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九蛟印
“天行”二字的金字招牌,在朝阳下熠熠闪光。
两头威武的石狮子,已被岁月的风雨,盘出了一身青黑色的包酱。
朱红色的大门前虽无兵丁把手,但长街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却都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似乎唯恐惊醒了一头打盹的猛兽!
此间是应天府,天行盟总坛!
亦是魏家族地!
但在老应天府人的眼里,此间先是魏家族地,然后才是天行盟总坛。
流水的郡府。
铁打的魏家。
大离开朝都不过两百余年。
而魏家,已经在此间三百多年!
那时候这里还叫清河县。
是两百年前魏家人组建天行盟后,此间才升格为应天府的。
这是何等的光荣!
老应天府人们,无不以魏家人为荣……
这日清晨。
一名身穿金红色锦袍,头戴四方帽,腰间扎了一条青玉腰带,腆着个大肚皮的中年男子,缓步登上了“天行”二字金字招牌前的七级阶梯。
他身无长物。
身后亦无长随。
揣着双手,面带笑容。
就像是一位酒足饭饱后,出门遛弯的富家员外。
朱红大门内守门的年轻门子,见了富家员外,并未因他不似江湖中人,而有半分怠慢,有理有节的揖手道:“尊下何事至此?”
胖员外笑呵呵的回礼道:“中元州金钱帮帮主第二胜天,有事求见魏盟主,请小哥儿代为通传!”
年轻门子一听,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胖员外竟是一帮之主,连忙侧身道:“第二帮主请进,您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
胖员外微笑着颔首:“麻烦小哥儿了!”
年轻门子将胖员外请进大门内的凉亭小憩,拔腿快步往内行去。
胖员外的揣着双手,立在凉亭外,仰头眺望这片巍峨庄重的园林,语带笑意的点头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好算计,好算计啊!”
不多时!
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儿自园林身出传出。
只见一名青衣峨冠,面容方正威严的中年男子,小跑着领着一排敲敲打打的家丁,与一排捧扇提炉的俏丽侍女,自园林深处冲出,人还未知,已闻笑声:“哈哈哈,第二帮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待行至胖员外面前,青衣中年人推金山倒玉竹一揖到底:“久闻第二帮主大名,近日终于得见,不胜荣幸!”
胖员外依然面带笑容。
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的立在凉亭边缘,未上前搀他一把。
“魏盟主客气了!”
他笑着说道:“某家惊扰魏盟主,是为取回魏无仙魏前辈留下的九蛟印,还行魏盟主行个方便,将九蛟印交予某家,某家当记魏盟主高义,来日必有一报!”
他笑的很和蔼。
然后作揖的青衣中年人,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九蛟印,乃二百多年前,时任九州武林盟主的魏无仙,召开九州武林大会,合九州之金水火共练而成的一件奇宝!
之所以以“蛟”为名。
一是为区别于皇权。
二是为彰显江湖人桀骜不驯之共性。
此印既是九州武林盟主的身份象征,亦是一件威能奇大的飞天宝物,巅峰之时,乃是能与传国玉玺相媲美的至宝!
但此印,唯有九州江湖共尊之武林盟主,才能发挥此印威能!
无德无才者,强据此印,只会遭九州武林气运反噬,不得善终!
自上一代九州武林盟主魏无仙之后,九州江湖已有两百余年不曾出过盖压当世,可令九州江湖共尊的武林盟主。
是以此印一直是由魏氏一族,以祖荫暂管此印。
此印亦是魏氏一族的镇族之宝。
天地悠悠,岁月苍苍。
转眼间两百年已过,九州知晓此印者,已寥寥无几!
青衣中年人身为魏氏当代家主,都有数十年不曾听闻旁人提及此印。
今日再听闻,竟是直接问他这位当代魏家家主讨要九蛟印。
而魏家,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如日中天,执九州武林世家之牛耳的魏家……
一时之间。
青衣中年人心头千回百转,只觉得说不出的悲哀!
他勉强的笑道:“第二帮主亲至,魏某自该尊从。”
“但好教第二帮主知晓,家祖留下的九蛟印,早在一百二十余年前便已遗失了,家父生前便一直为此感到遗憾,深觉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可八方追寻,也无缘失而复得,最终郁郁而终,此事,当年知晓之人……”
胖员外笑着打断了青袍中年人的话语:“某家既已至此,魏盟主又何必再拿这等小儿之言诳骗某家?一百二十年前那场闹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盟主应该比某家更清楚吧?”
不待青衣中年人回话,胖员外又道:“常言道:福延三代。”
“魏氏一族,自无仙盟主始,至魏盟主这里,已是第四代了罢?魏家家势每况愈下,明显是遭此印反噬,魏盟主如何能不警醒?”
“而今天地界限再开,九州龙蛇起陆,两百年前之动荡即将再现,魏氏若再不识天数,强行占据此印,是祸非福啊!”
青衣中年人听完,只觉得遍体生寒。
第二老魔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反正在他的耳中,都是屁话。
第二老魔说这么多,才很重要!
以第二老魔的身份与行事风格,他说这么多话的背后,彰显的是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心头发苦,面上却还强撑着笑脸道:“第二帮主所说,魏某不是不懂,但魏某的确不知九蛟印的下落啊……不若这般,第二帮主给魏某一些时间,魏某回头就发动族中人手,里里外外的大清查一遍,若九蛟印的确还在我魏家,魏某定然双手奉上!”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
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
他可不是什么初入飞天的毛头小子!
第二胜天背后站着的是谁。
他很清楚!
但交印也是不可能交印的。
九蛟印乃事九州武林共尊的九州武林盟主信物。
哪怕已经过了两百年。
依然残余汇聚九州江湖气运的威能!
这是他魏家的镇族之宝!
也是他魏家每一代家主都能成就飞天之尊的凭仗!
他怎能断送自家基业?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拖字诀……
胖员外闻言,表情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清晨灿烂的朝阳,似乎也随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暗淡。
但他依然在笑。
只是笑容之中再无暖意,森然得吓人:“魏盟主可是觉得某家好言好语便好欺?”
“某家既至,九蛟印,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魏盟主若一意孤行……飞天,某家也不是没有屠过!”
听他如此说道,青衣中年人哪怕明知他是谁,他背后站着的又是谁,仍难制心头怒意!
气海无杂鱼,飞天无尊卑!
你第二胜天的确是江强龙!
但我魏长空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菜花蛇!
他面无表情的一拱手,沉声道:“久闻第二帮主铁拳无双,正想领教!”
胖员外咧了咧嘴,缓缓的点头道:“很好!”
……
清平府。
遮天蔽日的血光,迅速汇聚成一点。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血色刀气斩断朝阳,一刀劈向数里外的金甲武将。
金甲武将举枪,一枪刺出,千百道枪芒倾泻而出,灿若万花齐开,天地之间仿若有千万只飞鸟齐鸣。
“轰。”
通天彻地的轰鸣声中,血刀斩尽万花,同归于尽。
一道金色的人影,喷着血自从万花之中倒飞而出,几乎要稳不住身形坠落长空。
数里外的黑衣人,缓缓收道,淡淡的说道:“你只是做错了事,我也只斩你三刀!”
“可有的人做了坏事,他就只能死!”
“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再来了……”
说完,他转身便化作一道乌光,向西方掠去。
金甲武将见状,气得几欲再喷一口血。
大哥。
你砍也砍了。
吓也吓了。
倒是告诉我一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
第662章 完犊子了
“嘭。”
“嘭、嘭。”
“嘭、嘭、嘭……”
雄浑的黄光虹光追击着青色的虹光,从天而降。
硕大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从黄色的虹光之中突出。
速度并不快。
但每一拳,都砸得这方城池为之颤动。
似晨钟。
似暮鼓。
“嘭。”
青色的虹光撞碎了闪闪发光的“天行”牌匾!
撞碎了大青石玄关。
撞塌了雄伟的大厅……
从天行盟总坛的大门前,一直撞穿了整座天行盟总坛。
就像是乡间耕田的牛,在坚硬的泥土了,耕出了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壑……
当青色的虹光撞穿了天行盟总坛后院的院墙后,黄色虹光终于停止了追击,重重一脚将青色虹光轰进坚实的青石板地面之中。
黄色的虹光消散。
露出第二胜天腆着肚腩的身影来。
他面不红,气不喘,连鬓角的发丝都不曾凌乱!
而在他又粗又短,还撩着金红色的袍子的右腿下,不怒自威的魏长空却已像一只煮熟的大虾那般弯曲瘫软在大坑里,大口大口的呕着血。
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以他为中心弥漫十丈。
连周遭的房屋、围墙,都以摇摇欲坠……
“最后一问,九蛟印,你交还是不交?”
第二胜天眼神睥睨的斜视着脚下的魏长空,淡淡的问道。
他的语气并不沉重。
但魏长空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
再拒绝,他就见不到今日的日落了!
差距太大了!
大到令他绝望!
第二老魔任他出了十招。
十招都似打在一座巍峨雄伟的千丈山岳之上!
而第二老魔只出了一招。
就打得他真元溃散,再无反击之力!
若非第二老魔无意取他性命。
第二招,他就已经没命了……
“我交……”
魏长空呕着血,艰难无比的说道。
在家族的延续和自己生命的延续之间。
他只能选择自己生命的延续。
第二胜天缓缓的取开右腿,淡淡的轻声道:“看在无仙盟主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若再有下次,除非无仙盟主下凡……”
魏长空可以死。
但不能死在他手里……
片刻之后。
一名须发皆白的魏氏族老,提泪横流的双手将一个人头大小的密闭黄金宝盒交到第二胜天手上。
第二胜天接过黄金宝盒,也不见他如何作势,黄金宝盒突然炸裂。
刹那间。
似龙吟,似虎啸的吼声传开。
九条散发着青光的蛟影腾空而起,于应天府上空汇聚成一条狰狞的苍龙,仰头长啸。
但旋即,天穹金光大作。
一条通体似黄金浇筑,生有五爪,堂堂煌煌的神龙在金光之中若隐若现,只是一个俯冲,便将狰狞的苍龙击散。
随后仿佛宣誓主权一般,在应天府上空盘旋了两圈,才慢慢隐去……
这一幕幕。
寻常人是看不见的。
只有能够观运的飞天宗师和四品强者才能看见。
第二胜天缓缓低下头,看了一掌中这枚巴掌大小,刻有九蛟盘踞的古铜色的印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巅峰时的九蛟印,乃是可以媲美传国玉玺的至宝。
而今却连西凉州的国运分神,都可以将之镇压。
江湖……
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他将九蛟印收入怀中,径直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黄色的虹光,向东方掠过。
没再与魏长空废一句话。
没那个必要。
他此次登门讨要九蛟印。
其实是有更婉转的方式的。
虽然他如何婉转,魏长空都不可能心甘情愿交出九蛟印。
但以他的身份和实力,只要肯花点时间、精力,总能在不彻底撕破脸的前提下,让魏长空交出九蛟印来。
他之所以如此强势。
当然是因为魏长空去过太平关……这事儿又不是什么隐秘,在燕西北江湖都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既然认了张楚这个弟弟。
自不能再蛇鼠两端。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能成为朋友。
但朋友的敌人,只能是敌人。
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世间上,可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在几名天行盟喽啰扶持下站起来的魏长空,目送着第二胜天远去的虹光,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拳头因为捏得太紧,不太长的指甲深深的刺进了肉里,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面上……
这是奇耻大辱!
不共戴天之仇!
可报仇的念头还没升起来,就被无穷无尽的绝望淹没。
第二老魔的实力,已然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
第二老魔身后站着的那位,更是能镇压得他魏氏世世代代翻不了身!
大离的飞天宗师们,和气惯了。
都已经习惯了即使有争议,也由下边的人去解决。
大家伙儿还能笑呵呵的坐在一起喝杯茶,谈谈天的相处方式。
而今撕下和气的面具。
魏长空才陡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和实力,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强者为尊!
才是永恒的真理……
“实力!”
“实力!”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魏长空咬牙切齿的并指成刀,划过面颊,霎时间,鲜血如注:“我魏长空以血立誓,有生之年,不报此仇,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高祖父魏无仙能独步九州江湖,力压祖龙。
他魏长空,凭、什、么、不、能?
“哟,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一道阴阳怪气儿的笑声,搅乱了魏长空心头的雄心壮志。
他一抬眼,就见到一道带着斗篷、背负人高门板大刀的黑衣人,踏着废墟,徐徐走了进来。
肆无忌惮的威压,将拥挤在废墟之中的一干天行盟武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食物链上层的猛兽对食物链下层的食物的那种威压。
魏长空心头猛的一惊,不做痕迹的挣开几名天行盟高层的搀扶,强挺胸膛抱拳沉声道:“尊驾何人,来我天行盟所为何事?”
他已身受重伤,实力十不存一。
但重伤的飞天宗师,也还是飞天宗师!
若无揭不过去的深仇大恨,不会有哪位飞天宗师肯与另一外飞天宗师生死相搏。
一者,没有绝对的实力,击败一位飞天宗师或许不难,但想杀一位飞天宗师,很难!
二者,飞天宗师圈子里容不得一位动轴就对其他飞天宗师下死手的飞天宗师存在!
这是飞天境的潜规则!
魏长空自忖,自己并没有与哪位飞天宗师结下过生死大仇。
无论是无生宫天王洪无禁。
还是北平盟的盟主张楚、副盟主梁源长。
都还算不得生死大仇……应该吧?
黑衣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来:“死者为大,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四联帮堂主,李正!”
四联帮???
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帮派?
魏长空懵了好几息,才陡然记忆起来,四联帮……不就是北平盟的前前身?
张楚的人?
