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血虎
张楚拖刀而出。
杨虹提剑相应。
两人隔着丈余对峙片刻后,杨虹开口道:“张堂主,小心了!”
张楚没答话,只是将雁翎刀横于胸前。
杨虹深吸了一口气,脚尖一点,身形化作一条直线,宛如箭矢一般冲向张楚,眨眼间就越过丈余距离,直冲张楚面门。
张楚神色凝重,他注意到,杨虹手中的短剑未出手,无法判断杨虹欲攻他何处。
电光火石间,张楚横于胸前的长刀向外顺势挥出,在胸前划出一个开阔的半圆,却是以攻代守。
然而刀刃及身之际,杨虹身形突然一矮,以毫发之遥,避过长刀,同时手中短剑好似毒蛇吐信一般,迅疾的刺向张楚的小腹处。
短剑锋利,若真被他刺中小腹,只需往上轻轻一挑,张楚立刻便会肚肠流!
好狠辣的功夫!
对自己狠!
对敌人更狠!
张楚防的就是他的短剑,见状猛地一跺地面,身形借力原地跃起,双脚宛如剪刀一般夹击杨虹持剑的手。
同时手中长刀一转,刀锋向下,斜劈而下。
杨虹收剑,身形往后一扬,再次避过长刀,紧接着长身而起,向后几个跳跃便退出丈余远。
一合毕,双方你来我往,却未有任何实质接触,但心头均是大为警惕。
两人的武道,都还未入品,但武功路数,却已截然相反。
从二人的兵器,就能看出来。
雁翎刀,长三尺三寸,一寸长一寸强,势大力沉。
精钢短剑,长一尺九寸,一寸短一寸险,剑走偏锋。
形象点说,就是武器战pk敏锐贼。
一个力量强,耐力足。
一个敏捷高,爆发强。
无论那一方,被对手抓住破绽,都有可能会被一套带走!
张楚并没有应对这种走敏捷路线对手的好办法,只能尽力不让对方占据主动,带他的节奏。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刀冲向杨虹,口中大喝道:“再来!”
雪亮的长刀迎头劈向杨虹,迅疾如奔雷,正是以力欺人!
杨虹听着凄厉的破空声,心知不能硬接,当下故技重施,左脚一跺地面,身形向右方平移一尺,避过刀锋,再一个箭步,冲到张楚的跟前,长剑轻飘飘的的抹向张楚的咽喉。
他的右方,正是张楚的左方。
张楚长刀力劈华山,招式已老,力道已尽,本就很难变招,再加上这种从右到左,即使强行变招,也是强弩之末,对他构不成威胁!
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张楚若是强行变招,横斩杨虹,很大可能性就是,他死,杨虹轻伤!
算盘打得不错!
八门帮香主韦建功,当初算盘也打得如他一般响……
只是……
他不该近张楚的身!
这不是武器战pk敏锐贼的竞技场!
竞技场有规则!
这里没有!
只见张楚上半身猛地往后一扬,以毫厘之差,避过的雪亮的剑锋,同时左手向上一挽,一把扣住了杨虹持剑的手腕。
杨虹心下猛地一惊,手中的短剑向后一转,刺向张楚的肩头。
妄图以伤逼迫张楚放手。
但张楚却是向他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铛。”
早就去势已绝、新力已生的雁翎刀,仿佛盾牌一样的,拍开了短剑。
接下来,就是历史的重现了!
只见张楚脚下猛地一踢杨虹的右脚,左手拉着杨虹猛地向后摔。
杨虹重心不稳,一个不小心便被张楚摔到在地。
他心下大骇,双腿夹住张楚的右腿就想要把张楚也拉到地面上。
然而张楚早有后招,一膝盖就将他右手压到他的胸膛上。
下一刻,雁翎刀高高扬起,雪亮的刀锋,照射得杨虹的内心也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肝胆俱丧!
“张堂主,我认输、我认输……”
“噗嗤。”
闷沉的刀锋入肉声中,高呼声戛然而止。
长刀洞穿他的咽喉上,插进了泥土里。
鲜血宛如涌泉一般,顷刻间便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他抬起手,无力的摸向自己的脖子,然后手才伸了一半,就落下了。
现场一片寂静。
无论是张楚的小弟们。
还是毒蛇帮的帮众们。
均是一脸痴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很多人的脑子都处于死机状态。
不是说好了分输赢么?
怎么突然就下杀手了?
这不是才刚开打么?
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张楚如果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嗤笑着骂一句很傻很天真。
分输赢?
还有比一方死掉,更彻底的分输赢么?
方才杨虹招招不离他的要害,是只想分输赢么?
他心里没有半分不适。
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了,今日要灭了毒蛇帮立威!
单挑?
不过是为了减少己方伤亡的手段罢了!
易地而处。
杨虹为砧板。
他为鱼肉。
杨虹会放过他?
随着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张楚已经明悟一个道理:弱小即是原罪!
……
张楚面无表情的在杨虹的尸体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起身,拔出长刀。
雪亮的长刀已经被鲜血染红,刀头还滴着血。
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摄人心魄的妖异光芒……
“以后这条街……归我管!”
张楚双目直视毒蛇帮的帮众们,清亮的眸子中杀意凛冽如北风:“谁赞成,谁反对!”
毒蛇帮帮众们这才回过神。
人群中一阵骚动。
“为帮主报仇!”
“瓦罐市场是我们的!”
有人愤怒、仇恨的高喊。
有人默不作声的后退。
就是无人投降。
张楚耐心耗尽,长刀一指,咆哮道:“砍死他们!”
早就蠢蠢欲动的李狗子等人,轰然杀出。
他们只有十几号人。
而对方,足足有将近三十号人!
人数悬殊!
但看起来,他们更像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而对方,只不过是三十头待宰的羔羊!
……
是日,青龙帮黑虎堂副堂主张楚,率众进攻瓦罐市场毒蛇帮。
毒蛇帮帮主杨虹死,毒蛇帮灭,活命者不过十余!
瓦罐市场易手!
……
傍晚。
乳燕归巢,良人归家。
还未完工的四海堂堂口外,一声爆喝打破了入夜前的安宁。
“黑虎堂张楚,恳请与赵堂主一战,打磨武道、增进情义,望赵堂主恩准!”
不多时,四海堂大门洞开。
张楚一人一刀入内。
一炷香后,张楚负伤而出。
四海堂大门紧闭,堂主赵昌辉数日未露面于人前。
个种原委,次日便传遍城西帮派界。
一片哗然。
仇不隔夜,“血虎”张楚,自此而始!
