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反间谍?
温暖的烛光,照亮了空荡荡的四联帮总舵大堂。
张楚独自坐在大堂上,神色疲惫的一手支着脑袋。
骡子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入大堂。
“回来了。”
张楚轻声问道。
“嗯,《霜寒诀》与《逆雪一刀斩》的秘籍在此。”
骡子从怀中取出两个牛皮包,躬身道。
张楚瞥了一眼,没有翻看的心情,“拿上来吧。”
“是,楚爷。”
骡子恭恭敬敬的上前,将两个牛皮包放到张楚手边的案几上。
“百胜道人如何了?”
张楚问道。
骡子:“死了,正哥亲自动的手,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张楚淡淡的“哦”了一声。
“明日把他的人头送回跃马寨。”
骡子:“是,楚爷。”
“传讯灵田、绍梨、淀河三县分舵,封锁跃马寨周围所有马道,断跃马寨半年财路。”
“是,楚爷。”
“传讯玄武堂,让大熊护送家眷回城,挖掘地道和租住那间仓库的商人延迟半月回城。”
“是,楚爷。”
“写在你手臂上的那几个字,没洗吧?”
“没有。”
“抄录下来,暗中寻找识得关外文字之人,分开拿给他们辨认,整理好报给我。”
“是,楚爷。”
“行了,没事儿你就先回去歇息吧。”
“是,楚爷。”
骡子施礼告退,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楚爷,属下心头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您给属下解惑。”
张楚扬了扬下巴:“说!”
“先前我们在仓库的时候,您既然知道那把金刀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带走那把金刀,按照时间来算,乌氏的人无法赶在城卫军抵达之前带走那把金刀……难不成,您提前就知道乌氏在城东安排了暗子处理那把金刀?”
看得出,这个问题在骡子心头憋了很久了。
张楚笑了笑,对于骡子肯动脑子反思的态度,很是赞赏。
这次事件,他做了很多布置。
有的有用、有的没用。
但最正确的布置,无疑就是将那把金刀回归原位!
“我不知道乌氏有没有安排暗子。”
张楚慢悠悠的说:“但我知道,乌氏既然派了乌老大去取那批货,就一定会对那把金刀作出布置。”
“当时我若带走那把金刀,哪怕本意是为他乌氏避货,但事实上却是搅乱了他乌氏的布置。”
“那把金刀牵涉甚广,若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乌氏必定会追查其去向。”
“跃马寨的人将金刀送进了仓库。”
“乌氏又没在仓库找到那把金刀。”
“哪怕他们没发现那条地道,矛头也会直接指向我四联帮。”
“顾雄看到那把金刀还能活,是因为他有一个好爹,一个好大哥。”
“我们没那么强的爹和大哥为我们撑腰,一旦让乌氏知道我们见过那把金刀,必死无疑。”
毕竟是抄家灭族的罪证,换了张楚,他也会选择杀人灭口。
骡子听着自家大哥给自己解释,心下恍然的同时,又有些后怕!
当时自家大哥若是做错了决定,现在四联帮只怕已经大祸临头!
想到这里,他又由衷的佩服自家大哥。
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他竟然就能想到这么远。
若换做他,肯定是光想着怎么渡过城卫军这一关,哪还想得了这么多。
“对了。”
说到这里,张楚也想起一事来,“今晚安排两个人去把地道填上。”
“属下回去就安排人手去办。”
“去吧!”
张楚朝他扬了扬下巴。
骡子再次向张楚行了一礼,转身退出大堂。
张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堂内。
他也在复盘整件事情的始末。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想通了。
现在唯一还没想通的,就是……郡衙到底确不确定乌氏通敌卖国?
要说确定吧,今天郡衙的行动又有些雷声大雨点小。
以那把金刀所代表的含义,乌氏绝对不是简单向北蛮传递消息那么简单。
而是已经在北蛮内部,取得了极高的地位!
这是合情理的。
乌氏那条“凡乌姓子弟,不得习武”的族规,应该是他乌氏起家之初向朝廷妥协的产物,就像是一个鱼与熊掌之间的选择,乌氏选择了鱼,舍弃了熊掌。
他乌氏能有今时今日的财富和地位,这条族规功不可没。
但此一时彼一时,乌氏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这一条曾经给他们带来过诸多便利的族规,如今已成为他乌氏最致命的弱点。
德不配位,说得就是乌氏现在面临的形势。
乌氏如果不想将来成为朝廷砧板上的鱼肉,唯有想办法自救。
但大离王朝“非武者,不得为主官”的第一铁律,又彻底堵死了乌氏在大离更进一步的可能。
在大离无法更进一步,北蛮,自然就成了一条出路,还是唯一的出路。
乌氏主营的踏云马,本身就产自关外。
乌氏能以踏云马发家,当然和北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以乌氏如今在玄北、燕北二州的财富和地位,如果要选择投敌的话……只要北蛮的主君不蠢,就肯定会给乌氏许以高位。
那把金刀,就是信物!
这种情况下,如果郡衙确定乌氏通敌卖国,会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狄坚不怕朝廷追责?
可要说,郡衙不确定,那今日郡衙的举动他就更看不懂了。
乌氏可不是什么小毛贼。
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敢打着“通敌卖国”的旗号去搜查他乌氏的货?
不怕乌氏反扑?
就比如乌潜渊今日对陆安狄放的那句狠话,张楚就不觉得只是场面话。
待此事尘埃落定之后,乌氏必定会向陆安狄动手!
只有整垮陆安狄,才能震慑住锦天府其他牛头马面。
“难不成……乌氏其实是反间谍?”
想来想去,张楚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
“乌氏明面儿上‘通敌卖国’,暗地里其实是朝廷打入北蛮的间谍?”
“完全有可能!”
“这就能解释,郡衙为什么会雷声大雨点小。”
“那,陆安狄就是郡衙推出来的牺牲品?”
“也对,郡守姓狄,你却叫安狄,不牺牲你牺牲谁?”
第190章 偃旗息鼓
乌氏很快就发力了!
城东交货的第三天,张楚就收到消息,陆安狄卸任武定郡郡兵曹之职,下放至距锦天府最远的大堡县任县令。
郡兵曹是七品官位。
大堡县县令也是七品官位。
算起来倒也算得上是平调。
但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就一定能看出来,一个穷山沟里的县令,和锦天府这种一郡治所的实权郡兵曹,有多大的区别!
可以说,陆安狄的仕途,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
只要乌家还在玄北州屹立一日,他陆安狄就绝无翻身之日!
说来令人唏嘘。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压得整个锦天府帮派界喘不过气的强势郡兵曹,在乌氏面前却这般不堪一击?
那乌氏都还没完全发力呢,他就已经跪了……
有权有势,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而张楚经历了这次事件后,彻底偃旗息鼓了。
锦天府帮派界内,再没流传过与他有关的传闻。
他每天跟上班一样,在四联帮总舵和张府之间两点一线来回跑,偶尔外出一次,都是去和与乌潜渊小聚。
但这并不会让其他城区的帮派小觑他,反而越发的忌惮他了。
连侯君棠召见他时,语气都客气了许多。
不为别的。
就因为他与乌潜渊之间的关系。
经过这次的事件后,锦天府内许多大人物都将四联帮视作乌氏的势力。
对此乌氏并未做出任何声明。
乌氏都没开腔,张楚自然不会蠢到自己跑出去告诉别人不是。
他还借着这一股谣传,解开了不夜坊的宵禁。
郡贼曹侯君棠对此当然不会有意见,不夜坊赚钱就等于他赚钱。
郡兵曹……没法儿有意见。
陆安狄已经被发配了。
新任郡兵曹还没到任呢。
……
八月金秋。
桂花香在四联帮总舵内飘荡。
身着白色短打的张楚,站在梅花桩上,单手抓着惊云,闭目静立。
肉眼可见的血红色气流,好似浪潮一般不断从他掌中涌入惊云,惊云微微的颤动着,似乎是要将自己从刀鞘中跳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楚掌心中的血红色气流渐渐趋于平缓。
他睁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楚爷。”
梅花桩下有人轻声喊道。
张楚一低头,就见到骡子领着小黑与二狗子站在梅花桩下。
三人面上都汗津津的,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怎么不进大堂内等我?”
张楚提着惊云从梅花桩上跳下来,随口问道。
“也没等多久。”
骡子呲着一口白生生的牙,笑道。
张楚笑了笑,朝他们三人一招手,“走吧,进大堂说话。”
“来人,送四碗冰镇酸梅汤上来!”
……
“呼……”
骡子舒爽的呼出一口凉气儿,“啧啧”赞叹道:“这大夏天的,能喝上一口冰饮,真爽!”
张楚见已经喝完了自己那一碗酸梅汤的二小,都眼巴巴的瞅着这碗酸梅汤,就随手端起来平分到二小碗里。
“说得像是我短了你的例钱一样!”
骡子“嘿嘿”的低笑道:“这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冰块卖得那么贵,哪舍得去买!”
张楚懒得理他。
四大堂主每个月进多少钱,他心里最清楚,哪会差买冰块的那点散碎银子。
“怎么样,你们俩准备好没有?”
张楚问埋头喝酸梅汤的二小。
头大身子小的二狗子舍不得放下勺子,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的小黑放下勺子,呲着牙拍着不甚强壮的胸膛道:“没毛病,您就在家等俺的好消息吧!”
张楚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小黑的后脑勺上,“学谁不好非学你正哥,给我好好说话!”
“哦!”
小黑一下子就老实了,“骡子哥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觉得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自小在街头摸爬滚打,心眼比许多成年男子都活泛。
再加上跟着李正、大熊、骡子他们耳濡目染,张楚毫不怀疑,如果将这小子丢到某个陌生城市,他很快就能在当地的帮派崭露头角。
“二狗子,你呢?”
已经将碗里酸梅汤,喝得比狗舔过还干净的二狗子抬起头来,点头道:“准备好了。”
张楚点了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了两圈后,想不定又轻声道:“你们在我家待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一直都拿你们当弟弟看,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不敢去,或者不愿去,现在就告诉我,我让你们骡子哥另外去找人。”
“要想好了,一旦从这扇门走出去,你们就不能回头了。”
二小目不转睛的望着张楚,都不吭声。
他们作出了选择。
张楚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既然你们选择了继续走下去,那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按照你们骡子哥说的话做事就成了,我只告诉你们,张府,永远是你们的家,如果在外边遇到什么迈不过的坎,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你们的碗,有你们的床。”
两个孩子听到这里,眼珠子都亮晶晶的。
他们在张府生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他们短暂人生中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不用寻思下一顿饭在哪儿。
也不用害怕冬天来了没衣裳穿。
还有那么多人对他们好。
“出了锦天府的大门,你们俩就是亲兄弟,要互相帮助,遇到了难事儿,也要一起扛,扛不动,就想办法通知你们骡子哥,我们来帮你们扛!”
“今天你们俩是完完整整,没缺胳膊也没缺腿的来见我,等你们回来的那一天,我希望你们俩也是完完整整的,不缺胳膊不缺腿。”
“对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大名吗?”
二狗子沉默摇头。
小黑挠着头道:“我只记得,我爹好像是姓沈来着。”
张楚思量了一会儿,拍板道:“这样吧,李正的名字是我给起的,你们的名字,也由我给你们起吧……小黑你姓沈,就叫沈白吧,至于二狗子,你就跟着我姓,叫张凌锋,怎样?”
二狗子欢喜的使劲点头。
小黑羡慕的看了看他,回过头央求张楚道:“那啥,我也跟着您姓成不?”
张楚抬手就是一巴掌,“滚犊子。”
第191章 亲疏之别(510张月票加更)
张楚站在大堂门口,目送着骡子领着沈白和张凌锋离去,心下有些怅然。
大熊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笑着望着他:“就知道您肯定舍不得这俩小子。”
张楚笑了笑,道:“可能是吧。”
人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
这俩小子在他家进进出出将近一年时间,就算是流浪猫流浪狗,也该养出感情了。
“您想出去走走么?”