完犊子了……
第663章 李魔
魏长空心神如坠深渊,背心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沁。
北平盟的资料。
他手里有十岁孩童那么高的一摞。
此刻他回忆,的确是在那一摞资料里,看到过“李正”这个名字。
可仓促之间,他实在是想不起是在哪一份资料,见到的这个名字。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此人找上门来,表明身份。
来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原来是张盟主的手足。”
魏长空心头有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在转动,但面上,他却只是淡淡的笑道:“说起来,魏某与张盟主的确是有些误会,不过都已经解开了。”
“前番张盟主飞天宴,还来贴请魏某赴宴呢?”
“只可惜当时魏某要事在身,未能赴宴,只送去了名刀三口,黄金万两,贺张盟主立地飞天。”
李正没搭腔。
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得魏长空头皮发麻。
有心再多说两句缓和一下。
又唯恐露了怯。
只能也笑吟吟的直视着李正。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赌一把!
赌李正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赌李正不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不敢出手!
只要撑过这一关……
好吧!
即使撑过这一关,加上眼前这位已经有三名飞天宗师坐镇的北平盟,他也惹不起!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中年穷!
只要不死,终会翻身!
过了好一会儿。
李正忽然挑了挑薄薄的唇角,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就你这种货色,是怎么飞的天?”
他在草原待了五年。
没日没夜的五年。
大离,除了那几个重要的人。
其他的一切,都早已陌生的像是上辈子的经历了。
这次回来。
他很失望。
一个连城志。
一个魏长空。
都是空有飞天境的实力。
而无一点点飞天的气魄和血性。
还不如草原上的那些个北蛮孩童。
那些北蛮孩童人还没车轮子高呢,他杀过去的时候,人都敢挥舞弯刀冲向他……
就这种人。
根本不配做大哥的对手!
……
魏长空沉默了。
老话说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李正这句话。
既揭了他的短。
也打了他的脸。
还扎了他的心!
一句话就将他逼入了死角……
他是魏长空!
魏无仙的重孙!
大离朝的飞天!
天行盟的盟主!
可以侮辱他的实力。
但不能践踏他的尊严!
魏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冷声道:“我魏长空今日虎落平阳,无话可说,但你给我记住了,今日你若杀不了我魏长空,上穷碧落下黄泉,誓杀汝!”
李正缓缓解下背上的门板大刀,面带笑容的颔首道:“这才像样!”
话音未落,门板大刀已经带起一道凄厉的血光,疯狂射出。
他动手了!
他真的动手了!
魏长空心头绝望的嚎叫着,一巴掌拍向这一道血光。
巨大的掌力喷涌而出。
“嘭。”
地动山摇。
青红混杂的余劲仿佛狂潮般荡开,顷刻间便将整个天行盟总坛,夷为平地。
千百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被青红色的光浪绞成一蓬蓬血雾。
两道人影撕开幕布般的青红色光浪冲天而起。
“啊……”
冲天而起的魏长空见状,顿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这里不只是天行盟的总坛。
还是魏氏一族的族地。
魏氏一族除了一些远房旁支,尽皆居住在此……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西凉魏氏!
“狗贼,拿命来!”
他嚎叫声冲向李正,无量量建木真元仿佛不要钱一般往外喷涌。
天穹之上幻化出撑天巨木虚影,仿佛大象踩死蚂蚁那般轰向李正。
这一刻。
应天府内十余万老百姓抬起头来,就见幕布般的青光,遮蔽了半座城池的天空!
末日降临的心悸感,就像是有一只只无形的鬼手,死死的攥着他们的心脏。
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们的心脏捏爆!
飞天宗师的恐怖之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人!
即可屠城!
李正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轰向自己的成天巨木,喃喃自语道:“痛不欲生吗……还不够啊!”
他抬眼,一双眸子已经被血色覆盖。
他似慢实快的举起门板大刀。
血海滔天!
顷刻间便遮蔽了另外半座城池的天穹。
无数面容扭曲的魔头在血海之中沉浮、挣扎、哀嚎。
正常人哪怕只是望一眼这无边血海,都会头皮发麻。
而李正置身于这无边血海之中,磅礴的威势却仿佛骸骨王座上的魔主!
“生不如死!”
李正怪笑着,挥舞门板大刀斩下。
刹那间。
数以十万计的魔头得到了释放,狞笑着,怒吼着,裹挟着滔天血浪,仿佛大江决堤般疯狂的倾泻而出!
这一招,是李正的最强招!
是他飞天意借他一身幽冥真元的具现!
是他内心的映射。
是他半生经历的写照。
无间地狱,生不如死!
魔之极!
杀戮之极!
青光巨木与恐怖血海浩浩荡荡的在高空相接。
响彻云霄的轰鸣声中。
外表雄壮磅礴,内里却是樯橹入末的青光巨木溃不成军!
恐怖的血海一路攻城拔寨,高歌猛进!
直至完全淹没。
……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句话,用于飞天宗师身上,尤为合适!
飞天宗师的实力,取决于飞天意。
而飞天意,某种程度上就是飞天宗师的内心和经历!
这就好比人生观。
人生观、人生观。
前提是得看清了人生是个什么样子。
连人生是什么样子都还没看清楚,哪来的人生观?
即使有,也定然十分脆弱,不堪一击!
同为飞天宗师。
似魏长空、风四相这等飞天宗师。
含着金钥匙出生。
生来头顶上就有飞天宗师级的父辈庇佑。
生来家中就有能保他们晋升飞天的气运之物!
江湖的狂风骇浪,到他们的面前时已经变成拂面春风、盛夏小雨……
轻轻松松,挑挑选选的确定自己的飞天意。
然后一步就跨了上去,享受江湖供奉,世人膜拜!
而像张楚和李正这等飞天宗师,生来无依无靠,全凭一把力气、一把刀子,闯荡大世界。
他们闯过阴谋杀局。
他们趟过刀山火海。
他们爬出尸山血海。
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拼上了老命才成就飞天宗师!
同境之下。
魏长空与风四相之流。
凭什么与张楚和李正这等飞天争锋?
……
青光覆灭。
血光彻底笼罩应天府的天空!
两截裹着青袍的干枯尸体,无力的从高空坠落。
“我叫李魔!”
“从现在开始,天行盟更名无生宫,我为无生宫魔主!”
“从现在开始,西凉江湖,我说了算!”
“从现在开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664章 新的格局
刚刚结束了三天闭关的张楚,无言以对的看着面前的四份资料。
第一份,李正现身州府清平府,砍了新任州牧连城志三刀。
第二份,第二胜天现身天行盟总坛,打伤了天行盟盟主魏长空,于魏长空手中夺了一物。
第三份,第二胜天前脚离开天行盟总坛,李正后脚出现,强杀了重伤未愈的魏长空,屠了天行盟总坛上千口子。
第四份,李正改名李魔,入主天行盟,改天行盟为无生宫,统合天行盟旧部,立十八层地狱……
每一份资料,都是能在燕西北激起千层浪的大事件!
四份一次性摆到张楚的案前,令他都快要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闭关了三天,还三年……
站在案几前的骡子,这会儿脑子也还都是懵的,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四份资料,差不多就都是前后脚传到他手上的。
三天前。
大哥告诉他,李正还活着的消息,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联络正哥的办法。
这一回头的功夫。
正哥就在燕西北做了惊天大案!
又是灭门,有是殴打州牧,又是杀飞天,又是抢夺基业……
跟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儿一样!
尤其是那天行盟。
他们北平盟跟天行盟明争暗斗的对峙了三年,都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正哥这一回来,那天行盟就跟土鸡瓦狗一样,被他三下五除二的整成他的了。
无生宫。
无生宫……
“楚爷,您说正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不愿意回咱北平盟,也没必要投靠无生宫吧?”
骡子愤懑的说道:“我们没什么对不住他李正的吧?”
张楚表情古怪的抬眼看着骡子:“你为什么会觉得,李正投靠了无生宫?”
骡子愣了愣,本能的说道:“这不明摆着呢吗?他改天行盟为无生宫……”
话没说完,他也突然回过味儿来。
是啊!
这不对啊!
正哥要真是投靠了无生宫,不应该归天行盟入无生宫麾下吗?
怎么会是将天行盟更名无生宫?
他这不是关心则乱。
他只是不明白,李正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张楚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李正改天行盟为无生宫,是想替我们挡枪啊!”
骡子双眼一亮,激动的急声道:“您是说,正哥是想拿天行盟的底子消磨无生宫的实力,让我们北平盟当渔翁?”
刹那之间,他已经脑补出一部八百回的长篇小说!
张楚迟疑了几息,微微点头道:“他可能还有其他的想法,但这个,应该是他将天行盟更名为无生宫的主要原因。”
燕西北江湖三大霸主级势力。
北平盟据玄北,辐射燕北、西凉。
天行盟据西凉,辐射燕北。
无生宫据燕北,辐射西凉。
在北平盟出现在之前。
天行盟和无生宫这两大势力,一正一邪,一明一暗。
再加上双方地盘重合,一直是势同水火,一副我有没你,有你没有的架势。
两家儿的战场,遍布西凉州、燕北州每一个角落。
一月一场小战,半年一场大战,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至少明面儿上是这样。
至于暗地里,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只看梁源长这个前任无生宫四**王之首,堂而皇之的在西凉州开酒家,天行盟却视而不见这一点!
就能看出天行盟和无生宫绝对不是什么正邪对立,搏斗终生的死敌关系。
指不定,底下人都打出脑浆子了。
魏长空和洪无禁这两大飞天宗师,还在一起笑哈哈的饮酒狎妓呢!
这么做什么好处?
君不闻,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天行盟和无生宫的争斗,一日不止。
西凉江湖和燕北江湖上那些个没有飞天宗师庇佑的江湖儿郎,就必须得站队!
要么站天行盟,要么站无生宫!
敢不站,指不定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清清白白的门派世家,一转眼就勾结邪魔外道了。
正正经经的邪魔外道,一转眼就变成正道中人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天行盟和无生宫主导着西凉江湖和燕北江湖的大势,是正是邪,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天行盟和无生宫的争斗,一日不止。
西凉州和燕北州的所有商家,就必须得向他们之中的任意一家上贡,更甚至是两家同时上贡!
不上贡,下场就和那些不站队的江湖中人一个下场!
在北平盟出现后。
天行盟和无生宫之间的争斗,就明显没那么激烈了。
两家很有默契的,钳制死了天行盟向南和向东的两条路。
好几次风波,这两家打出的牌,都明显是联手针对天行盟的。
若不是当年张楚一束烟火炸了大雪山,展示出了玉石俱焚的血勇之气。
让天行盟和无生宫投鼠忌器,说不定这两家早就不顾脸面,联手攻入玄北州了!
而张楚也因为这两家太有默契,一直不敢有所动作,只能被动的防守……
不出意外,在天行盟拥有绝对压倒这两家的实力之前,北平盟都得老老实实的盘踞在玄北州。
别想东进。
别想南下。
现在李正鲸吞了天行盟,燕西北江湖三大霸主级实力的平衡,自然也就就此打破了!
李正的身份,在燕西北江湖应该还是一个谜。
洪无禁在不知道李正和天行盟的渊源的前提下。
他大概率会以不变应万变,一边按兵不动,一边派人联络张楚和李正,重新制订燕西北江湖的游戏规则。
李正将天行盟更名为无生宫,直接就断绝了洪无禁按兵不动的可能性……
当然。
以张楚对李正的了解,他肯定没想这么多。
他这次回来,屠了项氏满门,砍了连城志三刀,杀了魏长空。
他张楚在燕西北三州的敌人,就只剩下无生宫了……
“妙啊!”
骡子转动着眼珠子,越想越觉得正哥这一步棋,简直是神来之笔,忍不住拍手道:“他将天行盟改名无生宫,等于是直接砸了无生宫的招牌!”
“洪无禁但凡还要一丁点儿脸面,就必然会跟正哥死磕!”
“就算他洪无禁有唾面自干的功夫,他无生宫上下也不可能都是泥捏的,一点火气儿都没有!”
“这一架,洪无禁是打也得打!”
“不打也得打!”
“等他们打得差不多的时候!”
“咱们直接联合正哥,彻底收拾了无生宫!”
“往后这燕西北江湖,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正哥是什么人?
当年白虎堂那么多生死弟兄,在他手下都只是一把刀子!
只要能达成目的,死多少人他都不眨眼!
天行盟的老底子跟他非亲非故,落他手上,他还不往死里用?
天行盟与无生宫的实力相差无几!
两大无生宫死磕,洪无禁就算能赢,自身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届时!
他们北平盟制霸燕西北江湖的机会,就来了!
骡子激动得不能自己。
既为李正这一步妙棋。
也为李正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李正。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越是这样,人越希望那些贯穿一生的人和物,不要变。
例如夫妻。
例如手足。
张楚勉强的笑了笑,眉眼间没什么激动之意。
隐藏在案几下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李魔……
是不想连累我们?
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再叫李正这个名字?
白头佬,我没能抓住。
你得好好活着!
多难都要好好活着!
“骡子啊!”
张楚轻声呼唤道。
骡子连忙揖手:“哎,您说。”
张楚身躯靠到了椅背上,淡淡的说:“三个事,抓紧办。”
“第一件,派天风秘密去见李正,告诉他,太平关,永远有的他家,有难处,尽管言语。”
“第二件,加派人手,监视西凉江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即使反馈给我!”
“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掩盖李正的身份,不要让任何人追查到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知道锦天身份的人,一律下令封口,嘴不严实的,统统调回太平关!”
“我们得给李正留一条后路……”
骡子咀嚼着大哥说的这三件事,压低了声音:“楚爷,您这是担心正哥会犯众怒?”
张楚抿了抿唇角,轻声道:“他已经犯了众怒了!”
骡子沉吟了片刻,猛地一皱眉:“西凉飞天?”
张楚微微颔首,缓缓说道:“飞天宗师呢,是一个很奇特的群体!”