第32章 不学刀法,迟早要完
“老弟,糊涂啊!”
坐在上方的刘五还在痛心疾首,“都是一个帮里挥马勺的兄弟,你怎么能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自毁门脸的蠢事儿啊!”
坐在左手首位的张楚没搭理他。
他还在嫌弃“血虎”这个绰号。
“妈个鸡,是那个傻比吃饱了撑的给老子起的绰号?”
“老子不是使刀的么,怎么不给我个刀王、刀圣之类的绰号,实在不行,血刀老子也是可以接受的啊!”
“血虎……踏马的一听就是活不过三集的死跑龙套啊!”
他很恼怒、很抑郁、很无奈。
但绰号这玩意,又不是自己取的,他再不满意,也没法儿改。
总不能,以后见人就拿刀架着他,逼着给他改绰号吧?
他真要那么做,只怕这个绰号会传得更快!
而且他也明白,“血虎”这个绰号,恐怕是根据刘五来的。
刘五绰号黑虎,黑虎堂的名字就是根据刘五的绰号来的。
而他是黑虎堂副堂主,在其他帮派中人的眼里,他和刘五是一体的,绰号里理应带着一个“虎”字。
痛心疾首了半响的刘五,见张楚无动于衷,忽然话锋一转,道:“张老弟,如今你的地盘也够大了,那瓦罐市场,你看是不是先交给堂里其他兄弟打理着?”
张楚立马就反应过来。
合着刘五这次召集他和三位大佬来,不是骂他当众挑战赵昌辉那事儿啊!
原来是盯上了瓦罐市场这块肥肉!
他心下急转,面上忽然一笑,说道:“哦?五爷对瓦罐市场已有安排么?不妨事,都是自家兄弟,谁要看得上,尽管拿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三位大佬:“但我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啊,那瓦罐市场的毒蛇帮残余,还未清理干净,过去坐镇的兄弟,可得注意安全,别人死在哪个暗巷里,再怪到我头上,我可不认黄!”
三位大佬哪是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个个顿时吓得面色如土,连忙表示自己的地盘都看不过来,没精力再接手瓦罐市场。
如今的张楚,真可以说得上是大势已成!
前有程大牛、韦建功,后有杨虹,一具具有字有号的帮派大佬尸体,铺就了他仇不隔夜“血虎”之名!
这种狠人,没有一棒子搞死他的信心,谁敢招惹他?
不怕横尸街头么?
张楚很满意他们的识时务。
开玩笑!
他拿命打下来的地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拿走?
凭什么?
问过他手里的刀了么?
他如今已经不太在乎刘五对他的看法了。
刘五现在是比他强!
但他只要在帮规制定的游戏规则内玩耍,刘五就算是不满他,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从品级上讲,刘五只高他半级,他就算是有错,那也得总舵执法长老出面审判他,刘五没资格对他动私刑!
……
刘五这会儿也很恼怒、很抑郁、很无奈!
恼怒张楚越来越不给他面子,当着他的面都敢威胁堂里的弟兄。
抑郁自己竟然真拿张楚没有任何办法,明招暗招张楚现在都接得住。
更无奈堂里这三个不中用的大佬,给了他们机会,都没人敢伸手去抓!
这些饭桶!
难道就不明白,谁接了瓦罐市场,谁就能得到他刘五和总舵的支撑吗?
难不成张楚还真敢杀你们!
这么贪生怕死,还混鸡毛个帮派,回家卖番薯吧!
刘五最后冷哼了一声,冷着脸拂袖离去。
张楚在三位大佬的恭贺声,走出黑虎堂。
……
回家的路上,张楚暗自琢磨着,是时候学点刀法架子了。
昨日傍晚,他和赵昌辉那一战,他其实算是输了,只不过赵昌辉伤得比他重一点而已。
赵昌辉全程压着他打!
他是依靠浑厚的气血,生生拖垮了赵昌辉,最后才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其实真论实力,赵昌辉并不比韦建功、杨虹更强。
糟就糟在,赵昌辉清楚他的底细,压根不给他近身的机会,一直围着他游走,比拼刀招。
面对这种稳扎稳打的打法,张楚就只有防守之力了。
说起来,韦建功和杨虹,如果也和赵昌辉一般了解张楚的底细和打法,压根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张楚习武的时间太短了!
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
连赵昌辉、韦建功和杨虹他们习武的零头都没有。
这点时间,即使有“饭桶流”这个金手指相助,也只够张楚拉架子、打基础,根本不够他学一门完整的对敌技法。
但他的体力和血气,看起来怎么着都是习武三四年才有底子。
这就很有欺骗性……
从而导致了韦建功和杨虹这两个在城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高手的帮派大佬,最终却死在了那么耻辱的招式下。
顺利得连张楚自己都有点膨胀了!
好在昨日赵昌辉把他打醒了!
他已经想明白了。
现在他的名气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他的底子会被人挖出来。
虽说他并不惧被人了解他的习武进度,梁无锋那一句“血气异常”,就是他为了应对这种局面而打下的埋伏。
但如此一来,以后他再跟人交手,很难再有便宜可以占!
再不学点真正的一技之长傍身,迟早要完!
“可惜了啊,‘怀中抱汉杀’这一招,杀伤力其实也蛮强的!”
张楚叹息着,脚步一转,朝牛羊市场行去。
学技术,到蓝翔!
啊呸!
到梁宅才对!
……
“你要学刀法?”
梁无锋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徒弟,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不前阵子才传了你一门黑虎拳么?
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年轻人,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兵器,乃手足之延伸,你现在连手足都没练好,进兵器太早了!”
梁无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开玩笑!
你练武才多久就要学刀法了?
再这么下去,老子还有多少东西能教你?
为师不要面子的吗?
张楚估摸着这小老头这是还没收到消息,不知道他昨日才砍死了一个用短剑的好手,当下就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梁无锋。
“师傅有所不知,昨日……”
“弟子这也是没办法,老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弟子现在就是身不由己。”
“我想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平日里,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没招过谁、也没惹过谁!”
“可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蠢货觉得弟子好欺负,要来占弟子的便宜,没办法,弟子只能砍死他们……”
“可弟子的武艺,您也知道,现在整个城西帮派界都把弟子架在火炉上烤,弟子要再不学点刀法傍傍身,指不定那天就走在您前边了!”
梁无锋一听就怒了,几撮清须使劲抖动:“混账,你这逆徒,是咒为师早死吗?”