张楚想了想,问道:“好几日没见着李正了,他在忙什么?”
“正哥?”
大熊想了想,摇头道:“我也好几天没见着他的人影了。”
这人吧,就是经不起念叨。
两人这正说着李正呢,就听见熟悉的大笑声从大门外飞速朝这边靠近。
两人一定神,就见到一道黑色的人影咧着大嘴“哈哈哈”的朝着这边狂奔过来,四个白虎堂弟兄远远的跟在他身后,追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可不就是李正那货么?
“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张楚惊讶的看着这货:“捡着金元宝了?”
“哈哈哈……楚爷,俺有儿子啦!”
李正欣喜若狂的朝着张楚高声叫道。
“啥?”
张楚脑子当机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哪来的儿子?”
倒是大熊,这会儿反应出奇的快:“花姑嫂子有喜了?”
“嗯嗯!”
李正拼命点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张楚反应过来,心下也是一喜:“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许大夫说花姑有喜了!”
李正的语速快得跟放鞭炮一样。
张楚一拍大腿,欣喜道:“好事儿、好事儿啊,大熊,快派个弟兄回家向我娘报喜!”
大熊喜笑颜开转身就跑。
“哎哎哎,再派弟兄去不夜坊,拉两队厨子回去,晚上摆几桌,好好庆祝一下!!”
“知道了!”
大熊头也不回的高声回道。
张楚再回过头,瞅着咧着嘴一个劲儿“呵呵”的李正,颇有些嫉妒的道:“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哟!”
……
李正有喜事。
那就是张楚的喜事。
张楚的喜事,那就是整个四联帮的喜事!
当晚,四联帮所有香主级以上的大哥们,齐聚张府。
四五十号锦天府内有字有号的帮派大哥从日落前开整,一直喝到月上中天,秉烛夜战!
“呵呵”、“哈哈”的大笑声此起彼伏,浓郁的酒气,都冲不散张府内洋溢着的喜悦气息。
李正今儿的脾气出奇的好,跟谁说话都带着笑脸儿。
张楚也由衷的为他高兴,喝酒就跟喝水一样。
李正是跟他最久的弟兄。
这货惹祸是一把好手,但对他那是的确是没得说。
无论是什么事儿,只要他张了口,李正就从未皱过眉头。
李正拿他当亲大哥,拿他娘当亲娘。
他也拿李正当亲弟弟,拿李幼娘当亲妹妹。
不是没人提点过他,说李正老这样没大没小,长此以往会出问题。
张楚都是一笑了之。
没当皇帝的命,就别得皇帝的病。
人在江湖飘,身后能有一个打心眼里敬着你、记着你,连老婆怀了孩子都第一个想到给你报喜的弟兄,那是福分!
是人就会有私心。
指望手下的人都能像是机器人一样唯命是从,全天24小时无休随时待命,叫他自杀拔刀就抹脖子的上位者,无论他是老板、还是大哥、亦或者是皇帝,迟早都得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收场。
承认人性都是自私的,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用人的基本守则。
也正是因为人性都是自私的,李正才尤为可贵。
……
月上中天。
赴宴的各堂大哥们三三两两散去。
杯盏狼藉的酒席上,只剩下五人。
张楚、李正、大熊、骡子、余二。
张楚舒舒服服的靠着太师椅,脸色如常。
对他而言,想喝醉都是一种奢望。
李正、大熊、骡子和余二,皆是喝得面红脖子粗,说话都大舌头。
“老二啊,不,不是俺说,你,你、你,别成天就守,守着你俩烂摊子,还是多出来和弟兄们走动走动,别生份了!”
李正搂着余二的肩膀,在椅子上晃来晃去的大声道。
张楚瞥了李正一眼。
这货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啊,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帮余二向他说好话啊!
他知道李正一直都认余二这个兄弟。
因为那夜余二给他挡过刀。
上个月乌氏那事儿,张楚交代他,一旦见势不对,立马清理掉朱雀堂所有香主级以上的人。
朱雀堂香主级以上的大哥,一共有十二人,算上他们的近身,这个数量还得翻上好几倍。
李正唯独问了余二怎么办。
这货看似没心没肺、神经大条,但事实上,他心头是有一本账的,谁对他好、谁帮过他、谁害过他,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听到李正的话,余二哪怕是喝醉了,都不自觉的先用眼角瞄了张楚一眼。
张楚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没作声。
“这,这不是帮里,帮里的事儿要忙嘛,哪有空成天瞎溜达。”
余二如是说道。
这就是张楚疏远余二的原因。
这个时候,如果他余二敢仗着以前那点交情,反问李正一句“老子不来找你,你不会来找老子啊”,张楚反倒会高看他一眼。
他不是容不得聪明人。
论智商,骡子比他余二不知道高了多少。
他是容不得尽把小心思往自己人身上使的蠢货。
他成天跟外边的人勾心斗角就已经很累了,没精力再跟自己人勾心斗角。
张楚端起酒碗,遥遥向余二示意:“老二啊!”
“哎,帮主!”
余二一下子站起来,毕恭毕敬的等着张楚说话。
“坐下说。”
张楚朝他虚按了按。
余二依言落座,但依然是屁股挨着椅子,不敢坐实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退下去?”
张楚淡淡的问道。
余二脸色猛然一变,强笑道:“帮主,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给你找个清闲的位子,每日喝喝茶、溜溜鸟,拿银子养老,不用再跟着帮里的年轻人一起风里雨里瞎折腾。”
李正一听,猛的抬起头大声嚷嚷道:“啥?楚,楚爷,这么好的位子,俺也要。”
“正哥,咱哥俩喝酒,别打扰楚爷跟二哥说话。”
坐在李正身边的骡子笑眯眯的拉住他。
李正嘟囔了两句,端起酒碗跟骡子继续喝酒。
余二望着张楚,眼神剧烈闪烁着,瞧他的样子,像是酒都醒了一半。
张楚自顾自的一碗干了,然后慢悠悠的轻声道:“考虑考虑,想好了,去总舵找我。”
顿了顿,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遥遥向李正示意:“狗子。”
“哎。”
李正醉眼朦胧地扭过头看张楚。
“回去告诉花姑,无论她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张楚都是孩子的干爹!”
说完,他仰头一口饮尽。
“哈哈哈……”
李正大笑:“这话还需得着说?俺就算是有一百个儿子,他们也只会有您一个干爹!”
第192章 转型计划
翌日清晨。
张楚一睁开眼,就见到知秋穿着睡衣坐在窗边,一手支着脑袋,怔怔的望着天边朝阳发呆。
他伸了个懒腰,模糊不清的问道:“怎么醒得这么早?”
知秋回过头看他一眼,神情忧郁的低声问道:“爷,您说妾身是不是去找许大夫瞧瞧?”
张楚清醒了一些,坐起来问道:“怎么?身子不舒服么?”
“不是……”
知秋摇了摇头,末了低下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幽幽的说道:“妾身的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张楚哑然失笑,原来是花姑怀上孩子,刺激到这个小女人了。
他起身,睡眼朦胧的张开双臂拥住他,轻声嘀咕道:“怕什么,我们还年轻呢。”
知秋扭了扭身子,让他的脑袋能在自己肩头靠得更舒服一点:“可花姑嫂子才跟了正哥四个多月,就有了……”
张楚愣了愣。
咦?
是这个道理啊!
他和知秋从未做过什么避孕措施。
他自诩自己也算得上的龙精虎猛。
那同房都七八个月了,知秋为什么没怀上呢?
就算女人的排卵期每个月都只有那么两三天,他也不至于每个月都错过吧?
难不成……
当初铁锅炒自己,炒出问题了?
张楚不由的摸了摸光头,低声道:“那啥,要不我也去找许大夫瞧瞧?”
“不许您这么说!”
知秋嗔怪的捂住他的嘴,“肯定是妾身有毛病。”
这个时代的女性,生不出孩子总是习惯性的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但张楚好歹也拥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他当然知道,生孩子是两口子的事儿,任何一方出问题都会导致不孕不育……甚至男方的问题,往往还要多过女方的问题。
“没事儿,一起去瞧瞧吧!”
张楚笑道:“就当检查检查身体了。”
知秋只当他是为了宽慰自己,看他的目光,炽烈得都快融化了。
气息微微有些从沉……
就在小两口准备趁热来一发的时候,门响了。
“楚儿,知秋,起身了吗?”
是张氏的声音。
“娘,起身了。”
张楚起身,给知秋理了理凌乱的衣衫,一边回应一边走过去开门。
他打开门,就见到自家老娘端着一大碗味道刺鼻、热气腾腾的褐色药汤站在门外。
“娘,这是什么?”
张楚疑惑的打量着那一大碗药汤,问道。
“没你的事儿,一边呆着去!”
病恹恹了许久的张氏,今日难得中气十足。
“知秋、知秋,快来,趁热喝了!这是娘去南城李大夫那里讨来的方子,都说喝上十副,三年抱俩!”
“哎,来了娘!”
知秋喜笑颜开的迎上去,如获至宝接过那一大碗药汤,轻轻吹了吹后,就大口大口的往肚子灌。
瘦瘦小小的人儿,那碗比她脸还大。
张楚心疼得脸都黑了,但瞅着自家老娘“虎视眈眈”监督知秋喝药的架势,他又不敢吱声。
原来受刺激的,不只是知秋一个人。
……
时间在张府内飘荡的古怪草药味儿中,一点点溜走。
初六。
张楚接到血影卫禀报,沈白与张凌锋以四百两白银为拜师礼,成功拜入青霞派,开启了他们的江湖路。
张楚与骡子以沈白与张凌锋为案例,商议过数次后,决定正式建立常备人才机制,从收养在张府中的孩子们当中挑选适龄儿童,收入血影卫培训,在适当的时候送入武定郡,乃至玄北州各中小江湖门派习武学艺。
习武学艺的期限,以其习武学艺期间对血影卫的贡献而定。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张楚觉得他还有继续在所在门派扎根的必要,就可以在所在门派多待两年。
如果在习武学艺期间,既对血影卫没什么贡献,自身武道修行又无多大精进……那还是趁早拉几把倒,滚回四联帮学习怎么砍人吧!
大致期限为短则两年,长则八年。
两年,是那种特别不上进的人。
八年,是那种特别上进的人。
正常情况,在四到五年之间。
按照年级来算,他们十四岁、十五岁左右进入各门各派习武学艺,四五年的时间,足够入品,返回四联帮时也正好是二十岁左右,正是最血气方刚,最有拼劲的年纪。
这个庞大的计划,是建立在庞大的开销上的。
拜师要给拜师礼,习武学艺的过程中还会有大量开支,这些都由四联帮出。
以沈白与张凌锋为例。
他二人,拜师时拜师礼各两百两。
后续每个月,四联帮还会送二十两到他们手里作为日常开销。
二十两多吗?
若换做梧桐里的这些老百姓,那当然是一笔把他们卖了都卖不出的天文数字。
但对习武之人来说,真不多,也只能保证他们顿顿有肉吃的同时,还能隔三差五卖点补药进补。
一人二十两,两人就是四十两。
而在张楚和骡子的计划中,头一个五年,要送一百人出去。
一百人,如果平均拜师礼是二百两,那就是二万两。
后续每个月还得送出二千两给他们作日常开销。
五年,就是十二万两白银!
这才是真正的穷文富武!
