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烂账
张楚走出梁宅。
独臂的吴老九领着几名三川部大执事,等候多时:“属下拜见盟主!”
张楚微微颔首:“起来吧。”
“谢盟主!”
众人起身,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张楚的目光在那几名三川部大执事手捧的黑铁匣子之间游曳了一圈儿,问道:“都试验过了吗?”
吴老九恭声回道:“从九品到四品,均已试验,确如金蝉教秘籍所载,无有异常。”
张楚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物,抛给吴老九:“这是金蝉卵,该怎么练,你好好给副盟主解释解释……但别多嘴。”
吴老九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张楚的脸色,不知他所言何意:“属下明白!”
张楚一挥手:“进去吧!”
吴老九再躬身行礼:“是,属下告退。”
张楚目送他领着一行大执事鱼贯踏入梁宅的大门,心头“嘿嘿”的偷笑了两声。
尔后摇晃着宽大的衣袖,溜溜达达的踏进自家的大门。
一进家门。
两个浑身脏兮兮的,跟两只泥猴一样的小豆丁就争先恐后的朝他扑了过来。
“阿爸!”
见着这哥俩儿,张楚的嘴角也不由的浮起了一丝丝笑意。
他张开双臂,一招海底捞月,将哥俩抱了起来。
两个豆丁搂着张楚的脑袋,一人在他脸上“吧嗒”了一口,亲了他一脸的口水。
张楚扬起脸拿自己的胡须的扎这哥俩,庭院里顿时到处都是这哥俩的快活的欢笑声。
“瞧你们身上这样子,又上哪家儿野去了?”
张楚笑呵呵的问道。
正说话呢,就见李幼娘抓着鸡毛掸子气呼呼的从后院冲出来。
她一见着在张楚怀里扭动,已经在他的白袍上印了好些乌黑手印的两只豆丁,一双英气的眸子里就藤起了怒火,喝道:“还不从你们阿爸身上下来,瞧瞧你们都把你阿爸的衣裳污成什么样了!”
面对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张太平害怕的把脸往张楚脖子后边缩。
而李锦天却是搂着张楚的脑袋,毫不畏惧的向李幼娘吐舌头:“略略略……”
李幼娘见状,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抄起鸡毛掸子就大步上前。
吓得张楚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连声道:“打骂解决不了问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没用!”
李幼娘咬牙切齿的步步逼近,凶焰笼罩整个张府:“张猛家新挖了一个池子,养了些鱼虾蟹,这两个小王八蛋见天偷溜去摸鱼抓虾,弄一身泥回来,今儿中午才挨了揍换了干净衣裳,下午又摸起去……”
“必须要打!”
“只有打疼了,他们以后才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步步逼近,张楚步步后退,赔着笑脸儿说道:“嗨,男娃儿嘛,都是这么长大的,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们见天窝在家里学女娃儿绣花?”
“不行!”
李幼娘不肯让步:“今儿非得结结实实揍这两个小王八一顿,教他们好好长长记性,我哥像锦天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想法子弄钱给我娘医病了!”
张楚听她一口一个小王八蛋,心头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哥俩是小王八蛋。
那我是什么?
坑夫啊……
退着退着,张楚的后背就撞到了进门的影壁上,退无可退了。
李幼娘的阴影,渐渐笼罩了爷仨……
张楚紧了紧怀里的两个豆丁:“今儿非揍不可?”
李幼娘竖起眉毛:“你就别护着这两个小王八蛋了,骡子哥在厅堂等您好久了,您去忙正事罢!”
张楚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哥俩,无奈的说:“你们也听到了,不是爸不护你们,是爸护不住啊!”
“不要啊阿爸!”
“阿爸,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两个小豆丁抱着张楚干嚎,但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连平常过份秀气,一只大公鸡就能追着他满地乱窜的小太平,都没有真哭出来。
至于李锦天……
张楚看得分明,这小王八羔子嚎得大声,但眼珠子鼓溜溜转了不停,显然是在想溜走的办法。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这哥俩儿。
别看平常的表现大相径庭。
一个过份稳重。
一个过份张扬。
但骨子里,却都有几分撞穿南墙不回头的犊子气……
和他们的老爹,一个模样!
张楚将两个小豆丁交给李幼娘修理,一步三回头的往厅堂行去。
只是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唯恐自己走慢了……笑出声来。
教育孩子嘛。
总得有人扮红脸儿,有人扮白脸儿。
孩子才能在关爱和毒打中茁壮成长。
都是套路……
……
张楚还未踏进厅堂。
厅堂内等候多时的骡子已经站起身来,揖手道:“楚爷。”
张楚大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子骨儿恢复得怎么样了?”
骡子强笑了笑,“还行吧,反正我也没指望着在武道上有多大建树。”
他本身只有八品的境界。
南疆一行,气血大亏,伤了根基,身子骨基本上算是废了。
以后莫说是再拎起刀子出去砍人了,能和那些身子骨强健普通人一样,没病没灾的到白头,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骡子是聪明人。
张楚也没法儿安慰他,只能道:“你自己想得开就好。”
他走到堂上坐下,“我这才刚回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骡子跟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两件事。”
“朝廷设立四方总督之事,想必您在中元州也已经听说了。”
张楚凝眉:“怎么,那位长胜王,拿我北平盟开刀了?”
他在中元州的时候,没少研究四方总督的资料。
北方总督赢雍,长安帝次子,封地东胜州汕海郡,世人称其为胜王。
此人少时化名“剑胜”,仗剑闯荡九州江湖,小有名气。
至启明帝登基,赢雍才返回封地就藩,伏蛰近十年,突然立地飞天,名传九州,加封长胜王!
赢雍此人,乃是大离朝廷十二位二品飞天宗师之一。
也是赢氏宗室明面上唯一的飞天宗师!
赢氏宗室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浑!
骡子摇头:“不是,三日之前,长胜王遣人送来请柬,邀您八月初七过清平府赴宴。”
“吃饭?”
张楚拧起眉头,两根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座椅扶手思忖了片刻后,轻声道:“宴无好宴啊!”
骡子点头:“有点这个意思。”
张楚:“你的看法呢?”
骡子:“他是宗室亲王,而我们是江湖英豪,不去也说得过去。”
张楚一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将他,将他们北平盟放到了弱者的位置上。
嗯,这并不丢人。
毕竟赢雍既是大离亲王,又是二品宗师。
的确他们北平盟这种地头蛇招惹得起的。
但越是这样。
张楚越想去会一会那位长胜王!
原因么?
他所修的无双意,可以败,但不允许退!
更不允许未战先怯!
一念至此,张楚敲击座椅扶手的两根手指一顿,轻声道:“这样,你即刻替我回书一封,就言我八月中旬前后已有邀约在身,无法赴宴,九月初一,由我北平盟做东,再清平府一聚!”
骡子皱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楚爷,三思啊!”
他出于职责,必须要将此事禀报张楚,由张楚亲自定夺。
但他是完全不赞同张楚去冒这个险的。
他很认同李正的说法:大哥也只有一条命,老是豁出去拼,指不定那天就拼没了……
世事如赌局。
每人能一直赢。
而输……哪怕只有一次,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张楚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你执行便是!”
他决定了要去会一会那位长胜王。
但要去,也有要去的办法。
如今还是七月中旬。
拖到九月初,就能争取到一个多月的时间。
若是一切顺利。
这一个多月,已经足够他将《五方五帝归元功》练至小成!
届时再迈过三品第二境“意安住”的门坎。
面对赢雍,应该就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而且,他还有八月十六摩天峰之约做后盾。
到时候实在心头没底,豁出脸去,请一位兄长陪他走一趟清平府便是。
……
张楚:“第二件事是什么?”
骡子深吸了一口,轻声道:“是正哥的事……”
张楚挑了挑眉毛,有些沉重的问道:“李正又做了什么?”
骡子当即将近段时间内李正在玄北州大开杀戒之事,以及他曾给过李正一份名单的前后,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张楚。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起身走到堂下,一揖到底:“名单一事,属下有欠考虑,请您责罚。”
张楚无力的倚着椅背,双眼无神的凝视着房梁。
红云送进来的茶都快冷了,他都没心情去碰一下。
李正的所作所为。
他其实并不意外。
他是见过李正当年在草原时的模样的。
李正归回玄北州后,他也料想过李正会大开杀戒。
在骡子的眼里,李正的所作所为或许已经很过份。
但比之张楚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其实还是要好很多。
至少李正没有敌我不分的乱杀一气。
至少李正没有做下什么屠城戮府的惊天血案。
张楚明白,李正其实还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杀戮**。
只是他还能克制多久。
张楚心里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是真怕自己和李正会走到刀兵相间的那一步……
许久之后。
张楚才有气无力的问道:“你说,李正还有其他的信息渠道,查出来了吗?”
骡子摇头:“我们……没有在正哥身边安插人手。”
张楚想说一句,安插一些人手过去。
可一想到李正现如今的状态,他这句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骡子见他又不说话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楚爷,要不然还是您出面去劝劝他吧,天上地下,也就您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了。”
张楚沉默了许久,忽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由他去吧!”
他知道。
李正一直不敢见他,就是心知见了他,他一定会劝他收手。
他的话,李正会听。
而张楚一直没去见李正。
也是因为他知道,李正一定会听他的劝。
可张楚没有任何立场,去让李正听他的劝……
李正做错了吗?
或许是错。
但若是易地而处,张楚并不觉得他能比李正理智多少。
他如今还能做个人。
不是因为他的意志有多强大。
不是因为他道德修养有多高。
只是他一直被很多人拉扯着。
知秋、夏桃、李幼娘,锦天、太平。
乌潜渊,骡子。
还有成千上万个跟着他从锦天府逃出来的遗民。
他们需要张楚。
可其实,张楚也需要他们。
因为他们的存在。
他才没有坠落最绝望的、最黑暗的深渊。
而李正没有。
他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
他的周围,全是北蛮人。
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做到呢?
情义,不应该是裹挟他人意志的利器。
兄弟,不是这么做的。
再者说。
李正杀的那些人,当真都无辜吗?
君不闻,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吗?
就算他们之中,真有无辜之人。
那当年死在北蛮人铁蹄下的那些北四郡老百姓,就不无辜吗?
李正作为那些人中侥幸活下来的遗民,不该替他们报仇吗?
别说李正。
连他张楚,又何时都放弃过扳倒镇北王的念头?
这是一本烂账。
一本只有等到这一代人都变成黄土一挫之后,才能弥消的烂账。
在此之前。
没人无辜。
也无人有罪。
第697章 垂涎
“今岁自入夏以来,降雨骤降,各地庄稼比往年平均减产了三到四成,尤其是西凉州那边,至今已有两月未雨,入秋后,恐有粮荒,盟主,我北平盟须得早做打算啊!”
旭日殿下,张猛抱拳弯腰,一句一顿的高声说道。
上方九级台阶之上,张楚坐在黑铁大椅上翻看着张猛呈上来的文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张猛现在做事越来越缜密了。
来找张楚说事儿之前,就已经把功课做完备。
他呈上来的文书上,详细的记载了玄北各地旱灾情况,以及近一个月内各地粮价上涨幅度,连玄北州内的粮食调动频率,都有详细记载。
数据骗不了人。
情况,有些严重……
“依你看来。”
张楚合上文书扣在掌下,两根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今岁玄北州,撑不撑得过这次旱灾?”
张猛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若只有咱玄北州一地遭灾,老百姓们饥一顿,饱一顿,倒也有望撑过去,但西凉州的情况,比咱们玄北州还惨,燕北州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估摸着也只是勉强够他们自己渡过难关……”
潜意思是,玄北州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今年很难撑得过去。
但下边还有一个更惨的西凉州。
朝廷不一定救得过来。
“这老天爷,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张楚心道了一声,拧起的眉头久久未松开,“如果我北平盟现在就布置人力下去打井救灾,还来得及吗?”
张猛闻言,连忙摇头:“万万不可。”
“大暑近在眼前,今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
“就算我北平盟不计消耗,为乡民打井救灾,也很难抢出多少粮食。”
“而且今岁粮食减产,物价必涨,我北平盟的收入也将会受到大幅度的影响。”
“咱们还有太平关这十来万口子要管呢。”
“盟主,三思啊!”
张楚听完,眉头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北平盟的家底儿,上个月初他临去南山州前掏过一次。
如果情况确如张猛所说的那般严重,北平盟的家底儿还真动不得!
但现在就从别的州购粮……
大离的粮食,乃是官营,各府各县都设有官员,专司粮食收集和粮食运转。
虽然有一定的空子可以钻。
但那也只能是小额交易。
杯水车薪啊!
张楚思虑了许久,沉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猛扬起脸看他:“您问的是咱们北平盟,还是……”
张楚:“当然是整个玄北州!”
张猛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属下无能为力。”
张楚定定的看着他,他知道,张猛不可能没有办法。
他只是不敢说。
也不想说。
“你不说那就我来说!”
张楚沉声道:“一,发动人力,在武曲县内大规模的打井抢粮,能抢多少抢多少。”
“二,把你青叶部的大执事全给我派出去,去东胜州、去南山州,我不管你们买也好、抢也好,坑蒙拐骗也好,粮荒之前能弄多少粮食回来就给我弄多少粮食回来。”
“三,以我北平盟的名义,给各府粮秣承转官打招呼,‘请求’他们,不要再把我们玄北州的粮食往外运……稍后我派红花部,封锁出州的水路陆路,从今往后,粮食许进不许出!”