“两位飞天宗师如果只是争吵。”
“会有很多飞天宗师站出来打圆场、劝架。”
“可一旦两位飞天宗师生死相向。”
“那么其他飞天宗师,就只会冷眼旁观,不会有一句多话……”
骡子抢着说道:“正哥直接弄死了魏长空,西凉江湖的飞天宗师们就算是想劝架也来不及了吧?”
张楚:“我话还没说完!”
“当某位飞天宗师,杀了另一外飞天宗师之后!”
“其他飞天宗师,就会打起十二万分警惕看待这位飞天宗师。”
“一旦这位飞天宗师再有对其他飞天宗师动手的迹象……那么其他的飞天宗师,就会一拥而上,联手杀了他!”
骡子震惊的看着张楚:“那您,那正哥……”
张楚:“我这一关,已经过去了。”
“李正这一关,怕不好过……”
“他只有撑过了这一关后,才算是真正入主了天行盟!”
骡子明白大哥这番话的份量,眉宇间的激动之色顷刻间烟消云散,忧心忡忡的小声道:“您,撑得住吗?”
张楚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风轻云淡的道:“撑得住,要撑,撑不住,也要撑!”
只希望,西凉江湖的飞天,不要太多……
骡子揖手:“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调配人手!”
张楚扬了扬下巴:“去吧!”
骡子转身快步离去。
张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心一转,一枚黑幽幽的珠子出现在他掌中。
第665章 鸠占鹊巢
李正斜倚在太师椅上,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身前的案几。
以原天行盟两大长老白横、孟信陵为首的十余道人影,杵在堂下,深埋着头颅,瑟瑟发抖。
日映时分明媚的阳光,都照不亮这间幽暗、沉郁的大堂。
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洁净的地板上还有一道拖行出的血痕。
这条血痕,是属于燕长青的。
原天行盟二长老燕长青。
西凉碧落泉燕家家主燕长青。
他是个猛士。
自忖都绝后了,不怕死。
问了一句,燕西北已经有一个无生宫了,为什么还要更名无生宫。
然后他就真死了。
话音刚落。
就被堂上这位魔主,一掌打死了。
心肝儿都吐出来了……
“为什么我们要叫无生宫?”
堂上的李正突然笑出了声,只是笑容中冷意,令堂下的十余人都有一种赤身果体置身于大雪之中的不寒而栗感,“因为他们配不上这个名字啊!”
堂下的十余人闻言,低垂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没有人敢搭腔。
但此刻他们心头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洪无禁那帮人,是没有你配这个名字,他们哪有你心狠手辣,肆无忌惮啊!
李正横扫了一圈儿,淡淡的问道:“本尊记得,我无生宫不是应该有十五位气海吗?怎么才来了十三人?”
堂下众人依然不吭声。
白横见推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一揖到底:“禀主上,‘炼铁手’祝阳、‘鬼剑叟’莫清风大逆不道,已连夜潜逃玄北州。”
早知你这般疯狂,我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白横心说。
前天行盟的架构,与北平盟不太一样。
北平盟的“盟”,指的太平会、将北盟、武士楼和石家四家中型江湖势力结盟,其他不入流的门派世家,就算是肯拖家带口并入北平盟,也不够格!
而天行盟的“盟”,乃是西凉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的联盟,三大长老以及下边的各级执事,都有各自的人马和地盘,有上下级关系,却无自直接的统属关系。
相较之下。
北平盟近似于中央集权的王朝。
而天行盟更近似于分封制的王朝。
这也是为什么北平盟要做事,张楚一声令下,就能迅速集结起大量人力、物力。
而以前天行盟做事,总显得拖拖拉拉,外强中干。
不是魏长空不想集结天行盟的力量,跟北平盟干。
而是天行盟内部山头林立、盘根错节,哪怕他有着飞天境的实力,也很难强行统合天行盟的力量……不是不能,而是很难。
天行盟又不像北平盟那么年轻,魏长空如果要强行整合天行盟的力量,必须得有把天行盟推到了重新来过的勇气!
可洪无禁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时间吗?
张楚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时间吗?
至于无生宫……比天行盟更不堪。
无生宫毕竟是邪教,干的是造反的大买卖。
虽说他们在大离皇朝的眼中,可能也就是是一只绿头苍蝇,除了恶心人,坏不了什么大事。
但如果能有拍死这只绿头苍蝇的机会,大离肯定不会吝啬这一巴掌!
所以无生宫至今连一个光明正大的驻地都没有。
上到天王洪无禁,下到最底层的喽啰,都是四处为家,暗中行事。
只有到无生宫决定干一笔大买卖的时候,才会发信号召集人手……效率比之天行盟,还要不如!
事实上。
天行盟和无生宫这样的,才是正经的江湖组织。
似北平盟这等权力太过集中,成员数量又太过庞大的江湖组织,才是怪胎!
按照常理来说,不到狼烟四起、王朝更迭之时,是不应该出现北平盟这种江湖势力的!
因为似北平盟这种模式的江湖实力,发展到最后,通常都只有造反这一条路可以走……
没有那个当权者,会喜欢自己治下出现北平盟这种有着军阀潜质,还不受管控的势力存在。
而北平盟能成气候,有诸多外力因素的。
例如北蛮入侵。
例如玄北州地处九州边陲。
例如朝堂与镇北王的博弈。
例如玄北州府软弱无力。
例如张楚两度北上抗击北蛮。
例如天地界限再开等等……
当然,就北平盟现在的发展趋势,等到天地界限开关闭之后,大离若还在,必定会向北平盟下手!
不一定是直接开战。
也可能会是限制、削弱。
而对于李正而言。
天行盟是最适合鸠占鹊巢的江湖势力!
如果他占据的是北平盟这种势力,威望不够,在他入主的第一时间,庞大的底层结构就会立刻崩溃,能顺利接手的实力,十不存一!
如果他占据的是无生宫那一类势力……只怕连弄清楚手中实力分布,都得花费极大精力,更别谈顺利接手。
唯有天行盟这种。
下属的门派、世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地头蛇。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除了老老实实的接受他的收编,别无选择!
当然,独行侠除外。
……
“很好!”
李正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很敬佩宁死不屈的勇士!”
堂下众人闻言,心中似有所动。
但紧接着,就又听见堂上的李魔说道:“不过他们既然选择了死,我们总得满足他们才是……你说呢,白大长老?”
白横心头一抖,连忙揖手回道:“主上有命,属下本不该推脱,但我们与那北平盟向来不对付,月前北平盟大长老谢君行还暗中潜入咱们西凉州,害了属下的弟子,属下若是去玄北,万难全身而退。”
李正虚了虚双眼。
他如何不出,这老狗是在挑拨他与北平盟的关系?
他心头兀自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张盟主那里,自有本尊说项,只要你不动北平盟的人,本尊保你能全身而退!”
白横还待推脱,只觉两道利刃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头顶上,心头猛的一寒,只能领命:“属下领命!”
李正的目光一松,轻轻一拍座椅扶手,道:“那今日议事,就到此为止,修筑天魔宫之事,便交由孟长老主持,三月之内,我若见不到天魔宫,请孟长老提头来见!”
“即日起,十八重地狱立!”
“拔舌地狱,狱主白横!”
“剪刀地狱,狱主孟信陵!”
“其余十六重地狱狱主,暂且空悬!”
“有意者,可私下来向本尊自荐!”
第666章 天命
“盟主。”
把守梁宅的甲士齐齐向张楚揖手。
张楚缓步登上台阶,轻轻的“嗯”了一声,问道:“副盟主在家中吗?”
“回盟主,未见副盟主外出。”
甲士回道。
张楚微微颔首,跨过梁宅的门槛。
越过玄关。
张楚就见到梁源长又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喝着茶。
“哟,大师兄,又喝着呐?”
张楚笑吟吟的挥着手走上前去。
梁源长一见他来了,立马端起身边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
然后垮着张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楚:……
猴哥你真是够了……
大家好歹也是飞天宗师。
用得着这么小家子气吗?
咱北平盟家大业大的,我还能抢你两口茶喝?
这一口老槽卡在张楚喉咙,他愣是没办法吐。
人对不了解的事物,总是会脑补过度。
梁源长恶名在外,如今又晋升飞天,踏足燕西北江湖金字塔的最顶层。
外界的江湖儿女们揣测他,不是觉得他过着每天起床杀个人醒脑、饭前杀个人开胃、睡前杀个人安神的屠夫生活。
就是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琢磨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诡计……
但事实上。
梁源长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扫帚倒了都不扶的懒散中年老男人。
不但宅。
还很小心眼儿。
张楚自忖自己就算是很宅的了,第二胜天都说世界这么大,他却就窝在燕西北这一亩三分地,不肯出去看看。
但要和梁源长比起来,那可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梁源长是属于那种没什么要紧事,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上一两个月的宅中极品!
明明张府和梁宅就隔着一堵墙。
可张楚要不上他家来找他,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儿……
至于小心眼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经常一点小事,都已经过了七八日,张楚都忘了,他还能抓住机会狠狠的吐槽回来!
越和这货接触。
张楚越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真是太特么有道理。
这货简直就是小老头的翻版!
……
仆人送来椅子。
张楚坐下去后,才没好气儿的道:“怎么的?来关心一下你的伤势,还关心错了?”
梁源长“呵呵”:“你能有这么好心?”
张楚也不甘示弱的“呵呵”回去:“这世上除了我和师姐,还有第三个人在乎你的死活?”
梁源长:“谁稀罕?”
张楚:“就你不稀罕!”
师兄弟俩跟斗鸡一样,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对视了好一会儿,才齐齐作罢。
张楚瘫到椅子上,跟在自己家一样高喊道:“来人啊,把你们老爷最好的明前剑毫,给我来一壶来,多放茶,少掺水!”
梁源长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毫不犹豫接口道:“剑毫没有,涮锅水你喝不喝?”
张楚:“呵呵……”
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府里的仆人就捧着茶送上来了。
没一壶那么多。
但也真是茶叶多,水少。
仆人:我太难了……
……
张楚接过茶碗,也不嫌烫嘴端起来就猛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美滋滋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舒坦……
其实他喝茶,还没讲究到要固定茶山、茶树、茶人的地步。
市面上中等偏上的茶,他就能喝。
剑毫这种有价无市的稀罕茶叶给他喝,纯属浪费。
但谁叫梁源长一副扣扣索索的小家子气模样?
他越是抠搜。
张楚就越是要喝!
心疼死他!
梁源长瞅着张楚捧着茶碗牛饮的模样,的确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我的明前剑毫!
一年产量都不到百斤的剑毫!
狗贼!
吾与你势不两立!
张楚瞥了一眼梁源长直勾勾的目光,又端起茶碗猛地喝了一口。
像喝酒一样。
一口就把剩下的半碗茶给干了!
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碗,有心让仆人重新沏一盏过来,又担心梁源长暴走,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茶碗递给立在一旁的仆人:“续点水……”
“啪!”
梁源长还是暴走了,重重的将手里的茶壶排在了身边的案几上,暴躁的说道:“有话说、有屁放,没事儿赶紧滚蛋!”
张楚撇了撇嘴,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拇指一弹,抛向梁源长。
梁源长本能的接住,定神一看: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
接近着,他就感知到珠子内澎湃的雄浑水行元气……
他心头一惊:“这是……”
“玄武内丹。”
张楚抢先说道。
梁源长:……
他突然好像打死身旁这厮。
……
“你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弟兄!”
听完张楚讲述完这枚玄武内丹的来历,以及李正近期在燕西北江湖的所作所为,梁源长心中也有了与张楚一般无二的震撼之感。
我才休养了半个月,怎么感觉已经修养了十几年?
玄武内丹依然在他手里。
他都快攥出汗水来了……
他明白这枚玄武内丹意味着什么。
也明白张楚将这枚玄武内丹递到他手上是什么意思。
也正是因为他明白。
他才难以克制住心头的贪欲。
这就和做官的,谁都无法抵达再进一步的诱惑一样。
习武之人,也没几人能抵挡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诱惑。
纵使是天下第一。
也还追求更强!
但最终,梁源长还是艰难的将这枚玄武内丹交还到了张楚的手上,“它更合你用!”
张楚看了看掌心中的玄武内丹,轻声问道:“你别想多了,这枚玄武内丹,是李正送我的,在没征得他的同意之前,我不能把他转赠给你。”
“我的意思是,将这枚内丹里的癸水真元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这应该不难!”
吞噬神兽精元练功,当然是越多越好,能省去蕴养、培育的过程,直接壮大这门真元。
但如果只是想多练就一门真元,其实只需要一点点神兽精元做种子,就足够了。
梁源长点头道:“是不难,但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
张楚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怎么说?”
梁源长慢慢靠到椅背上,端起茶壶抿了一口,然后才慢慢的说道:“其实这阵子,我一直在想,四象神兽到底是什么……”
张楚“嗯?”了一声,“神兽就是神兽,还能是什么?”
梁源长“呵呵”一笑,都懒得吐槽他见识浅薄,自顾自的说道:“如果只是多练就一门真气,就能晋升飞天,那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四品高手卡在气海境,飞天无门,郁郁而终……”
张楚挑了挑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了。
梁源长会思考这个问题……是因为小老头吧?
“我有想过,是因为四象神兽的五行之气太精纯,以力破巧,强行跨过飞天境的鸿沟。”
张楚接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不对!”
梁源长摇头,“你我都练有乙木真元,你应该也有这种感觉。”
“乙木真元是很强,但要和焚焰真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未到那个份儿上……”
张楚点头,表示认同梁源长的说法。
如果神兽真元,当真强到能够绝对压制焚焰真元。
那么无论他如何扶持焚焰真元,焚焰真元也不可能站得起来!
这就好比鸡蛋和鹅卵石。
差距太大,就算是把鸡蛋玩儿出花活儿,也不可能砸得碎鹅卵石!