也就是四联帮开拓了区县分舵,才能支撑起这么庞大的计划。
换做以前只有城西这一片地盘的四联帮,根本拿不出这一笔开销。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张楚并不担忧会养出一群白眼狼出来。
或者说,出白眼狼是肯定的,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五年后,若不愿意返回四联帮效力,张楚也不会勉强他,强扭的瓜不甜嘛,只要把欠四联帮的,还清就行……当然,这个肯定得按照朱雀堂放印子钱的利率来算。
如果敢仗着自己学了点武功就翻脸不认账,张楚有的办法让他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旁的不说,就说他们进入各门各派的身份,全部四联帮提供的假身份,敢不认账,四联帮只要把他的老底子抖出来,就保证他会吃不完兜着走……任何门派,都不会容忍门下出现奸细。
张楚选定中小型江湖门派作为四联帮进军江湖的目标,防的就是白眼狼反噬。
何为中小型门派?
张楚定义的是没有中三品气海大豪坐镇的江湖门派。
再给四联帮五年时间,哪个中小型江湖门派还有资格跟四联帮掰腕子?
张楚希望借这个计划,让四联帮跳出锦天府的这一片藩篱。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四联帮会慢慢从一个市井帮派,转型成一个江湖帮派。
第193章 中秋佳节
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
这一天,锦天府的老百姓们都会早早的出门,去菜市场买菜,为晚上的团圆准备饭菜,心灵手巧的妇人,还会自己做上一屉月饼。
这一天,张楚也是起了一个大早。
他在家里吃过早饭后,就坐着马车出了城,将张氏和知秋做的月饼亲手送到乌潜渊手中。
晌午和乌潜渊小酌了几杯后,他返回四联帮总舵,拉上了一马车银子,去拜访侯君棠。
马车走的还是侯府的后门。
但这一次,却是侯君棠亲自来给他开的门,笑吟吟的迎他入府,请他吃了半盏茶水。
拜访完该拜访的人,打点完该打点的人,张楚再回转四联帮总舵,亲手写下一封封请柬,送到了四联帮每一位香主级的大哥,以及刘五,郑屠户等人的手上。
今晚,梧桐里张府大门前的长街上,席开一百桌,邀请四联帮在锦天府内的所有帮众赴宴。
酒席的事宜,青龙堂提前好几日就开始操持了。
来自于锦天府内好几个知名酒楼的厨子队,昨夜就已经入驻长街,为今日的晚宴准备菜肴。
十多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每一个下边的柴火都烧得旺旺的。
一头头刨洗干净的整猪整牛整羊,拉进长街,被厨子门挥舞着菜刀,肢解成一块块等待下锅的肉块儿。
没什么虚头巴脑的看菜,也不讲究什么色香味俱全!
就俩字儿:实在!
整只的酱猪蹄儿!
整只的清炖鸡鸭鹅!
整条的糖醋、清蒸鱼!
切得巴掌大的卤牛肉……
当然还少不了青花街老陈记的陈年烧刀子,一车一车的运进来,码放得如同小山一般高。
张府的孩子们,欢快的在长街上奔跑着,不时从厨子们的案板上抓起一块块卤制好的边角料肉块儿塞进嘴里,满足的“咯咯”直笑。
而大批的青龙堂帮众,则忙活着安置座椅板凳,在长街的两边挂上大红灯笼。
晚宴还未开始,长街上就已经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华灯初上。
青龙帮的帮众们成群结队的来了。
空荡荡的长街,很快就变得人满为患。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这是四联帮成立之后,第一次大规模的集会。
除去下到区县开拓分舵的两三百人之外,尽数到场。
超过了一千人!
张楚的本意,只是借着节日,召集帮里的弟兄们乐呵乐呵,也让各个堂口的弟兄,有机会能相互认识认识。
没有展示肌肉的意思。
以他如今在锦天府内的地位,也无需展示肌肉……比他强的人,不在乎他这点人马,比他弱的人,也没胆子惹他。
但当四联帮的人马一次性全拉出来后,依然震撼了隐藏在长街周围的其他帮派探子!
他们都知道四联帮有多少人马。
四联帮的门徒制又不是秘密,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计算获悉四联帮的规模。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
上千条精壮汉子凑在一起,光是气势,就足以吓破很多帮派的胆!
不来看看又闹心,来看之后又绝望。
四联帮这座大山,真是压得锦天府其他帮派喘不过气来啊!
待四联帮的帮众们来得七七八八后,一名青龙堂的帮众高声唱喏道。
“帮主到!”
张楚在四大堂主的簇拥下,徐徐从长街的另一头走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白底金虎纹的劲装,背后缀了一袭及地的纯黑色披风,光头没用锦冠遮掩,就这么光溜溜的反射着灯笼的红光,意气风发、霸气外露!
许多第一次得见他的“义”字辈帮众,都不敢相信自家这位名震锦天府的帮主,竟然如此年轻。
下一秒,长街上所有四联帮帮众起身,面朝张楚一揖到底:“参见帮主!”
呼声宛如浪潮,一浪还比一浪高……半个城西都听到这一声呼喊。
张楚望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竟短暂的出神了。
昔时张府落成,他举办乔迁之喜宴请青龙帮所有帮众,当时侯君棠驾临,青龙帮的帮众们,也是这般整整齐齐的向他见礼。
那时他便对自己说,“男儿当如是”。
但当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能取而代之,甚至更进一步。
“帮主。”
站在他身侧的骡子,小声的提醒他。
张楚猛的回过神来,笑道:“弟兄们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在血气的催动下,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响彻了长街。
整条长街上的四联帮帮众们,都听到了。
“谢帮主!”
上千号四联帮帮众起身。
张楚迈步走上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感受着无数双炽烈的目光望着自己,心绪澎湃,豪气顿生!
“今日是中秋节,大家伙儿吃好、喝好,酒桌上没辈分,要觉得谁往日里欺负自己,今日尽管报仇,让他横着从这条街出去!”
张楚笑道。
“哈哈哈……”
下方响起一阵哄笑。
有胆儿肥的“仁”字辈儿帮众,嬉皮笑脸的大声道:“帮主,那俺要觉得你平日里欺负了俺咋办……狗哥,你别瞪俺,帮主自己说的,酒桌上没辈分!”
“哈哈哈……”
下方的哄笑,更大声了。
敢笑的,大多都是以前跟着张楚抢地盘、抢生意的“仁”字辈儿老油条,他们都知道,自己帮主是开得起玩笑的人。
张楚也笑:“不是我吹牛比,这世上能把我灌翻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哈哈哈哈……”
这一次,哄笑直接变成了爆笑。
“白傻子,上,灌翻帮主的大任,我们就交给你了!”
“你别怕,大不了,你翻了,你那相好儿的我们帮你照顾!”
“对对对,千万不要怂,我们这么多弟兄都挺你!”
叫白傻子的“仁”字辈儿帮众急眼了,抻着脖子吼道:“滚犊子,你们别坑俺,带种的自己去灌帮主!”
等他们哄闹够了,张楚才笑着虚按了按手,“好了,大伙儿入席吧!”
“谢帮主!”
上千号人行过礼后,各自入席。
四大堂主簇拥着张楚,往张府门外的主桌行去。
“开席!”
随着一声铜锣响,大盘大盘的鸡鸭鱼肉就好似流水一般开始往桌上传。
“五爷,怎么样,我四联帮还成话吧?”
张楚笑吟吟的对坐在他身侧的刘五说道。
他这一桌人并不多,除去张楚和四大堂主之外,就只有刘五和郑屠户两人。
刘五的眼中,至今还有震撼之意。
“成成成,太成了,三个青龙帮都抵不上你四联帮。”
他说完,席上的四大堂主都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张楚没往心里去,端起酒碗和刘五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干了。
他在乎外人对他的看法。
但他做事,却又只求问心无愧。
这很矛盾,但人本身就是矛盾集合体。
“以后只要得空了,就带嫂子和两个大侄子多来我家走动走动,别我不请您,您就不来啊!”
张楚笑着对刘五说道。
这是张楚第二次对刘五说这番话。
但这一次,刘五心下是真有点感动。
因为这一次,张楚没事儿找他帮忙。
“你现在不比以前啦,坐的位子高,盯着你的人也多,就别顾我这把老骨头了,好好忙你自己的,得空了,就找我喝两碗酒就成!”
刘五如是说道。
到底是老江湖,一语就点破了张楚现在的处境。
张楚笑了笑,又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您不用替我担心,只要我够强,那些宵小之辈便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刘五望着他充斥着强大自信的面庞,一个恍惚,仿佛又看到昔时的侯君棠。
那时的侯君棠,也如张楚一般自信。
他羡慕过。
他也学过侯君棠。
只可惜,他成不了侯君棠。
他端起酒碗,一口饮尽。
酒席逐步进入到高.潮。
上千号四联帮帮众,满街乱窜,找一个个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帮中弟兄喝酒。
你上次帮过我,得喝一碗。
你上次不帮我,得喝一碗。
你上次没帮上,得喝一碗。
“仁”字辈儿的老油条们,都知道自家帮主的底子,都老老实实的喝自己的,没人敢来挑衅他。
“义”字辈儿的那些个新人们,起先也都挺老实的,毕竟自家堂主还在主席上坐着,不敢造次。
但等到几个喝高的了“义”字辈儿门徒,晕乎乎的端着酒碗来向张楚敬酒后,张楚笑眯眯的喝了之后,就捅了马蜂窝了!
所有的“义”字儿门徒,都一窝蜂的往张楚这儿钻。
四大堂主坐在席上,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堂口的小崽子来找自家大哥喝酒,非但不拦着,还大声怂恿。
“他娘的,没见到帮主的酒碗空了吗?还不快给帮主满上?”
“帮主顶不住了,你们加把劲儿,很快就能灌翻他了!”
“二娃子,继续上啊,老子看好你!”
那句话怎么说的?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不让这些个小崽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他们还真以为天老大,他们就老二了。
张楚喝了一碗面色如常。
喝了一百碗,还是面色如常。
十斤装的烧刀子,他一个人身后就扔了三四个空酒坛子。
等到酒宴进行到最巅峰时,一阵“”的清脆马蹄声,忽然传入了酒席当中。
一小部分四联帮帮众听到马蹄声,放下酒碗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清晰了一分。
更多的四联帮帮众听到马蹄声,放下酒碗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声鼎沸的酒席现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望向了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张楚疑惑的站起身来,远远望见一个头戴斗笠、腰挎长刀的黑衣人,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溜溜达达的走进长街。
“张楚何在?”
白马停在了酒席前方,马背上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宛如低音炮一般的低沉男声,清楚传入长街内每一个四联帮帮众的耳中。
第194章 武人交际圈(540张月票加更)
“直你娘!”
站在白马左侧的一名四联帮帮众,听到来人竟敢直呼自家帮主的姓名,想都没想,一把抓起屁股底下的条凳,暴起就是一个饿虎扑食,双手抡着条凳凌空砸向白马上的黑衣人。
说时迟,那时快。
爆喝声未落,长街上的上千号四联帮帮众,就见到那名弟兄的条凳已经抡到黑衣人的面门前了。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就会看到那个骑白马的装逼犯惨叫着滚落下马。
然后,只见那个黑衣人轻轻的抬起左手,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掌轻轻拍在条凳上。
“嘭。”
剧烈的气爆声中,结实的条凳断为两截。
凌空跃起的那名弟兄,好似被疾驰的马车撞了一个满怀,喷着血倒飞出三丈有余,砸翻了一座酒席。
长街短暂的安静了几个弹指后,直接就炸了。
所有的四联帮帮众都朝那匹白马涌过去,有条凳的抓条凳、有椅子的抓椅子,没椅子的从桌上抓起一个菜盘子也要往上冲。
掀桌声、碗碟的碎裂声、叫骂声,沸反盈天!