一言到此,张楚的忽然声音一轻:“猛子啊,我知道这么做,你的压力会很大。”
“可咱北平盟,就是靠着玄北州的百姓们发展起来的,关键时候,也该咱们北平盟还一些老百姓们……”
堂下的张猛一脸苦色。
这么做,他的压力岂止是大?
可张楚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一揖到底:“属下,敢不从命……”
张楚笑道挥了挥手:“行了,去做事吧,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
“是!”
张猛再行礼,转身退出旭日堂。
张楚端起案头上的茶碗,一口茶水还未咽下去,就又有甲士入内,躬身禀报道:“禀盟主,门外风南求见。”
张楚这才想起,自己一个多时辰前就派人去传了此人前来,当即放下茶碗:“请他进来吧。”
“喏。”
甲士转身出去,未过多久,一命高冠博带、仪表堂堂的褐衣中年人,就快步踏入殿中,躬身行礼道:“属下风南,拜见盟主。”
当年张楚从风四相的手中结掌玄北武林盟主之后,风家派出了一些族中男丁,进入北平盟历练。
此人,便是北平盟内风家族人之中地位最高者,目前在厚土部担任大执事。
“风兄不必客气。”
张楚温言道:“方才有些要事与张部长商议,让风兄久等了。”
风南连忙回道:“盟主身担我玄北江湖安危之重任,殚精极虑、日理万机,属下不过是在门外稍候了一会儿,岂敢言久。”
张楚闻言一笑,心道这大家族出身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坐吧!”
“谢盟主!”
风南再一揖到底,轻手轻脚的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但也只是屁股微微挨着一点椅面,根本不敢坐实。
张楚:“风兄近日和家中可有书信往来,四爷可还安好?”
风南:“每月都有书信,老祖一切安好,有劳盟主挂念。”
张楚笑道:“真羡慕四爷,每日里喝喝茶、访访友,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哪像我这种天生的劳苦命,一日也不得闲。”
风南:“盟主此言差矣,老话说能者多劳,若非是盟主不辞辛劳,统领江湖,我们玄北州这万千江湖儿女,岂有如此安乐的日子过……”
二人没营养的寒暄着。
风南摸不清楚张楚今日请他来所为何事,一直小心翼翼的应付着。
好一阵儿后,张楚才终于开门见山道:“今日请风兄过来,是有一事不明,烦请风兄指点。”
风南抱歉:“指点不敢当,盟主但有所问,属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楚笑着点了点头:“风兄真是太客气了……兄弟前番在南疆有缘得见朱雀神兽,听友人说起神兽之属,极感兴趣,又无处了解,思来想去,只有风兄家学渊源极深,又自小与玉尊相伴,或许可以指点兄弟一二。”
风南一听,心下一沉,暗道了一声坏了,这狗贼莫不是打上玉尊的主意了?
他面色纹丝不动,笑着回应道:“神兽之说,历来神秘,属下知道得也不多……属下幼时,曾听老祖宗说过,神兽天生天养,逢大世才会降生于世。”
“或托生虎腹。”
“或托生牛胎。”
“或迎雷乘风而起。”
“但大体上,神兽可以分为凶戾之兽与祥瑞之兽两种。”
“凶戾之兽,应乱世杀劫而生,不通人性,食人噬杀,人若杀之,于人间有大功德。”
“而祥瑞之兽,乃是应盛世国泰安民而生,心慈悲、通人性,杀之不详,易遭天谴。”
“我家玉尊,便是应我大离鼎盛之世诞生的祥瑞之兽,与大离国运息息相关,一百六十年前,太祖皇帝还亲临玄北州,欲迎玉尊入京,是玉尊不愿离开我风家,才会留在玄北州。”
风南一脸笑容,意有所指。
张楚权当没听出他话中之意,也笑着回道:“哦?玉尊竟然还有如此的来历,你们风家还真是得老天爷垂青啊……只是据兄弟所知,神兽皆由五行之属,白虎属金、青龙属木、玄武属水、朱雀属火,贵族的玉尊,乃是什么属?”
顿了顿,他又摆手道:“风兄莫多心,兄弟绝无恶意,纯粹只是好奇,想涨涨知识。”
风南:我信你个鬼……
但瞧着张楚似笑非笑的脸色,他又不敢推说不知,怕给自家召来祸患……张楚如今的实力,只怕比老祖宗还强!
他踌躇了好几息,才硬着头皮说道:“玉尊,乃是属土。”
张楚闻言双目一亮,差点拍着桌子喊了一声好!
他就担心玉尊不是土属,要再浪费许多功夫。
玉尊是土属,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敢问风兄,玉尊在你们风家住了这么多年,可曾掉过鳞、换过角……哈哈哈,风兄千万别误会,兄弟真的对玉尊没什么恶意。”
嗯,现在还没恶意。
但那头装逼的麒麟如果是属铁公鸡的,可能就有了!
天谴?
天谴要有用的话,那这天地间怎么还会有镇北王这种那玄北州上千万老百姓做棋子儿的大恶人?
风南瞅着张楚,只觉得头皮发炸。
呔!
狗贼你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还敢说自己没恶意?
第698章 世事练达既文章
风南从旭日殿里出来的时候,脑海中还在反复闪现方才他告诉张楚,玉尊每十年要脱一次鳞、每百年要换一次角时,张楚脸上掩也掩不住的遗憾。
这个狗贼绝对是在打玉尊的主意!
对!
必须要立马回报老祖宗,让他防着张楚!
玉尊不容有失!
绝对不能让张楚乱来!
张楚看着风南越走越快的背影,心头的确是有些遗憾。
要是那头麒麟真是属铁公鸡的,他“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召集人马屠了它!
虽然那头麒麟活了这么久,必然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但它再强,也只是头畜生!
若是铁了心要拿它下锅,张楚有的是办法!
但现在有其他路可以走,还这么大费周章,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风家虽然不强。
但好歹也是老牌飞天世家,底蕴和人脉都不差。
为了点口腹之欲去和风家开战,太不值当啊!
张楚沉吟了片刻,高喊道:“来人,传红花部刘震山来见我!”
话音刚落。
大刘的脑袋就出现在了大门外,小心翼翼的问道:“盟主,您叫我……”
张楚:……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招手道:“还不滚进来!”
“哎。”
大刘乐呵呵的应了一声,麻利儿的就进来了。
张楚:“你去青叶部取一份厚礼,代我去一趟陇西镇风家,拜见风四相……对了,先去一趟我家,问红云取‘万毒朱蛤’,一并送到风家。”
“喏!”
大刘没有一句废话,一揖到底,转身走。
“回来!”
“哎!”
已经走到大门口的大刘又转过身,杵在殿下。
“滚上来给我研墨。”
“哎。”
张楚取出纸笔,用镇纸铺开,心头打了一篇腹稿之后,提笔就书。
按理说,风家这一趟,本该由他亲去。
但他的实力和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求取的又是风家镇族神兽身上之物。
他再亲去,就有些欺上门去的感觉。
让大刘去刚好。
大刘原先是他的亲随,而今是北平盟红花部部长。
身份、地位都足够。
大刘以前也去过风家。
再加上一只万毒朱蛤作为交换。
给足风家脸面了。
片刻之后,一封亲笔书写就。
大刘双手拿起信笺,盖上张楚的私印,折好后装入信封里,封上火漆。
张楚在一旁用汗巾净手,“去了风家,姿态放低点,要有人说些阴阳怪气儿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当然,风家人要实在是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你该翻脸就翻脸,别怕个什么,咱不惹事儿,但也绝对不怕事!”
大刘笑着点头:“属下省得。”
张楚函首:“去准备吧,早去早回。”
“哎。”
大刘将书信放入怀中,转身快步走出旭日殿。
张楚坐回黑铁大椅上,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他安坐了片刻,见无人前来,再一看门外的天色。
哟,都中午了。
下班下班。
……
三日后。
陇西镇风家正堂。
皓首白发的风四相,高居堂上。
一众须发花白的风家族老,分列两侧。
风四相一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面色平常的轻声道:“老三家孩子的书信,大家伙儿都已经看过了,有什么说道,就说说吧!”
他的话音刚落,堂下就有一名的体格魁梧,豹头环眼的黑衣中年人,一拍座椅霍然而起:“四叔,还能有什么说法?您一直说持家要低调,要低调,现在他张楚一个落魄户子弟都敢欺我风家头上了,难不成我们还要低调嘛?”
“老七说得对,简直就是吃了雷的胆子!他张楚也不想想,当年要没有我风家捧场,他能有今日?”
“对,四叔,不是侄儿要埋怨您,侄儿早就说,这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不能交给外人、不能交给外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人都骑到我风家头上拉屎拉尿了!”
“四叔,您发话吧,只要您发话,侄儿这就派人去请乐掌门和九阳上人,咱们联手,卸了他张楚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再将他赶出玄北州自生自灭去!”
“队,四叔,您老说句话吧,我们都听您的!”
一时之间,风家正堂内是群情激奋,个个拍桌而起,怒得是脸红脖子粗!
风四相面色不变环视了一圈,眼眸之中看不出什么喜怒。
他转头望向坐在他右手边首位上,拄着拐杖一言不发的风不觉,温言问道:“老二,北平盟的人到哪儿了?”
风不觉恭声回道:“已经进入康宁郡,最迟后日一早,就能抵达陇西镇。”
风四相:“来了多少人?”
风不觉:“三百,披红挂彩、敲敲打打,听说很是热闹。”
风四相一转脸,脸色陡然冷了下去:“你们听到了吗?三百,披红挂彩、敲敲打打!”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须发都已经斑白的中年男子静若寒蝉的望着风四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
“他张楚要真要欺我风家,来的就不会是三百,而是一万披甲执锐的红花部众!”
有人闻言,不服气的怒声道:“他敢!”
风四相的声音比他还怒:“他凭什么不敢?我风家是大过北蛮人还是大得过应天府魏家?”
堂下立刻就安静下去了。
风四相的怒气确是一点都没有平息的意思:“你们这些饭桶,当年无生宫和天行盟联手进攻玄北江湖之时,我问你们,谁肯出山统领玄北江湖跟无生宫和天行盟干,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回应我的?”
“四叔,我家里还有三千多亩地要管呢,哪有功夫去跟无生宫和天行盟干仗?”
“四叔,您是知道我的,我家那口子管得严,就怕我出去纳了小的。”
“四叔,我孙儿才刚满月呢,我现在出去跟无生宫和天行盟干仗,那不是给他造孽么?”
“现在倒好了,瞅着人北平盟风生水起,一个个来埋怨我这个老不死的,有好事儿向着外人?”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还落魄户,人张楚是飞天,杀过飞天的飞天!”
“就你们这群饭桶,撂一块儿都不够他一只手砍的!”
“怎么着?”
“你们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出去给你们这些饭桶争江山?”
“你们好意思!”
“我他娘的还要脸呢!”
苍老的怒喝声,在巍峨的大堂内回荡。
一干老帮菜都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堂上横眉竖眼的风四相一眼。
风四相犹怒不可遏,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这会儿哑巴了?你们刚才不是挺能说得吗?”
“风家要是落在你们这帮饭桶手里,迟早被人灭了满门!”
“滚,都给老子滚!”
一帮风家族老垂着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鱼贯退出大堂。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们这些个平素里仗着年长倚老卖老惯的老帮菜,遇上风四相这个更老的,那是一句嘴都不敢顶,唯恐一把年纪了,还被风四相吊起来打!
风家大堂内,很快就只剩下风四相与风不觉这两代风家掌舵人。
“四叔。”
待众多风家族老都离去之后,风不觉才苦笑着说道:“此例不可开啊!”
风四相面露疲态的长叹了一声,唉声道:“我如何不知此例不可开?但老三家那孩子送回来的亲笔信,你没看明白吗?”
“张楚……根本就不惧与我风家撕破脸!”
“只不过是事情未到那个地步,他犯不着跟我风家撕破脸而已!”
风不觉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大家都是玄北江湖人,他张楚……不至于此吧?”
风四相苦笑道:“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没见着他杀项尊时的脸色!”
“那是半分都没带犹豫的啊!”
“当时我和朱九阳瞅着他,都只觉得心头直冒寒气儿……”
“更何况他现在傍上了武九御那颗大树,只怕更不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放在眼里了。”
“老二啊,四叔已经老了,撑不了多久了,咱风家要想长治久安,该吃得亏,咱们还得吃,该受的气儿,还得受啊!”
“如今他张楚还肯给我们风家脸面,咱就兜着吧……”
“再刚强下去,只怕他就会动杀心啊!”
第699章 我就去山
阴雨连日,月亮湖涨水三尺。
**着精悍上身的张楚,缓步从湖底走出。
刚一出水面,他周身就蒸腾出大量的热气,几个弹指间,湿漉漉的长发就变干了。
坐在湖畔精舍下躲雨的红云,一直注意着湖面的动静儿,见已经在湖底待了一天一夜的张楚终于出水了,连忙捧起怀里的赤红色衣袍,穿过层层甲士,奔向张楚。
“别过来。”
张楚摆了摆手,制止了红云的靠近。
红云脚步一滞,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张楚脚下燃烧起来的竹叶,随手将周围的一名甲士推走:“大家都离盟主远点。”
她有经验。
当年张楚晋升气海时练功练叉劈了就这样,一不注意就乱喷火。
张楚瞧着红云小心翼翼的眼神,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没好气的翻了白眼,心说我这只是火气太盛,有点压不住,不是练功练叉劈了……
这两日下雨,水气大盛。
他就趁此机会生食了朱雀心脏,练成丙火真元……别说,虽然是生食,但味道好极了,没有半分生肉的腥味儿,而且极有韧劲儿,跟嚼牛肉干儿似的。
凝练丙火真元的过程很是顺利。
顺利得都有些过头了!