张楚闻言连忙嬉皮笑脸的蹲到他脚边,十分狗腿的帮他揉腿,“哪能啊,弟子巴望您老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哪会咒您老……”
这一对儿师徒。
刚开始时,教的,未必是真心教;学的,也未必是诚心学。
说是拜师学艺,到不如说一场买卖。
但处的时间长了,教的,越来越用心教,学的,也越来越用心学,双方走动越来越多,倒也真有了几分师徒情谊。
比张楚和赵昌辉那种塑料兄弟情义,要真挚很多很多的情谊!
梁无锋也年轻过,也有过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颠簸日子,哪能不明白张楚现在的处境。
他捋着胡须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了口,“起来罢……别以为为师说你现在进兵器太早是敝帚自珍,你现在拳脚功夫还没练好,急着进兵器的确是有害无益!”
“许多人使了一辈子的刀剑也没使出什么名堂,就是底子打得太差,长成了歪脖子树!”
“不过你说的,为师也明白……这样罢,你回去后,打几口趁手的长刀,每日以桩功练刀架子,站上五六个时辰,先站满一个月,为师再教你基础刀式!”
第33章 弱小即是原罪
“兵器乃手足之延伸……”
“打几口趁手的刀,持刀练桩功……”
张楚翻来覆去的琢磨梁无锋那几句话,心中隐隐的有一种感觉:选兵器要慎重了,以后恐怕是很难更换了。
刀也分很多种。
就张楚在城西见过的,就有九环刀、圆月刀、柳叶刀、雁翎刀四种。
不同的刀有不同的使法,直接影响到武道路数。
比如。
九环刀重力。
圆月刀重招。
柳叶刀重速。
而雁翎刀,则是万金油,怎么使都对,却又怎么使都不太对……
张楚习武时日尚段,还没考虑过武道路数的问题,刀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砍人的工具。
没有刀,还可以有斧子。
没有斧子,用棒槌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是能弄死对手的兵器,就是一把好兵器。
昨天杨虹手里那把使得宛如毒蛇信子一般的短剑,给他上了一课。
今日梁无锋的话,则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我该用什么刀呢?”
张楚暗自琢磨。
“九环刀?”
“以力欺人是好,但速度不快,在单对单的厮杀中,破绽太多!”
“圆月刀?”
“我现在的主要精力还在提升武道境界上,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打磨刀招。”
“柳叶刀?”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先暂定吧……”
“雁翎刀?”
“这个就算了,样样精通,样样稀疏。”
张楚在暗中比较了一番,总觉得不满意。
其实他心里还有更好的选择。
东瀛武士刀。
学名:太刀!
他心里是歧视东瀛小鬼子的,但他也承认,东瀛小鬼子在某些技术上,的确有独到之处。
太刀能成为地球的名刀到之一,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标准的太刀,根据使用者身高和手长来定制,通常长三尺数寸,不长不短,正正好,方便随身携带。
刀身轻盈、弧度合适,劈、砍、撩、撩、挑,都极为顺手。
当然,对张楚来说,这些优点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当然是……帅啊!
颜值即是正义!
可惜了,东瀛太刀需要东瀛刀术才能发挥威力,张楚不会,现在也没地儿学。
可惜了一会儿,张楚又忽然反应过来:“不是……我踏马用不了太刀,可以用太刀他老祖宗唐刀啊!”
唐刀!
又名横刀、唐直刀。
长短、刀制,都与东太刀极为相似。
唯一的不同,就是唐刀是直刀,而太刀是有弧度的。
他记得前世好像看过一部港片,片名是叫抢帅、还是叫夺帅他都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里边有个黑涩会是使唐刀,砍人的时候,帅到炸裂!
“光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这么快就被唐刀的颜值俘虏,正儿八经的审视唐刀的优点和缺点。
唐刀是直刀,刀身没有弧度,这意味着,唐刀削弱了劈砍能功,增强了穿刺功能。
从刀的形制上来看,唐刀更接近于剑,而不是刀。
这意味着,要想使好唐刀,刀招也应该偏向剑法一些。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老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如果只看眼前,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花太多时间在刀招上,不一定是好事。
但如果放长远一点,横刀近似于剑,他现在打横刀的底子,日后若想转使剑,应该会顺畅许多。
这并不是好高骛远。
他如今对武道的了解还不全面,必须慎重一点,不能一开始就把路走窄了。
有的选,总是好事!
张楚权衡了半天,一拍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就用横刀!”
他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真的不是因为唐刀砍人帅……
……
张楚一天之内,逛了锦天府最大的几家兵器铺。
没有找到和唐刀形制一般的长刀。
最后只能先买两把长剑,改成两把不顺手唐刀先用着。
再在锦天府最好的兵器铺“凛锋阁”内,花重金订制了一把真正的唐刀。
画图的过程,张楚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又是参考太刀。
又是参考八面汉剑。
连刀身的颜色和刀鞘的颜色,都对铸剑师作了最细致的要求。
力求打出一把最帅……啊呸,最好用的唐刀。
然而图成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引起巨大的轰动,让他愉快的装个逼!
反应平平……
收图的铸剑师脸色毫无波动,甚至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像你这种神经病,老夫一个月就能遇到一百个!
他的眼神,让张楚不由得想到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谚语的谚语:兵器越怪,死得越快!
既不像刀、又不像剑的唐刀,在这个世界就属于可以列入奇门兵器的四不像!
“没关系!”
“你一定会让全锦天府的人都知道,有一种刀,叫唐刀!”
张楚是这样对自己说。
……
因为要拉刀架子的缘故,张楚又把桩功捡起来了。
从那天开始,他每天只做三件事!
北风呼啸的长夜里,他一手平举着一把唐刀,默默的站桩,感受澎湃的血气沿着经络运转,感受长刀在手时的手感。
待到晨起鸡鸣,他放下刀,练莽牛劲,继续打熬筋骨,磨砺对自身气血的掌控力。
晌午之后,他练黑虎拳,琢磨该如何掌握那六式杀招!
三件事,占据了他所有的生活。
他就像是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光阴,拼尽全力的强大着自己。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忍不住的疑惑,这还是那个一心混吃等死、连ceo都不愿意当的自己么?
到底是他穿越了张楚。
还是张楚吞噬了他的记忆?
他真分不清了。
有的时候,他也想慢下来,歇一歇,将一切交给时光,慢慢的生根、慢慢的发芽、慢慢开花、慢慢结果,慢慢……门徒遍锦天!
他更想像青龙帮其他堂主、大佬一样,每日里喝喝茶、溜溜鸟、装装比,玩玩俏寡妇,悠悠闲闲就渡过一天。
他现在有这个资格!