三人成虎。
而这里,是一千多号喝高的暴力帮派份子。
黑衣人稳如泰山的坐在白马上,仿佛眼前这上千号气势汹汹的暴力帮派份子,不过是空气。
就在四联帮的浪潮即将撞在那匹白马上之时,一道炸雷般的爆喝声突然压下了长街上沸腾的叫骂声。
“住手!”
汹涌的四联帮浪潮瞬间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因为说话的人,是他们的帮主。
“取我的刀来。”
张楚偏过头,低低的对身侧的骡子说了一句话后,在李正和大熊的簇拥下,举步往前走。
拥挤的人群,随着他的脚步自动分开。
张楚面无表情的走到白马前一丈远的位置停下,仰头打量白马上的黑衣人。
这是一个约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肤色黝黑、唇边留有短须,两条扫帚眉入鬓,粗豪而刚毅,特别是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宛如鹰眸。
他在打量黑衣人,黑衣人也在打量他。
见这位锦天府内大名鼎鼎的四联帮帮主,竟然是一个嘴上毛儿都没长的年轻人,黑衣人的眼神中也有惊愕之意。
张楚问道:“顾雄?”
方才那一掌,既有暗劲的爆发力,又有明劲的刚猛力,分明就是七品才能练就的化劲!
会光明正大打上门来闹事的七品仇家,除了顾雄之外,张楚想不到第二人。
“我是。”
黑衣人言简意赅的回道:“你便是张楚?”
“顾大当家好兴致!”
张楚没回话,只是冷笑。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还真有点怵顾雄。
但现在,他不怵。
一千号四联帮帮众虽然怼不死一个七品,但拖住一个七品却是绰绰有余。
顾雄是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盗之一。
无论是郡衙是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收拾他,都不是他能够大刺刺进入锦天府逛大观园的资本!
强者都是要脸的,能做郡守的强者更要脸,也不得不要脸。
因为他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
“百胜道人是你杀的?”
顾雄没理会张楚言语里的讥讽之意,直接开门见山。
张楚正待开口,李正已经抢先道:“是俺杀的,你要想替他报仇,冲俺来!”
张楚不悦的瞥了李正一眼,喝道:“我与顾大当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把他拖下去张嘴三十!”
“是!帮主!”
大熊闻言,毫不犹豫一把捂住李正的嘴,再一招手,一群玄武堂弟兄纷纷扑到李正身上,按住他就往后拖。
李正剧烈的挣扎。
他是九品。
但大熊也是九品,身边还有一帮玄武堂弟兄帮忙,李正除非与大熊动真格的,不然怎么可能挣得脱。
“张帮主的手下倒是忠心耿耿。”
顾雄嗤笑道。
张楚没理会他,也开门见山道:“明人不说暗话,无论百胜道人死于谁人之手,都是我下令杀的,顾大当家如果要给百胜道人报仇,不妨划下道儿来,我张楚一定接着!”
“哦?”
顾雄微微倾身,一手温柔的抚摸着白马柔顺的鬃毛,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张楚,问道:“我倒是想问问张帮主,是谁给你胆子杀百胜道人的,难不成……你真不怕死?”
“顾大当家这个问题问得好!”
张楚也笑了,反问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顾大当家,是谁指使百胜道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坑我张楚,你跃马寨勾结官府陷害江湖同道,传出去就不怕你顾氏天刀门名誉扫地吗?”
顾雄抚摸白马鬃毛的手一顿,脸色有些愕然。
前番乌氏金刀一事结束后,百胜道人嘎嘣得太利索了,什么消息都没来得及禀报他,所以很多事他都不是很清楚。
但他从张楚刚才那一句话里,听出了四点信息。
第一点,他和百胜道人联手做局坑张楚,张楚都知道。
第二点,百胜道人联合官府的谋划,败露了。
第三点,张楚很清楚他的背景。
第四点,张楚背后很可能有高人。
正如百胜道人曾经作出的判断,顾氏和万氏的旧怨,虽然称不上江湖隐秘,但也不是一个混迹市井的帮派头目所能知道的。
江湖这俩字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其实就是一个武人的人际圈子,只是武人的脑回路吧,有点不太一样,直得太直、弯得太弯,但又都喜欢以消灭敌人作为解决矛盾的惯用手段,一代代恩怨下来,就导致了贵圈真乱。
江湖既然是一个人际圈子,那么,要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信息,首先第一点你得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第二点你在这个圈子里的高度,决定你能知道的信息高度。
举个例子,同样都是写小说的作者,说起来怎么也算是一个圈子的,但每个月指着全勤买泡面过活的扑街作者,能知道这个圈子里最顶级大神们通常都在哪个会所聚会吗?
再换个角度,如果一个作者连某位大神最喜欢点几号技师这种隐秘都知道,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要么他自己就是大神,要么他有一个关系非常好的大神朋友?
所以,当张楚说出“顾氏天刀门”这几个字后,原本完全没将张楚放在心上,只想先装装比,再愉快的一刀砍死他的顾雄,一下子就有些忌惮张楚了。
等他正视张楚之后,才恍然发现,张楚竟然是八品!
对于七品而言,无论是八品、还是九品,都是随手就可以砍死的弱者,所以敌人到底是八品还是九品,一点都不重要。
但现在,当他怀疑张楚背后有高人后,张楚是八品,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八品的帮派头目?
虽然少见,但仔细找,还是能找出一些。
二十岁出头的八品帮派头目?
虽然少见……不,根本就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好吧!
第195章 一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雄淡淡的说道:“但百胜道人是我的人,他就算有天大的错,你也没资格杀他!”
他当然不可能承认。
勾结朝廷陷害江湖同道可不是小罪名,一旦传出去,往小了说,是他顾雄做人不地道,往大了说,是他顾氏的门风有问题!
他顾氏一族,现在全凭声誉和人脉在与万氏天刀门抗衡,他当然不会往自家的金字招牌上扔屎。
张楚当然不可能任他一笔带过这个问题,淡淡的说道:“你听得懂听不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湖同道们能听得懂这个道理就成!”
“你觉得,你今天之后,还有机会跟江湖同道说这个道理吗?”
顾雄不在意的俯视着张楚说道。
张楚笑了:“那你知道,我四联帮有多少人吗?”
顾雄看了一眼张楚身后黑压压的人群。
言下之意,不就这点人吗?
张楚笑了:“你跃马寨,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商队经过了吧?”
“且不说你今日杀不杀得了我,就算你今日真能杀了我,我敢跟你保证,不出三日,你顾雄的所作所为,就会编成一百个不同的版本,出现在武定郡每一个角落!”
顾雄眼神一冷:“你在威胁我?”
张楚:“我当然是在威胁你!”
从顾雄大刺刺的进入这条长街开始,这个事儿就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今日若不能解决这个事,张楚不可能放顾雄离开这条长街,哪怕是拼着四联帮元气大损,他也要试试,一千人的外加一个八品三个九品,能不能围杀掉一个七品!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一千人带在身边。
张楚话音一落,长街上所有四联帮帮众的目光,都变得危险了。
他们不知道顾雄的背景。
也不知道顾雄有多强大。
他们只知道,自己这一方人多!
人多就无所畏惧!
顾雄感受到人潮的气息变得危险,面上还是一副嗤笑的神情,心下却有些警惕。
“别阴沟里翻船了!”
他心头对自己暗道。
“说一千道一万,此事都不可能任凭你几句话就揭过!”
“你是八品,我也不欺你,接我一刀,一刀之后,无论生死,此事都到此为止!”
话说得敞亮,但话里的意思,却不怎么光明正大。
什么叫“你是八品,我也不欺你,接我一刀”?
七品和八品的差距,是出手次数吗?
张楚初晋八品,杀九品陈刀,用了第二刀吗?
张楚心头有数儿。
但他思量了几个弹指后,还是一点头,道:“好,我便接你一刀!”
一刀,他自忖自己应该接得住……了不起重伤,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想看看,八品与七品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若是差距不大……那说不得,他今日就要试试强行留下顾雄了。
顾氏是势大。
但再势大,也不可能踩了他一脚,还指望他能递上笑脸。
适时,骡子从人潮中挤出来,双手将连鞘的惊云奉给张楚。
张楚接过惊云,换到左手,右手轻轻落在了刀柄上。
顾雄的右手也轻轻的落到了马背上的长刀刀柄上。
“退开!”
骡子见状,大喝着朝拥挤的人潮挥手。
人潮后退丈余,给张楚与顾雄留出一片空地。
顾雄并未急着出手。
他不出手,张楚自然不可能先出手。
后方的众多四联帮帮众很快就惊讶的发现,自家帮主和那位黑衣人的动作,竟然出奇的一致。
两人持刀的掌心,都有一股肉眼可见的血红色气流在往长刀内涌去。
“铛铛铛。”
惊云在墨绿色的刀鞘内频繁的跳动着,不断发出低低的刀鸣,仿如活物一般。
反观顾雄腰间的长刀,没有半分动静。
顾雄的目光扫过张楚腰间的长刀,赞赏道:“好刀!”
话音未落,长刀陡然出鞘,卷起一道匹练般的气劲劈向张楚。
快!
太快了!
张楚只觉得眼前一花,凌厉的气劲就已经刺激得他的皮肤生疼。
这么快的刀,他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
他爆发蓄势已久的全身血气,拔刀,一刀反劈了回去。
“霜冷长河!”
逆雪一刀斩+天霜刀第一杀招。
同样是一刀匹练般的气劲,翻卷了回去。
“好胆!”
顾雄见状爆喝了一声,也不知他是指张楚竟敢在他面前使他天刀门的刀术,还是指张楚竟然对他对攻!
两道匹练般的气劲在半空中对撞,轰然炸开。
狂潮般的反震力道席卷而来。
张楚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奔驰的大卡车撞上,
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身上响起密集的骨折声。
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纸鸢一样,离地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入人群中,一连撞倒了四五个人,才停了下来。
“噗。”
张楚喷出一大口鲜血,几乎晕厥过去。
幸好是撞入了人群中,算是软着陆,若是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无法卸力,第二次反震的力道足以将身上断裂的骨骼全部震散!
“帮主!”
“帮主!”
四联帮的帮众们大惊,一部分围到他周围七手八脚的扶起他。
另一部分,愤怒的提着条凳椅子就要扑向顾雄。
“叫弟兄回来!”
张楚抓着身侧的骡子,拼命的想要说话,但他一张口,吐出来的全是殷红的鲜血!
“都他娘都给老子滚回来!”
骡子急眼了,扯着喉咙咆哮道。
汹涌的人潮被他的爆喝声弹压住了。
一帮四联帮帮众,看了看顾雄、又看看红了眼的骡子,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顾雄似乎极为欣赏眼前这副上千人都恨不得弄死他,可都拿他没办法的画面。
他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调转马头,狂笑着打马离去。
“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在长街内回荡。
张楚努力抻起脑袋看向他远去的背影,但只觉眼前发黑,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帮主!”
“帮主!”
“不好啦,帮主昏过去了。”
……
大离启明十五年。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张楚八品,雄霸锦天府城西,宴请麾下上千帮众饮酒,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顾雄一骑西来,一刀斩灭了张楚所有骄傲!
第196章 五天
朦朦胧胧中,张楚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
最多的,是知秋和他娘的声音。
她们总是在哭。
其次是李正、骡子和大熊他们三个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都十分的焦躁。
乌潜渊的声音也出现过好几次。
张楚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坐摩天轮……不,应该像是在原地转圈。
天旋地转。
难受。
想吐。
胸膛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但他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
不知过了多久,张楚终于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卧室的房梁,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儿。
“有人吗?”
他艰难的喊道,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喉头传来一声声剧痛。
话音刚落,知秋憔悴的脸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惊喜的高声道:“爷,您醒啦!”
原来她一直都守在他的身旁。
张楚正想点点头,知秋已经转身冲出房门,欣喜如狂的高声喊道:“老爷醒啦!”