“还有你!”
梁源长话锋一转,看向张楚:“按照你先前所说,当初你距立地飞天,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但你却是在吞噬完白虎精血之后,直接就立地飞天!”
“这也很不合情理……”
张楚沉吟了片刻,再次点了点头。
当初虽说已经摸到了飞天境的门槛,但若无意外,至少还得再积累半载,才能尝试冲击飞天境!
别觉得半年很短!
要知道,他张楚可是有外挂的男人!
这么大一个北平盟,时时刻刻都在给他聚集万民意……
换做其他的绝顶四品。
少说也要积累四五年,才相当于张楚的半年!
“你的看法是什么?”
张楚问道。
梁源长答非所问:“我返回玄北州后,一直在关注东胜州的局势,日前收到消息,东胜州夺得龙元的那三位绝顶四品,至今仍无一人,成功立地飞天!”
张楚扬了扬眉梢:“你的意思是,神兽精元并不能绝对等同于飞天宗师?”
梁源长摇头:“我的意思是,一头神兽所能造就的飞天宗师,可能是有定数的!”
张楚:“何解?”
梁源长:“天地界限开,四象神兽出……但有意思的是,四象神兽却不是什么造福一方的祥瑞之兽,而都是凶兽!”
张楚再一次点了点头。
这事儿他也知道。
就那头白虎。
若不是它吃人,张楚也不会直接下杀手!
张楚从黑虎堂起家,还有过“血虎”的外号,当年的四联帮也有白虎堂。
和老虎很有缘分。
要不是白虎吃人,张楚肯定会先考虑生擒,运回太平关驯服。
弄头白虎做坐骑,多有范儿啊?
而且张楚记得。
梁源长也曾说过,两百年前,南善州曾有朱雀为祸,赤地千里,十余位飞天宗师联手除害,战死了好几位,才击杀了那头朱雀。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祥瑞之兽干的事儿吧?
瞅瞅人风家那头麒麟。
没事儿晒晒太阳、打打盹,多有老干部范儿。
“如果说天地之间,真有正邪的话,那么四象神兽,肯定不是什么正派的神兽。”
“能夺取四象神兽精元的人,自然也就是为民除害,有功于人间……”
梁源长说道。
张楚听到这儿,若有所思的轻声道:“气运?”
梁源长点头:“我将其称之为天命!”
张楚称赞道:“很贴切!”
梁源长:“既是功劳,自然是分润的人越少越好!”
“比如你,独享了白虎的天命,明明距飞天境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也直接立地飞天!”
“还有这头玄武,你方才也说,去岁你在草原上遇到你那个兄弟的时候,他的实力比你还要弱一筹,却能和我们前后脚立地飞天,还能拿出这枚独一无二的玄武内丹,想来,应当也是独享了玄武的天命!”
“而青龙,夺得龙元的人不少,但因为我率先立地飞天,占据了太多的天命,剩下的天命,已不足以令那三位绝顶四品也立地飞天!”
张楚扬了扬手里的玄武内丹:“你的意思是,分润玄武天命的人越少,对实力的增幅越大?”
梁源长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张楚咂了咂嘴,笑道:“你的确够闲……”
他晋升飞天后,事务太多了。
哪有精力来思考这些。
顿了顿,张楚又道:“不过反正大头都已经被李正给拿走了,剩下的这一点,我一个人拿,和我们哥俩份儿,也没多大区别!”
龙元的情分,他记在心里。
一直都想找机会还。
嗯,“还”字儿或许有些生份了。
但龙元那等宝物,梁源长都没吃独食。
张楚怎么能什么好事儿都只想着自己。
梁源长摇了摇头:“算了吧……听我说完,加上玄武的天命,你已经身具三大神兽的天命,后边可以再寻一寻朱雀的位置,若能集齐四大神兽之力,我觉得可能会有更大的收获。”
“我的实力,也就这样了,多一份玄武天命、多一门癸水真元,于我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天地界限将开,九州将乱,我们师兄弟必须得有人镇得出场面,才有望撑过这一劫。”
“你既已走到我前头,不如再进一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张楚沉思了半响,收起掌中的玄武内丹,再从怀中取出一本封面上没有字迹的书卷,轻轻放在中间的案几上:“玄武内丹,就算我吃独食了,这个就作为补偿吧!”
梁源长疑惑的拿起书卷翻看了一眼,认出书中字迹,都是出自张楚之手:“这是项家的绝学?”
张楚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笑呵呵的说道:“你也是北平盟的盟主,项家的家学,你本就有权限查看,怎能作为补偿……此乃武九御的修行手札!”
梁源长翻书的动作一僵,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张楚:“你说谁?”
“一品大宗师,武九御。”
第667章 风波迭起
四月初。
燕北无生宫不宣而战。
洪无禁亲自出马,四**王带队,率领三千好手,分散潜入西凉州,一路破家灭门,打掉了西凉无生宫大批下层门派世家。
彼时,李正统合天行盟旧部的行动还未结束,十八层地狱只确定了前八层狱主,力量尚且分散。
但李正半点都不怂,在燕北无生宫入侵西凉州的一瞬间,立刻率领八层狱主迎战。
双方会战于玄北州以南的通台郡。
杀得是人头滚滚、尸横遍野。
双方麾下成名成宿的气海境强者,都接连陨落……
李正两次出手,约战洪无禁,均落于下风,被洪无禁压着打!
无生宫乃是信奉无生老母的邪教。
洪无禁与顶层的四**王信不信另说。
但无生宫在燕北州和西凉州传教近百年,发展了大量信徒和外围教众,聚集的万民意,比之现今地盘最大的北平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无禁身为无生宫天王,踏足飞天境十余年,一身实力只怕足以比拟九阳上人!
而李正乃是九州少有的魔道飞天,且身兼玄武癸水真元,潜力无穷,但他踏足飞天境的时间毕竟太短,手下的无生宫也还未成气候,无法反哺他的修行,如何能与洪无禁匹敌?
一时间,西凉无生宫损兵折将,节节败退。
若无意外,刚刚声名鹊起的西凉无生宫,很快就会覆灭于燕北无生宫之手。
燕西北将再次只有一个无生宫……
张楚收到消息的时候,无生宫的人马已杀进西凉州。
他权衡利弊之后,下令集结八千红花部精锐,亲自出马率领红花部奔赴封狼郡,作出进军燕北州的姿态。
然而“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身在通台郡的洪无禁,接到北平盟进军燕北州的消息,大惊失色。
一边停止西进的脚步,全线停战。
一边派来信使求见张楚,邀请北平盟一起攻打西凉无生宫,瓜分西凉江湖!
除此之外。
他还特地派人前往太平关,求见梁源长,以昔日情分为由,请梁源长代为说项。
相比西凉无生宫这个连旗都还没立稳的弟中弟。
洪无禁显然更忌惮北平盟这头猛虎!
虽说原先的燕西北三大势力之中,北平盟的资历是最浅的。
但由于三家体制的区别。
北平盟的体量,一直都是三家之中最为庞大的!
再加上北平盟前有潜渊军硬刚北蛮大军的彪悍战绩,后有张楚飞天宴斩项尊的骇人实力,且如今还是一门双飞天的顶级配置……
洪无禁只要脑子没坏,就绝对不会和北平盟正面刚!
他也是料定了北平盟不会横插一手,才大着胆子,向西凉无生宫开战的。
燕西北三大势力,鼎足而立,局面稳定得近乎一潭死水,谁都不敢妄动!
他燕北无生宫,攻打西凉无生宫,是打破了这种僵局。
但明摆着,坐山观虎斗对北平盟更有利!
反正他自忖他若是张楚,绝对会等到燕北无生宫和西凉无生宫彻底分出胜负之后,再出兵摘果子……
他都已经做好先灭掉西凉无生宫那个冒牌货,再回身迎战天行盟的打算!
北平盟是势大。
但以他的实力,怎么也能跟张楚拼一个五五开!
到时候哪怕再吐出半个西凉江湖。
他无生宫也还有的赚……
而北平盟现在陈兵燕北州边境。
将他们逼回燕北州。
只会便宜西凉无生宫那个弟中弟啊!
洪无禁是百思不得其解。
……
张楚见到洪无禁派来的信使,自是满口答应。
信誓旦旦的承诺,要和燕北无生宫联手,先收拾掉西凉无生宫那个弟中弟,然后大家再坐下来喝喝茶、狎狎妓,瓜分西凉江湖这块肥肉。
但送走了洪无禁的信使后。
张楚非但没有撤兵,还加紧调配物资,囤积了大量的粮草。
洪无禁:???
小老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回别说是洪无禁不信他,连带着燕北州州牧都不信张楚了。
火烧火燎的派来州府别驾,苦口婆心的劝张楚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的伤和气。
北疆一战后。
北平盟不再只是是燕西北江湖中的一座大山。
还是压在燕西北三州州牧心口上的一座大山!
张楚要是真发疯来,
他们掰着指头,数来数去……
擒蛮军?
不敢动!
天倾军?
残了。
镇北军?
更残。
好像只有镇北王一人,制得住张楚。
可镇北王和朝廷差不多都已经彻底翻脸了,镇北王会出面帮朝廷压制张楚?
帮助张楚压制朝廷的兵马还差不多!
张楚不肯撤军。
燕北州府只能扭头向西凉无生宫施加压力。
洪无禁无奈,只能放弃已经到手的西凉三个郡,撤回燕北州。
西凉无生宫就此撑过了最大的危机。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燕北无生宫这一次兴师动众,都没能打下西凉无生宫。
等到李正整合完西凉江湖的力量,就更别想染指西凉州了。
而这一次,燕西北江湖三大霸主级势力磨刀霍霍的架势,也给燕西北江湖中那些游离三大势力的门派世家,散兵游勇敲响了警钟。
也不知是谁,将天地界限大开之事,传入了江湖之中,并以张楚斩项尊,李魔杀魏长空为佐证。
总之平静的燕西北江湖,一下子就沸腾得像是煮开的油锅里撒了一把盐一样。
一时之间,有条件搬家的,拖家带口迁往中元州……任你如何乱,总不能乱到天子脚下吧?
但有魄力以及有财富搬家的,毕竟是极少数。
其余不能搬家的,以及不愿背井离乡的,只能在三大霸主级势力之中挑选一家,举家去投。
大鱼吃小鱼。
树大好乘凉。
大势力对小势力的虹吸效应,在动荡之际,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三大霸主级势力之中,投往北平盟的人最多!
毕竟北平盟是三大霸主级势力之中唯一的正道势力。
张楚为人,在燕西北也还算是有口皆碑。
投往北平盟,算是比较有保障的。
至五月底。
北平盟已经多出了八位气海级供奉。
至于九品、八品、七品的力士境好手,就多到必须得走一走路子,才能勉强在北平盟寻得一处容身之处的地步了!
北平盟之外。
就属李正的无生宫,收获最大!
说起来,西凉无生宫本不及燕北无生宫势大。
怎奈燕北无生宫是个干造反买卖的邪教,连个正大光明的驻地都没有,有多少人愿意投过去做阴沟里的老鼠啊?
再加上李正这位够凶够狠够肆无忌惮的魔道飞天的个人魅力,燕北无生宫那点不阴不阳的邪教教义,就有点不够看。
当然,投往西凉无生宫的,基本上都是些江洋大盗、通缉犯、杀人狂魔、采花大盗之内的邪魔外道……不只是燕西北江湖的邪魔外道,还有一些从中元州、南山州两地慕名前来投奔的江湖垃圾。
就这种人渣滓,就算想投奔北平盟,北平盟都不要!
李正自是来者不拒。
他才不怕底下人狠毒!
他只怕底下人不够狠毒!
至六月初。
西凉无生宫十八层地狱成型。
十八位狱主,最弱的都是五品!
实力几乎反超燕北无生宫。
一时之间,西凉江湖群魔乱舞、血案频出,彻底沦为魔域……
第668章 将夜
四百三十七口雪亮的长刀布成**大阵、
**着上身张楚,静坐于**大阵阵眼之上,脸色惨白如纸,周身大汗淋漓。
磅礴的三相真元,化作滚滚青铜洪流,在**大阵之中汹涌的循环,不断发出清越的刀鸣声。
不时有巨大的白金色刀气,自青铜洪流之中射出,落于地面上,便是一道又长又深的豁口!
不知过了多久。
阵中的张楚陡然睁开双眼,眸子血光的大盛,周身大筋迸发,狰狞的血纹爬满肌肤!
他猛地握住拳头。
骨鸣声阵阵。
汹涌如潮杀意,一波接一波的撞击着他的心神大关!
他坚守一线本心。
却抵挡不了杀意侵蚀!
炼刀如入。
人能如刀!
意不能如刀!
张楚坚持许久,终是克制不住心杀意,仰头咆哮道:“杀杀杀杀杀杀杀……”
声如狮虎!
势若疯狂!
把守在远处的众多甲士,闻声胆寒,忍不住拔腿后退!
好在最后时刻,张楚陡然惊醒过来,一拳轰在身下大地,怒斥道:“杀你妈啊!”
狂猛的三相真元,以他的拳头为中心,呈涟漪状散开,所过之处,一口口长刀断裂成两截。
一丝丝刀心所化的白金色光芒。
一缕缕杀意说话的血红色光芒。
自一口口断裂的长刀之中升起,海纳百川一般的向着居于**阵中心的张楚汇聚而起。
刹那之间。
犹如万刃及体,将他一片片凌迟。
又似无数把冰刀,在他的脑浆子里乱捅!
痛入骨髓!
痛及灵魂!
“啊……”
张楚终于忍不住剧痛,仰头哀嚎出声。
“嘭。”
“嘭。”
他一拳一拳的轰在身下大地。
山谷震颤。
雄浑的擂鼓之声,不停的回荡!