但他不敢慢下来。
他一慢下来,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死鬼,就会一个一个的出现在他眼前。
程大牛、韦建功、杨虹……
他们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看着他,无声的狂笑!
似乎在对他说:我们在九幽之下,等你团聚!
张楚不怕他们。
他们活着的时候,张楚都没过怕过。
他怕自己也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杀人者,人恒之。
他能杀程大牛、韦建功、杨虹,迟早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来杀他!
他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来,只能够尽力将那一天,无限期延长。
一入江湖,身难由己……
弱小即是原罪!
ps: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为了咱们这本书能有一个好的成绩,风云还是厚颜向大家伸手,求一下收藏、推荐票、投资……
特别是书评,兄弟们有时间,请一定把对这本书的意见、看法,以及一些想法,留在书评区,告诉风云。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家的意见,咱们这本《从大佬到武林盟主》,才能越写越好。
第34章 下雪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下雪了……
张楚结束一夜桩功,一推开门,就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清净如万丈白绫,让人心生欢喜。
他仰着脸,傻乎乎的望了半晌天空中飘飘然然落下的雪花,忽然童心大起的伸手去接……
他很多年没有见过下雪了。
张氏披着棉衣从屋里出来,略有些忧愁的看着屋外的大雪:“这还没到小雪呢……”
张楚算了算日子,发现是还有五六天才是小雪。
不过玄北州地处大离东北方,下雪下得早些,也很正常。
他是觉得无所谓,反正雪下的早些还是迟些,对他都没有影响。
张氏却是忧心忡忡的。
“新房子那边,今天该停工了吧?”
“看老牛的意思吧,他要愿意停工就停工吧,反正咱们是干一天活儿,给一天工钱。”
“也不知道伢子们有没有准备过冬的衣裳棉被。”
“没关系的娘,儿子待会儿就派人去买些棉衣棉被回来,给他们送去。”
“杂碎汤摊子呢?生意会有影响么?”
“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下雪大家伙儿也要吃饭啊,咱们家的杂碎汤热乎,还能祛寒……”
“就怕天冷了,大家伙儿都吃不起饭了啊!”
母子俩在门前唠了一会儿嗑,张楚才明白自家老娘在担忧什么,心里不由的感叹老人心善。
锦天府可不是地球东北,有城市供暖系统。
这里的人越冬,富人靠貂裘棉衣、火盆煮酒。
穷人?
穷人只能靠命硬!
很多人晚上睡过去后,就再也没能醒来……
张氏和张楚前身,在锦天府渡过的三个冬天,就是三场生死大劫!
他温柔的挽起老娘的手,笑道:“娘,您要是担忧周围的街坊邻居,待会吃完饭出去转转,看他们过冬还缺什么,完了儿子派人去买回来,借给他们,开春了还咱家就行。”
他对梧桐里这些穷鬼没什么好感,前身的记忆里,这周围的住户也没少给他们孤儿寡母气受。
但只要老娘觉得舒心,张楚并不介意做一回滥好人,给那些他没好感的穷鬼们送温暖。
毛毛雨而已。
张氏愣了愣,随即又叹着气摇头:“要不少钱呢,算了吧楚儿,你挣钱也不容易。”
她不是心疼钱。
她是心疼张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张楚的钱都是怎么挣回来。
都道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张楚身上每一道伤疤,那都是长在她心上啊!
张楚哪能不明白老娘心里怎么想的,笑着低声宽慰她:“没事儿,小钱而已,您儿子现在挣得可都是大钱,手指缝儿里漏点出来,都能撑死周围的街坊邻居们!”
这是真话。
瓦罐市场归入他手底下后,他虽然只是把杂碎汤摊子开过去,没有直接欺行霸市,但哪怕只是保护费,也比他之前手下所有生意的结余,加起来还多。
这也是他为何不愿意把瓦罐市场交给刘五的原因!
一个瓦罐市场,堪比两个梧桐里啊!
这种吃到嘴里的肥肉,谁敢下手抢,他就敢放手杀人!
如今他每个月的收入,刨去大本营工地、旧街区改造工地、以及发给小弟们的例钱这些大开支,差不离还能剩下五十多两银子。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他自信,只要他一直强下去,流到他手里的钱,就只会越来越多!
张氏最终还是拗不过儿子,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愧疚的张罗早饭去了。
张楚站在院子里活动着筋骨,心里忽然想起,柳乾坤说的那些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当初柳乾坤给他说的是这个月月初,如今这个月都到中旬了,还没听到消息。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来了?
“不来捣乱最好!再给我半年时间,谁来老子都不搭理!”
他看着苍茫天地,自信的低声道。
就在昨夜,他对自身气血的掌控,终于突破了八成!
最多两个月,他就能完成气血如一,成为真正的九品武者!
到时候,黑虎堂内还有谁能动他?
刘五?
刘五已经老了,锐气尽失,在四海堂一战中受的伤,只怕现在还没好利索。
他若入九品,只要不抢刘五的堂主之位,刘五绝对不敢轻易对他出手!
“吱。”
门开了,李狗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打着呵欠走进来。
“楚爷,早啊!”
一见这货进门,张楚就不由的望了一眼厨房,那边刚刚冒出热气。
顿时好没好气的调侃道:“哟,狗哥,你每天这个饭点,掐得挺准啊!”
“那是!”
这货和张楚混久,是彻底没皮没脸了,竟然大刺刺的就应下了:“您也不问问俺婶儿,俺要是哪顿饭不过吃,她老人家担不担心俺!”
张楚懒得跟他瞎几把扯淡,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
没成想,他这一脚却是把这货吓得够呛,一遍往后边退一边怪叫道:“哎哟,楚爷您悠着点,俺身上有伤!”
张楚一听,还没来得及问,厨房那头的张氏就拎着一把大勺子冲出来了,紧张的打量张楚和李狗子:“什么伤?”
李狗子先得意朝张楚扬了扬下巴,然后嬉皮笑脸的说道:“婶儿,没啥,俺请楚爷晚上去下馆子呢!”
张氏松了一口气,然后虎着脸教训他:“不过节不过寿,下什么馆子,有钱攒着娶个婆姨不好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幼娘呢?”
幼娘,就是李狗子他妹,也和他一样,没个大名,就叫李幼娘。
“幼娘去棉纺称棉花去了,晌午过来!”