急促的脚步声从张府各个角落传来,轰隆隆的,跟地震了一样,令张楚不禁怀疑,自己卧室的房门会不会被他们挤爆。
“兄弟们,别往里挤啦,后院儿站不下这么多人……熊哥,说你呢,你那么大个头就别往里挤啦!”
“让老夫人和大夫先进去……正哥,你进去可以,能不能先把你那刀放下!”
“骡子,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给乌老大报信去!”
吵吵闹闹的,跟赶集一样。
张楚听这动静,估摸着府里只怕不下两百号人。
不一会儿,知秋就扶着哭成泪人儿的张氏,和挎着药箱的许大夫进来了。
“娘……”
张楚吃力的抬起手。
张氏扑到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带着哭腔的问道:“楚儿,你感觉怎么样?”
“娘,儿子没事儿了,您别哭!”
张楚勉强的朝着老娘笑了笑。
他知道,这次肯定是吓坏老人家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尽量避免让老娘知道他在外边打打杀杀的事,但有的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许大夫、许大夫,您快来给我楚儿瞧瞧!”
“哎,来了来了。”
须发皆白的老郎中看起来也有些憔悴,没了往日的矍铄劲儿,想来肯定是被李正他们劫持在府里,待了好几日。
张楚自己清楚,自己只要醒过来了,问题就不大了,但瞧着自家老娘泪流满面的样子,还是顺从的任由老郎中给他诊脉。
“楚爷的脉象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经趋于平和,只消养上三两个月,就没有大碍了!”
老郎中收回手,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没什么事儿了,真要有什么事儿,外边那群杀胚,还不得拆了他这把老骨头。
张楚朝知秋招手:“知秋,送娘和大夫出去,让大熊进来!”
“哎!”
知秋依依不舍的看了看他,起身扶起张氏。
张氏抹着眼泪儿,絮絮叨叨的叮嘱他:“楚儿,你好好歇息,不要动气,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等到痊愈后再说。”
老郎中闻言,顺势叮嘱张楚道:“楚爷,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次断了十四条骨骼,一定得静养,不能妄动,且忌见风、忌房事,饮食也务必以清淡为要,切不可胡乱进补……”
张楚微微点了点头,目送他们出去。
待他们出去后,张楚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十四根骨头……”
不多时,大熊小跑着进门来。
这条刀子砍到面门前都不眨一下眼皮子的魁梧汉子,一进房门就“噗通”一声单膝跪下了,抱拳嘶声道:“属下无能,无法替您御强敌,害您受此重伤,属下该死!”
他是玄武堂堂主。
玄武堂乃是张楚的近身侍卫堂口。
张楚受此重伤,他自觉自己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
“起来吧!”
张楚轻轻的说道:“这事儿怨不得你,你是九品,顾雄是七品,他要对我动手,你拦不住!”
大熊抬头看他一眼,紧咬着一口钢牙发狠道:“若有下次,只要属下还没死,任何人都到不了您的跟前!”
张楚淡淡的笑了笑:“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
“起来吧,把人参片给我。”
大熊终于站起来了,虎目发红的扶着他坐起来,然后从怀中摸出银匣子,和床头的茶水一起送到张楚身前。
张楚抓起人参片,就着茶水,一片一片的慢慢吃下去。
熟悉的热流很快从小腹涌起,流入他四肢百骸中。
他终于感觉到身子没那么难受了,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只要饭桶流的金手指没受影响就好。
热流充斥在他体内,体内干涸已久的血气开始一丝一缕的恢复。
他渐渐有了力气,轻声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大熊:“五天了,楚爷。”
“五天……”
张楚皱了皱眉头,问道:“帮里怎么样?”
大熊闻言,眼神忽然有些飘忽,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张楚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这五天里肯定有事发生,声音猛然转沉,喝道:“说!”
大熊无奈,只能说道:“您昏迷的第二天,北城长乐帮一支人马攻入青花街,正哥率白虎堂于青花街迎战长乐帮,血战半日,击退了长乐帮。”
“第三天,南城三河堂、磐石帮、大刀会,联手攻入鞍马市场,我与正哥率白虎堂和玄武堂弟兄过去和他们交战,不想他们有六位九品,我们不敌,一路败退,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都丢了,我们只守住了牛羊市场和波澜胡同……”
张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侯大人有递话过来么?”
大熊摇头:“没有,侯大人来看过您一次,只说您醒来之后,派人禀报他。”
“真好!”
张楚笑了,笑容非常冷:“我们伤亡了多少弟兄?”
大熊又悄悄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冷得刺骨,不敢隐瞒,连忙说道:“战死了二百八十七个,伤的……不计其数。”
张楚虚了虚眼睛,道:“你出去,让骡子进来。”
“是,楚爷!”
大熊向他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骡子提着一把短刀进来。
一进门,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张楚的床前,双手高举着短刀:“属下未能提前获知顾雄进锦天府,累的您身受重伤,属下该死,请帮主赐罪!”
这个往日里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黝黑汉子,这会儿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他与大熊,都是从一文不值时跟着张楚。
张楚给他们地位。
给他们银钱。
甚至不惜耗费自身血气助他们练武。
可以说,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张楚给的。
张楚在他们心中,就如同他们的父兄一般。
这次因为他的失误,累的张楚受这么重的伤,他心里愧疚得只恨不得捅自己两刀。
张楚够着身子去扶他,淡淡的说道:“将功补过,下不为例!”
骡子咬了咬牙,重重的给张楚磕了一个头:“若再有下次,不牢您亲自动手,属下定自裁谢罪!”
“行了,起来吧!”
“谢楚爷。”
“南城那些帮派的头目家中,安插有人手么?”
张楚问道。
骡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点头道:“有,锦天府其他帮派所有大哥身边,都有血影卫的核心弟兄。”
张楚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道:“派人给长乐帮递话,我张楚已经醒了,送一万两银子过来,我当他长乐帮没进过青花街。”
骡子起身行礼道:“是,楚爷,属下这就去办。”
张楚:“别着急,传我命令,区县八舵,每一舵遣一百好手,分批进入锦天府,补充到白虎堂。”
五日后,让潜伏在三河堂、磐石帮、大刀会内的血影卫弟兄动手,刺杀三大帮派所有大哥,功成后,由白虎堂出手,清扫三大帮派……鸡犬不留!”
“血影卫刺杀三大帮会大哥的所有方案,你必须经手,严密策划,若无把握,可以不动手,但只要动手,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决不能暴露血影卫的存在!”
骡子心头剧震。
这是自家大哥第一次动用血影卫杀人!
他作为血影卫的掌舵人,比谁都明白,血影卫一旦大开杀戒,将会有多恐怖……任你小弟成百还是上千、自身是八品还是九品,都难敌一包砒霜!
“对了,这几日,张猛那边有异动吗?”
顿了顿,张楚又想到一事。
骡子道:“您出事的当晚,长乐帮派人私下去见张猛,张猛没见来人,直接吩咐近身将来人剁了,头颅送到了正哥手里,也正是因为有他预警,正哥才能守住青花街。”
张楚点了点头,略有些疲惫的挥手,“行了,你去吧,让大熊再给我送十颗人参进来!”
此刻他只感觉自己体内有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嘴,刚刚恢复的那点血气,不一会儿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骡子躬身行礼:“是,您好好歇息,属下晚点再来看您。”
他刚跨出门,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龇着一颗大金牙“嘿嘿”的笑道:“是不是轮到俺了?”
张楚瞥了他一眼,低喝道:“鞍马市场都守不住,你还有脸来见老子,滚出去,劈两千刀!”
“好嘞!”
被骂了,那人却是一脸神清气爽的表情。
第197章 氪金改命(570张月票加更)
张楚一连啃了七颗老山参,终于有了“饱了”的感觉。
但紧接着,他上半身各处就传来淡淡的疼痛感。
这种疼痛感,他很熟悉。
正是淬炼骨骼时的疼痛感!
他陡然回过神来……自己现在以血气蕴养受创的骨骼,可不就是在练髓么?
他连忙仔细查探了一下已经淬炼完毕的双手、左腿,发现双臂和左腿只有一些肌肉淤伤,骨骼的损伤微乎其微。
左腿也就罢了,当时他与顾雄对攻之后,席卷而来的反震气劲主要作用于他上半身,下半身并未受到多大冲击。
但反震气劲席卷而来时负担最重的明明就是双臂,可本该受创最重的双臂骨骼竟然没多大损伤,反倒是其他负担没那么重的骨骼直接就骨折了。
“看来淬炼过后的骨骼,强度的确要比未经淬炼的骨骼,高出不止一筹!”
张楚暗自思忖道。
这个结果,令他心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淬炼过的骨骼没骨折,意味着他不用进行第二次淬炼。
而其他骨折的骨骼,在养伤的过程中就提前淬炼了。
虽然这种东淬炼一块骨骼、西淬炼一块骨骼的练法,会导致骨骼不均衡,令他的实力在短时间下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张楚仔细思量了一番后,觉得这种一次性淬炼十几块骨骼的练法,不失为一条加快八品练髓进度的捷径。
一条只有他能走的捷径。
八品武者淬炼骨骼的过程,是一个水滴穿石的水磨功夫。
比如淬炼一节指骨,并不是将全身血气一次性透过指骨上的裂痕注入到骨髓中。
那么庞大的血气,一次涌进去,轻则把骨髓搅成豆腐渣,切实的感受一把什么叫真正的“痛入骨髓”。
重者直接把整节指骨震成粉碎,从此永远的失去这节指骨。
练髓,是让这节被震裂的指骨一直处于血气的包围中,让血气一丝一丝的透过裂痕往骨质、骨髓里渗,骨质、骨髓会不断消耗这股同源的血气,增强骨质密度、增强骨髓的各项机能,从而达到练髓的目的。
血气涌进指骨的过程,也就是血气消耗的过程。
包围指骨的血气每消耗一丝,武者就要从自身的血气运转中,分出一丝补充到指骨周围,等到自身血气消耗过半,就得停止淬炼,等到自身血气恢复后再继续淬炼,一直这节骨骼淬炼完毕。
既然包裹指骨的血气,只是一部分,也就是说,在淬炼这一节指骨的时候,体内还有很大一部分血气,在充当着预备队的角色。
假定包裹一节指骨需要的血气,只占到一个八品武者体内血气总量的二十分之一。
那么,这个八品武者是不是可以将自身的血气分成二十份,留下十份蕴养肉身筋骨,剩下的十份,同时淬炼十节指骨呢?
当然,这个假设对这些世界的八品武者而言,是不成立的。
真有八品武者敢这么练,铁定把自己练废,终老于八品,无望七品。
人体自身是有愈合力的,被震裂的骨骼,即使没有血气滋养它也会慢慢自动愈合。
而同时淬炼多块骨骼,会导致淬炼不成功,无论是骨质,还是骨髓,都没有得到本质上的增强。
因为没有任何武者,顶得住同时淬炼多块骨骼的消耗。
淬炼不成功,骨骼又自动愈合了,怎么办?
再震裂骨骼,接着淬炼?
且不说这样干是不是事倍功半,单说这到底是第二次淬炼,还是第一次淬炼?
算第一次淬炼吧,强度超了。
算第二次淬炼吧,强度又不够。
全身骨骼无法浑然一体,怎么晋升七品?
唯一的例外,就是张楚。
他只要愿意,他的血气是能顶得同时淬炼多块骨骼的消耗的。
怎么顶?
假定的他包裹五块骨骼的血气,占到他全身血气总量的三成。
他只要保证剩下七成血气,一直保持在七成就行了。
怎么保持?
嗑药!
嗑药!
一直嗑药!
每个时辰嗑一条老山参顶不住。
那就每半个时辰嗑一条!
如果还顶不住,那就每隔一刻钟嗑一条!
老山参吃腻了,还可以换换口味吃上几百斤鸡鸭鱼肉!