许久之后,痛楚缓缓褪去。
张楚无力的瘫软在地,拼命的呼吸。
汗液,顺着他的发梢,打湿了地面……
“楚爷!”
大刘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您怎么样?”
张楚张了张嘴,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那厢的大刘,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大哥回话,按不住心头焦急,冒死缓缓的摸过来。
“楚爷,您怎么样!”
见到瘫软在地的张楚,大刘大惊失色,慌忙冲上来扶起他,焦急的问道。
张楚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药……”
大刘如梦初醒,慌忙抓起腰间的水囊,拔出塞子,凑到张楚嘴边。
张楚闭上眼,大口大口的吞咽。
待熟悉的热流,自丹田之中涌入四肢百骸之后,他才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在十八层地狱兜了一圈儿。
终于活过来了……
张楚让大刘扶着他盘膝做好,慢慢恢复消耗的真元。
大刘目光忧虑的望着他,小声问道:“楚爷,练成了吗?”
张楚微微颔首。
大刘犹豫了一会儿,再度压低了声音道:“这门武功如此折磨人,要不然,您就练到这儿吧,反正咱北平盟也不缺厉害的武功……”
张楚笑了笑,轻声道:“这门武功我已经练成第六层,后边的三层,没这么痛苦了!”
他手里确有不少比《万剑真罡》更强的武功。
天刀门的绝学。
项氏的绝学。
但张楚之所以极力修行这门武功,已经和这门武功本身的威力无关!
而是因为这门武功,最契合他的武道!
他主修的是刀道。
炼入体内的刀心、杀意,都能加诸于他的刀道之上,增强他刀气的威力。
而他三相真元之中得自于白虎的庚金真元,又能极大的增幅护体刀罡的威力。
最重要的是,他目前的最强招“天下太平”,与压箱底的杀招虎魄,都取决于刀罡的威力!
可以说。
万剑真罡没上一层,都能直接推动他的实力,再上一层楼!
当初飞天宴上。
他以三相真元配合三层的护体刀罡催动最强招天下太平,连项尊的山岳飞天意都没能破开。
但如果换作现在。
张楚有把握,不动用虎魄,单凭天下太平这一招,击败项尊!
其实以他现如今的境界,完全能封闭六识,避开练功的痛楚。
包括杀意侵蚀意识的风险,也能以武九御传他的《傲雪斗数》来抵抗。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只是不肯低头!
当年天剑老人,都能练到第六层。
他张楚凭什么不能?
这不是自虐。
而是不服输!
就好比老烟枪戒烟。
肯定很难的。
但如果能做到,不只是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是最自信心和意志力的一次磨砺!
不是有句玩笑话是这么说的吗:不要和能戒烟的人交朋友,因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飞天意决定飞天宗师的实力。
换言之。
飞天宗师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他自己……
……
“倒是你,怎么又来了?”
张楚突然反应过来,面露不悦看着大刘说道:“都给你说了,以后不用跟着我了,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一辈子给我做刀架子吧?”
四月中旬,大刘晋升气海。
张楚不想耽搁他的前程,命他出任红花部部长。
这货接令是接令了。
但还跟以前一样,见天跟他身后。
骂都骂不走。
一个不留神,这货就又混进了他侍卫队里。
神出鬼没的。
大刘小声哔哔:“可您的侍卫队,本来就是由红花部负责啊……”
他是真不愿意去做什么红花部部长。
而且他总疑心侍卫队这些憨憨没眼力劲儿,斥候不好大哥。
“嗯?”
张楚一挑眉毛。
大刘立马站起来,揖手道:“属下这就返回红花部。”
张楚目送大刘离去,心头愁得不行。
他敢打赌,不到天黑,这货就又得回来。
他是真拿这货没办法。
撵又撵不走。
打又下不去手。
这一个个的。
都是什么毛病。
给好位子都不坐!
想到这儿。
张楚又想起了孙四儿那个犊子。
那个犊子前阵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李魔就是李正的消息,二话不说的就撂了西凉堂堂主的挑子,眼巴巴的跑到天魔宫找李正,被李正一顿胖揍后扔了出来,但至今还初心不改的守在天魔宫外,连太平关的家都不要了……
要是那天李正和北平盟的关系曝光了。
肯定就是这个犊子闹的!
张楚觉得脑仁疼,索性起身来,往山谷入口处行去。
红云迎上来,将一袭鲜红的披风披到张楚身上。
张楚裹住披风,偏过头问道:“有骡子的消息吗?”
红云低声回道:“没有。”
一个月前,骡子收到消息,南山州出现朱雀的踪迹。
张楚对此不抱太大希望,骡子却不肯放弃,从供奉院挑了五位气海供奉,就率领三支密探团队奔赴南山州去了。
南山州居于九州西南方,西凉州与一条路可通往南山州。
张楚思忖了几息,轻声道:“持我的手令,派一支人马去接应一下他们,告诉他,没收获就赶紧回来,没影儿的事,没必要花费太多精力!”
他有些后悔,不该放骡子南下。
南山州离玄北州太远了,要是有点什么意外,他根本就来不及支援。
而且眼下九州风云将起,飞天宗师们的神经都崩得很紧。
以张楚现今的身份,也不便贸然进入其他飞天宗师的地盘,太敏感。
行至山谷口,张楚又想起一事来,问道:“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红云回道:“刚有一点眉目……应该是中元州那边来的人,行事很严密,我们好几次抓到他们的尾巴,都被他们发觉了。”
张楚虚了虚双眼,轻声道:“玄北州有吗?”
红云点头:“有,在太白府查到过他们的踪迹。”
“太白府?”
张楚拧起了眉毛,罕见的加重了语气:“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别人都把爪子伸到我们眼皮子低下了,你们还找不到人!”
红云低下头。
她是怀疑玄北州内有人接应那一伙人。
但她不敢辩解。
张楚抿了抿唇角,轻声道:“玄北州这伙人就不查了,找到人就地格杀!”
红云应声道:“喏!”
张楚举目望向西方低垂的落日,心道:天要黑了,什么魑魅魍魉都出现了……
四月底。
天地界限大开的消息在燕西北江湖传开。
北平盟是这个消息的获益者。
但这个消息,出现有些诡异。
燕西北知道这事儿的人,基本上都是飞天宗师。
大乱将起,没有哪个飞天宗师会嫌还不够乱,吃饱了撑的火上浇油。
而且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
江湖上真真假假的消息、传闻太多了。
似这种太过玄乎的消息。
若无推手,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而这个消息,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燕西北江湖……
很不合常理!
张楚觉得事有蹊跷,就命风云楼追查这个消息的来源。
但不追查不知道。
一追查,才发现竟然找不到这个消息的出处。
以风云楼在燕西北三州的情报能力,竟然还有他们追查不到的消息出处?
这自然更引起了张楚的兴趣……
或者说,警惕!
第669章 世界这么大
八天后。
张楚在太平关首席建筑师老牛头的陪同下,巡视即将落成的新北平盟总坛。
准确的说。
应该是老牛头在张楚的搀扶下,给他介绍即将竣工的北平盟总坛……人老了,总是有些特权的!
新落成的北平盟总坛,大门正对狗头山的中轴线。
大门之后的建筑群,以八卦套四相,四相套太极的格局修建。
太极在正中央,坐北朝南,一东一西,一黑一白。
白者名叫旭日殿,是张楚的办公室。
黑者名叫贪狼殿,是梁源长的办公室。
两殿的规格和配置,均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太极两殿外围,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宫,由北平盟青叶、红花、厚土、三川四部入主。
四相四宫的外围,是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阁,对应北平盟麾下供奉院,东西两大长老,三大堂口以血虎营关防军八大职能部门。
拢共一百零八间房屋,可容纳上千余办公所需。
相比原先那个在太平会总舵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北平盟总坛。
即将落成的北平盟总舵,才算真正符合一个雄霸一州江湖的顶级势力气象。
纵是哪天北平盟吞并西凉江湖和燕北江湖了,新落成的北平盟总坛也足以统辖燕西北江湖所用。
这倒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张楚对即将落成的北平盟总坛,很满意……不满意也没辙了,总坛都快修到山顶上了,要还想更雄伟、更气派一点,北平盟就只有搬家这一个办法了。
巡视了一圈儿后,张楚刚从大门出来,就见到红云步履匆匆的赶来。
“楚爷,南山州出事了
红云行至张楚身旁,不顾在场还有诸多外人,压低了声音急声道。
张楚皱了皱眉头,招手唤来一名随行的甲士,将老牛头交到甲士手中,和颜悦色的说道:“近期关内没什么大活计了,您老好好修养,保重身子骨,等什么时候咱们要再大兴土木了,我再请您老出山!”
老牛头拄着拐杖,咧着嘴一张缺了牙的嘴,说道:“怎么就没大活计了?您那宅子,俺都合计好久了,正好南城那边刚清出来一块好地,俺请风水先生看过,说是旺子孙的福地,正好给您建个大点的园子,您现在那宅子,太憋屈了!”
张楚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行行行,等我想好,一定请您给我修个大院子……”
老牛头心满意足的走了,脚下带风,连手里的拐杖都得轻飘飘的。
张楚目送老牛头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红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给张楚,“这是半个时辰前送到楼中的……卑下已经责令下属查找有关于金蝉教的相关资料,但情况不容乐观。”
风云楼前几年就已经开始往燕西北之外派遣密探,建立九州江湖资料库。
但截至目前,收效甚微。
大离的乡土观念,太强了。
玄北州出去的人,一张口,就是一口大碴子味儿的北方方言,根本就融入不了其他地域本地人的圈子。
……
信件打开过,显然红云已经看过信中的内容。
张楚抽出信函,面无表情的快速扫过,然后就将信件拍到了红云手中,淡淡的说道:“不幸中之大幸!”
信是随骡子奔赴南山州的密探所写。
朱雀的踪迹,他们追查到了。
但他们,也被南山州的地头蛇金蝉教追查到了。
骡子察觉到风向不对,想要撤离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和随行的一支密探团队,都落入了金蝉教的手里。
现在金蝉教张榜,让北平盟拿十万两黄金去赎人。
是点名道姓的要北平盟拿钱赎人!
显然落入金蝉教的那些风云楼密探里,有人经不住拷打,招供了。
不过张楚并不怪他们供出北平盟。
相反,他还想谢谢招供的人。
他要不招供。
骡子肯定是没了……
“传我命令!”
张楚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长老谢君行、二长老石一昊,即刻率供奉院、红花部所有人员,赶赴西凉州与南山州的交界处,等待我的命令!”
几名随行的甲士出列,揖手后转身快步离去。
张楚扭头望向红云,轻声道:“你先行一步,秘密前往天魔宫,问李正借道。”
红云本能的揖手道:“喏!”
顿了顿,她抬起头来问道:“那卑下安排几个得力人手,跟随您左右。”
张楚微微摇头,“不必了,我直接御空过去,先设法保住骡子的命再说。”
“那十万两黄金……”
红云小声问道。
张楚沉思片刻,歪头问道:“叫张猛来见我!”
天行盟这个家,是他在当没错。
但他对钱不感兴趣,身上都好些年没携带过银两了……
所以北平盟有多少家底儿,还他真不知道。
不一会儿。
张猛就小跑着出现在了张楚的视界中。
“楚爷,您叫我。”
张楚没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银库里,还有多少存银?”
张猛转动着眼珠子合计了一会儿,答道:“合白银八十多万两,详细数字,需一点时间对一下账目才能知道。”
张楚拧起眉头:“怎么这么少?”
他是不怎么管北平盟的生意。
但大概的进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北平盟麾下产业遍布燕西北三州,每个月的纯进项,少说也在白银三十万两左右……必须得提一嘴的是,北平盟薪水太高了。
同境界的武者,北平盟的武者的月例是朝廷官员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所以北平盟虽然挣得很多,但开销也不一般的大,每个月发下去的银钱,和纯进项,几乎是五五开。
张猛听到张楚的问题,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向他翻白眼的冲动。
“楚爷,去岁北疆大战,咱们的家底儿就已经耗得七七八八了!”
“前番您的飞天宴,还有重建总坛,都花了不少的银钱……”
言下之意:合着您几十万两几十万两的霍霍的那些钱,就不是钱了对吧?
张楚听言,脸色纹丝不动,半分脸红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直都会花钱才会挣钱歪理的坚实簇拥。
对自己败家子儿的属性,他心里也很有逼数儿。
他只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句:看来这个钱,不能给了!
十万两黄金。
就是一百万两白银。
虽说这一百万两白银,北平盟上下凑一凑,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拿出这一百万两白银,北平盟可进真被掏空了!
这么做风险太大。
一旦出问题,影响得可是好几万口子人……
也罢!
这个钱张楚本身就不太想出!
不为别的。
让他拿钱,他就拿钱。
当他张楚是什么?
凯子么?
而且江湖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用银钱解决了?
“你这个青叶部部长,还得多动动脑筋,想办法再开几条财源啊!”
“否则万一有个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需要花大钱,咱们拿不出来,可不就白瞎了?”
张楚顺势敲打了张猛几句。
张猛不敢有二话,只能揖手听命:“是,属下回去就召集手下大执事,商议开财源的事!”
张楚微微颔首:“那你就去忙吧?”
张猛抬起头来,一脸懵逼。
这就完事儿了?
……
红云目送张猛离去的背影,小声道:“楚爷,要不然,咱找正哥搭把手吧!”
她见张楚没有命张猛提银两出来,就知道张楚不准备善了了。
张楚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看看再说吧,他这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能不影响他,尽量不要影响道他。”
红云点头称是。
张楚:“你快去准备吧,我稍后向梁副盟主打个招呼之后,就直接前往南山州了!”