张氏挥动大勺子,唠唠叨叨的教训李狗子,“你呀,是该对幼娘多上点心了,大姑娘家家的,一身儿没补丁的衣裳都找不出来……”
李狗子点头如捣蒜,一副您说得全都对,就我没心没肺的无赖表情。
等到张氏终于回厨房了,张楚才一凝眉,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闻到这货身上的药味儿了。
李狗子满不在乎的挨着他坐下,低声道:“也没啥,就昨儿个下午,一伙不知道从那个裤裆里钻出来的生瓜蛋子,在瓦罐市场那边捣乱,俺就领了几个人过去找他们,一不小心遭了他们道儿,背上蹭破了点皮儿。”
张楚捏了捏手指。
他不意外没人告知他这事儿。
他是帮派大佬。
不是谁的爸爸。
他养的是打手,不是儿子!
特别是余二和李狗子,名义上他们虽然还只是黑虎堂最底层的帮众,但他们手头的权利和人手,不比黑虎堂另外三位大佬少。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还需请他出面去解决,那张楚还养他们作甚?
至于李狗子所说的那伙人……
应该的确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
真要是其他帮派对瓦罐市场下手,也不可能是这种小打小闹。
“人呢?”
张楚问道。
李狗子歪了歪嘴,笑呵呵的回道:“弄死了一个,剩下的,全废了扔出城了。”
张楚皱了皱眉头,有心说点什么。
这货跟着他打了几场血战、杀了几个人,倒是把骨子里的狠劲儿给激出来了,一出手,不是弄死就是弄残……
真要是其他帮派派来抢地盘的人,弄死了也就弄死了,不打紧。
但一群什么都不懂的青瓜蛋子,下这么重的手,就有点过了。
他张楚,如今也不需要拿一群生瓜蛋子立威。
但话到了嘴边,张楚又咽了回去。
跟着他经趟过四海堂血战、瓦罐市场血战的小弟,左右也有十几号人。
但就李狗子一个人变成这副心狠手辣的模样。
这就是天性了……
“以后自己注意着点,别什么事儿都傻乎乎的往上冲,你手下不是还有弟兄么?凡是让他们先上!”
“再说了,你搞不定,不还有我么?”
李狗子嬉皮笑脸的,一看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这点小事儿都需要请您亲自出马,您还养着这多张嘴干鸡毛!”
这话,没毛病!
张楚也懒得跟他瞎比比,甩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滚去站桩!”
偏生这货还就服这个,一溜烟儿的就跑到院子里,摆出马步的姿势站好。
张楚观察了他一会儿,见落在他肩头的雪花几息间就融化了,心下暗暗的点了点头。
他的年纪的确是过了武道筑基的最佳年龄,但好在他自己够勤奋,张楚这边的药膳也跟得上,还是有希望入品的。
当然,少说也要三四年!
“回头自己去选两把刀,以后跟我一样,站桩拉刀架子!”
“得嘞!”
第35章 来者不善
老张家现在就跟个大食堂似的。
张楚这个吃饭以桶计的大胃王就不说了。
他收在门下的那近二十号孤儿,也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造。
再加上李狗子,以及张楚手下那些三天两头过来打秋风的小弟,每次开饭,张氏都按照三十人份的食量准备饭菜。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在周围请了几个妇人,帮她一起做饭。
狭小的院子,摆不了这么多桌子板凳,一到吃饭的时候,那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坐在磨盘上吃的,有蹲在角落里吃的……
还有不要碧莲如李狗子者,直接就端着饭碗跟门神一样站在厨房门口,张氏端出一个菜,就先往自己碗里扒拉半碗的。
总之就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
张楚也不管他们,他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阀,吃个饭而已,没那么多规矩。
而且这样吃饭也挺好,喜庆、热闹,让人有胃口。
他每顿都能吃多五六个馒头!
“楚爷!”
这厢张楚正和李狗子抢一个鸡腿抢得正起劲儿,三个余二手下的小弟捧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进院子里来了。
“咦。”
李狗子回过头,惊讶看着来人,“大虎,你们不在牛羊市场收摊,跑到这儿干什么?”
张楚现在手下的盘子大了,人手也多了,虽然还没有明确过具体分工,但在张楚潜移默化的引导下,李狗子和余二已经形成一定的默契。
余二和他手下的弟兄,主要负责经营各处的生意,以及维持大本营工地和旧街道改造工地。
李狗子和他手下的弟兄,则是负责砍人,哪里有人捣乱,他们就拎着刀子上。
这种默契,很大程度是因为余二和李狗子的年纪和性格。
余二人至中年,已经过了争强斗狠的年级,锐气不足,沉稳有余。
李狗子正好相反,年轻,正是敢打敢拼的时候,锐气有余,沉稳不足。
他们这样分工,各自都能自己想做和喜欢做的事情。
这也算是张楚回报那夜他们俩拼死为他挡刀的恩情。
来人指了指怀里抱着的长方形木匣子:“百兵阁将这个送到咱们摊子上,说是楚爷订的兵器,二哥就嘱咐我们哥仨给楚爷送过来。”
张楚趁着李狗子说话的档口,已经将鸡腿收入自己碗里,然后端着脸大的海碗起身笑呵呵的说:“都还没吃饭呢吧,自己去盛饭,吃点!”
“谢楚爷!”
三人从善如流,将木匣子放到张楚面前,然后就自己钻进厨房盛饭去了,一点都不带见外的。
其实张楚也知道,小弟们三天两头来他家打秋风,不是真的缺这顿饭吃。
这是他们向自己表达亲近的一种手段。
有时候张楚仔细想想这事儿,也觉得挺奇葩的。
其他大佬,哪个不是三天两头酒楼坐,请自己手下的小弟吃吃喝喝,唯恐拢不住小弟们的心。
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变成小弟们轮流来舔他,就好像生怕跟不上他的脚步,有好事儿怕他想不起自己。
“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啊!”
思及此处,张楚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楚爷,这是啥?”
李狗子伸出油腻腻的爪子,好奇的去摸长方形木匣子。
张楚一巴掌排开他的爪子,“吃完再看!”
李狗子讪讪的收回爪子:“哦!”
……
刀柄长八寸。
刀长三尺四寸,宽两指半。
净重五斤四两三钱。
黑檀木为鞘、鲨鱼皮裹柄,刀身深沉如墨,只余刀锋处一缕雪光。
通体无多余花纹装饰,只有护手处,有一抹鎏金,宛如点睛,让整口刀看起来越发古典深沉。
李狗子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楚也是爱不释手:“好刀!好刀!”
“楚爷,这是什么刀!”