新生的丙火真元刚一成型,就狂拽炫酷**炸天的直接挑战水行真气的霸主地位。
张楚借着月亮湖和阴雨带来的浓郁水行之气,压制了一天一夜,才勉强压制了丙火真元。
至今,丙火真元还桀骜不驯的闹着脾气,在张楚经脉内乱撞,不服从他的指挥。
张楚自己估摸着,应该是焚焰真元的锅。
和四象神兽的五行之力比起来,焚焰真元或许是弱了点。
但焚焰真元就算是弱,好歹也是九州离火榜上排名第二的火行真元,又是张楚自己一点一滴修炼出来的,根基扎实、底蕴深厚。
和朱雀的丙火之气相加,一加一大余二,能强过癸水真元,乙木真元和庚金真元,一点也不奇怪!
……
“大刘有传回消息吗?”
张楚从红云手中接过衣袍,一边穿戴一边问道。
红云瞧着张楚脚下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小心翼翼的绕到他身后,替他整理散着的长发:“昨日入夜前接到过他的亲笔信,信上说他已取到宝物,正在快马加鞭送回家。”
张楚闻言,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笑着颔首道:“你稍后持我令牌去一趟供奉院,支几个气海好手去迎一迎,中途不要出现任何差错!”
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水行真元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被打破了。
别看现在他还能用癸水真元压制住丙火真元。
但这是因为他人在水边,还有阴雨带来的充沛水行元气做后盾。
换个大晴天,可能就没那么好压制丙火真元了。
再说,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水边吧?
至于扶持丙火真元坐庄……
张楚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丙火真元勇则勇矣,但后续乏力,难持大局。
直白点说,丙火真元也就是把造反的材料。
坐天下?
很快就得被下边人给掀翻!
为今之计。
只有尽早练成土行真元,五行归一。
一直这样。
别说是与人动手。
见天想辙给这两位大爷劝架都得累够呛。
“我晓得……您饿了吧,二夫人方才遣人送来了您最爱吃的糯米圆子和红烧排骨,我让老黄给您热在炉子上,应该还是温的。”
红云站在张楚身后,替他束好长发后,细心的抚平他双肩上的衣裳褶皱。
张楚:“一起吃吧……幸苦弟兄们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谢盟主!”
众甲士右手锤击胸膛,躬身高呼道。
“都回吧。”
张楚摆手道。
“喏。”
众甲士鱼贯撤离。
张楚与红云向着精舍行去,一声素净白衣的老黄站在门前,恭恭敬敬的向着张楚作揖道:“二爷。”
这里没有墓。
但他却是守墓人。
张楚点了点头,环伺了一圈周围,轻声道:“这里太冷清了,过几日,我送几个盟里收养的孤儿过来服侍你吧。”
他站在门前与老黄说话,红云垂着头越过二人,进屋去取饭菜。
老黄看都没看从他身边越过的红云一眼,就定定的看着张楚,忽然笑道:“您说的,是去岁您从草原上带回来的那些杂……那些孩子吧?”
张楚没准备瞒这老货,也没法儿瞒,径直点头道:“是的。”
老黄强笑着挠了挠头,试探着低声说道:“老爷向来喜静,要不然,还是就让老奴一人儿陪着他吧……”
张楚微微凝眉,心头有些不悦,但最终还是松开眉头,淡淡的点头道:“行罢。”
他当然能一言决之。
但那个家伙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勉强他做了那么多他不想做的事。
现在他都已经死了,还这么勉强他……
有些过份啊!
二人说话间,屋内的红云已经布好饭菜。
张楚看了一眼,轻声道:“红云,弄到外边来吃吧。”
“哎。”
里边的红云应了一声。
正头皮发麻的杵在张楚面前的老黄也如蒙大赦,连忙进屋给红云帮手。
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矮几。
三个蒲团,三双碗筷,三个酒杯。
张楚亲自斟了两杯酒。
碰了一下。
提起一杯一饮而尽。
尔后用筷子叉起一个糯米团子,送到嘴边慢慢的咀嚼。
红云瞧见张楚情绪不高,也不作声,静静的端着饭碗细嚼慢咽。
一顿饭才吃到一半。
一股泰山压顶般的磅礴威压忽然从天而降。
“啪。”
张楚手中的筷子陡然折断,双目之中寒光暴涨,自身霸烈无匹的威压冲天而起,仿佛一头顶天立地的巨人,拍打着胸膛、呼喝着号子迎向来敌。
但下一秒,那股磅礴的威压,却突然间就烟消云散。
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坐在对面的红云,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张楚手里折断的筷子。
张楚笑了笑:“家里来客了,我得先回去,你不着急,慢慢吃。”
说话间,他已经放下手中折断的筷子,从矮几上拿起手帕拭了拭嘴角。
红云看得分明,他虽然是在笑,但眼神里分明闪烁着丝丝怒意。
好在只是有点生气……
……
张楚的确只是有点生气。
方才那股威压一闪而逝的方式,只是飞天宗师登门拜访的礼仪。
简单的说,和“梆梆梆”的敲门声,没啥两样。
只不过这个威压来得有点陡、有点重,所以才令张楚有些不爽……谁家正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人儿来“咚咚咚”的砸门,心情都不会太好吧?
只不过,敲门是必须的,因为有人开门,门外人才能进去。
而这股威压,则只是来人给他与梁源长面子。
不给面子的话,来人完全可以掩饰周身气机,大摇大摆的进入太平关乱逛。
单凭那股威压,张楚已经知道,来人的实力比他和梁源长都强!
“山不来我,我就去山!”
“不愧是姓赢!”
“好生霸道!”
阴郁的天空中,张楚眺望着目力尽头那一个黑色的小点,满脸的冷笑。
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在他前方,神色肃穆、凝重的梁源长正腾空而起。
“来人是谁?”
梁源长用传音入迷的法子,询问张楚道。
张楚:“朝廷北方总督,长胜王赢雍。”
梁源长:“妥吗?”
张楚迟疑了几息,点头道:“妥。”
梁源长转身就走:“不妥再叫我。”
第700章 嘴炮
张楚面无表情的飞身上前。
一名身穿玄色蟒袍,留着一圈儿络腮胡,霸气侧漏的魁梧中年男子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哈哈哈,张盟主,兄弟不请自来,万请见谅啊!”
隔着老远,魁梧中年男子便大笑着拱手见礼,那一股子仿佛从草原大漠之中磨砺的豪迈之气,若非他穿着蟒袍,很难相信此人竟是当朝亲王,赢氏宗亲。
“长胜王严重了!”
张楚不咸不淡的轻声道:“九州天下,长胜王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张某一介绿林草莽,哪有说三道四的资格!”
“哈哈哈!”
来人发豪迈的大笑道:“张盟主是什么人,燕西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必和兄弟如此客气!”
“哪张某可就真诧异了。”
张楚的话音一沉,一句一顿的说道:“长胜王若真拿张某当一盘儿菜,何至如此算计张某?张某自问,未曾冒犯长胜王、未曾冒犯朝廷罢?”
来人闻言面露疑惑:“兄弟诚心诚意上门拜访,何来算计一说?”
那一脸的粗豪,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张楚却只是冷笑。
他不知这厮邀他前往州府赴宴,有何目的。
也不知这厮今日不请自来,打得又是什么算盘。
但他知道。
这厮出现在太平关。
而他又现身相见。
已经达成了这厮的某种目的。
就凭他二人今日相见。
外界就可以揣测他张楚,与长胜王赢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再推波助澜一番,直接将北平盟和朝廷联系起来,也是小菜一碟。
这算不上阳谋。
充其量,只是个下三滥的阴招。
但张楚不得不承认,这招很有用!
他更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这厮……脸皮很厚!
以他二品飞天宗师之尊,还能豁得出面子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算计他张楚……活该人赢家人能坐江山!
“长胜王此来所为何事,张某不知,也不想知!”
“张某只是个上不了庙堂的荒野村夫,无论长胜王有什么惊天动地、利国利民的大计划,张某都不想掺和!”
“所以,王爷还是请回吧!”
言罢,张楚转身就要回太平关,心头已经在思忖着,回了太平关给风云楼下任务,但凡有人敢以阴谋论传今日他与长胜王见面之事,定要及时按灭,绝不姑息!
然后,张楚刚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莫非张盟主已经忘了当年五百里南迁之恨吗?”
声音很大。
像打雷一样。
不止张楚听到了。
估摸着,数里外的太平关也听见了。
张楚身躯一滞,缓缓的回过身来,面上已是乌云密布,仿佛暴风雨前夕:“长胜王好算计,长胜王好手段,长胜王是……想和我张楚开战吗?”
他心中已是怒极!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就是!
老子规规矩矩的宅在太平关修行,没招谁,也没惹谁。
就因为你们朝廷想对付霍青。
就硬捆我张楚上车?
还玩道德绑架?
去你妈的!
张楚这番话都几乎等同于撕破脸了。
不曾想赢雍竟然还笑得出来:“张盟主哪里的话,兄弟只是替张盟主的打抱不平,当年兄弟的老母亲和孩儿,都是死在了锦天府罢?”
“难不成这么多年,张盟主还不知当年北蛮子入关,是谁在背后操纵吗?”
“还是说,张盟主堂堂七尺男儿,竟畏惧强权,不敢报杀母丧子……”
张楚陡然爆喝出声:“够了!”
赢雍诧异的看着张楚,一张血盆大口竟灵巧得像是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够了?张盟主可是说那罪魁祸首够了?”
“这哪有够儿!”
“兄弟不是个挑事儿的人啊!”
“不过这事儿要是搁在我身上,不能忍!”
“就是死,也定然要撕那大恶人两块肉!”
“教他明白明白,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的道理!”
张楚怒得是面红耳赤,额头上青筋直迸:“闭嘴!”
他一张手,一到金色的流光自太平关方向电射而至,如同乳燕归林一般的投入他掌心之中。
张楚一把抓破金光,显露出一把刀身浮雕着华丽纹路的圆月弯刀来。
他提起圆月弯刀指着赢雍,低沉的咆哮道:“我说,够了!”
“你拿刀指着我!”
赢雍不可思议的用一根儿食指点着自己的胸膛,“害死你老母亲和孩儿的罪魁祸首,在北方享清福你不去报仇。”
“现在我来请你一起去报仇。”
“你拿刀指着我?”
“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你拿刀指着我?”
“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一字一句,就像是棒槌一样,狠狠地砸在张楚心间的铜锣上。
砸得他是天旋地转。
砸得他是震耳发聩。
是啊!
镇北王就在北边!
我不拿刀去指着他!
我拿刀指着要找镇北王麻烦的人?
但旋即,张楚就使劲儿的摆头,心悸不已。
我特么竟然差点被一个喷子给喷昏头了?
这厮的口活儿……厉害啊!
竟然几句话就差点将他给喷得昏了头!
要是换个年少气盛的,脑子简单,心眼实诚的,指不定被这厮买了,还乐呵呵的给他数钱呢!
厉害!厉害!
惹不起!惹不起!
张楚突然间就跟条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收起手里的圆月弯刀,焉头巴脑的说道:“霍青丧尽天良,你们也是逮着老实人就往死里坑,都是一丘之貉!”
说完,他卷起一道灰色的遁光向太平关掠去。
赢雍“且慢、且慢”的连声呼喊了好几声,张楚都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怕了某个人的嘴活儿……
当然。
也是赢雍的身份和实力摆在这里。
换个人。
莫说不敢拿这种话刺张楚。
就算有那个胆量说,一旦惹得张楚心头火起,顺手一刀砍了,世界也会一下子就清净下来。
不过赢雍这些话,还真在张楚心头扎了一根刺。
他落到张府门前的时候,还在问自己,你是怎么了?
霍青就在北边,你不拿刀去指着他。
有人要去对付霍青,你却拿刀指着他?
是怕拖累的太平关这十万老小吗?
是有吧。
可好像不太具有说服力。
还是说……你怕了!
你怕了霍青?
张楚,你怕了霍青?
张楚,你怎么能怕了霍青?
张楚,你不敢去找霍青报仇了吗?
张楚,你怎么能不敢去找霍青报仇?
“乌拉!!!”
“杀啊!!!”
恍惚之间,张楚仿佛又再置身战场。
耳边,是震天的喊杀声、马蹄声、擂鼓声!
眼前,是赤色的甲、红色的血、黑压压的人潮。
张楚,你怎么能忘了仇……
第701章 刺
“师弟,你着魔了。”
宽厚的大手轻轻搭在了张楚的肩膀上,他本能的就要回身斩击,却在出手的前一秒陡然反应过来,生生克制住了出手的冲动。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身上赤红色的衣袍,已经着火了……
他连忙收束心神,默运《玄元控水诀》,压制体内散乱的丙火真元。
立在他身后的梁源长见状,神色凝重的低声道:“好一副尖牙利嘴!”
