支人马,就是为正哥设的?”

    张楚:“是的……你别多心,这件事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派人去送死。”

    骡子摇头:“我没多心,我只是在想,连您都没办法将正哥找回来,他得有多疯。”

    他真不多心。

    因为他知道,大哥但凡有办法把正哥弄回太平关,就决计不会让他不人不鬼的在草原上活着……

    “您现在说这个……项氏,不会是正哥屠的吧?”

    张楚叹声道:“应该是他做的,谢君行与石一昊回关那日,李正就在太平关……你别看我,我没见着他,他去见幼娘了,通过幼娘的手,将玄武内丹送到了我手上。”

    “玄武内丹?”

    骡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这件事上:“白虎属金,青龙属木,玄武属水,您自己还练了一门焚焰真元……只差一门土行真元,您就练齐五行之力了啊!”

    张楚愣了愣。

    是啊!

    只差一门土行真元,他就集齐五行之力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玄武内丹入他手中之后,他压根就没往自己身上想过。

    他好不容易才将自身的三相真元,调试出一个以焚焰真元为主的平衡。

    哪敢再打水行真元的主意?

    水火不容啊!

    他倒是有想过,能不能想个法子征得李正的同意,将这枚玄武内丹,交给大师兄。

    梁源长的二相真元虽然也是以焚焰真元为主。

    但他修的是归一意,应当有将水行真元融入他自身武道体系的本事!

    此刻经骡子一提醒。

    他才陡然反应过来,他只缺一门土行真元,五行之力就全了!

    五行之力……

    张楚都能想象出那种天地尽在掌中,一啸风雷震,一怒山海动的恐怖实力!

    但美梦还没开始做,就被张楚自己击碎了。

    五行齐修,谈何容易啊!

    旁的不说,土行真元从何而来?

    若是其他刚刚立地飞天的飞天宗师,花点时间精力,倒也有希望再练出一门土行真元来。

    但他不一样啊!

    他的金行真元,源自白虎。

    木行真元,源自青龙。

    这两门真元的层级,都高得惊人!

    连他的焚焰真元,在这两门真元面前都是弟弟,若不是他拼了命的扶持,早就被这两门真元打散了!

    若是在加上玄武的水行真元……

    这世间有还有什么土行真元能在这三门真元面前,挺值腰杆?

    四相神兽里,可没有属土的!

    张楚掐灭了五行齐出的美梦,刚想开口告诉骡子,心头忽然一动。

    神兽???

    风家那头麒麟是属什么的???

    以玉为名……

    像是土行啊!

    好像有点搞头啊!

    但如果金木水土四行都是神兽之力。

    那焚焰真元,肯定又站不住了。

    五行之力,要修就修齐。

    不然就维持三相之力的现状。

    不敢乱来……

    ……

    张楚沉吟了片刻,道:“这样,你先尽起风云楼之力,帮我调查一下朱雀的所在。”

    “能行吗?”

    骡子激动回道:“交给我,我一定尽快打听清楚朱雀的所在!”

    张楚苦笑着摇头:“你别抱太大希望,按照四相神兽的归属,朱雀的降生之地,应该是在南方,南辕北辙,鞭长莫及啊!”

    骡子满怀信心:“事在人为嘛!”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那正哥的事……”

    张楚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他已是飞天,他若不肯与我们见面,我们再怎么找也没用……由着他,他想和我们见面的时候,自会相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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