李狗子痴迷的摸着刀身。
他并不知道这把刀所代表的意义,但单凭品这把刀散发着深沉、冷凝之感,便已将他征服!
男人的喜好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张楚起身,抽刀挽了个刀花,“唐刀,又名横刀!”
他已经抓着两把伪横刀拉了半个月的刀架子,刀一入手,便有入肉生根之感,好似手足一般。
他一时兴起,提刀大步走进院子里,“都出来,陪我试试刀!”
话音一落,围着他看热闹的孩子们,一涌而出。
几息后,张楚持刀立于院子中心。
李狗子和十几个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节干柴围着他。
张楚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一正一反握住刀柄,立刀于身侧。
“来吧!”
话音一落,李狗子率先将一节木柴掷于张楚。
张楚见状,身形不退反进,手中唐刀迎着木柴斜斩而下。
“啪!”
手臂粗的木柴从中劈开。
“再来!”
这一次,飞向他的柴火不再是一节,而是四节!
破空声四起。
张楚身形于方寸之地急转,手中唐刀刚猛的或劈或斩,将一节节木材砍成两半,无一节砸到他身上。
“全来!”
下一刻,**节木柴一起飞向他。
唐刀一转,刀势不复先前的刚猛,变得轻快似落叶、迅疾如狂风,或挑或撩、或挡或嗑,将众多飞向自己的木柴扫开。
最后竟只有两三节木柴打到了他身上。
李狗子见状,抬腿就是一脚提向一个将木柴打到张楚身上的孩子,喝骂道:“小王八蛋,不会扔偏一点啊!”
街头上厮混长大的孩子,皮实的紧,揉了揉被踢的屁股,嘻嘻哈哈的就跑开了。
张楚没搭理李狗子,欣喜的竖起唐刀,仔细打量刀口,就只见刀口完整平滑,锋利如初,没有任何缺口。
一口刀,两种截然不同的刀招路数,均流畅无比,没有半分生涩、勉强之感!
这就是他想要的兵器!
“啪啪啪……”
就在这时,篱笆院围外,突然响起一阵掌声,有人赞赏道:“好刀!”
张楚闻声回头,就见到五个穿相同款式的玄色劲装、膀大腰圆,宛如五尊铁塔一般的大汉,站在篱笆外,心头没由来的生出了一种“来者不善”的预感。
第36章 若敢分生死
这五人。
年长者约莫有三十出头。
年少者应该和张楚、李狗子一般大。
五人站在篱笆外,并未凌乱的挤成一团,也非是一字排开。
而是一人在前,四人在后,呈品字形站立,为首者,是就是他们中的年长者,一个肤色黝黑,五官却极为端正的俊朗汉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楚望着这五人,总有一种仿佛面对一堵水泥墙的错觉!
很特殊。
也很强大!
前番他率众进攻毒蛇帮,毒蛇帮那么多人站一块儿,都没给他这样的错觉!
张楚在打量这五人。
五人也在打量他。
见这位城西帮派界风头最劲的副堂主,有着“血虎”之称的张楚,竟是一个双十上下,既不如何高大、也不如何魁梧的白面后生,俊朗汉子的眼神深处,划过一丝轻视之意,大有“时无英雄,方使竖子成名”之感。
张楚还刀入鞘,拱手道:“黑虎堂,张楚!”
俊朗汉子亦拱手还礼,“黑虎堂,韩擒虎……见过张副堂主!”
一听到“黑虎堂”三个字,张楚心里就暗道了一声果然。
这五人,就是当初柳乾坤所说的那些人!
迟到了半个月,终究还是来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人的名字。
韩擒虎!
擒虎……
是真名,还是绰号?
是想擒黑虎堂这头黑虎!
还是想擒刘五和张楚这两头猛虎?
有意思啊!
这青龙帮,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张楚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兄远道而来,进来吃碗茶水罢!”
韩擒虎摇头:“不敢劳张副堂主招待,兄弟此来,是得刘堂主的许可,向张副堂主取回堂中交给张副堂主暂管的三条街。”
他的语速不快,咬字十分清晰,特别是那个“副”字儿。
“哦?”
张楚嘴角的冷笑越发浓郁了,“三条?不是两条么?”
韩擒虎面色如常:“先前还有一条街道也交由了张副堂主暂管,如今也是时候交回堂里了!”
他说的,是以前程大牛手下的那条街,当初刘五将那条街交给张楚的时候,说的的确是暂管。
但黑虎堂内谁人不知,那条街就是刘五对张楚的补偿。
这是刘五的意思,还是他韩擒虎的意思?
张楚还未开口,李狗子已经怒声喝骂道:“你他娘的算老几,交不交有你说话的份儿?”
李狗子一开口,韩擒虎身后就有一个豹头环眼的黑面大汉就等着眼珠子爆喝道:“直你娘,那个杂种的裤裆没拴紧,把你个小杂种放出来满嘴喷粪?”
“去你娘的!”
李狗子面色一沉,扭头看向说话那人,眼神中杀机暴涨,“你再敢说一个字儿,今天要能活着走出这条街,狗爷把头剁下来送你当夜壶!”
越是没爹妈的人,就越忌讳“杂种”这两个字儿。
这个豹头环眼的黑面大汉,是犯李狗子的忌讳了。
听到他放狠话,院子里的小弟们纷纷拿出兵器,默默的站到了他身后,面色阴沉的看着篱笆外的五条汉子,只等李狗子一声令下,就冲出去砍死他们!
什么样的大佬,带什么样的小弟。
李狗子心狠手辣,他手底下的小弟也没几个善茬儿。
真要是心慈手软之辈,在他手下也待不住!
韩擒虎的手下,似乎对杀气极为敏感,李狗子杀心一起,一个个闲散的姿态就全部绷起来了,脚下还不自然的往韩擒虎的身后靠了靠……不是害怕,而是结成更紧密的阵型!
韩擒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好似疯狗般的李狗子,目光再回到张楚身上:“这是张堂主的意思?”
张楚一直笑呵呵的任由李狗子和韩擒虎的手下打嘴炮,没有出声打断他。
李狗子也是要面子的。
如果对方真敢继续挑衅李狗子……砍死就砍死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帮规?
当初的程大牛都敢不惧帮规对他下手。
现在的他,比程大牛强十倍,凭什么不敢!
“我兄弟的意思,当然就是我的意思!”
张楚笑吟吟的轻声道。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压抑。
韩擒虎皱着眉头看着张楚。
张楚笑吟吟的看着韩擒虎。
仿佛下一秒钟,他们就会下令厮杀一场!