张楚沉默了片刻,缓缓的摇头:“凑巧而已,是我自己有心魔。”
赢雍是赢氏宗亲,嘴上功夫厉害是应有之意,朝堂毕竟不是江湖,一言不合就能抡刀子砍人。
须知朝堂上的纵横捭阖,靠的就是脑子和一张嘴,玩儿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脏套路。
杀人?
那是下下策!
方才赢雍以当年锦天府旧事相激。
表面上是在激将张楚。
实质上,却是冲着霍青去的。
他要在霍青心头埋下一根刺。
防备张楚,防备北平盟的刺!
有了这根刺。
哪怕张楚什么也不做。
霍青也会将张楚打入他们的阵营!
他只是没料到,张楚心头也埋着一根刺,一触动,就隐隐作痛。
嗯,或许他料到了,打得就是一箭双雕的主意也说不定。
反正左右张楚都不可能真对他出手,有枣没枣打上三竿,总是没错的。
张楚也的确这拿这位长胜王没办法。
这位爷的实力和身份,都是相当的棘手。
真跟他撕破脸,没有半分好处……
不过赢雍能激发他的心魔,证明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事实上,张楚自己现在都有些分不清楚,这么多年的隐忍。
到底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机会而隐忍。
还是因为恐惧、没有希望给自己找的借口。
人对自己的宽容,总是没有底线的……
梁源长观察着张楚的脸色,迟疑着轻声道:“师弟,还不是时候。”
张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轻的颔首道:“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他很清醒。
隐忍也罢。
恐惧也罢。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没道理现在脑子一热,前功尽弃……
不过就算是现在还不够资格明刀明枪的去跟霍青干。
也是时候给他添点堵了。
报仇的心思,已经挑起来了。
再一味的隐忍下去,怕是要影响飞天境的修行了。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
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这是态度问题。
“行了,大师兄你歇着去吧,我要开始忙正事儿了!”
梁源长颔首,转身往自家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后,他又想不定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楚神态随意的说道:“有事儿说话。”
张楚笑了,点点头道:“你我师兄弟,我还能跟你客气?”
梁源长不再言语,举步迈入自家大门。
张楚目送大师兄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梁宅内,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他招手唤来一名执勤的甲士,面无表情的轻声道:“叫罗大山来见我。”
“喏!”
甲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
两天后。
大刘押送两支麒麟角,进入太平关。
张楚取了麒麟角,再度将北平盟交予梁源长照料,开始闭关凝练戊土真元。
同一时间,一架由太平关出发的马车,秘密驶入西凉州,径直朝天魔宫所在的应天府奔去。
……
太平关十里之外的一座百丈石山的山腹内。
张楚盘坐在蒲团上,借着昏黄的油灯光芒,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麒麟角。
单从外表上来看,这一对儿麒麟角,就是一对儿大号的鹿茸。
但入手冰冰凉凉,有一种美玉的莹润手感。
而且在阴暗的山洞里,还散发着淡淡蒙蒙的土黄色荧光,很是漂亮。
这一对儿麒麟角,便是风家仅有的存货,至于先前风南口中的那些麒麟鳞片,早就被风家制成了甲胄。
他交给大刘的手书,打的是求药的名头,甲胄显然和药扯上任何干系……
不过单是这一对儿麒麟角,应该也够了。
张楚拿着手里,就能察觉到这一对儿麒麟角所蕴含的澎湃土行元气。
把玩了许久之后,张楚试探着并指成刀,轻轻划在麒麟角的末端。
然而可以将百锻精铁当成豆腐切的锋锐刀气划在麒麟角上,竟然连一刀白印儿都没能留下!
张楚早就猜到了要想破开这对儿麒麟角没这么容易,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圆月弯刀,当场铡刀用力的切麒麟角末端。
结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人高的麒麟角上削下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儿……
张楚忽然感到庆幸,还好没有头铁的去正面硬刚那头傲娇的麒麟!
就凭这对儿麒麟角的硬度,那头麒麟只要速度不差,杀个二品应该就跟玩儿一样!
活了两百多年的神兽啊!
还是最擅防御的土属!
估摸着都已经练成金刚不坏之体了罢?
张楚收起圆月弯刀寻思了许久,试探着从体内分出一丝乙木真元,运至指尖轻轻点在麒麟角上。
刹那间,麒麟角内的土行真气喷涌而出,那一丝乙木真元瞬间暴涨。
张楚连忙撒手。
木克土。
以乙木真元引动麒麟角蕴含的戊土之气,的确可行。
但他没法子截留。
他的饕餮之体,必须得吃进肚子里才能发挥作用,空气怎么吃?
土生木行不通。
火生土估计就更行不通了。
他的目的是呐这对儿麒麟角所蕴含的戊土之气为己用,又不是磨灭这些戊土之气。
得,还是用笨办法吧!
张楚叹了一口气,准备拿出小刀锯大树的劲头,将这对儿麒麟角给凌迟了。
只希望,练出一丝丝戊土真元后,能以戊土真元引出这对儿麒麟角内所含的戊土之气。
否则,单单是凝练戊土真元,至少都得一两个月。
更别提后边的五行归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张楚苦中作乐的低吟了一句,抬手将从麒麟角上削下来的一块儿碎片扔进嘴里,囫囵吞进腹中。
这一次的热流,来得出奇的慢。
足足过了二三十秒,张楚才感应到了熟悉的热流。
第702章 扑朔迷离
时光的河,坚定不移的流淌到八月。
燕西北三州的天气持续放晴。
偶有降雨,也都是连土层都还未湿润,天就开了。
连贯穿玄北州与燕北州的大运河都几乎断流,吃水略深一些的大船都上不来。
旱灾已成定居,粮荒初见端倪。
大离的粮店是官营,不会坐地起价。
但限购额一降再降,从十斤一路下降到五两,再到店铺限额。
有些心狠的粮秣官,没胆子关门,索性直接派兵封锁了粮店周围,不让普通老百姓靠近!
老百姓们也不是瞎子。
虽然各地官府都在极力管控粮荒信息的流传。
但今年雨水短缺,粮食严重减产这是谁都能看到的事实,再加上粮食限购,无疑是坐实了粮荒的信息。
从进入八月开始,玄北州内所有和吃的有关的物件,诸如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等等不受粮秣承转司管控的食材,价格就跟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高。
这些食材是没办法像五谷一样长时间保存,但也可以制成干菜瓜片和肉干,留待秋冬粮荒之际解饥。
而那些囤不齐食物的贫困户,则趁着眼下草木尚且茂盛,出城去撸一些无毒的野菜树叶,当成粮食储存起来。
太平关的存粮尚算充足。
青叶堂派出去购粮的大执事,已经开始往太平关运粮。
量不大,但好在源源不断。
他们走的,都是燕北州到玄北州的路线。
哪怕是从南山州那边买的粮,也得绕路去中元州,从中元州到燕北州,再到玄北州。
西凉州是万万不敢去的。
玄北州的粮荒虽然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但目前在各方面的通力合作之下,好歹还捂得住、
而西凉州的粮荒,已经捂不住,炸了!
西凉州上到官府的官吏,下到普通黎民百姓,如今的眼珠子都是绿的,看谁都像吃的!
听那些进了太平关就没再打算出去的西凉行商说,西凉州那边已经有大量活不下去的黎民百姓结伙落草为寇,除了各府间的驰道还算安全之外,其余的所有的陆路、水路,都有响马水贼流窜。
这种局势下,负责此事的张猛没有任何信心将粮食安全的从西凉州带回太平关!
朝廷不是没有作为。
从东胜州、东云州、南善州、南山州等地征集的粮食,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往燕西北输送。
但大离的生产力低下,粮食亩产低粮,粮食储备一直都十分薄弱。
哪怕是丰收年景,都还有为数不少的穷苦老百姓挣扎在温饱线上下,薄弱。
如今燕西北三州一次性生病,特别是西凉州,惨得跟个无底洞似得。
就朝廷从其他几州征调来的那点粮食。
可能支援支援三州中情况最好的燕北州还行。
要想救燕西北三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俗话都说,大灾有大乱。
大灾已近。
大乱……还会远吗?
八月初燕西北还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第二胜天入玄北,与苍山之巅约战西方总督冉林,引来上万江湖儿郎千里迢迢奔赴西凉州观战。
第二胜天立下约战碑的第三日,冉林现身苍山,接战。
双方交手数十合之后,冉林就毫无悬念的败了。
第二胜天当着上万大离江湖儿郎的面儿,爆锤了冉林一炷香,将其从天上打到地上,再上地上打到天上,重伤不起,血吐了一地!
冉林是去岁携北疆大胜之威才登上二品。
而第二胜天第二老魔之名,已名传九州江湖五六载!
冉林岂能是第二胜天的对手?
苍山一战之后。
朝廷以逆反之名,取缔了金钱帮!
并以袭击朝廷命官的罪名,九州通缉第二胜天。
注意重点:取缔、通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什么劳子通缉令只是做做样子。
真要对付一位强大的二品宗师,悄悄咪咪的布设设套才是正理。
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发通缉令,能拿到人才真是见鬼了!
苍山之战,因为两位主角的身份,造成的影响,非常深远。
一者,第二胜天的身份,在大离的飞天宗师圈子之中并不是秘密。
他公开约战朝廷封疆大吏,是不是代表着他身后那位隐帝,终于要从迷雾中走出来了?
二者,这是百年之内,第一次有江湖飞天宗师对朝堂江湖飞天出手。
也是百年之内,朝廷第一次公开缉拿江湖飞天宗师!
这是不是代表着,大离江湖和朝堂小心翼翼的维护了两百年的游戏规则,至此告破?
大离江湖真的已经强大到可以正面硬刚朝廷的份儿上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气海境和力士境的中下层江湖儿女们人心惶惶。
就连各州江湖的飞天宗师们,都觉得前路凶险,扑朔迷离。
许多隐世很久的老一辈飞天宗师,都纷纷出关,架起遁光四处寻访旧友,以期抱团度过这场大劫。
掌握自身命运,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可要变得多强,才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显然,在世人眼中抬脚便可直入青冥的三品、二品宗师,还不够格。
不是他们不够强。
奈何还有人更强……
变态的那种强!
第二件大事,其实也是苍山之战引发的余震。
苍山之战,冉林惨败。
朝廷顺手推舟,在四方总督的基础上,曾设四方总督府,并派遣四十万禁军奔赴四方,归入四方总督麾下!
这是一个已经触及到大离朝廷三公九卿架构的重大决策!
在四方总督府成立之前,四方总督的名头听起来虽然牛气冲天,但实际确是供奉和吉祥物一类的存在。
不是说四位总督手里没有权力。
而是说他们的权利从行政架构上来说,是空中楼阁。
一个健全的朝廷机构,不应该只有大官儿,还应该要有为数众多的一大群下级官员和执行小吏。
现在朝廷不但给这四位大爷配齐了一大群下级官员,还给他们一人配了十万大军!
四方总督的官位,就算是由虚转实了!
北方总督府,就设在封狼郡清平府。
十万禁军也囤积在那里。
离太平关,也就两三天的路程。
连还在闭关中的张楚,都被这事儿给惊动了。
他总觉得……来者不善。
还有就是……六爷尿性!
第703章 终了
八月初九,立秋。
阴暗的山洞内,张楚盘坐在蒲团上,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
金木水火土五行真元在他掌心之中的轮番流转,圆融如意、随心指使。
两支麒麟角入腹,他已练成戊土真元,五行已全!
土行真元在五行之中,或许有十分特殊的地位。
反正戊土真元一归位,张楚体内内讧的金木水火四行真元一下子就变得恭顺、平和。
而且也没有如他先前预料的那般,自动生成不可逆的五行相生或五行相克的循环。
而是正反皆由他自行掌控!
五行相生的状态下,真元雄厚如江海,恢复速度天下无双,能打能走能扛,实力比之先前,至少增长了一倍!
而五行相克的状态,真元总量减半,但会生成一种蕴含破灭之意,可以轻易破开护体真元的黑色真元。
不过张楚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研究这两种变化。
虽然五行相克,应该也算得上一种另类意义上的五行归一。
但显然尽早练成《五方五帝归一功》,真正将五行归一,才是正途。
目前张楚已经开始凝练五帝神意。
这一步,比他预料中的要难得多。
张楚估摸着,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修成这门武功。
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张楚散了掌中的五行真元,开口问道:“是骡子吗?”
他听得出这是骡子的脚步,只是不太确定。
“楚爷,是我。”
来人远远的回应道,正是骡子。
没过多久,骡子就走进了张楚闭关的石室。
张楚:“你怎么来了?又出什么大事了吗?”