睡觉?
一天留两个时辰以桩功代替睡眠,效果更好!
哪个八品武者,能保持每天十个时辰的练髓强度?
恐怕也只能梦里能……
这么干,除了人有点遭罪之外,也就是有点伤钱了。
嗯,其实也不是多伤,也就是他一天的消耗,可能抵得上数十个八品练髓的日常消耗。
以金钱换时间。
比如侯君棠,他是去年晋升的七品,而且还是一次练髓的七品。
而他五年前创立青龙帮时,已经是八品。
也就是说,他在整个青龙帮的供养下,足足花了四年的时间才生生磨上七品。
他真实的练髓时间,可能还不止四年,因为以侯君棠的年纪来算,他不可能是四年前才进的八品。
而张楚若是不计消耗的练髓,他最迟明年二月份就能完成八品的一次淬炼。
这个时间是能够通过大致的计算,算到的。
人体有二百零六块骨骼,张楚已经淬炼了双臂加一条腿,共九十五块骨骼,还剩下一百一十一块骨骼。
以他平均每一轮练五块,每一轮平均用时八天来计算,合计一百七十六天,五个半月。
这是最迟……
他若不计代价,一轮不可能只淬炼五块骨骼,保持每天十个时辰的淬炼强度,哪怕是淬炼一根大腿骨也用不了八天!
张楚自己计算了一下。
他之前练髓速度也是每天十个时辰,但只是淬炼一块骨骼。
消耗是每个月三千两。
如果翻上五倍,每个月就是……
“一万五千两。”
张楚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眼神中就泛起一抹狠色。
干了!
氪金改命!
……
换做以前的张楚,他肯定不会这么干。
他本质上就是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好逸恶劳的富二代,不是武痴。
他练武的初衷,只是为了挣更多的钱。
而不是挣钱,为了更好的练武。
这就好比玩游戏氪金。
有的玩家玩游戏,是享受在游戏里欺凌霸道的感觉,只要能砍穷人,不介意氪金,玩个游戏砸进去几十万、几百万的土豪,大有人在。
而职业玩家玩游戏,是为了搬砖挣钱,或许也会氪金,但氪金是为了搬更多的砖、挣更多的钱,而不是为了享受什么砍穷人的快感。
两者的游戏的初衷都不一样,就决定了他们在对待氪金这个问题的态度会不一样。
张楚以前练武,是为了挣钱。
所以他不介意每个月拿三千两嗑药支持自己武道修行,以他现在的收入水平,三千两并不多,而且他的武道境界高了之后,能挣到更多的三千两。
那时的他,不会不计成本的去练武。
但接连经历了两个七品对他出手后,他会了。
不是他突然发现练武其乐无穷,变成武痴了。
而是他想争一口气。
他要告诉所有人,谁踩了他,他一定会踩回去!
不管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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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做总结吧,更新后续送上。
这个月更新18万字,有请假,无断更,起点全勤为证。
最近这两个月,对风云而言,不是太愉快的两个月,上个月因为长辈逝世,在乡下熬了四五天,整个人是懵的,这个月又因为家里的火锅店开张,去参加表妹的婚礼,东奔西跑,元气大伤,恶性循环下,风云最近码字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凌晨,想调整都没办法调整。
好在没有断更,欠下的章节也不多。
月票加更,风云已经加到570张月票,现在有703张月票,按照12点前720张月票收官,本月月票加更还欠五章,再加上风云去参加婚礼那天请假的两章保底,本月欠更七章……顺便吐槽一句,流年你坑我,30张月票加一更,也太坑了叭。
这七章这个月是还不上了,下个月一定还上。
风云在这里想求一下订阅。
之前一直没求,是因为风云老爷们已经很给支持风云了,10:1的收订比,在整个起点估计也不多见,
但最近经历的事情有点多,风云想厚颜求一波。
风云是个大龄宅男。
今年28,单身狗一只。
说这个不是为了卖惨。
风云从没觉得自己是单身狗就惨……
相反,风云一直都很享受单身狗的状态,不要碧莲的说,虽然我28了,但我觉得我还是个宝宝!
一个月能有两三千块钱,够喝肥宅快乐水、够吃外卖、够偶尔去网吧吃两把鸡,要是还有余钱能出去跟朋友喝顿大酒,那简直就是生活乐无边了。
风云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必须长大,必须要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了呢?
风云不记得了。
或许是爸妈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或许是身边成家立业的同龄人越来越多了。
或许是听到老爸说起自己越来越像爷爷老去的模样。
风云不能再咸鱼下去了。
所以在这里风云非常厚颜的拜托在外站看这本书的老爷们,能够来起点订阅一波,支持一下风云。
养书的老爷们,也能开一下自动,风云会继续保证质量,绝对不会白白浪费老爷们的起点币。
这对风云真的非常非常的重要。
订阅求完了,咱们再来说说下个月的加更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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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暂定吧……讲真,风云现在一看到老爷们投月票的提示,心头就怕。
上个月装的比,这个月算是脸都被打肿了(手动捂脸哭)。
所以,后边要是吃不住,风云求饶,老爷们一定要高抬贵手啊。(拱手)
就酱紫,风云码字去了。
第198章 乌氏的人情
黄昏时分,乌潜渊来了。
他没让小厮跟着,一手提着一个锦盒跨入张楚的卧房。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让你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嗑了几条老山参,张楚的精神好多了,还有精力调侃他。
乌潜渊不用他招呼,随手扯了一把椅子就坐下,听着他阴阳怪气儿的话语“嘁”了一声,没好气儿的说:“就你怪话多!”
张楚“呵呵”的笑。
乌潜渊理了理锦袍的下摆,慢条斯理的问道:“怎么样,这次吃了这么大亏,心头有什么想法吗?”
“还能有什么想法。”
张楚笑了笑,“势不如人、技也不如人,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呗。”
乌潜渊奇异的打量他:“这不太像是你的性子啊,不过你这次惹的是哪路神仙?怎么连我乌氏都招惹不起?”
张楚惊讶的问道:“你查过这事儿?”
乌潜渊低叹了一口气:“我是想查啊,结果人都还没派出去,就被我二叔给挡了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有着些许愧疚,似乎在为帮不上张楚而自责。
见他这模样,张楚心头还是有些触动的。
但他一张口,怪话就又来了:“你能有这孝心,老夫心头甚至欣慰!”
“狗嘴吐不出金玉牙!”
乌潜渊气恼的恨不得揍他两拳,以他的修养又怼不回去,只能低喝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行行,我好好说话。”
见他快恼了,张楚不闹了,正色道:“这事儿很麻烦,你别沾手!”
他没告诉乌潜渊,这事儿其实还是他乌氏的锅。
因为告诉他也没意义。
乌潜渊现在还代表不了乌氏,乌氏也不可能为了他张楚去跟顾雄死磕。
如果乌氏敢动顾雄,也就不会有前番城东交货那一系列后续了。
乌潜渊沉默了一会儿。
张楚任他沉默。
人总是要受点挫折,才能长大,特别是乌潜渊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必须要认识到自己的家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才能长大。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乌潜渊主动开的口。
“成吧,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可你是自己说的,眼下我就有一个事儿,要找你帮忙。”
张楚笑道:“我需要一批山参,你能不能找你家负责药材生意的执事,帮我在各郡扫货?”
山参这种玩意儿,是有钱人才消耗得起的高端补品,寻常的药铺能备上十来条已经算是阔气的。
他后边需要的山参着实太多了,锦天府又只有这么大,继续在锦天府扫货,时间长了肯定会引来有心人的查探。
而乌氏的生意遍及玄北、燕北二州,由乌氏出面到各郡扫货,量小了,也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多少?”
乌潜渊语态轻松。
“每个月一千条,品相不重要,残次品也无所谓,但年份不能低于五年。”
张楚说道。
他是按照每半个时辰嗑一条来计算。
每天二十四条,一个月就是七百二十条,多的留作备用。
乌潜渊惊讶了一下,难得内涵了他一把:“老二啊,我知道弟妹如花似玉,但你还是要节制啊,色是刮骨刀啊!”
皮果然是一传染病。
张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说正事儿呢!”
“哈哈哈,小事一桩!”
到底是乌氏大少,口气大的惊人:“不就是每个月一千条山参么,包在我身上,保管给你拿最低价。”
张楚点头:“那这事儿就拜托你了……你可得替我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批山参是我要的。”
他怕乌潜渊没把这他话听进去,还多强调了一句:“最好连你家里的人,都不要让他们知道,人多嘴杂,防不住有心人探听消息。”
听他说得郑重,乌潜渊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亲自经手,保证不会让别人知道。”
天色渐晚,乌潜渊起身告辞:“行了,你歇着吧,我就先回去了……对了,这两份礼物,一份是我的,一份儿是我二叔托我给你带来的。”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两个锦盒。
张楚坐在床上向他拱手:“代我感谢乌世叔。”
乌潜渊一摆手,转身出门。
但他刚出门,又倒了回来,拍着额头说:“瞧我这记性……来时我二叔托我给你带话,他前两日与聂世叔饮宴时,曾听聂世叔说过你四联帮,说你四联帮乃是锦天府的帮派楷模,其他城区的帮派该向你四联帮学习。”
张楚愣了愣,问道:“你说的是……郡尉聂大人?”
乌潜渊:“不然还能有谁?”
“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他朝张楚挥了挥手,转身出去了。
张楚坐在床上,沉吟了许久,总觉得乌潜渊他二叔乌元伟的话,很有深意。
他琢磨着,那番话不太可能是聂说的。
聂是官。
而他,是贼。
无论锦天府的帮派和聂之间,有多少不可告人的py交易,他堂堂郡尉,都不可能在公开场合赞赏他四联帮,哪怕四联帮给他送钱送得他真的很爽。
这就跟他去拜见侯君棠,必须得走后门是一个道理。
这话既然不可能是聂说的。
那乌元伟托乌潜渊给他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张楚琢磨了很久,渐渐的琢磨出一点儿味儿。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郡尉那边的压力我给你顶着,你尽管放开手脚向其他城区扩张’?”
除了这个意思,他想不出,乌元伟这番话,还能有什么其他意思。
张楚心头举棋不定。
乌氏能顶住聂的压力么?
从前番乌氏搞陆安狄的雷霆手段来看,是能顶住的。
关键是乌氏,为什么要替他顶住聂的压力?
乌潜渊是乌潜渊,乌氏是乌氏。
他和乌潜渊能谈交情,和乌氏就只能谈利益。
难道就凭他接了顾雄一刀,乌氏就还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他?
张楚觉得不太可能。
乌氏是生意人,不是善人。
做生意,讲究的是一本万利。
乌氏拿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他,必然是想得到更多!
虽然张楚想不出,以他乌氏的势力,有什么事是需要他这种小人物跑腿儿的。
张楚思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接下乌氏的人情。
也是不得不接。
接了,以后或许会还一个更大的人情给乌氏。
不接,他和乌氏的关系立马就会破裂!
当然,最重要的,他已经做好准备向南城进军,乌氏这时候送这个人情给他,无异于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第199章 知耻而后勇
晚来风急。
秋风打着旋儿,涌进空荡荡的青龙堂大堂,发出“呜呜”的低鸣。
两名青龙堂的值守帮众入内,一一点亮大堂两侧的灯幢。
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坐在堂上,伏案奋笔急书的骡子。
他身前铺开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上边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人名,粗略一看,不下一百之数。
许多人名后边,都用朱笔作了批注。
有的写着“鸩杀”。
有的写着“刺杀”。
还有的写着“围杀”。
但不下半数人名后边,还是空荡荡的。
良久,骡子搁下笔,重头整理了一遍这些人名,整理到一半,他揉了揉酸涩难耐的双眼,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
谁都不知道,他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了。
自八月十五那晚开始,他就开始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尽起武定郡所有血影卫人手疯狂收集和顾雄有关的一切消息。
尽起锦天府所有血影卫人手疯狂收集所有帮派的动向。
虽然他知道,这些都是徒劳。
但若不做点什么,他会忍不住的插自己两刀。
大哥不怪他,是在给他机会。
这件事他自己心里清楚。
跃马寨距离锦天府不到三百里,沿途要路过两个血影卫布下的据点。
为什么顾雄进了锦天府,他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松懈了。
他松懈了。
他手下血影卫弟兄们也松懈了。
就因为他们松懈了。
大哥断了十四根骨头!