院里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孩子。
几个机灵鬼,硬拉着惊惶的张氏回屋了。
剩下的,就地找了些柴火块,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韩擒虎一行人。
他们是小。
但他们也知道感恩,知道谁对他们好。
张楚把他们从街上捡回来,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给他们一个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家的孩子,比穷人的孩子更明白人情冷暖。
……
沉默半晌,韩擒虎突然轻笑了一声,抱着两条膀子,悠然的转到大门踏进院子。
“嗤啦。”
这是小弟们刀剑出鞘的声音。
但李狗子没动。
他在等张楚的声音。
张楚也没动。
他想看看,这个韩擒虎还想玩点什么花活儿。
“来时就听闻,张副堂主勇猛过人,有‘血虎’之称,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韩擒虎无视了一把把雪亮的长刀,目光炯炯的看着张楚:“这样吧,兄弟初来乍到,不知山高水浅,不如张副堂主出手,我们掰掰腕子如何……放心,点到为止!”
“你若敢与我分生死,我就接着!”
张楚轻描淡写的一口拒绝:“点到为止什么的,就算了罢,没什么意思!”
语气很轻。
但话里的意思,一点都不轻。
韩擒虎一进来,他就感受到了他体内血气的活跃程度。
和比赵昌辉强,但强得极其有限……
这样的人物,若是生死搏杀,只要他不会多少一招定生死的杀招,张楚有信心拖死他!
不是他杀性大。
而是韩擒虎……的确太咄咄逼人了点!
追到他家里来抢食!
只这一点,就令他对韩擒虎的印象,恶劣到极点!
韩擒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是在死人堆里滚过几遭的人,当然能分辨出,张楚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敢与他分生死!
不,不是敢不敢!
而是张楚想杀他!
他没料到。
他真的没料到!
做小弟杀性大!
做大佬的,杀性比小弟还大!
出口就是分生死!
“妈的人命就这么不值钱的吗?”
他心下抑郁,暗道自己好像也没招惹这个张楚啊,怎么就搞到个地步了呢?
分生死……
他是不敢的。
真的不敢!
张楚不比他弱。
就刚才张楚斩柴火那几刀,他就看出来了。
这个层次的准入品武者生死搏杀,生死往往只在一招之差。
他没有必胜张楚的把握,就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
他好不容易才从死人堆儿里爬回这花花世界,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他,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看来今天这个下马威,立不成了!”
韩擒虎遗憾的在心里嘀咕道。
……
韩擒虎拿了两条街,离去了。
张楚目送他们离开,沉声对身侧的李狗子道:“听他的口音,是锦天府的人,回头派几个,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这个韩擒虎,野心勃勃、咄咄逼人,不是善茬儿。
他今日以分生死,将他逼退。
但保不齐,日后会因为更大利益,与他真的分生死。
他不惧韩擒虎。
现在都不惧,日后就更加不会惧!
但必须要先摸清他的背景。
这伙人,肯定是有大来头的。
不然,青龙帮不会接纳他们。
李狗子应下。
他心里也有危机感。
那韩擒虎见了楚爷试刀,还敢找楚爷掰腕子。
这代表,韩擒虎不惧楚爷……
自己呢?
能在楚爷手下走几招?
无知者才无畏。
知道得越多,李狗子越觉得自己弱小。
他想变强了。
再不变强,就跟不上自家大佬的脚步了。
ps:昨天书单大佬“蓝天火云”给风云取了一个外号:瓜刀压海棠(手动笑哭)。
风云觉得这个外号很有意思,可惜不能改笔名……
要不然这样吧,以后大家伙儿就叫我瓜刀好了!(手动斜眼笑)
第37章 卧底?
张楚原以为,韩擒虎这伙人,只有韩擒虎一人是大佬级,其他的都是他手下的心腹。
然而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消息。
韩擒虎他手下的那四个人,全是坐镇一条街的大佬。
而韩擒虎本人,俨然就是黑虎堂另一位副堂主!
他当时就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伙人,到底是有多强的背景?
黑虎堂很快就变天了!
除了张楚外,另外的三位大佬,均被韩擒虎这伙人不同程度的打压。
识时务的,私下投奔了韩擒虎,只交出了堂**由他暂管的地盘和生意,保住了自己原本的地盘和生意。
不识时务的,别说堂**由他暂管的地盘和生意,连自己原本先的地盘、生意、人手,都被韩擒虎这伙人硬吃了大半!
不是没人去找刘五告状。
然而刘五竟只是和稀泥,别说惩罚韩擒虎,令他交出抢走的地盘、生意、人手,连派人申斥一下韩擒虎,都没做!
黑虎堂,俨然姓韩了!
不止黑虎堂。
飞鹰堂和四海堂,也都是如此。
特别是四海堂。
张楚收到风,一个叫步风的狠人,加入四海堂的当天,就公然挑战赵昌辉!
赵昌辉接战。
结果险些被步风当场打死……
四海堂一夜之间就姓了步。
赵昌辉手下近十号大佬,除了两个他以前的近身小弟外,其余人全投入了步风门下。
当然,这些都和张楚无关。
自那日韩擒虎上门,被张楚以分生死逼退后,韩擒虎就再没和他打过照面,也没碰张楚手下的地盘和生意,似乎打定了主意,与张楚井水不犯河水。
他如此识趣,张楚当然也不会傻呼呼的跳出来跟他打擂台,许多黑虎堂的老人上门来请他出头,他也都没搭理。
时间在他这边,每一天,他都会昨日更强大一分!
再给他两个月,他就能入品!
届时,区区一个韩擒虎,他分分钟就能砍死他!
而且,李狗子派出去打探韩擒虎底细的小弟,迟迟没有回信,现在对付他,张楚心里没底。
……
深夜。
屋外北风似乎刀子,晃动得破木窗哗哗作响。
屋内,张楚的呼吸声,亦悠长如牛饮,一呼一息,扯动着窗户纸不断膨胀、收缩。
若是有人在一旁计数,就会惊奇的发现,张楚每次一呼一吸间,间隔竟都三十个弹指以上。
“梆梆绑梆梆。”
悠远的打更声,将他从深层次的入定中唤醒。
他睁开双眼,感受了一下子体内的血气消耗的情况,觉得还能再持续一会儿,就重新逼上了双眼。
忽然,胸膛中一阵又麻又痒的异样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咳出了声。
他担心惊醒睡熟的老娘,伸手捂住嘴,却觉得手心一片温热……好像是一口浓痰咳在了手心。
他顿时大感惊奇。
“痰?”