骡子摇了摇头,回应道:“是刘五爷,他快不行了,撑着一口,想要见您一面……”
张楚愣了愣,回过神来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刘五的身子骨,自去年开始就不成了。
能拖这么久。
已经算是老天爷给面儿了。
都说好人不长命。
可这坏人,命也不见得长啊。
张楚摘下手腕上的发绳,束起长发在头顶上扎了一个发髻,缓缓起身道:“走吧。”
他迈步往山洞外走。
骡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楚爷,您别太难过,五爷能走在病床上,已经是赚了……”
张楚轻轻的“嗯”了一声,没说话。
……
刘府里并没有多少人。
除去十来个瞎眼、残废的刘家仆役之外,也就知秋、夏桃和李幼娘这些个张家人。
见到张楚走进来,李锦天和张太平习惯性的朝着他扑过来。
却被知秋一把一手一个的攥住:“您先去瞧瞧五爷吧。”
张楚点了点头,揉了揉李锦天和张太平的头顶,迈步朝里屋走去。
推开门。
浓郁的药味儿迎面而来。
许大夫坐在床沿照顾着,刘五的两个儿子跪在床榻前。
见张楚进来,许大夫慌忙起身迎上来,一脸唏嘘的说道:“油尽灯枯,话都说不明白了,硬撑着一口气等您来,不肯合眼。”
他也是昔年锦天府城西的故人,见过当年刘五威风时的模样,如今亲手送他大行,心头也是不胜感慨。
锦天府的故人,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张楚轻轻拍了拍许大夫的肩头,错身走到床榻前。
床榻上的刘五盖着薄被,头发凌乱枯黄,体形干枯,双眼浑浊无神,颧骨异常明显,就如同一颗沙漠中早已枯死却不肯倒下的胡杨。
张楚坐到床沿上,握起刘五干瘦的大手,轻声道:“五爷,我来了。”
听到张楚的声音,连呼吸都非常吃力的刘五突然反手握住张楚的手,喉咙中发出“啊啊啊”的嘶喊声。
张楚听不清他说什么。
但他知道刘五想说什么。
他偏过头,看向跪在床榻前的两个半大小子,淡淡的说:“磕头吧,让你们爹走得安心一点。”
床榻前的两个半大小子闻言,毫不犹豫的一头杵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弟子刘从文(刘从武),给师父磕头了!”
话音落,刘五紧握着张楚的手一松,呼吸迅速滑落。
他为了等这句话,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张楚握紧刘五的手,目光依然望着床前的两个半大小子,轻声道:“你父护我一时,我护你们一世!”
床榻上的刘五终于慢慢合上了双眼。
带着笑意。
张楚静静的坐在床沿边儿上,看着他蜡黄干瘦的脸,眼前中又浮起当年在梧桐里黑虎堂初见刘五时的场景。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堂上,怀里还搂着一个刚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妓,嗓门儿洪亮得房梁仿佛都在颤抖。
张楚至今都还记得刘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你想跟我刘五讨口饭吃?
仿佛还是昨日。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接受死亡、接受永远的失去,或许是一门需要用一生去学习的课题。
张楚见过了这么多死亡,离毕业依然遥遥无期。
说来或许有些矫情。
但张楚是真拿刘五当大哥……
好半晌,张楚才轻声道:“哭吧,你们爹……大行了。”
“爹……”
两个半大孩子陡然嚎啕出声,眼泪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往外涌。
张楚再度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出门外,对门外的众多刘府仆役道:“布置后事吧,我会派人过来帮手,由什么需要尽管问他们要。”
顿了顿,他接着道:“五爷生前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他的后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绝不能丢了我们黑虎堂的脸面!”
一众刘府仆役齐齐躬身:“是,楚爷。”
张楚走下去,骡子和知秋她们一起应声来,七嘴八舌的宽慰道:“楚爷,您别太难过,五爷今年五十有二,也不算早夭了。”
“是啊老爷,以后咱们照顾这俩小的,五爷泉下有知,也会宽慰的。”
“您安心继续闭关吧,五爷的后事我在这儿盯着,一定给他办得风风光光的。”
张楚强笑着缓缓摇头:“等五爷下葬后,再说吧。”
他回头仰望上空,心头轻声道:“再见了……”
梧桐里早就没了。
现在刘五走了。
对张楚而言,一个时代……
终了。
第704章 挺好的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孝子答礼!”
风尘仆仆的孙四儿将手中清香插入灵位前的香炉里,灵堂右侧披麻戴孝的刘氏兄弟的俩磕头还礼。
“楚爷!”
孙四儿扶起两个小的,面朝刘氏兄弟身后的张楚一揖到底,有些尴尬的低声道:“正哥有要事在身,不能亲来悼念五爷,命属下给两个小的带了二十粒龙虎丹,告慰五爷在天之灵!”
自李正从在西凉州现身后,这厮就舍了北平盟西凉堂堂主之位,屁颠屁颠的去投李正。
这厮在天魔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李正才收了他入门墙。
如今他担任着天魔宫的大总管,在西凉无生宫内的地位,有些类似于大刘和红云的综合体。
他平日里都带着黑铁恶鬼面具示人,除了张楚和骡子等极少数几个人,无人知道如今西凉江湖上凶威赫赫的“伥鬼”,就是前北平盟西凉堂堂主孙坚。
张楚摩挲着座椅扶手,淡淡的轻声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和李正虽然分了家,但还是一家人,你跟我和跟他,没什么区别。”
他并不怪孙四儿。
他当年就是梧桐里中穷鬼,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都听不见几次铜板儿叮当响。
是李正给了他一口饭吃,也是李正手把手教的他抓刀、怎么怎么砍人。
没有李正,也就没有如今的孙坚。
做人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是好事。
听到张楚如此说,立在他身后的大刘,才取出一条黑纱,递给孙四儿。
孙四儿如蒙大赦的接过黑纱,麻利儿的绑在右臂上,躬着身子走进张楚身后的人群里。
人群中,骡子、张猛、牛十三等人,尽皆在列。
这些,都是张楚担任黑虎堂堂主时便在他麾下做事的老弟兄。
已经不多了,不满三十。
“有客到!”
门外的知客高声唱喏道。
张楚一抬眼,就见一道右臂袖管空荡荡,须发花白,面容沧桑,形如老农的中年人,怀抱着一个陶罐,领着两个壮士的后身走进门来。
张楚还未说话,大刘和骡子已经一起迎了上去:“二哥。”
来人不是卖杂碎汤的余二,又是谁?
余二见了骡子和大刘,再一偏头,扫过张楚身后的众人,沧桑的面容上浮起宽和的笑意:“大家伙儿都在!”
他尚不及刘五年长。
但笑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上了岁数的老人才有的慈祥之意。
“二哥,辛苦了。”
大刘伸手去接余二怀里的陶罐。
余二将陶罐给了他,笑着摇头道:“坐的马车,有什么辛苦……放到刘堂主的寿棺里吧。”
大刘应了一声,没问。
余二领着两个儿子走上灵前,从骡子手里接过香。
他站着,两个儿子跪着。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家属答礼。”
余二走到张楚面前,躬身道:“楚爷。”
张楚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道:“肯回来了?”
余二苦笑摇头:“刘堂主的丧礼,怎么着也得来啊。”
张楚轻轻的“哼”了一声,又问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余二:“土,从黑虎堂故址里挖的土。”
张楚:“你倒是有心,下回我躺棺材里,你也给我挖一罐子土来。”
余二笑呵呵的回应道:“您是要长命百岁的,这土,就只能得小太平给您挖了。”
张楚又哼了一声,说道:“不回来也回来了,多待一阵儿再走罢!”
余二又摇头:“楚爷……我那浑家,还指着我早些回去操持营生呢!”
张楚一听,用力的哼了一声,偏过脸不再看他。
北平盟上下,有一个算一个。
也就这厮敢无视他的话。
偏生他还真拿这厮没什么办法。
这厮也算是另类的无欲则刚了。
适时,大刘拿着黑纱过来给余二解围,后方的张猛和孙四儿等人也招呼道:“二哥,站这边。”
……
当晚的酒席上。
其他来客,都安排到各大酒楼里。
就剩下张楚和二十多个黑虎堂老兄弟,坐在刘家的院子里。
这些人跟了张楚这么多年,无论武功高低,最次都是主事一县分舵的香主。
平日里分散在燕西北各个角落离,难得这么聚得这么齐。
都是跟了张楚这么些年的老人,个个都熟悉他的脾性。
一上酒桌,没一个跟他客气,排着队的找他喝酒。
张楚自然是来者不拒,碗来碗干、坛来坛吹,
也不知道这些铁头娃到底是想灌醉张楚,还是灌醉自个儿。
酒过三巡,张楚提起一坛子酒站了起来,眼神迷离的高声道:“弟兄们,听我说几句!”
众弟兄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是静静的望向张楚,望向他们的大哥。
张楚提着酒坛子,目光慢慢扫过全场。
每一个人,他都叫得出名字。
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跟的自己,做过哪些事。
只可惜。
还有好多好多他记得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一年比一年少……
所谓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张楚轻叹了一声,说道:“都是老弟兄,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
“以前,我教过大家伙儿狭路相逢勇者胜。”
“教过大家伙儿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凭着这股子血性……”
“我们打出梧桐里,干翻玄北江湖,在打出燕西北……”
“从几十号弟兄,打到几百人,几千人!”
“从几条街,打到一座城,一个郡,一个州!”
“现在,咱们有十四郡,一百多个县的地盘!”
“近五万弟兄!”
“现在咱们跺跺脚,整个玄北州都得抖三抖!”
“再没有谁,敢轻视咱们爷们儿!”
“今天,我要再教大家伙儿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打天下,咱们这辈人已经干完了。”
“我们现在要保住命,守住家业,交给儿子们。”
“遇到事儿,再也别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拎着刀子往前冲。”
“不是怂了。”
“是咱们的命,金贵了。”
“再死在一把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筐的破铁片下,不值当!”
“有什么事儿办不了的,报上来,咱们有红花部,有供奉院!”
“要刀子有刀子,要高手有高手!”
“他们解决不了!”
“还有我在!”
“只要我还在,咱们北平盟的天就塌不了!”
“不要再死人……”
“再死人,以后咱们喝酒都要凑不齐一桌了!”
“大家都好好的保住命。”
“享受咱们拎着脑袋打出来的荣华富贵。”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席间的众多老人也在抹眼泪。
他们想到了昔日的袍泽。
昔日的弟兄。
那么多鲜活的面孔,鲜活的声音。
如今都不在了。
沉默了许久,席间忽然有人笑道:“可咱们的命是命,您的命也是命啊,论拼命,咱们可都没您拼得狠。”
“是啊楚爷,您心思别太沉啦,个人有个人命,能活肯定谁都不会想着死,但真要死,咱也谁都不怨,反正能跟您风光这么些年,我老刘已经心满意足啦!”
“老刘你当然痛快了,去年跟着楚爷北上,宰了那么多北蛮子,老弟兄里,就你狗日的最不是东西,六亲不认!”
“老赵你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不就是去年没让你跟北上吗?那是我不让你去吗?那楚爷都说了,红花部就地组建潜渊军,你又不是我们红花部的人,我怎么让去?喏,楚爷在这儿,你要怪就怪他!”
“您瞧瞧,您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您呐,就是心思太沉,以前就这样,我们跟着您混饭吃,您又不是没发例钱给我们,能出人头地,那是本事,死在外边,那也是自己学艺不精,您谁也不欠!”
“哈哈哈,楚爷您别听这几个夯货瞎咧咧,他们也就是当着您的面儿逞能,私底下一个比一个怕死,哈哈哈,您也不瞧瞧,这帮夯货今年都多大岁数了,您当他们还是二十啷当的青皮小伙子?还提得动刀,砍得动人?就他们,天天应付床上的小老婆都够呛,哪还有力气去跟人拼命……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俺老秦肯定惜命,等这些夯货作死死完了,还有俺老秦陪您喝酒!”
“还有脸说我们?你狗日的最不是东西!你上个月才娶了第八房小老婆吧?人还没满十八岁,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你狗日的也下得去手!”
“对,就这个禽兽最不是东西,月月都到我哪儿哭穷打秋风,老子不给他开门,他就让他那俩混蛋儿子到我家门前喊饿!”
“老于你可就别说老秦了,你以为你比他好多少?你狗日的去年问我借的那一百人马,现在都还没还我吧?咋的,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了?”
一帮夯货,正经的还没说几句,就歪楼歪到九霄云外了。
但张楚听着他们互相叫骂,眉眼间的阴郁之气却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挺好的。
这群夯货心里能有逼数。
挺好的。
混到头还有弟兄一起斗嘴叫骂。
第70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秋季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栅栏窗投下斑驳的光影。
窗台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小野菊,清清淡淡的花香洋溢在不大的卧房里。
或许是最近消耗了太多心里,往常早就已经起身晨练的张楚,今日罕见的还在沉睡。
可纵然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都深深的纠结成了一团。
窝在他怀里的夏桃伸手去抚,可抚啊抚,怎么也抚不平……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没能给老张家开枝散叶。
连让自家男人睡一个安稳觉都办不到。
“咯…咕咕咕……”
公鸡打鸣儿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变成了惊慌失措的鸣叫,想来肯定是府里的下人们怕吵醒了老爷,赶走了打鸣儿的大公鸡。
但夏桃仍然感觉到怀里的男人,身子动了一下,心头顿时大恨,恨恨的想道:让你乱叫唤,今儿中午就拿你下锅!