四联帮丢了两块地盘!
死了二百八十七个弟兄!
就因为他们的松懈。
大哥那么的相信他。
血影卫这样的利器全权交给他打理,对外还给了他一个青龙堂堂主的头衔。
自己就这样回报大哥?
“啪!”
骡子面无表情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是那么的用力。
扇得他嘴角都溢出了一丝鲜血。
但麻木的痛觉,却赶不走五天五夜未合眼的困倦。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后边没有朱笔字迹的名字上,脑子开始隐隐作痛。
这些南城的帮派大哥并不好对付。
血影卫安插在那些大哥身边的人手,大部分都还没混到他们的近身位子上。
现在就动用他们刺杀这些大哥,困难重重。
太仓促了……
若是能再给他一年……不,半年的时间!
他就能将那些人手,一一安插到那些大哥的近身位子上。
届时,单凭血影卫这一支人马,都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整个南城!
可再困难,再仓促,大哥开口了,他就必须得执行。
执行得了要执行。
执行不了创造条件也要执行。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夜色渐深。
……
李正踏着暮色,走进白虎堂。
他的步履很沉重,两条膀子肿胀得宛如猪腿一般。
大哥说劈两千刀。
他就劈两千刀。
少一刀都不行。
大哥说得对,连鞍马市场都没守住,自己还有什么脸去见他?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他不想当废物。
“堂主。”
白虎堂内值守的一干帮众迎上来,向他行礼。
李正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堂口,嘶哑的说道:“召集堂口所有人集合,一炷香未到者,三刀六洞!”
他的语气中没什么力量,好似晚风一般轻飘飘的。
但向他行礼的众多白虎堂值守帮众却是脸色猛变,躬身回了一声“是”,然后就发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如果说张楚御下,是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
那李正御下,就只有一根狼牙大棒,一威到底。
白虎堂是一个病态的堂口。
能在白虎堂站住脚的,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的杀胚。
而李正,无疑是最心狠、最手辣的那个。
李正疲惫在大堂前的台阶上坐下,朝身侧的近身小弟扬了扬下巴:“点香。”
“是,堂主。”
一点火光,在晚风中分外的明亮。
不多时,一个个白虎堂帮众就提着刀子手忙脚乱的滚进了白虎堂。
其中有一身酒气。
有脸上到处都是红艳艳唇印儿。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临来前在干嘛。
他们远远的望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自家堂主,吱都不敢吱一声,乖乖的跑到他面前站好。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人越来越多。
然而依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仿佛庭院里这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是哑巴。
李正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一手托着下巴,瞳孔没有焦距的遥望着阴云密布的昏暗天空。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李正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上:“各香主点卯。”
人群一阵骚动后,副堂主孙四上前,恭声道:“禀堂主,白虎堂一百八十四人,尽数到齐,无一缺席。”
“很好!”
李正点了点头:“分成两组,持竹刀,对劈两千刀。”
他没解释,为什么突然召集他们,要他们持竹刀对劈。
孙四不想问、也不敢问,甚至都不敢迟疑几秒钟时间去思考。
李正的话音刚落,他便毫不犹豫的一弯腰,道:“是,堂主!”
他转身:“听我命令……”
白虎堂一百八十四号帮众,在孙四的指挥下,迅速分成两队。
李正的近身小弟们,取来两百把竹篾绞成的竹刀,分发到每一个堂中弟兄的手上。
连带他们自己,也分成两队,互相持刀对劈。
李正坐在台阶上,目光慢慢从他们身上扫过。
他这个堂主是废物。
那白虎堂所有人,就都是废物。
废物,是不配睡觉的!
……
张府后的空地上。
大熊不习惯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走到和他一般高的桶形大铁锅前。
大铁锅下的柴火已经退出灶堂,但余温依然烤得大铁锅热力惊人。
“开始吧!”
他对身侧的近身小弟打了一招呼,随即就将自己扒得赤条条的,慢慢翻进大铁锅里。
他的脚底板踩在铁锅里的铁砂上,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是肉块滑进油锅时发出的声音。
疼吗?
肯定是疼的。
钻心的疼。
但大哥都扛得住,他就也能扛住!
大哥当时可是烧着火跳进铁锅里的。
“快来!”
他咬着牙,神色狰狞的朝桶外的近身小弟吼道。
他的近身小弟连忙抓起大铲子,爬上大铁锅旁边的人形梯,从铁锅里舀起一颗颗滚烫的铁砂从自家大哥的头顶上浇下。
“哗啦啦……”
铁珠顺着大熊黝黑的皮肤滚落。
大熊一声不吭的拼命催动血气运转。
第20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补1)
自第二日开始,区县八舵的人手就开始进入锦天府。
他们化整为零,混在商队里,乔装成樵夫、农夫,分批混进锦天府。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三天后,八支分舵拢共八百人齐聚梧桐里。
以四联帮对梧桐里的掌控力,没有任何势力能在梧桐里发现这批人手的存在。
就算是郡衙也不行!
当天晚上,李正去了一趟八百人的藏身地。
这八百骨干,本身就是从他白虎堂拆分下去的原血刀队老油条。
他们每一个都非常熟悉李正的脾性,哪怕是下到区县作威作福了半年,也没有任何人敢在李正面前装比。
所以,没有发生任何诸如装比打脸、下马威之类的不愉快事件。
李正非常顺利的接过了这批人手的掌控权。
就好像,这批人一直都是他白虎堂的人。
直到这时,李正才陡然明悟大哥以四联帮为模子,搭建区县八舵架构的用意。
为的,就是百川归海的这一天啊!
……
没有张楚的四联帮,就是一只无头苍蝇。
上到四大堂主。
下到最底层的“义”字辈跑腿门徒。
没一个稳得住阵脚。
完全没有一个大帮派应该有的风范。
但自从张楚苏醒的那一刻。
四联帮一下子就稳了下来。
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口气上五楼都不费劲儿了。
哪怕四联帮还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
哪怕张楚还连床都下不了。
但他们就觉得没啥大问题了。
这就是一个成熟领袖的个人魅力。
张楚从一个杂碎汤摊子,一步一步打下偌大四联帮,无疑是有这种魅力的。
四联帮四平八稳了。
四联帮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a回去了。
在张楚昏迷期间,攻打过四联帮的所有帮派,都开始慌了。
长乐帮第二天就吹吹打打、大张旗鼓的把银子送到了四联帮总舵。
就差举一面白旗,上边再写上一句:爸爸饶命,儿子服了。
很不要碧莲是不是?
三河堂、磐石帮、大刀会连不要碧莲的机会都没有!
长乐帮认怂认得这么干脆,一下子就让这三大帮派变得十分尴尬。
他们可是现在都还盘踞在城西的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
退回南城?
他们抢了四联帮的地盘,杀了四联帮那么多人,退回南城,张楚就会放过他们吗?
放过他们,他张楚还是张楚吗?
不退?
在城西跟张楚干仗,那不是头铁吗?
以前城西那么多帮派,那么多大佬,都被张楚给整死了,他们的命比那些帮派大佬硬吗?
他们试图派人来拜见张楚,企图以与长乐帮等同的条件,求张楚放他们一马。
但他们的人前脚踏入梧桐里,后脚就被人砍了脑壳。
血糊糊的脑袋扔回他们在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的据点,不知道吓得多少人膀胱一颤。
这,这,这是要不死不休啊!
一时之间,南城所有帮派都人心惶惶。
包括那些没踏足城西的南城帮派,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三河堂、磐石帮、大刀会,已经是南城最强的三大帮派。
他们要是完蛋了,四联帮能放过南城这块肥肉吗?
会放过,他张楚还是张楚吗?
……
张楚会放过他们吗?
这么白痴的问题,张楚想都没想过。
包括长乐帮,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长乐帮第一个趁火打劫,一万两白银就想买回和平?
天真!
真当他张楚是仨瓜俩枣就能打发的叫花子么?
一万两白银,只够他长乐帮多活一段时间!
张楚脑子很清明。
他知道,四联帮的确是锦天府第一帮。
但在不能暴露区县分舵的情况下,双线作战必崩。
收一万两白银,安抚住一个北城的帮派。
等收拾完南城,再回过头来打北城,岂不美滋滋?
他安心在家养伤。
第二天,他就能下地了。
第三天,他就能挥刀了。
第四天,他自觉实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在他养伤的期间,血影卫传递到他这儿的消息,就如同雪片一般。
南城各大帮派的动向。
北城各大帮派的动向。
城东各大帮派的动向。
张楚足不出户,就总揽全局,洞若观火。
除了血影卫传递过来的消息,还有许多人拐弯抹角的托人来找他说情。
比如郑屠户,就傻戳戳的被三河堂支到他跟前,给他和三河堂堂主的女儿说媒,气的知秋恨不得拿笤帚赶这老货出门。
到第四天,连侯君棠都亲自来了。
他打着探病的旗号,但和张楚闲聊时,明里暗里都示意他收回城西就罢手。
张楚陪着侯君棠打了一套太极拳,明里暗里的告诉他:罢手,不可能,吃了我的,我不但要他吐出来,我还要拿他下油锅,烹了饱餐一顿!
侯君棠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以他的身份,亲自来找张楚求情,不可谓不是给张楚面子。
但张楚却没给他面子。
若是其他事,张楚肯定会给他面子。
不冲他郡贼曹的身份,就论当初他为青龙帮帮主时的情分,他也会给。
但这个事,他给不了。
既因为那些帮派趁火打劫,不整死他们,张楚咽不下这口气。
也因为侯君棠来说情的目的,本身就不单纯。
侯君棠和那些帮派,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交情?
四联帮吞并了他们,他们给侯君棠送的那份钱,四联帮只会送得更多。
这一点,侯君棠不会不明白。
但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是看他张楚和乌氏搭上关系了,怕他再吞并掉南城,彻底脱离他这位郡贼曹大人的控制!
我拿你亲哥,你却拿我当表弟?
这也就罢了。
屁股决定脑袋。
侯君棠现在是郡贼曹,他有这种想法,张楚还是能理解。
但你侯君棠干这种事儿,心头对他张楚就没一丝丝歉意?
你哪怕是修书一封,派人送到他面前,他也能自我安慰。
但你却顶着一张郡贼曹的脸,亲自来了。
这已经是彻底不顾当初那点情份了。
……
第五日。
张楚用力的按压断骨处,只觉得隐隐还有丝丝痛楚,但已经非常轻微了。
他自忖,只要不与八品武者进行长时间的缠斗,应无大碍。
到这一天,骡子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就位。
李正也已经将区县那八百人手整编完毕。
是时候收账了!
晌午后,他在知秋的服侍下换上一身黑色劲装,拿起惊云,踏出了家门。
当熟悉的风铃声随着马车的前行,在梧桐里响起时,整个城西,都活了。
第201章 斩首
张楚步入四联帮总舵大堂,拄着惊云落座。
李正、骡子、大熊站在堂下,静候命令。
张楚看想骡子:“准备就绪了么?”
双眼红得像兔子一般的骡子,躬身一揖到底:“就等您下令了。”
张楚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那就开始吧!”
“是!”