红云:“那您万事小心。”
张楚点头,目光慢慢移向西南方,心道世界这么大,是时候去看看了……
第670章 客大欺主
当天,张楚就安排好一切,动身前往南山州。
南山州,地处九州西南部。
和西凉州中间还隔着大半地域都是沙漠地带的冀西州。
不过南山州有一角向北延伸,正好和西凉州接壤。
是以从玄北州去南山州,并不需穿过冀西州,可以直接从西凉州过去。
张楚并不知道去南山州的路。
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个宅男。
不过御空而行,也并不需知道路。
只要认真了方向,笔直的往西南方向飞就行了……
反正张楚就是这样想的。
……
张楚从太平关南下。
一个时辰后,进入西凉州。
习以为常的平原,变成了荒芜的黄土山脉。
至第二天天明的时候。
张楚在大地上望见了一座府城,想不定落地,想着吃点东西再走。
结果找了一家酒楼坐下后,一问才知道,自己竟然到中元州了。
再往东南方走个七八百里,都快京城了!
张楚:……
要是没有急事,张楚还真想去京城开开眼界。
顺道去找第二胜天喝两杯。
但现在肯定不行。
于是乎,张楚补充了一些干粮和饮水后,再度出发,调整方向西南方向飞去。
这次他不敢乱飞了,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飞。
每见到一座城池,就落地询问当地人,调整方向。
这个时候,他尤其怀念一种名叫“导航”的玩意儿……
他赶到南山州的人马最后传回消息所在的南山州南襄府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连城门都已经关闭了。
从九州北部,赶到西南!
张楚一共花费了两天两夜。
抛开途中走错路、落地问路,以及第二晚天太黑无法赶路歇息了一晚耗去的时间。
他也飞了超过二十个时辰!
以他比音速慢了三分之一的速度,粗略来估算。
大离九州的疆域。
比他前世所在华夏要大得多!
只怕和华夏历史上疆域最大的朝代疆域相当!
这是张楚对第一次自己所在的王朝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南襄府的方言很难懂。
他们的语言体系中,夹杂了很多的脏话和于江湖切口的话语。
这个世界,又不存在一种名之为“普通话”的广泛语言体系。
张楚试探着问了问路,然后就果断放弃了和当地人交流的打算。
……
“嗖……嘭嘭嘭!”
灿烂的烟花,突兀的打破了南襄府的宵禁。
张楚立在一座高楼的房顶之上,目送着一束红蓝相间的特殊响箭,夹杂在众多烟花中升空、爆炸。
然后赶在四面八方的执宵兵丁赶来之前,纵身跳下的高楼,返回下榻的客栈,沏上一壶茶,静心等待。
入住前,他已经在四周留好暗记,只要风云楼的人还在这座城池内,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半个时辰之后。
三长两短轻的敲门声,轻轻响起。
张楚巍然不动,曲指叩击桌面,回以两场一短的接头暗号。
门开了。
一道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之下的人影,悄然入内,见了坐在四方桌前的张楚,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显然是没想到,张楚会来得这么快!
他单膝点地,俯首恭声道:“卑下拜见楼主!”
张楚偏过头,试探着问道:“天风?”
黑衣人:“属下在此。”
张楚心头一松。
天风还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过来坐。”
张楚提起茶壶,已经彻底冷却的茶水,从壶嘴里流出来的时候,已经冒出丝丝热气儿。
天风:“谢主上。”
天风起身,毕恭毕敬的坐到张楚对面。
张楚将一盏茶汤推到天风面前,淡淡的问道:“局势如何?”
天风双手捧住茶碗,语速极快的回道:“禀主上,金蝉教昨日清晨将守门人与三位供奉,挂在了流云府的城墙上,并张榜告示,三日之后,斩首示众!”
“啪。”
张楚掌中茶破碎,滚烫的茶汤溅了天风一脸。
天风垂下头,不敢言语。
张楚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提起茶壶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头也不抬的冷声道:“为何不设法营救?”
天风连忙回道:“回主上,金蝉教抓捕的,除了我们风云楼的人,还有其他几州的人,三日前,有人闯过金蝉教劫人,现今流云府已经戒严,我等根本就无法靠近守门人,无法营救!”
张楚沉默了一会儿,算是暂时认同了天风的说法。
“守门人落入金蝉教多久了?”
天风:“回主上,已有十日!”
张楚心道了一声难怪。
这么久没人上门赎人,只怕那个金蝉教已经认定,什么北平盟,是招供之人编造出来骗他们的吧!
九州这么大。
哪怕这个金蝉教是南山江湖的老牌势力,触角也不可能触及燕北州。
再加上他们北平盟崛起尚短,纵然南方这些老牌江湖势力,有定期收集北方江湖势力资料的习惯,只怕也还没更新北平盟的资料。
张楚沉思了许久,又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金蝉教为什么要抓捕你们,是你们在追查朱雀的过程中,和金蝉教发生了什么冲突吗?”
天风连连摇头:“主上有所不知,朱雀乃是越人圣兽,越人世代朝拜、供奉越人图腾。”
“现如今,越人分为两支。”
“现今仍旧生活在不归林内茹毛饮血的越人,这里的人称其为生越。”
“还有一部分,投靠了大离朝堂,获得了在南善州和南山州境内居住的权力,经过好几代的教化,这一部分越人的衣饰和行为习惯,已经和咱们大离人一无二致,这里的人称起为熟越。”
“但这都只是表面的,暗地里,生越和熟越,其实根本就没分家!”
“金蝉教,就是熟越人的教派。”
“我们初来乍到,既不知朱雀是越人圣兽,也不知道生越、熟越的之分。”
“刚刚追查到朱雀的踪迹,金蝉教就动手了……”
张楚的眉头渐渐皱成了一团。
异族人?
在大离的地盘内还如此嚣张?
果真是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
张楚:“这金蝉教在南山州如此嚣张,南山江湖的大离人,就任他们欺辱吗?”
天风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上,南山州和南善州虽然还是大离的疆域,但在这里,越人才是主人……”
“只要他们不造反,这里的官府都顺着他们。”
“大离人杀人斩首!”
“越人杀人,只是杖八十,连拘役都不处……”
“而且越人更加团结,一个越人和大离人发生冲突,很快就会有一大群越人冲过来帮忙!”
“年初还发生过县衙拿了一个杀人的越人,上千越人包围县衙,杀官抢人的恶**件!”
张楚掌中的茶碗再一次炸裂。
好一个越人!
好一个大离朝!
第671章 没完了
事不宜迟。
张楚没兴趣跟金蝉教玩儿什么刀下留人的游戏,当夜就拎着天风,御空赶往流云府。
嗯,拎着天风上路,是要他指路。
路途上,张楚一边赶路。
一边询问天风金蝉教的实力。
天风知道得也不多。
只知道金蝉教是玩毒起家,教主金蝉子乃是南山州赫赫有名的飞天境强者。
在金蝉子之下,还有副教主“碧空老怪”阮元庆,金蜈、青蛇、黑蝎、朱蛤、赤蛛五大护法,个个都是杀人盈野的四品强者!
张楚心头有数了。
金蝉教的实力应该在李正的天魔宫之上,洪无禁的无生宫之下。
不足为惧!
但真正棘手的,是越人抱团的习性。
南山州内还有没有其他的越人飞天境强者,天风还未查清,张楚自然也就不知道。
但不归林里,至少还有七八位越人飞天境强者……
张楚记得,梁源长自东胜州返回玄北州后,就曾说过,先前不归林内有一名修行邪法的越人大巫师,为求突破,闯入南善州屠了一座府城,后大离朝廷出动了五位飞天宗师,闯入不归林追杀那名越人大巫师,一场大战,最终虽然成功的击杀了那名屠城的越人大巫师,但自身也折了一人在不归林内。
综合算起来,南善州、南山州两地的熟越飞天境强者,再加上不归林内的生越飞天境强者,越人一族应该有接近十数位飞天境强者!
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大离朝廷,都不愿与之彻底撕破脸皮的力量。
很久很久以前。
张楚在见识过飞天宗师的力量后,心里也有过这样的疑问:大离既有飞天宗师这等强横的力量,为何还会坐视四邻,肆虐边关?
等到张楚自己立地飞天后,这个疑问,终于有了答案……大离王朝其实也不容易。
以玄北江湖为例。
在张楚立地飞天之前,玄北江湖有四位飞天宗师。
年长者九阳上人,已过百岁……
在天地界限未开之前,飞天宗师鲜少有死于非命的。
也就是说,玄北江湖百年来,也就养育出了这么四位飞天宗师。
燕北江湖和西凉江湖背后的飞天宗师数量,张楚暂且还未摸透。
但玄北江湖能与燕北江湖、西凉江湖三足鼎立这么多年,想来三州飞天宗师的数量应该出入不大。
如此算下来,九州江湖所有飞天宗师撩一块儿,也不到四十人……只少不多!
毕竟还有南善州和南山州这种异族人占据大势的地域存在。
而大离朝廷能稳压大离江湖一头,却又无法占据太明显的优势,想来飞天宗师的数量就算比大离江湖多,肯定也多不到哪儿去。
满打满算,大离九州疆域内的所有飞天宗师撂块儿,也不到一百位!
再看看大离的四邻。
北有北蛮。
西有西沙。
南有南越。
东胜州的情况张楚暂时还不太清楚,但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东胜州以东的大海,就是世界边缘……
四家凑一凑,怎么着也能凑出六七十位飞天宗师来吧?
什么?
你说大离有武九御、镇北王这等一品大宗师?一个顶别家好几个?
谁能保证,其他几家就没一两个镇国运的不世强者?
是以。
纵然大离的实力,打四邻中的一家任何一家都是轻松加愉快,却依然如同笼中困兽,轻易不敢动弹!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
大离若是动手,其他几家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作壁上观,等到大离灭完其他几家再掉过头来内灭自己……
更别提,江湖中人,大都桀骜不驯、野心勃勃。
一旦大离倾力和周边的王朝开战,恐怕还没分出胜负,后院就已经起火了!
反倒是那些本应该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异族弟弟,却仗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屡次肆虐大离边关……
道理。
张楚都懂!
但这并不是这些越人弟弟可以欺辱到他头上的理由!
他只是个江湖草莽,犯不着去操大离皇帝的心。
南二州的局势如何……关他屁事!
就算不归林的越人飞天组团杀进大离,也该由大离朝廷的飞天宗师们顶上去!
他可是纳税大户,本就该受到大离朝廷的保……
哦。
张楚才想起来,自己不给朝廷进贡,已经好些年了!
但那也不关他的事!
他就算是杀光了南二州的所有越人!
也只是做了一些大离男儿应该做的事。
不用谢。
谁叫他曾经戴过红领巾呢……
……
皎洁的月光下。
位于一片冲击平原上的流云府,宛如一座匍匐在苍凉大地上的荒古异兽。
在天风小心翼翼的提醒下,张楚隔着老远,就熄了遁光,放慢速度缓缓靠近。
城很黑。
喏大的城池内,只有些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太平关灯火通明的夜景,没有任何可比之处。
唯独东方的城墙上,有几路移动的火把光芒。
靠得近一些后,还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和喧哗的笑骂声。
不用天风指引。
张楚也知道,骡子等人就挂在这一处城门外。
他将天风放到地上,轻声道:“就在此地等待,稍后若有变数,你带着守门人先走,我会拦下追兵!”
天风一揖到底:“喏!”
张楚颔首,一步跨出,身形就出现在之十丈之外。
府城城墙高大巍峨。
夜晚间从城头上往下看,纵有月光,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张楚的脚步又极轻,他都走到墙根儿低下了,城头上守卫的人都没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仰起头,发现城墙上的确挂着一个个人影。
人很多。
隔得太远,张楚也分不清哪个是骡子。
他索性慢慢升空,漂浮到和城墙上挂着的这些人齐平的高度,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城墙上挂着的这些人,应当是被挂得太久了,又未进水米,大多处于昏迷状态。
少数还能保持清醒,见到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楚,刚要发出惊呼声,就被张楚一记手刀给敲晕了过去。
找了十几个人,张楚终于找到了气若游丝的骡子。
他身上的锦袍被人扒了,就穿着一身儿破破烂烂的白色里衣,身上布满了血痕,还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张楚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头的怒意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疯狂的往上涌!
很好!
他跟我这么多年,老子都没舍得这么打过他!
这事儿,没完了……
张楚一手托住骡子,一手并指成刀轻轻的划过吊着骡子的铁锁。
铁锁无声无息的断裂。
张楚托着骡子,慢慢的落到墙根儿底下,然后一手贴到他的背心上,丝丝缕缕乙木真元,缓慢的注入他的体内。
生机勃勃的乙木真元入体,骡子微弱的脉搏迅速变得强劲、有力。
张楚将腰间的水囊取下来,拧开了塞子凑到骡子嘴边,慢慢的往他嘴里倒。
骡子本能的吞咽了几口后,终于清醒过来。
他朦朦胧胧的看了张楚一眼,张口道:“楚……噗。”
一口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张楚的脸上。
张楚愣了愣,一把抓起骡子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就感觉刚刚才变得强劲、有力的脉搏,快速的滑落下去……
张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
他一记手刀敲晕了骡子。
贴在骡子背心上的手掌间青光大涨。
好半响,骡子的脉搏才恢复了平稳。
但张楚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
他面沉如水慢慢站起身来,拎着骡子一步迈出,出现在天风的面前。
“楼,楼主。”
天风吓了一大跳,旋即反应过来,上前扶住骡子。
张楚将骡子交到他手上,淡淡的说道:“退远点!”
天风陡然醒悟过来,抱着骡子疯狂的往后跑。
张楚回过神,身形慢慢升空,青铜色的三相真元亮起。
下一刻,磅礴如山岳的飞天威压,瞬间覆盖整座流云府!
“金蝉子,滚出来!”