张楚幽幽的醒来,一低头,就看见了一双亮晶晶的双眼,笑呵呵的一下巴搁到她的头顶上蹭了蹭:“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夏桃也换上了一张笑脸儿,轻轻柔柔的说道:“我也是刚醒。”
她没告诉他。
因为他好多次都在她睡梦中离开。
她现在睡觉极浅,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张楚又蹭了蹭她的头顶,轻声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先起身去晨练。”
他一歪身子坐起来。
夏桃也连忙坐起来:“都醒了,睡也睡不着……我服侍您穿衣。”
……
吃过了早饭。
张楚亲自送李锦天去上学堂,期间被李锦天的夫子拽住一顿好诉苦。
教书夫子言,李锦天脑子很机灵,常常举一反三,是块念书的好材料,就是心思不在书本上,整日里就领着课堂上的同窗们,掏鸟抓鱼、舞枪弄棒。
偏偏他还没法儿管,前几天就因为这小子上课打瞌睡,一怒之下打了几下他的手心,下午李幼娘就找上门来,凶神恶煞的恫吓他,以后再体罚李锦天,她就揍他!
张楚听得心头失笑。
张府里就属李幼娘揍李锦天揍得最狠,没想到她还是个护短的主儿……
他宽慰了教书夫子几句,言以后放开了管教李锦天,若是李幼娘再找上门来,就告诉她,是他说的!
张楚其实也很钟意李锦天的天资,这小子脑子活泛,股子里又不缺乏狠劲儿,是块能成大气候儿的材料,有意培养他做天行盟盟主之位的接班人。
小太平不行。
他像极了他义父乌潜渊,仁善、方正,看他二娘杀条鱼都哭得不行。
这种性子,做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还成。
若是大势力首领,只会被觊觎天行盟的那些豺狼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然,这只是他现在的打算。
具体谁接班,还得看这哥俩以后的表现。
他也不担心自己这种安排,会闹出什么兄弟阋墙、刀剑相向的惨案。
以他现在的实力,怎么着也能活过一百岁。
只要他活着一天,这俩小子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要敢乱扎刺儿,他一个一巴掌削死他们!
要是他们活到八十多岁还有为了这点基业掐架的心气儿,那张楚也就认了!
从学堂出来,张楚打发了跟在他身后的随从们,扯了一条面巾蒙了面,溜溜达达的一人儿逛起太平关来。
他有日子没好好打量这座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城市了。
在下城区还未完工前。
太平关的一草一木,张楚都了如指掌。
那座房屋是什么时候建的。
那家店铺是什么人开的。
他心里都有数儿。
但自从下城区开放后,太平关的发展就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就像是孩子长大了,自己能找到饭吃了、找到衣穿,不再事事都需要父母安排了。
大量的外来人口入住,让这座新兴城市已经繁华到张楚这个建造人都感到陌生的地步。
听说,最繁华的那几条街道,门面租金已经上涨到每年上千两的地步,进驻的都是燕西北赫赫有名的豪商!
才转完小半个上城区,就已经到晌午了。
张楚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百味楼”,摇摇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心里嘀咕着:还是回家吃吧,好不容易在家歇息一天,还在外边吃,桃子会埋怨的……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见到骡子领着一队甲士,急匆匆的朝着自己奔来。
“得,又来事儿了!”
张楚心头哀叹了一声,停下脚步。
他有时候挺不愿意见骡子的。
因为这家伙来见他,十回有九回都是有正事。
“盟主。”
骡子笔直的步至张楚面前,揖手行礼。
他跟了张楚这么多年,莫说张楚只是蒙了脸,就算是练了缩骨功,他一眼都能认出张楚。
“盟主。”
众多甲士左手扶着腰刀,右拳击胸,高声齐呼,引来街上的行人侧目不已。
“得,以后再想蒙面出来快乐,也不行了!”
张楚心头又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解下面巾,无奈的问道:“又有什么事?”
骡子没有请张楚移步,而是当街高声道:“关外来了两个蛮子,立下约战碑,指名道姓的要挑战大长老,现大长老正在旭日殿等您指示,是否应战!”
他为人仔细,从不依仗着与张楚亲近就忽视礼仪。
但凡是有外人在场的场合,他都称呼张楚的盟主。
只有私下里,才直呼“楚爷”。
“蛮子?北蛮人?”
张楚随和的脸色陡然转冷:“王真一这个冠军候是怎么当的,怎么能放北蛮人入关!”
“楚爷,打死他!”
“对,打死他!”
“楚爷,不能让北蛮人污了咱太平关的地头!”
“打死他!”
周围围观的行人听到骡子的话,七嘴八舌的高呼道。
这里是上城区。
住的多是四联帮旧人,十个九个都与北蛮人有仇。
只是和北蛮人干仗,十个有九个都肯出条命。
张楚皱起了眉头,眼神略带责备的看了骡子一眼。
骡子讨好的回了他一个笑脸,没吭声。
张楚沉吟了几息,断然道:“唤大长老出关,我亲自为他的压阵!”
第706章 棘手
不一会儿。
身着一身金线勾边黑色劲装,头戴高冠的谢君行,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逼供逼近的行礼道:“属下谢君行,拜见盟主。”
自他与独子谢啸青密谋叛出北平盟事败之后,他就开始深居简出。
等到张楚立地飞天,梁源长正式就任北平盟副盟主后,他与石一昊越发低调。
如今他们在北平盟内都已经成为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世人只知北平盟有张楚与梁源长。
已无多少人记得,北平盟还有谢君行与石一昊这两位当世人杰。
连张楚,都已有数月未曾见过谢君行。
今日一见,张楚忽然发现,这老货竟然已经将四品境界打磨到极致,气机返璞归真、真气圆融如意,整个人都呈现出一派勃勃向上的萌发之态!
“这老货竟然快要立地飞天了?”
张楚惊奇的心道了一声,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谢君行毕竟是北平盟大长老,就北平盟如今的万民意之鼎盛,哪怕他不是盟主,但只要蹭到一点点残羹冷炙,也足够他完成“势”的积累。
“若是现在就提拔这老个老小子做副盟主,不出半年,北平盟就能再添一飞天!”
张楚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念头,但下一秒就又被他压了下去:“算了,还是让他自己慢慢熬吧,熬上四五年,也能飞天!”
再过四五年……他早就二品了!
“很好!”
张楚缓缓的点头道:“看来你这几个月没有虚度。”
谢君行毕恭毕敬的回应道:“托盟主的洪福,略有精进。”
张楚:“关外那两个北蛮子,你去看过了吗?”
谢君行:“还未曾……请盟主放心,属下有信心获胜!”
张楚:“有信心是好事,但也不能轻敌,他们若没有三分三,也不敢来我太平关公开约战你!”
谢君行:“盟主教训得是,属下定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以赴!”
张楚淡淡的说:“那就走吧,我亲自为你压阵!”
“你要是胜了,你就杀了他。”
“你要是败了,我就杀了他们。”
“我太平关,不允许有北蛮人活着离开!”
他张开手,一道金光自北平盟总坛之中冲天而起,电射至他掌中。
……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穿过上城区,行至关门处。
张楚登上关门楼,举目眺望,才发现关门百丈外,不知何时已升起一座占地近百丈,足有三尺高的寒冰擂台。
中间竖着一座巨石,上边写着什么,隔得太远,张楚看不清楚了。
倒是巨石上站立的那个赤着两条黝黑的膀子,身披白狼皮,腰悬黄金弯刀的魁梧青年北蛮白狼主,一目了然。
见到这座寒冰擂台,张楚的瞳孔微微一缩,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有飞天宗师相随,难怪敢大刺刺的来我太平关堵门!”
那座寒冰擂台看似惊人。
但实际操作却并不太难,张楚也可以升起一座比这座寒冰擂台更高、更大的夯土擂台!
张楚举目四下眺望。
很快就在天空中找到了一道人影。
紧接着,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应对这种异族人的上门挑战,该适用什么规则呢?
一上擂台,生死不论?
飞天不插手气海争斗?
跟北蛮人讲大离的江湖规矩,他们也配?
可要是叫来大师兄,并肩子砍死这个来太平关装逼的北蛮宗师……
风险又太大了!
北蛮人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小门小户。
他们有为数众多的飞天宗师。
若是今天他和梁源长联手打死了这个北蛮飞天。
明个北蛮飞天组团来太平关报复怎么办?
虽然事情不大可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北蛮人有不少飞天宗师,大离也有不少飞天宗师,双方飞天大战,最终的结局只会是大离元气大伤,北蛮灭族。
但事前谋划,总要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张楚自忖,他这些年宰了那么多北蛮人,北蛮的统治阶层只怕恨他入骨!
万一北蛮统治阶层借题发挥,干这一票……
太平关距天极草原太近了。
北平盟和北蛮人整族的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张楚想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
就算他能争取到时间,请来赵明阳、钟子期和第二胜天他们。
凭他们兄弟几人,硬刚北蛮人一族,也没有胜算。
连越人那种小族,都有一品大宗师坐镇。
北蛮人家大业大,没道理没有一品大宗师……
说一千,道一万。
今儿这事儿,还得怪王真一那个王八蛋!
他若是将北蛮飞天挡在永明关外,北蛮人难不成还敢强闯?
战争和私斗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张楚忽然体会到了一种人在家乡,却被外乡人欺上门来的酸楚感。
本地人是人多势众。
却敌不过外乡人抱团……
棘手啊!
张楚思索间,下方的谢君行已经驾着高头大马,倒提这一把直刃的漆黑斩马刀,出关了。
“本座北平盟谢君行,应邀迎战,来者通名!”
“乌尔苏的子孙,马卡斯的首领,阿巴汗·术雷!”
生硬、闷沉的低喝声,从寒冰擂台之上传来。
他口中的苏尔苏,乃是北蛮人的狼神。
北蛮人世代信奉狼神,以狼神的子孙自居,统领所有北蛮人的王,自称金狼王,所在地,称为金狼王庭。
而各个部落的首领,则为白狼主,他们身披白狼皮,腰悬金狼王庭所赐的黄金弯刀。
马卡斯,应该就是这名白狼主所在的部落名。
“区区北蛮败犬,我家盟主的手下败将,焉敢来我北平盟放肆?本座今日便取尔头颅,祭我北平盟战死北疆的千百儿郎!”
谢君行语气森然的怒喝道,声音在真气的催动下,传遍了整座狗头山。
那厢的阿术雷不屑的冷笑道:“大离人,就是喜欢说大话。”
“是不是大话,你试过便知!”
已行至寒冰擂台十丈之内的谢君行怒喝一声,身形一跃而起:“狗贼,吃我一刀……雪夜归人!”
刀光乍亮,宛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
谢君行喊的是“夜雪归人”,但这一刀取得却是“不归”之意!
杀机凌冽,气势惊人。
那厢的阿术雷握住腰间弯刀,微微躬身,待到宛如爆泉般的刀气扑面之际,才猛然拔刀一斩!
刹那之间,关门上观战的众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孤傲的狼嚎。
只见一头银狼奔出,撞破爆泉刀气,直扑谢君行。
刚刚落到爆泉刀气之上的谢君行见势不对,身形拔地而立,再次一刀劈出。
“嘭……”
银狼炸裂,狂猛的气浪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关墙上观战的张楚心头微微一沉。
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
这个叫阿术雷的白狼主,能如此顺畅的便破开了谢君行的蓄势一击,还能做到刀气不散,再取谢君行。
实力比谢君行高了不止一线!
而谢君行已经是站在立地飞天门开前的强四品……
那么,这个阿术雷,只能是绝顶四品!
还是极强的绝顶四品。
很可能,比大师兄立地飞天之前还要强。
谢君行,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种层次的绝顶四品,一只脚都已经跨入飞天境的门坎。
北蛮人不捂在怀里等着孵化飞天宗师,还放他出来浪?
有什么阴谋?
第707章 断刀
雪亮的刀气笼罩了整座寒冰擂台。
两道人影在刀气间隙不断的闪烁、交错,闷沉的气爆声的像是礼炮一样,一阵接着一阵。
擂台比武,不比沙场征战。
沙场征战,战场环境复杂,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敌人。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开大就直接开大,能上杀招就直接上杀招。
必要的时候,以伤换残、以残换死,都是可以接受的方案!
留力留招,那是找死!
而擂台比武,环境相对单纯,双方都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专注对付对手。
所以大多数时候,擂台比拼的都是精细功夫,包括对自身招式、力量的控制,以及对手状态的把控。
而且双方都必须要尽量避免受伤流血,免得失血过多影响自身状态,被对手活活耗死。
因此,只要没有绝对的力量差,擂台比武很少会出现一边倒的状况。
谢君行的实力,肯定不及一只脚跨入飞天门坎的阿术雷。
但二者的实力差距,还没大到阿术雷平a都能打爆谢君行大招的地步。
这中间就有操作的空间。
但隔得远,张楚还是能清晰的看到,谢君行的刀法变更频繁,身法也已经催到到极致。
而阿术雷的刀法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刀,身法催动得也没那么急促,很有几分以逸待劳之意。
他二人的实力本身就有差距。
再这么耗下去,此消彼长。
只怕纵然谢君行还留有什么一锤定音的压箱底大招,最终也会被阿术雷活活耗死!
张楚凝眉,暗地里给谢君行传音道:“老谢,事不可为不必强求,勿以保全自身为要!”
谢君行没回复。
隔着这么远,他也没法儿回复。
张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但没过多久,就见身形爆闪的谢君行陡然停住了身躯,到提着直刃斩马刀,沉声道:“你我都不是无名之辈,再这么耗下去也只能是凭白的丢脸,一招定生死罢!”
阿术雷缓缓点头,用生硬的大离话道:“很好!”