骡子一揖到底。
片刻后,波澜胡同一家商铺开业,放起了鞭炮。
“啪啪啪……”
喜庆的鞭炮声,传入了紧临波澜胡同的南城。
隐藏在南城各大帮派的血影卫间谍们,听到鞭炮声纷纷动了起来。
……
赵山河愁眉不展的坐在三河堂总舵大堂上。
他是三河堂堂主。
三河堂名之为堂,实际上却是南城第一大帮派,把持着南城码头,锦天府运河上的漕运生意,半数以上都要经过他的手,南城半数以上的帮派,都要靠他给饭吃。
放在以前,他不惧锦天府任何帮派!
管你是城西八门帮,还是北城长乐帮、城东青虹帮,只要进了他南城,就得看他赵山河的眼色行事!
现在不一样了。
四联帮太强了。
强到让他害怕。
锦天府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体量这大的帮派!
而四联帮将白虎堂堂口设在波澜胡同,进军南城的意图又太明显了。
如果说,北城长乐帮进攻城西,是本着有枣没枣打他三杆子的想法。
那他联合磐石帮和大刀会进攻城西,不过是以攻代守。
谁都没想到,没了张楚坐镇的四联帮,竟然还能顶住他们南城三大帮派的联手进攻。
谁都没想到,张楚竟然会醒得这么快。
谁都没想到,北城的长乐帮会怂得这么干脆。
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城西的风声,已经越来越紧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赵山河徘徊于是战还是退的时候,一个面熟的小弟端着茶碗的进入大堂。
赵山河扫了一眼来人,没在意,随口问道:“怎么是你,胡子呢?”
“堂主,胡子哥有事儿出去了,命小的给您送茶上来!”
“多事之秋,让他早点滚回来,不要到处乱跑!”
赵山河不悦的训斥了一句,然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是,堂主。”
送茶水的小弟出去后没多久,又一个面熟的小弟快步走进来,“禀堂主,胡子哥收到风,四联帮张楚,伤愈回归四联帮总舵!”
赵山河闻言,心头“咯噔”了一声。
张楚伤愈了?
这么快?
的这个消息太过沉重,沉重得赵山河都没发现,这名小弟并不是跟胡子的。
帮派规模大了,做帮主的哪能所有小弟都认识?
他皱着眉头紧急思考对策,忽然,他眼前一黑,坐在虎皮大椅上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栽。
就在这时,立下堂下的小弟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在腰后一抓。
下一秒。
雪光一闪。
一把匕首捅进了赵山河的心脏,使劲儿翻绞、翻绞,殷红的鲜血好似泉水一般不要钱的往外涌。
赵山河的瞳孔一下子就缩成了针尖大小,他想要一掌震开这个犯上作乱的二五仔,但往日开碑裂石只是等闲的双掌,此刻却重如千钧。
匕首还在翻绞。
赵山河的眼前越来越黑,就有一个无尽深渊,从头笼罩而下。
他是八品武者。
但并不是每一个八品武者都刀枪不入。
赵山河不是秃头大佬。
片刻后,小弟退出大堂,顺手带上了大堂的门。
“堂主说他想要休息一会儿,让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
小弟笑呵呵的对把守在大门两侧的三河堂帮众说道。
两名近在咫尺的三河堂帮众,都未发现堂内的异动。
不怪他们不警惕。
他们的堂主也是靠武力打天下的英豪,一手奔雷掌,在南城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谁能想到,这样的强者,会死的这般无声无息呢?
谁又能想到,身前这个笑嘻嘻弟兄,会是其他帮派的间谍呢?
安插间谍这种操作,在锦天府的帮派内斗中,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毕竟不认识梁.朝伟和刘.德华。
……
“还有多远?”
一脸络腮胡的胡子不满推了一把的身侧小弟,“你小子到底看清楚了么?”
他是赵山河的近身队长,对赵山河忠心不二,一手“乱披风”刀法,势如疯虎,一经施展,等闲的九品武者,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乃是三河堂第一悍将。
“胡子哥,就在前边儿!”
被他推了一把的小弟,诚惶诚恐的强笑道:“属下哪敢骗您,属下打听过,这位小娘子是临江县来锦天府投奔亲戚的……
这一行,就他们两个人。
胡子不饮酒、不好赌,唯爱人.妻,这些年,干过不少奸人妻室、杀人全家的天理不容勾当,若不是有赵山河给他擦屁股,掩盖这些恶事,只怕早就闹到满城风雨了。
连三河堂内部,都没有多少人知晓自家堂口的头号猛人,竟然有这种下三滥的癖好。
这种私密的癖好,他当然不能带上许多人随行。
若是传到堂主的耳中,又会骂他。
二人穿进一条狭窄的后巷,停在了一间寻常的木楼前。
“胡子哥,就是这儿了!”
领路的小弟指了指这户人家,“属下今早上,亲眼看到那位小娘子进去的。”
胡子心痒难耐,上前就要踢门。
小弟却慌忙拦住他,满脸淫.笑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拇指大的褐色丹药
“行家啊!”
胡子眼神一亮,劈手夺过丹药,想也不想的扔进嘴里吞了,末了还十分赞赏的拍了拍这名小弟的肩头:“你很不错,回头看中了什么好位子,告诉哥,哥安排你上位!”
小弟狂喜的揖到底,“多谢胡子哥、多谢胡子哥。”
“替我望风,如果有人跑出来,替我了结了他!”
胡子解下腰间的钢刀,递给小弟。
还没等他看清楚屋内的情景,就见数盆褐色的液体迎面泼来。
毫无防备的胡子,当场就被泼了正着。
“啊!”
“滋滋。”
凄厉的哀嚎声,混合着肉块滑落油锅的声音响起。
是滚油!
“刀来!刀来!”
胡子狂怒的咆哮道。
然而门外小弟却是无动于衷,只是抱着钢刀的冷漠的望着后巷外。
第202章 一夜覆南城
张楚坐在四联帮总舵大堂上,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一条条消息从南城个个角落汇聚到他的手上。
“三河堂堂主赵山河,死!”
“三河堂胡勇,死……”
“磐石帮帮主段开山,死!”
“大刀会会长秦一刀,行刺失败。”
血影卫的进展十分顺利。
大多数行动都成功了,只有极少数失败了。
张楚知道,这次的行动能这么顺利,并非是一夕之功。
而是血影卫战战兢兢经营大半年,积累下的底蕴。
厚积薄发,无外如是。
所有的信息汇聚到张楚这里,在他心头形成了一个南城沙盘,一个个旗子,或被拔掉,或被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张楚终于说话了。
“李正,率领白虎堂,收回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鸡犬不留!”
李正嘬着牙花子,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是,帮主……您等俺的好消息罢!”
他转身大步往总舵大堂外行去,身后鲜红披风,飘荡如血海。
张楚:“大熊,率领玄武堂封锁南城往外的所有通道!”
大熊躬身领命:“是,帮主!”
大熊转身小跑着往外行去,不多时,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就传进了大堂中。
张楚最后望向骡子:“接应完成任务的血影卫弟兄们回城西,一个个送到不夜坊,好酒好肉好女人的放松三日,替我转告他们,我张楚感谢他们对四联帮做出的贡献。”
“此次过后,他们可以自行选择出不出任务,若不是不愿意继续出任务,还可以选择转入四大堂口、区县八舵,任香主,继续留在血影卫也行,做教官!”
骡子心下一暖,知道大哥还是那个大哥,
“是,楚爷。”
“下去吧,有消息立刻禀报给我,对了,注意秦一刀的动向,一旦他有离开南城的迹象,立刻报给我!”
“属下明白!”
……
鞍马市场。
“哈哈哈哈……”
李正狂笑着,一马当先撞入三河堂的帮众当中,将一把门板大刀挥舞得如同长鞭一般,手下无一合之将,所过之处,全是肢体分离的残尸。
近千白虎堂帮众跟在他身后,竟只能的捡点漏网之鱼,还得防着被他误伤。
三河堂乃是南城第一帮,三河堂的帮众们,自不是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
面对好似下山猛虎一般的白虎堂,他们前赴后继的往上压,企图挡住白虎堂进攻的脚步,给总舵的支援争取时间。
然而他们失望了。
他们那位名震南城的堂主赵山河没来。
一把钢刀凶威风赫赫的胡子哥也没来。
他们节节败退。
他们伤亡惨重。
他们终于溃败了。
他们被白虎堂一路追杀。
当盘踞在打柴胡同的磐石帮和大刀会赶到时,三河堂已经全军覆没。
李正远远的望见了磐石帮和大刀会的帮派联军,甩了甩门板大刀上的血珠子,大笑道:“来得好,省了老子一段脚程……弟兄们,跟老子剁了他们!
他再次一马当先的迎着磐石帮和大刀会的联军冲了上去,杀得兴起的白虎堂帮众们,也扔下一地尸体鬼哭狼嚎的跟着自家堂主扑上了上去。
……
玄武堂三百条彪形大汉,拿着大刀往南城通常城中心和城东的几条通道一摆,南城所有帮派登时大乱!
玄武堂和白虎堂不同。
白虎堂是四联帮之矛,玄武堂是四联帮之盾。
白虎堂选拔人手的门槛极低。
不在乎年龄,也不在乎身高体重。
只要你敢杀人!
只要你杀得了人!
李正就敢收!
而玄武堂选拔人手的门槛,已经不能算是高了,而是苛刻!
年级太小或太长,不要!
身高低于七尺,不要!
体重低于一百四十斤,不要!
这么一层一层的筛选下来,进入玄武堂的,就没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大汉。
而且玄武堂的日常训练与白虎堂也不一样。
白虎堂日常训练,以练习砍人没主。
没有任何固定的套路,就是每天挥刀劈砍木桩,哪怕是瞎几把砍,每天几百刀砍下来,也总会有些心得,这般训练出来的人手,干啥啥不成,唯有抡刀子砍人,个顶个的麻利!
而玄武堂的日常训练,则以负重训练为主、马步桩功为辅。
大熊这么训练的目的也很简单:你可以什么都不会,只要让你站住的时候,你脚下能像生了根一样的站住喽,哪怕是一匹马撞在你身上,马可以死,你不能退!
这般训练出来的玄武堂帮众,砍起人来或许没有白虎堂那么麻利,但光卖相,就给人一种渊岳峙的感觉!
可以想象,这样的三百条魁梧大汉,堵住南城向外的所有通道,南城的众多帮派,怎么可能不慌?
四联帮这是想干什么?
……
日落前,白虎堂扫清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的南城三大帮派分支。
张楚说鸡犬不留。
李正就当真一个活口都没留!
保守估计,南城三大帮派,光留在鞍马市场和打柴胡同的,就不下七百人。
期间,见事不对的大刀会会长秦一刀,联合南城诸多帮派多次冲击鞍马市场处,企图支援他们留下在城西的人马。
但都被李正带着白虎堂压了回去!
南城的八品,唯有三河堂堂主赵山河,与磐石帮帮主段开山二人!
而赵山河与段开山已死。
南城再无可以碾压李正之人!
秦一刀是练肌几近大成,还未领悟暗劲的半步八品。
但半步八品也是九品。
他压不住李正。
更何况,李正手下还有杀得兴起的白虎堂相助。
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
张楚提着惊云,在白虎堂的簇拥下,进足南城。
这一夜。
南城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南城所有帮派,都如猪狗一般都被四联帮堵在南城,挨个挨个屠戮。
他们联合反抗。
但没有强势帮派大佬镇场子的联合,只能让他们死的更快。
他们分散,藏到一个个隐秘的据点里。
却也逃不过猎狗一般的血影卫。
至午夜,南城所有帮派都被四联帮肃清一空。
只余下一些成不了气候的残余,藏身在居民房中。
翌日。
四联帮一夜之间将南城所有帮派屠戮一空的消息传出,整个锦天府都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