第672章 吃罚酒
浩瀚的威压,如同江河泛滥,迅速淹没了整座流云府。
早已入睡的流云府百姓们,同时惊喜。
无人人捂着胸口翻身而起,纳闷推开窗眺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暗道天色看不起来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怎会如此沉闷……
只是,没多少百姓注意到自家院子的看家犬,正夹着尾巴蜷缩在狗窝里,恐惧的“呜咽”。
更不会有多少百姓能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们,这会儿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躺在床上、站在地面上,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惊恐的瑟瑟发抖!
越是大人物,此刻越是不堪。
有匍匐在地的。
还有屎尿齐流的!
夏虫不可语冰。
飞天宗师的强大,只有接近的飞天宗师的气海大豪们才最有感触……
至于普通人,连感知飞天宗师强大之处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
这也和张楚无意为难这些普通老百姓有关。
否则。
他只需要在威压中融入一丢丢的三相真元,一念之间就能震死成千成万的普通人!
昏暗中。
张楚感觉到一道磅礴的气机冲天而起,蛮横的在他宛如幕布一般的威压之中撕出一道口子!
下一秒。
一点无量光,照亮半座流云府!
金光!
与张楚三相真元放射出的青铜色光芒,一东一西对峙!
那一点金光。
是如此的璀璨!
如此的明净!
仿佛四月间的午阳!
又似八月间的麦田!
将张楚青铜色的三相真元映衬得越发的阴郁、压抑,仿佛是什么大反派、大魔头的出场仪式一样。
但张楚金木火三行齐修,金光乍现之时,他便明锐的察觉,这一股金行真元并不像它表现出来的这般光明、堂皇!
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恻恻危险感……杀机四伏!
结合金蝉教是玩毒起家。
教主金蝉子之下,尽是些有毒的爬虫……
张楚用脚指头思考,也能猜到,这一股金行真元,肯定是某种变种金行元气!
变种真元与本源真元,谈不上孰优孰劣。
通常而言,本源真元更雄浑!
而变种真元剑走偏锋,亦有奇效!
形象点比喻,就好比剑和针。
西门吹雪手里的剑能让一座江湖为之倾倒。
东方不败手里的针同样能让一座江湖为之颤栗!
重点不在剑和针。
而是在于剑和针在谁人手上!
……
金光升空的一刹那。
前一刻还在眺望夜空纳闷的流云府众多百姓,齐齐回过头,一个恶狗扑食扑上床上,拉过杯子蒙住脑袋,瑟瑟发抖。
像极那一只只蜷缩在狗窝里瑟瑟发抖的看家犬。
狗子们畏惧的,是飞天宗师的力量。
而流云府的百姓们,畏惧的是这片金光背后的主人。
……
青铜光与金光并未对峙多久。
双方就有默契的拔高高度,然而硬顶着对方的威压,徐徐上前!
在相距百丈之时间,二人同时停下步伐。
“尊下是谁,为何犯我金蝉教?”
兴许是发现张楚并非南山州飞天,隐藏在金光背后的人影生硬的一字一顿问道。
张楚按耐着心头怒火,淡淡的说道:“玄北州,北平盟张楚。”
金光中的人影沉默了半响,略有几分疑惑的问道:“我与尊下,是初次见面罢?”
呵。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连张楚是谁都不知道……
张楚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倒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预料之外。
他是北平盟盟主,但底下人都做了些什么事,他也不是事事都知道。
飞天宗师的时间和精力何等的宝贵?
怎么能浪费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张楚面无表情的说道:“教主事务繁忙,些许小事,就不劳教主分神了,只是我手下几个弟兄来南山州游历,无端端的就被贵教掳了,还在他们身上下了毒……劳烦教主将我的人,交还给我,顺道解了他们身上的毒。”
金光中的人影沉吟了几息,忽然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就是打圣兽主意的外乡人……”
语言是一门伟大的艺术。
明明金光中的人影大离话讲得烂得一匹,张楚却清晰的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戏谑和轻蔑之意。
张楚捏着拳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主了一拳怼上去的冲动。
今儿的事儿,他没准备善了。
可怎么着也得先解除了骡子身上的后顾之忧再说。
但这些越人,比他想象中的要肆无忌惮。
特别在得知他们是冲着朱雀来之后……
怎么着?
知道了他们是冲着朱雀来的,就有理由摇人了么?
张楚再一次强行压下心头怒意,淡淡的问道:“听教主这个语气,是不准备给张某这个面子了?”
嗯。
张楚这个名字,在南山州当然没有什么面子。
但飞天宗师的实力,走到哪儿都是拥有面子果实的人!
“哈哈哈哈……”
金光中的人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着说道:“那你可不可以给本教主一个面子,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南山州?”
他在笑。
张楚却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撕破脸皮了吗?
也好……
本就不该存有这种侥幸心理!
好言想劝……
不对,应该是好言相欺……
也不对。
那就敬酒不吃。
吃罚酒吧!
金光中的人影还在笑。
张楚已经举起右臂,以手为刀,一刀斩下!
刹那之间,长不知几百丈的青铜色刀光,仿佛山岳倾倒一般,一刀斩下!
“尔敢!”
金光中的人影未想到张楚说动手就动手,惊骇之下仓促一拳轰出,磅礴的金色拳头冲天而起!
飞天不下战场!
这是自两百年前天地界限大开之后,数代飞天宗师潜移默化的营造出的游戏规则。
两百年的时间。
已经足够飞天宗师们有矛盾事儿扯皮、打嘴仗,实在揭不过就让底下人下场厮杀定夺胜负的玩法。
动手?
那是万不得已中的万不得已,才会去思考的选项。
飞天宗师扯皮。
哪怕一方极力表达想与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女性发生负距离关系的罪恶想法,事情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一旦动了手……
哪怕只是一位飞天宗师用小拳拳垂了敌对飞天宗师的胸口,事情都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决战!
越人飞天在南二州是横。
但横的是生越的大巫师。
像金蝉子这种祖上已经在大离境内繁衍了两三代人的熟越……还真没有低层的江湖中人们想象的那么横!
他们不比生越的那些大巫师,来大离捞一笔后掉头就可以钻回不归林,有退路。
他们没得退。
不归林?
生越也只是在面对大离时,能勉强保持一致对外。
在大离不动他们的时候,他们自己都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更别提他们这些投靠大离的二五仔。
怎么退?
所以南二州的这些个熟越飞天,其实也就是些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货色。
聚众闹事、人多欺负人少的胆子他们有。
还很大!
但真要说跟大离的飞天宗师死磕……
他们还真没那个底气。
无论是大离朝廷的飞天宗师群体。
还是大离江湖的飞天宗师群体。
他们都惹不起……
当然。
他们没这个底气。
南二州的其他大离飞天宗师,也没几个人有和越人宗师群体死磕的勇气。
能修成飞天的,年轻一些都是五十好几的中年人了。
骨子里的那点血性,早就在现实的毒打下消磨得差不多了。
虽不至于忍气吞声。
但奉行“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原则的飞天宗师,大有人再!
再者说。
“大家都在南二州混,越人骄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凭什么我来当这个出头鸟?”
一位飞天宗师,往往肩负着一个门派、一个世家。
谁肯去冒这种风险?
若是侥幸赢了还好,还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可要是输了,可就满门整整齐齐了……
也正因为大离飞天宗师们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才造成了“区区”几位熟越飞天虚张声势,却无人敢来捅穿他们这只纸老虎的现状。
嗯。
其实坐拥两位飞天宗师的北平盟,也和南二州的熟越,拥有一样的优势!
只要张楚和梁源长不欺人太甚,哪怕他们俩的实力还没有到横行燕西北的地步,也不会有几个飞天宗师敢来招惹他们哥俩……
项尊?
项尊那叫命里有此一劫!
他出发前但凡多吃两颗花生米,都不会醉到跑张楚飞天宴上,当着梁源长打张楚的脸!
弟弟可以忍!
哥哥不能忍!
……
南二州的飞天宗师们心有顾虑。
张楚没有!
他又不是南二州的人!
干完这一票,他就回玄北州了!
他不信这些熟越飞天还敢追到燕西北去。
他们真有哪个胆子组团去燕西北,谁群殴谁还不一定!
再者说。
飞天而已!
张楚又不是没杀过!
什么飞天不下战场的神话,在他这儿早就打破了!
没有半分心里障碍。
所以……
他想动手的时候。
就直接就上手了!
不但上了手。
他还想试试。
能不能砍死这个抄袭狗,出一口恶气。
连只猴子都没有。
装你妈呢!
第673章 这把稳了
山岳般巨大的刀气,斩破耀眼的金色的拳头。
狂猛的余劲宛如狂潮般排开,炽烈的光线,照亮了整座流云府。
张楚飞身上前。
凛冽的刀罡透体而出,强行破开余劲狂潮。
另一边,金蝉子轰出一拳后,想也不想的就抽身后退。
他想要争取时间,换取和平解决这件事的可能。
飞天宗师,动手即是不死不休。
但与一位飞天宗师不死不休,是需要勇气和心理准备的。
金蝉子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事实上,他直到现在,对张楚都还一无所知。
“先住手,有什么事好好说……”
金蝉子一边后退,一边大喊道。
张楚听到了。
往前冲的势头更猛了。
现在知道好好说了?
早的时候干嘛去了?
“杀神一刀斩!”
张楚以手作刀,一刀斩下。
惊艳的刀气,在他的手掌落下的刹那间,在爆射而出,肃杀万物的杀气,宛如寒冬腊月的冰寒之气,冷到了骨子里!
“欺人太甚!”
金蝉子又是憋屈又是愤怒,一气之下,直接开大。
就见金蝉子身上陡然爆发出无量量金光,如旭日东升,照亮了数十里天地。
金光之中,一只暗金色的巨大六翅金蝉虚影,出现在金蝉子头上,就像是有灵魂一般,睁着一对巨大的复眼,冰冷的注视着张楚。
刹那之间。
一股深入灵魂的威压,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狠狠砸在了张楚的身上。
这是一种来自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俯视食物时的威压,凶残、冰冷、无情。
以张楚有着无双意为支撑的强大心境,都竟有片刻的失神!
手中的杀神一刀斩刀气,也随之一顿。
张楚不知道的是,金蝉教表面上是一个玩毒的江湖门派,实则是一门练蛊的门派。
金蝉教所有核心教徒,在武道学徒阶段,就会以自身精血,养育一只毒虫,等到建立起一定联系之后,毒虫就可助炼化者伤敌。
等到晋升气海境,就会将这只毒虫纳入体内,继续自身精血和真气养育,到这个阶段,人即是蛊!
若修行者能立地飞天,就可借立地飞天时的飞天礼将纳入体内的蛊虫彻底炼化,化作一股的异样意,与自身合二为一,既可谓修行辅助、也可作伤敌利器,厉害无比!
而金蝉子所练金蝉,全名九转金蝉,既是金蝉教教主之位一脉单传的镇教之宝,也是南疆五大奇虫之一,至刚至阳,本身含金毒,却能克万毒,且金刚不坏、凶残无比,乃是位列天下毒虫最顶端的奇虫,自然携带藐视天下的君王威压!
这是先天的威压!
张楚以自身意志和经历,熔铸而成的后天飞天意,自然扛不住金蝉的威压……
等张楚摆脱了着一股威压,清醒过来之时,那只庞大的六尺经常虚影,已经从金蝉子头顶上飞出,迎着杀神一刀斩刀气冲过来!
力可分山的青铜色刀气,刺在这只庞大的六翅金蝉虚影之上,竟然寸寸弥消。
如同水柱的冲击在石壁上那般。
张楚身经百战,厮杀经验何等丰富,见势不对,果断撒手,放弃了对杀神一刀斩刀气的控制。
而后双手似慢实快的抬起,于头顶合拢。
笼罩着他的巨大的刀罡,随着他的动作破碎成千万片,宛如静止般漂浮在他四周。。
磅礴的青铜色三相真元,如同决堤的洪水那般,不要钱的疯狂往外泄。
“破!”
张楚怒喝着猛地一挥双臂。
霎时间,千万道寸长的青铜色刀气,蜿蜒着组成了一枚巨大的转头,疯狂转动着向金蝉子虚影冲过去。
“嘭。”
刀气转头与六尺金蚕相撞,金光与青铜色的光芒大亮,却谁都奈何不了谁,一时之间,竟相持不下!
但不见余劲泄出。
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属搅动声,源源不断的传出。
这既显示出两位飞天宗师最招式的控制,已达入微之境。
也侧面反映出了,张楚与金蝉子的实力相差不大。
张楚保持着双臂前斩的姿势,源源不断的输出三相真元,维持着刀气转头。
另一侧的金蝉子,也同样维持着双掌平推的姿态,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输出着海量真元,维持着六翅金蝉虚影。
这一幕,出乎了二人的预料。
二人都对自己压箱底的大招信心满满,满以为大招一出,对手立败!
不曾想,竟会奈何不了对方,还被对方架住了自己的大招!
但事已至此,谁都不敢撒手。
战败事小。
心神受创事大!
战败还可以战略性撤退,飞天宗师若是一心想逃。
哪怕是同为飞天宗师,都很难追得上。
可若是心神受创,想逃都很难逃得掉了。
就算勉强保住了性命,自身修行也必然会受到重创。
轻则,数年内再难有精进。
重则,飞天路断绝,困死当前境界!
张楚自是无所谓。
拼消耗?
他身具两大神兽真元,三行齐修,无论是真元底蕴,还是真元恢复速度,他张楚都当为天下三品第一人!
二品之下,有人能耗得过他?
金蝉子也是信心满满。
他自身修金行真元,金蝉也是修金行真元,他炼化金蝉入意,等若一体双魂,真元底蕴和真元恢复速度,都是其他飞天宗师的两倍!
二品之下,有人能耗得过他?
张楚:这把稳了!
金蝉子:这把稳了!
二人心道了一句,火力全开,一边全力输出真元,一边吞噬还量真气恢复自身真元!