张楚闻言,心头“咯噔”了一声,恼怒的暗道:这老小子不是一向识时务的紧吗?今日怎会如此不智!
他腾空而起,御空缓缓飞向寒冰擂台。
下一秒。
一道璀璨的银光划过长空,一位身穿深红色长袍,脸大如满月,留有两撇小胡子,满头小辫,胸前佩有银色饰物,体格比张楚庞大了一圈儿的魁梧北蛮人,挡住了张楚的去路。
“张盟主乃当世豪杰、名满北方,不是要破坏公平约战,行那以大欺小的没皮没脸之事罢?”
来人拦住张楚,笑吟吟的说道,一口大离话,十分标准,还带点儿中元州的口音。
张楚闻言,针锋相对的冷笑道:“要说没皮没脸,张某还是佩服阁下,见了张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说话的时候,他认真的打量此人。
没携带兵刃。
没给他太大压力。
能感应到丝丝真元波动。
三品二境“意安住”之上。
二品之下。
很好!
来人脸色不变,竖掌微微欠身:“换个时间,我阿兀良定陪张盟主一较高下,分胜负、定生死,皆随张盟主意!”
“但此次乌尔苏的子孙入关,乃是带着诚意来见识天朝上国千年武道风华,万请张盟主不要破坏这场神圣的约战,阿兀良代金狼王,向张盟主致谢!”
张楚心下急转,面上依旧冷笑道:“好一张尖牙利嘴!”
这是请求吗?
这分明就是威胁!
可张楚还真得顾虑北蛮统治阶层的反应……
飞天战不轻启。
当年北蛮入侵,打得那么惨烈,
大离和北蛮都没有启动飞天大战。
不至于会因为他斩杀了一个小小的绝顶四品,而开启飞天大战!
可即便是飞天战不亲启。
万一金狼王铁了心的要拿他北平盟当鸡,杀给猴子们看呢?
燕西北三州内,应该挑不出比他更招北蛮人恨的鸡了吧?
大离朝廷的反应?
大离江湖的反应?
他北平盟只有两位三品飞天。
北蛮人只要秘密出动两三位二品飞天,一波平推,就能屠了太平关!
到时候就算是大离朝廷和江湖联手打得北蛮人灭族,又能怎样呢?
是他能活过来?
还是太平关这十万百姓能活过来?
况且眼前大劫将起,大离面对的,并不是只有北蛮人这一个劲敌。
还有南疆的越人。
还有西边儿的沙人。
还有东边的海岛诸国。
这些强邻,现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大离,等着大离内乱,等着一拥而上从大离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这种大环境下,大离不一定有跟北蛮人打飞天战的勇气!
将自身的安危,置于更高位者是否有同仇敌忾身上,真是越想越不靠谱啊!
还是再慎重一点吧!
……
两股针锋相对的强大气势,在寒冰擂台上冲天而起。
连阳光都仿佛受到了这两股气势的影响,艳阳天下的寒冰擂台,竟有些阴沉!
方圆十余里内的土行元气与水行元气,如同海纳百川一般朝着二人汇聚而来,笼罩于二人之身,凝结成一大一小两座山岳!
大的是阿术雷的水行山岳。
小的是谢君行的土行山岳。
张楚打量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遭了这条北蛮老狗的道儿!
这方寒冰擂台,分明是一个大号的冰行真气转化器!
同修寒冰真气的阿术雷,站在寒冰擂台之上对敌,不但真气恢复速度暴涨,连真气精纯度也增长了好几成!
口口声声说着公平约斗!
私底下却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好不要脸!
张楚心下恼怒不已,面无表情的一挥手,澎湃的戊土真元挥洒而下。
拦在他面前的阿兀良见状,心知自己的小算计已被张楚识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心头还在思索,传言中这张楚不是修的火行真元吗?怎么会有土行真元?
但没每过几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张楚的戊土真元挥洒下去之后,谢君行以气势驾驭十里土行元气凝成的山岳,竟像是浇了金坷垃的庄稼苗,猛地窜起了一大截!
竟有压过阿术雷的趋势!
寒冰擂台上的阿术雷也被吓了一大跳,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机立断的挥动黄金弯刀,一刀斩下:“摩多!”
谢君行见状,亦是猛的一跃而起,额头青筋迸发的咆哮道:“尘暴!”
刹那之间。
银色的刀气风暴,与土黄色的刀气风暴,宛如两道骇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炽烈的光芒,闪瞎了所有人的双眼!
以张楚的刀道修为来看,底下这二人压箱底的大招,取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君行这一招,应该是取自大漠沙尘暴,以沙尘暴所过之处,人畜具灭、寸草不生的毁灭之意,入刀意。
而阿术雷这一招,应该是取自草原上的雪灾,以雪灾降临,冰封万里、肃杀万物的灭绝之意,入刀意。
而外在的形式,则都体现为大范围的群攻招数!
而真正的杀招,却是这漫天刀气之中刀意。
实力不够者,即便是挡得住这声势浩大的刀气,也会被刀意摧毁心神,成为植物人!
能以四品之身,斩出如此宏大的一刀,低下这二人在武道上的建树,当得起“人杰”之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远去。
炽烈的光芒慢慢淡去。
下方擂台之上的景象,渐渐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鉴于钢铁的寒冰擂台,已经四分五裂了。
两道人影错身背对而立。
谢君行手中直刃斩马刀,已经断裂。
阿术雷面向着张楚,张楚清晰的看到此人的胸膛上,有一道从左肩一直拉到了右边腰眼儿的血淋淋豁口。
但张楚心神,却是直线滑落。
因为重伤的阿术雷,气息还和顽石一样稳固。
而背对着他的谢君行,气息却像是垂直落体一样直线滑落……
张楚一个闪身,绕过挡在他面前的阿兀良,冲向谢行君。
适时,一阵清风吹过,谢君行脚一软,跪倒在地。
张楚一把扶住谢君行,定睛一看,才发现谢君行的右边脖子上,有一条又细又长的血痕。
刹那间。
一个画面在张楚面前闪过:谢君行跃起,携万钧之势一记力劈华山斩下。
阿术雷挥刀上撩。
两刀两接。
谢君行手中直刃斩马刀,不堪重负当场断裂,残刀划过阿术雷的胸膛。
而阿术雷的黄金弯刀,则顺畅的抹过了谢君行的脖子。
竟然是输在刀上……
张楚一把捂住谢君行脖子上的血痕,另一只手搭到他的脉搏上,急声道:“老谢你撑住了,我们这就回关去找华大夫!”
谢君行却是缓缓摇头,努力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声道:“盟主,您太看不起我老谢了……”
张楚一抬眼,才见谢君行的瞳孔,散开了。
脸上还带着僵硬的微笑……
张楚用力的抿了抿嘴,慢慢的将谢君行放到地上,替他合上双眼。
一声凄厉的大喊,从远处关墙之上传来:“爹!”
那厢的阿兀良,也将重创的阿术雷扶到了擂台之下,助他稳定伤势。
末了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平躺在寒冰擂台上的谢君行,微笑道:“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贵盟了不得啊!”
张楚轻轻的“呵”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摘下腰间的圆月弯刀,淡淡说:“小弟兄们打完了,轮到我们这些做大的,过过手了吧?”
阿兀良眼神一凛,旋即露出了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张盟主相邀,自是不敢不应,不知张盟主意下,如何个打法儿?”
张楚:“自然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我这,不算是以大欺小吧?”
“不算不算!”
阿兀良笑吟吟的说道:“算起来,我还痴长张盟主十几岁呢!”
张楚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甚好!”
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在原地消失。
第708章 你算计我算计
张楚的人影一闪,从原地消失。
阿兀良见状,想也不想的屈膝猛地一纵。
浩荡的气浪在他脚底下荡开。
他的身形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天而起。
下一秒。
一抹黑色的刀光在阿兀良立身之处爆闪而过,一刀斩空。
张楚的身形在黑色刀光之后显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术雷,抬脚重重的一踏地面,追着阿兀良冲天而起。
山岳大地,在呼啸的风声中飞速变小。
眨眼间,张楚已飞到离地数百丈的高空之上,蚂蚁大小的阿兀良在他的眼眸中渐渐变大。
“喝!”
只听到一声爆喝,一道覆压里余的银色掌印犹如泰山压顶当头罩下。
隔着老远,张楚就感觉到刺骨的锋锐之气,割得他的面颊生疼。
这道掌印,看似是掌法,但实质上还是刀气!
飞天宗师的攻击,早就不再拘泥于招式,气随心发、形随意走。
拳可以是刀。
刀亦可是拳!
张楚刹那之间挥洒出千百刀,澎湃的刀气风暴,犹如大江倒卷冲天而起。
“轰!”
两道强大的气劲正面相撞。
如同两枚大当量导弹在高空相接。
荡开的耀眼光幕,遮蔽了整座太平关的天空!
张楚的人影,在遮天蔽日的光幕之下,就像是巨人脚下的蚂蚁一样渺小。
然而这道渺小的身影,却单手撕裂了遮天蔽日的光幕,合身冲了上去。
……
当高空中刺目的光幕散尽之后。
下方观战的众人,便只见到一银一灰两道光芒,在高空之中闪电般的不断撞击、交错。
每一次撞击,必会撞出一大片灿烂的“火花”。
高空中原本浓密得像棉花一般的白云,都已经被这两道遁光给撕得稀碎!
底下观战的众人之中,强如石一昊之流,目力都跟不上这两道遁光交错的速度,更别提看出谁占据上风,谁处于下风。
只有密集的轰鸣声,就如同春三月的旱天雷,在百里的山林间不停的回荡!
转眼间。
百招已过。
张楚真元雄浑、爆发力极强,不计消耗之下,招招强悍无匹。
攻,势不可挡。
守,不动如山。
阿兀良打他就如同狮子咬刺猬,无处下嘴!
而阿兀良章法严谨,招式衔接几近完美,几乎没有破绽!
再加之他的速度始终,比张楚快上一线。
即便露了破绽,张楚也抓不住!
一时间,二人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阿兀良心头又是感叹,又是警惕。
感叹,是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
张楚立地飞天不过才半载,竟然就有如此的实力!
警惕,却是警惕若不能趁早除去张楚,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他在感叹警惕。
张楚心头也大感头疼。
他真元比阿兀良雄厚。
也不缺乏一锤定音的杀招!
奈何这阿兀良滑不丢手得就跟条泥鳅一样,都和他交手上百合了,还是一沾即走,根本不给他颤斗的机会。
就这么个打法,张楚是有杀招也不敢使,生怕惊了这厮,不顾一切的脚底抹油……
他追不上。
“再这样拖下去,只能平手收场了!”
张楚心头恼怒的想道。
这就是飞天宗师交手的常态。
只要没有绝对的力量差距。
连胜负都很难分。
更别提决生死。
但张楚今日很想把这个阿兀良留在这里。
付出点代价,也在所不惜!
不为别的。
就为谢君行那句:你太看不起我了……
又是一个故人没了。
又是一段恩恩怨怨,终了。
以后无论是老谢再想反他。
还是他再想整治老谢。
都没可能了……
张楚绞尽脑汁的思忖了许久,忽然计上心来。
下一秒。
张楚脚下的炸开一团丙火真元,强劲的力量推动着他的速度暴涨,扑向措手不及的阿良兀:“狗贼,死来!”
圆月弯刀带起一团的绚烂的刀光,刹那间,金色的刀气暴涨。
阿兀良只当张楚是要拼命了,眉眼间亦掠过一抹狠,身形不退反进,双手呈掌向着张楚平推而去。
张楚不想放过他。
他又何尝想放过张楚!
张楚可是屠戮了好几万乌尔苏子孙,导致他们狼族子孙百年大计功败垂成的关键人物啊!
每一个乌尔苏子孙,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张楚!
此次他奉金狼王之命携带阿术雷南下,挑战大离群雄,走最强飞天路,凝无敌飞天意,夺南朝群豪气运!
原本是不能与大离的飞天宗师发生冲突的!
他动了手,阿术雷的飞天路就走不下去。
现在张楚主动挑战他。
若是这次都不能斩杀此獠。
下次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还就不信了!
张楚区区一个一境三品,真元还能是无穷无尽的不成!
那不武道!
霎时间。
无量量寒冰真元自阿兀良双掌之间喷薄而出,化成血崩似得刀气狂潮,冲向张楚!
“轰!”
金色的刀光和银色的刀气狂潮同归于尽。
狂猛的反震力量倒卷而回。
张楚的身形倒退丈余。
二人交手随手一道气劲,便有上百丈之巨!
张楚被反震力道震退丈余,就和车子以每小时两百码的速度奔驰时,方向偏移了零点一厘米一样,根本无法察觉。
但阿兀良注意到了。
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本就是一名强大的武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陷阱?
但下一秒。
怒喝着再一次冲上来的张楚,就打消了他的怀疑!
不过他还是很谨慎的不与张楚短兵相接,尽量保持着距离与张楚对轰!
而张楚则是依然保持着高频率的攻势,不断倾洒着刀气,追着阿兀良砍。
阿兀良上蹿下跳的躲避着张楚的攻势。
远远看上去,张楚就好像是在用大棒打蚊子。
占尽了上风!
然而只有阿兀良心里清楚,张楚的攻势虽然依然狂猛。
但刀气的威力,却在慢慢下降!
下降的幅度很小很小。
他若不是留心注意,都无法发现!
“张楚的真元,难以为继了!”
阿兀良心下大喜,自以为发现了真理!
但兴奋的同时,他仍旧没有放松戒备,只是加强攻势,开始主动拖出张楚。
高明的猎人,是不会被陷阱里的野兽抓伤的!
第709章 男人不可承受之痛
百招之后。
张楚的刀招威力,已经下降了四五成,几乎和初入飞天境的一境飞天相当。
他开始且战且退。
刀招因为衔接太过急躁而破绽百出。
百里之内聚集于此的磅礴五行元气,将湛蓝的天空渲染成了彩虹色。
种种迹象,都让阿兀良坚信,张楚已经快到极限了。
若张楚的状态是陡然下降,他肯定会疑心这是张楚示敌以弱的阴谋!
但张楚的状态下滑,全程都在他“把控”当中!
而且身为一个一境三品飞天,张楚能保持强度这么大的攻势这么久,已经非常非常变态。
没有多少余力才是正常的!
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经验和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张楚且战且退。
轮到阿兀良追着张楚打,缠着张楚不让他退出战场。
张楚数次以大招轰击,都被阿兀良强行击破,丝毫没给张楚撤退的机会!
反复三次后。
张楚暴怒的抬起双臂,亮眼的庚金真元透体而出,形成一道高达百丈的金刀虚影:“我与你拼了!”
阿兀良见状,双臂合十,一轮满月,在他上方缓缓浮现,仿若月华般的银灰色光芒竟与初秋金黄澄澈的阳光并驾齐驱,泾渭分明。
日月同辉之象!
“天下太平!”
满头青筋迸发,五官狰狞的张楚咆哮着,双臂狠狠斩下。
刹那间,接天连地的金刀虚影破碎,漫天细碎刀气弹指间凝聚成一条活灵活现、纤毫毕现的五爪金龙,咆哮着扑向阿兀良!
同一时间。
阿兀良头顶上的满月飞出,光芒大炽,刺目的银光彻底压下阳光,仿佛连天上的太阳都被这一轮满月所取代!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气劲相撞,融聚成一个亮瞎了千万人的光团。
光团不断收缩。
而后只听到“轰”的一声。
天空扭曲。
大地震颤。
所有人的双耳都暂时失去听觉。
当炽烈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淡去一些之后。
地下观战的千百人强行睁开泪流不止的双眼望向天空,就见到一道人影正在坠落。
那人背脊弯曲,面朝天空,带出一片片鲜血……
不知何时出现在关门楼上的梁源长见状,猛地一纵身,化作一道青铜色的遁光掠向那道坠落的人影。
但有比他更快!
他刚刚掠起之时,已经有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眨眼间便已经掠到坠落人影身前。
梁源长大惊,暴怒的咆哮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屠你九族!”
关墙上其他观战的北平盟众人,这才知道那道坠落的人影,是自家盟主……
“住手……”
千百人惊怒的咆哮声中,无数人或闭起双眼,或偏过头颅,唯恐见到自家盟主被人一刀两段的残忍一幕。
然而现实,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千万人的咆哮声中。
银色的遁光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
“抓到你了!”
阿兀良狰狞的面容从银色遁光中显露出来,一只蒲扇大的手掌从遁光之中探出,抓向张楚的脖子。
还有什么比亲手斩杀仇敌更爽?
当然是亲手活活打死仇敌!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即将抓到张楚脖子的时候。
吐血不止,奄奄一息的张楚突然一抬眼,精光四射的暴戾眸子当中,哪有丝毫奄奄一息的样子?
阿兀良心下一惊,本能催动护体真元,就要后撤,拉开距离。
但张楚用了上百招才创造出的机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走?
开口之时。
张楚已经挥动手中的圆月弯刀,带起一抹黑幽幽的刀光劈向阿兀良的胸膛。
银光乍亮,挡住圆月弯刀。
但下一秒,就像漂亮的肥皂泡一样,“波”的一声破灭了!
速度之快,简直就打得阿兀良措不及防!
这就是张楚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和阿兀良打近身战!
他五行真元大成之后,拥有了两种状态!
五行相生的状态下,他体内真元生生不息,几乎无穷无尽!
纵然是二品飞天,拼消耗也决计拼不过他!
而五行相克的状态下,他体内真元会减半,但会出现一种拥有“破法”属性的黑色真元!
破法属性,顾名思义,气劲、罡气,都能破开!
五行相生的状态之下,他虽然真元雄厚无匹,能不要钱一样的随意挥洒大招。
但他终究低了阿兀良两个小境界,真元再雄厚,也顶多是和阿兀良拼一个不胜不败。
要想击杀此獠!
唯有短兵相接!
短兵相接就算是黑色真元不顶用。
他也还有虎魄这个大杀器!
虎魄经他以庚金真元蕴养多月,已经不那么脆弱了,可以直接取出当做兵器使用!
……
黑色真元顺畅的破开阿兀良的真元。
出乎了阿兀良预料之外。
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却在张楚的预料之中!
他劈出圆月弯刀的同时,已经抬起右腿,脚尖裹挟着凄厉的破风声,精准的点在了阿兀良的不可描述部位。
踢击声很闷沉。
但在张楚的耳中,却是又清脆又美妙,就像是鸡蛋磕在灶沿儿上的声音。
一脚下去。
阿兀良本就黝黑的脸,顿时更黑了。
满头的青筋,就像是蜈蚣在他脸上乱爬!
两颗大眼珠子,就像是金鱼的眼睛一样剧烈的往外突。
连带着他思维,都像是打进碗里的鸡蛋,被人用筷子搅成了蛋花儿。
其实这种程度的疼痛,阿兀良若是有心理准备,他是能保持住理智的。
武道练到飞天这个地步,谁还没经历点千刀万剐的疼痛。
但猝不及防之下,怎么忍?
霎时间,阿兀良的脑海里,除了一个“痛”字儿,什么都没有了。
……
强劲的踢击力量,踢得阿兀良凌空翻了一个跟斗,从脸朝大地变成了后脑勺朝大地。
张楚顺势翻身而起,站到阿兀良的身上,手中圆月弯刀划过一个漂亮的黑十字,阿兀良的两条臂膀,带起两蓬鲜血,离开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画面,就令冲到附近的梁源长脚步一滞,下身一凉,头皮发麻。
张楚的右脚,带起片片残影,连续不断的跺在阿兀良的不可秒速部位。
人还没落地。
阿兀良就已经彻底昏厥过去了。
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还有什么比亲手斩杀仇敌更爽?
当然是亲手虐杀仇敌!
第710章 变天了
“嘭……”
张楚踩着阿兀良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上。
平坦的大地,当场就被二人砸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凹形大坑。
大坑中心,阿兀良整个人都嵌进了泥土里,只有一颗头颅和一双大腿露在外边。
头颅似西瓜。
双腿似萝卜。
衣衫破碎,发髻凌乱的张楚,站在阿兀良身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关门楼忽然间就鸦雀无声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给惊呆了!
一条条五大三粗的汉子,都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双眼外突,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大坑,活像一群鹌鹑!
卧槽,刚刚不还是这个北蛮飞天宗师差点打死盟主么?怎么一转眼就被盟主打死了?
卧槽,盟主这是又打死了一个飞天宗师?这是第几个了?
卧槽,盟主牛逼!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血在他们胸膛内激荡!
他们想嘶吼!
想宣泄!
却受限于贫瘠的词汇量,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他们已知的所有词语,都无法表达他们对自家盟主的崇拜,和那股子发自骨子里的自豪!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目睹自家盟主斩杀飞天!
但这是他们第一次目睹自家盟主斩杀北蛮的飞天!
还杀的如此提劲!
他们为能有张楚这样的盟主而骄傲!
也为自己是北平盟的一员而的骄傲!
万籁俱寂之中。
阿兀良的两条腿突然抽搐了一下。
张楚凝眉。
这尼玛还不死?
他眼神一凛,弯腰一掌扣在阿兀良的头顶上。
“啊……”
他嘶吼着,用力一拔。
血浆宛若喷泉般漫天挥洒。
一颗大好的头颅,连带着血淋淋的脊椎,被张楚硬生生拔了出来!
“北蛮小儿,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
“玄北州是我们大离人的玄北州!”
“不是你们放牛放羊的草场!”
“来我们玄北州作威作福!”
“必须得先问问我们北平盟!”
“你们要战争,我们给你们战争!”
“你们要决斗,我们陪你们决斗!”
“只要我北平盟还有一条汉子活着,玄北州就是你们的禁地!”
“北平威武!”
张楚高举阿兀良的头颅,面朝那厢脸色惨白的阿术雷扬天怒吼!
“北平威武!”
太平关内的数千北平盟成员听到自家盟主的怒吼,只觉得热血上头,满身的鸡皮疙瘩,抑制不住的拔刀向天,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北平威武!”
漫山遍野的咆哮声中,所有太平关百姓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推开窗户、走出家门,涨红了脸拼命的高呼道:“北平威武!”
排山倒海的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仿佛焚城烈焰,点燃了整座狗头山!
众志成城,莫过于是!
听着这排山倒海的怒吼声,张楚也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一溜烟的爬上天灵盖儿,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胸中激荡的热血,就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腔,喷出来化作冲天烈焰!
他的热血,感动了太平关内数以十万计的老百姓!
可他们的热血,又何尝没有感动他?
就好像。
张楚在守护太平关。
可太平关,又何尝没有守护张楚?
张楚慢慢闭起了双眼,心头似有所悟。
无双是什么?
是仁者无敌!
是霸者无畏!
是勇者无退!
还是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
也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信仰和底气!
众目睽睽之下,张楚的身形缓缓腾空而起,一道巨大的灰色光柱自他身上透体而出,直上九霄!
太平关以北三十多里外。
玄北三大飞天宗师乐清扬、朱九阳、风四相,一人占据一座山头,眺望太平关方向那一道粗大的光柱!
张楚与阿兀良一动手,他们就察觉到了。
只是谁都没有直接赶往太平关。
而是默契的在太平关以北三十余里的这片山林间碰了头。
不过三人虽然都知道另外两人的存在。
但既没有见面。
也没有打招呼。
此刻三人眺望着那道接天连地的光柱,脸色也大不相同。
乐清扬的脸色没多大变化,只是不住的皱眉。
朱九阳不住的摇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风四相,眼神有些呆滞的自言自语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天待你,何其厚也!”
不久之前。
他们三个……
不,应该是四个。
还得再加上项尊那个死鬼。
就是玄北州的天!
那时候,朝廷没有飞天坐镇玄北州。
唯独一个镇北王,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既不搭理朝廷,也不插手江湖。
玄北州的事,基本上都是他们四人商量着来。
朝廷要在玄北州施行任何政策,都得先征求他们四人的意见!
玄北江湖武林盟主的位子,也是他们四人说给谁,就给谁!
自从张楚立地飞天后,一切都开始不一样的了。
项尊不爽张楚把持着玄北武林盟主的位子。
被张楚杀了。
朱九阳寿元将尽,不愿也不敢与张楚这轮**点钟的太阳争锋。
风四相更惨,他连不爽都不敢……
乐清扬倒是有实力也有资格压制住张楚。
但他只想藏身幕后做棋手,不愿自己去做出头鸟。
这还是以前!
如今三品一境的张楚,都能单杀三品三境的北蛮宗师阿兀良。
眼下还突破了。
估摸着,往后连乐清扬都压不住他!
可若只是张楚一人,也就罢了。
但北平盟,还有一个飞天级的副盟主梁源长。
远点,还有隐帝他们……
往后这玄北州,怕就是张楚说了算了。
他们这些老不死的,真要退居二线做老不死了。
思及此处,风四相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当年初见张楚之时,张楚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四爷的诚惶诚恐模样。
造化弄人啊……
风四相这厢感叹不已,耳边忽然响起乐清扬凝重的声音:“你们说,镇北王知不知这一出儿?”
风四相闻言嗤笑了一声,心道你现在不服气,还有什么用?
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边搞出的动静儿这么大,连他们三人都感知到了,以镇北王的实力,怎么可能不知道!
乐清扬问的,分明是这一出是不是镇北王在算计张楚!
前不久,长生王赢雍才在太平关现过身。
傻子都知道赢雍来太平关为的是什么事儿!
但这一出儿背后,就算有镇北王的影子有如何?
张楚有隐帝撑腰,纵然是镇北王,只怕也不敢明着对张楚下手!
镇北王晋升一品大宗师才多久?
人隐帝,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位列一品,名满九州!
至于别的阴谋诡计……
如今的张楚,又如何会惧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你说你要是早半年有这种决心该多好?
那时候张楚还没成大气候。
只要你展露二品的势力。
他必不敢与你争锋。
现在……
大势已去,时不待你啊!
风四相嗤笑着,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朱九阳开口,脸上的嗤笑慢慢的又变成无奈。
人老精,鬼老灵啊!
他叹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威压突然一闪而逝。
风四相脚下一个踉跄,坠落树巅,砸断了无数枝丫,重重的砸进了山地里。
“噗。”
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满脸惊恐的仰望天空。
镇北王!
是镇北王!
玄北州能有此威压者,唯有镇北王!
他知道,镇北王这是在警告他们!
可我们都这么怂了,你还警告我们干蛋啊!
你这么凶,去警告张楚啊!
操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