流云府周围都是莽莽山林。
天地元气之中最充沛的,自然就是木行元气。
接着就是土行元气。
其次金行元气。
再次水行元气。
火行元气垫底。
毕竟此刻正直半夜。
若是正午时分,万里无云,说不得就是火行元气居首了。
二人同时以飞天意召集天地元气。
很快金蝉子就发现了不对。
他发现自己费劲心力召集过来的金行元气,最终落入自己之手的,竟然只有十之二三。
其他的金行元气,都落入了对手之手。
明明对手周围都被木行天地元气占满了,金行元气连凑都凑不上去。
那些金行元气还弯头摆尾的往上凑上去做舔狗,不肯留在他这边接受他的双倍宠爱。
金蝉子:有被冒犯到……
第674章 灭门
眼见张楚那边聚集的天地元气越来越磅礴,张楚的气势越来越盛。
金蝉子突然觉得,这把一点也不稳了。
大家消耗都差不多。
但明显张楚的真元恢复速度要比他快得多!
此消彼长。
张楚必然比他更持久。
更令他心慌的是,张楚能在抢夺他对金行元气控制权这一点。
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张楚的金行真元,比他的金蝉真元,更加精纯……
如此,金蝉的金毒,对张楚自然也就无效了!
金蝉子纵横南疆这么多年,凭借的就是金蝉的优势!
同境武者,真气、真元不及他精纯,异行武者还挡不住金蝉的金毒……
现在两大优势都没了。
大招还奈何不了张楚……
金蝉子心一慌,六翅金蝉虚影的气势登时就有些不稳。
刀气钻头反馈给张楚的压力变小,张楚倒是没觉得金蝉子是害怕了,只当他真元后继乏力,当即再度加大真元输出,欲要一举击破六翅金蝉虚影!
这一下,金蝉子心头更慌了,心道败肯定是败定了,现在撤招,还有余力保命,若是在相持下去,稍后只怕连逃都逃不掉了……
金蝉子脸色阴晴不定的挣扎了许久,把心一横,果断掐断了对六翅金蝉虚影的真元供给!
“嘭。”
刀气钻头瞬间搅碎了六尺金蝉虚影,恐怖的余劲在高空之中炸开。
“噗……”
六翅金蝉虚影之后的金蝉子,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暴退。
当张楚跟在刀气钻头之后,强行撕裂迎面扑来的余劲气浪,冲入方才金蝉子所在的位置之时,金蝉子早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东方还有一点金光,正在迅速变淡……
金蝉子逃了。
一句狠话都没撂下。
张楚有心追上去,达成飞天境二杀的成就。
金蝉子一身真元已经消耗过半,且心神受创,已然是樯橹之末。
现在追上去,花不了多少手脚,就能取他性命。
但一想到底下骡子还昏迷着,张楚就不得不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转身朝流云府落去。
张楚知道金蝉子必然是去搬救兵去了。
他得抓紧时间。
在金蝉子返回之前,解开骡子他们身上的毒。
顺道在金蝉教搜刮一翻。
他是赢家。
有这个权力。
……
“嘭。”
张楚落入金蝉教的庭院中,毫不收敛的三相真元荡开,震死了一大片举着火把、手拿刀剑的金蝉教喽啰。
他扫视了一圈儿庭院内还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十余个气海强者,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的轻声道:“玄北州北平盟的人,是谁下的毒?”
众多金蝉教气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着不敢出声。
张楚见状,反手一掌,大如屋顶的青铜色大手扣下,瞬间便在场气机最弱的三名气海强者打成肉泥!
“我问,玄北北平盟众人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他再次开口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但落入还活着众多金蝉教喽啰耳中,却份外的凶狠!
这一回,他们不敢再犹豫了。
一名身穿黑色华服,脖子上佩有沉甸甸金饰的黝黑气海一步上前,强调生硬的急声道:“北平盟的人,是二长老抓的。”
张楚偏过脸看着说话的人,顺手再拍出一手掌,再度将在场气机最弱的三名气海强者拍成肉泥:“很好,麻烦你再我指认一下,谁是二长老……不要怕,待会他们都得死,没人会指认你!”
其实对他而言,气海并不存在强弱。
反正无论是绝顶四品。
还是战五渣六品。
都是一巴掌的事。
他只是怕杀错了人,没人给骡子他们解毒。
张楚的话音刚落,就另有一名金蝉教气海强者指着一个又爱又胖,满脸麻子的四品气海叽里呱啦的说话。
因为他的语速过快,张楚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但并不妨碍,他猜出这个满脸麻子,脸色惊恐欲绝,拥有强四品实力的矮胖子,就是金蝉教的二长老!
张楚笑着对指认之人一点头,单手横扫。
细碎而锋锐的刀气宛如风暴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全场。
在场所有的气海,以及方才被张楚落地时的真元气浪震翻在地,却还能呻吟之人,不分强弱,尽数就被刀气风暴分尸。
不是没人反抗。
但他们的反抗,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哪怕其中还有一名实力距绝顶四品也只有一线之隔的强四品强者,都未能掀起多大的水花。
也不是没人逃跑。
但他们的速度,在张楚的眼神中不会比蚂蚁快多少……
几个弹指之后,现场就只剩下两名说过话的气海,与那个满脸麻子的矮胖子,还保持着站立姿态。
殷红如墨的鲜血,漫过三人脚下。
三人抖如糠筛,瞳孔因为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张楚慢悠悠的收回手掌,和颜悦色的轻声道:“很好,我们再来谈一谈解毒的事。”
……
一个时辰之后。
一把大火,染红了流云府的天空。
而城外,三十来匹健马,驮着恢复清醒的骡子等人,朝北方迅速离去。
等远离流云府之后,他们会找一些偏离马道的山林,藏身一段时日。
等到北平盟南下的人马,抵达的西凉州和南山州交接之处后,再回太平关。
张楚立在流云府的城墙上,目送着他们离去。
右手拿着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锦盒,悠然的抛着。
金蝉教的老巢里,抄出不少好东西。
金银珠宝。
武功秘籍。
宝刀宝剑。
张楚从中挑选了一批看得上眼的,交付骡子他们,运回太平关。
他最看重的,还是他手中锦盒内存放的两枚九转金蚕卵。
这两枚九转金蝉卵,是从金蝉子的卧房之中炒出来的,一同存放的,还有炼化九转金蝉的秘法。
据金蝉教的那个二长老说,九转金蚕,没隔十年就会产一次卵,一次两枚,一公一母,绝没有多的。
这两枚,是九州内仅存的两枚九转金蚕卵,其他的,都在不归林。
九转金蝉的威力,张楚已经见识过了。
这两枚九转金蝉卵,他想和梁源长一人一只。
他觉得,自己身具白虎真元,或许能炼出一只不一样的九转金蝉来。
而梁源长,如果运道好的话,或许能炼出一门金行真元来。
当然,这目前都还只是他的设想,能不能成,还得炼了之后才知道。
嗯,他炼公的
梁源长炼母的。
第675章 来都来了
待到远去的马蹄声,终于消失在莽莽山林间之后。
张楚反手收起九转金蝉卵,开始反思方才与金蝉子的那一战。
飞天宗师不轻易出手。
所以飞天境的每一战,都极具借鉴意义。
只是金蝉子那厮,怂得时候太怂,刚的时候又太刚,第二招就直接开大了……
差点前戏啊!
不过张楚转头一想,忽然发现这可能就是飞天境交战的常态。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飞天宗师何等金贵?
纵然是不死不休的拼命,自然也不会再像力士境和气海境那样傻憨憨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死拼。
像金蝉子这样起手就开大,刚得赢自然就胜,刚不赢也还有余力逃命,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就好比方才,张楚是赢了。
金蝉子也的确受到了重创。
但金蝉子那种程度的伤势,并不影响他逃命的速度。
张楚不知道飞天境有没有御空追击之法。
反正他没见过,也没练过。
所以拼遁光速度,张楚并不占优势。
方才如果他执意追上去,还是只能拼消耗。
飞天宗师遁光,大抵可以分为两种。
平日里赶路时的遁光,消耗比三品飞天的真元恢复速度略快,但快得不多,一位三品飞天宗师,完全可以飞上一天一夜还不太影响战斗力。
而若是逃命的遁光,速度能达到冲破音障,御空飞行的消耗和用于护体的真元,并不比和其他飞天宗师交手时的消耗小多少。
但哪怕是不计消耗的拼命飞行,一位三品宗师的也能支撑一个多时辰。
就方才金蝉子逃命时的状态。
张楚毫不怀疑他能保持音速之上的速度飞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都能横跨大半个南山州了!
这么远的距离,难保金蝉子找不到帮手……
张楚如果追上去,一旦金蝉子找到帮手,他自身真元却已经所剩无几,如何与人交手?
所以,要想战必胜、胜必杀。
还是只能在杀招的威力上想办法!
只要能一招轰死对手,就没有后边那些事儿了,干净利落!
张楚回忆方才以天下太平对拼金蝉子的六翅金蝉虚影时的状况,忽然觉得天下太平这一招,好像还差点意思。
还得想法子再提升一下这一招的威力!
天下太平是张楚目前最常用的杀招。
三相真元为源。
护体刀罡为形。
杀意为骨。
三位一体。
三相真元还有提升的空间,张楚手中还有一枚的玄武内丹。
只要再想办法补齐土行真元,就可以将三相真元升级为五行真元。
“不过要快,我已经摸到第二境的门槛了,如果再升一境,后续再想补齐水行真元和土行真元,可就难了!”
张楚沉思着自言自语道。
多行齐修,最重要的就是平衡。
趁着现在金、木、火三行真元相对弱小,补齐五行真元,建立五行相生的平衡循环,难度自然要小得多。
等到他再迈上一境,三相真元已经强大到一定程度,再想建立这种平衡,就不是一点点的难了。
至于护体刀罡。
张楚已经将《万剑真罡》推到了第六层,后续的三层是创出这门功法的天剑老人都不曾达到的境界。
当年以四品之身,将这门武功练到第六层,就已经有走火入魔之忧,不得不冒险挑战万人杰,谋求无情意功法。
只可惜战败,武道崩殂,郁郁而终。
而如今张楚以飞天之尊,将这门功法推到第六层,以无双意强行压制杀意,虽火入魔之忧,但对这门武功已有了不同的看法。
嗯,以张楚如今的武道境界,当得起宗师之称,开山立派亦是小事,自然有资格点评天剑老人这种惊才绝艳的武道天才。
在张楚看来,天剑老人在创这门功法时,还是过于偏激,一味的追求杀意,落了下乘……
《万剑真罡》后边的三层,不应该再极力增强杀意,而应该是以杀意入剑意或刀意,回归武道正朔,百川归海才对。
所以。
如果是练剑,那后三层应该是名之为万剑归宗。
如果是练刀,那后三层应该是名之为万刃朝圣。
张楚最近已经在着手自创后三层,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他的目标,是能将护体刀罡破碎而成的千万片寸长刀气,融入三相真元之后,再重新组合成一道完整的刀气。
刀罡化千万,看似磅礴,但实则力量分散,用于收割杂鱼自是所向披靡,但用于飞天境的战斗,就有些上不了台面。
就比如方才与金蝉子那一战,哪怕他将刀气风暴转化成刀气砖头,依然轰不碎金蝉子的六翅金蝉虚影。
再进一步。
张楚还想尝试着,将丹田内蕴含的那一道虎魄,也融入到这一招当中。
那头白虎,终究还差了些气数。
导致这道虎魄,也如同早产儿一样先天营养不良,若不到万不得已,张楚根本不敢拿出战斗,否则一旦被轰碎,可就亏大发了!
还有杀意……
如果一切《万剑真罡》后续三层推演顺利,就可以以刀意替换杀意。
这样或许在杀力上,要略微欠缺,但威力会更加大气磅礴。
还有金蝉子以金蝉的霸道之意融入自身飞天意的法子,也给了张楚灵感。
他觉得,后续或许也可以试一试,想法子将刀意融入自身的无双意之中。
刀意、剑意是九州内很常见、上限也很高的飞天意,用梁源长的话说,这都属于通天大道一类的意。
张楚在刀道一途的成就不弱,但他之所以最终没有选择刀意,而是选择了无双意,还是他自己选择了无双意。
原因……
怎么说呢。
反正在张楚看来,练这类兵器意的武者,练到最后,大多脑子都有些毛病。
练剑的至高境界,是人剑合一,人是即是剑,剑即是人,心中除了剑,无欲无求……连爹妈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再贱又能有什么用?
而练刀练到最后,往往和走火入魔就只剩下一线之隔,别说是将刀意练成飞天意的,单单是练刀势的气海强者,就出过很多挥刀砍杀妻儿,只为了心无挂碍,刀更快、更利之前车之鉴。
张楚练武,是为了让自己,让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能有尊严的活着。
不是想把自己练成剑人和刀人。
但如果只是将刀意融入无双意之为辅,就没有这种顾虑。
直白点说。
无双意才是走心。
刀意只是走走肾。
心不动,自不痛。
……
张楚理清自身武道未来的修行方向后,东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一金一红两道遁光,乘着晨曦,自东方而来。
张楚见状,轻笑道:“总算是回来了……”
他留在流云府,没和骡子他们一起撤离。
就是在等金蝉子搬救兵回来。
一来,给骡子他们争取撤退的时间。
有他这么个明晃晃的目标戳在这里,南山州这些个熟越飞天就不会有余力去找骡子他们的麻烦。
而他若和骡子他们一道撤退,不但他会束手束脚,还会害死骡子他们……哪怕他能挡得住追击的熟越飞天,飞天境交手的余波都足以震死他们!
二来,骡子跟了他这么些年,他都没舍得打过骡子。
这些人竟然把骡子打得这么惨,他总得弄出点响动给骡子出口恶气。
再说了,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