健康男子的痰,是极少的。
这个时代又不存在尾气排放、空气污染和抽烟这一说。
而且张楚如今打熬筋骨有成、气血雄浑如大江长河,体质比普通男子强了数个档次。
好端端的,怎么会咳出一口痰来?
他心下暗惊,疑心自己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伤了肺腑。
当下收起手中的横刀,摸出火石点燃油灯,将手心靠拢油灯仔细观察。
然而入眼,却不是暗黄色的痰。
而是一团黑色的不知名液体。
他拈开这团不知名液体,细细一看,才发现这团液体,不是黑色……是暗红色!
有点像鲜血干涸后的颜色。
再一嗅……一股刺鼻的腥味儿。
腥,但不臭。
他惊疑不定的左思右想:“这是……肺腑的杂质?”
他有经验。
最开始练桩功打熬筋骨的时候,每次结束皮肤上都会覆盖一层油腻腻、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杂质,感觉就像蒸桑拿一样爽。
后来那种杂质渐渐就少了……
到现在,他站桩,里衣依然会被汗打湿,但却不会再有丝毫的腥臭味儿。
连汗味儿都极淡。
不过肺腑排出杂质,到是第一遭,具体是不是,他心里也没把握。
他起身,试探着吸气,并未感觉到肺腑有任何疼痛感,相反,还有一种十分畅快的感觉,就像是溺水后浮出水面吸的第一口气一般。
但他仍觉得不放心,心想着,等天亮了去看看大夫再说。
……
“卖炊饼喽,武家老字号炊饼,又脆又大……”
“冻梨,又甜又脆的冻梨,一个大钱三个……”
以油脂伞和折扇闻名的青花街,一如既往的安乐繁华。
张楚坐在许氏医馆内,忐忑不安的望着正在给他看诊的许大夫。
已至花甲之年的许大夫,先是查了张楚的舌苔,又是把着他的脉搏仔细感应。
许久之后,他收回手,笑道:“楚爷,您的脉象平稳有力、后劲绵延,老朽真没瞧出什么毛病。”
张楚不死心,“许大夫,主要是我肺腑,最近不太对劲,您再给仔细看看……”
许大夫摇头,“肺腑属金,冬属水,金遇水则寒,今年雪来得早,您又是武人,感觉敏锐,偶有不适,也属正常,且老夫已查过您的舌苔与双手,并没有肺腑受损的迹象……这样吧,您要真觉得心难安,老朽给您开一剂滋肺强身的汤药,您拿回去煎服,有病养病,无病强身!”
张楚心下略安,拱手道谢:“多谢许大夫……狗子,取诊金来。”
从许氏医馆出来。
张楚仍觉得心头忐忑……毕竟是咳血啊!
行至青花街、牛羊市场、梧桐里的三岔路口时,他心下一犹豫,转身往牛羊市场行去。
他觉得,这事儿必须要搞清楚才行!
……
“你说你昨夜站桩咳血?”
梁无锋听张楚说完,也是大为诧异。
张楚点头。
“肺腑可有不适?”
张楚:“未曾感到。”
梁无锋:“伸出手,为师替你把脉。”
张楚依言伸出手,口头却道:“弟子方才已经去过医馆,大夫说弟子身体无恙……师傅,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口血,是气血滋养肺腑到一定程度后,排出的杂质?”
他这么问,并非无的放矢。
正常武道学徒习武,先习桩功熬筋骨,筋骨打熬有成,再练劲掌控气血,气血如一,便是入品武者!
很少有武道学徒,会在筋骨打熬有成后,继续炼桩功打熬筋骨。
毕竟练桩功打熬筋骨,是要消耗气血的。
花在打熬筋骨上的气血多了,练劲掌控气血的进度自然就慢了,气血无法如一,筋骨打熬得再强,也无法入品。
张楚之前,走的也是正经的先习桩功熬筋骨,再练劲掌控气血的路子。
后来因为要拉刀架子,就又把桩功捡起来了。
这一练,就又是一个月……
他站桩一个月,相当于其他武道学徒,站桩两三年之久!
而气血沿着近经络运转,虽然大部分都消耗在了筋骨上,但总会有一部分,散落到肉身的每一个角落,滋养肌肉和五脏六腑中。
极少,但积少成多……
梁无锋也知道张楚的气血有异常人。
他略一沉吟,便微微颔首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顿了顿,他又道:“武道三境九流,下三流统称练力,但每一流练的,是不一样的。”
“九流练肌!”
“八流练髓!”
“七流练内腑!”
“依你所说,的确有熬练内腑的迹象!”
说完,他松开了张楚的手腕,“安心罢,你的脉象平稳有力、气血雄厚如湖,比牛犊子还壮,没任何病灶!”
听他也这么说,张楚悬吊吊的心,总算是落回胸膛里了。
师徒俩就张楚桩功问题,讨论了半响,一致认为,这是好事。
但也没有好到惊才绝艳、旷世奇才的地步。
练武本就是按部就班的事情,张楚在九品前就开始走七品的路,顶多也就是让他的身体底子比同阶武者强一点,以后的七品路,更好走一点。
这是梁无锋说的……
至于里边有没有羡慕、嫉妒,故意打击张楚的成分,那就是天知地知,梁无锋知,张楚不知了。
今日这师徒俩的谈兴都不错,聊完武道,又闲聊起近日城西帮派界发生的件件大事。
当听到张楚说起青龙帮内近日冒出了很多争强斗狠之辈,将青龙帮搅得乌烟瘴气时。
梁无锋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插了一句:“听说刚到任的郡兵曹陆安狄、陆大人,是以镇北军千夫长的身份,调任的……”
张楚闻言愣了愣。
郡兵曹?
市级武装部部长?
这和黑涩会争斗有鸡毛关系?
他刚这样想,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失声道:“什么?”
“师傅,你说我们青龙帮里近日冒出来的这些好手,是新到任的郡兵曹的人?”
梁无锋捋了捋三寸清须,反问道:“为师说了么?没有吧……”
这简直是比上次说到刘五可能出身镇北军时那句“为师什么都没说”,更加明显的暗示啊!
张楚有点懵。
市级武装部长派手下来混黑涩会?
韩擒虎他们不会是卧底吧?
但哪有比黑涩会还踏马黑涩会的卧底?
第38章 例钱
晌午,杂碎汤摊子生意最好的时候。
张楚和李狗子随着拥挤人流,慢慢的挪到摊子前。
“掌柜的,给我一碗杂碎汤!”
听到张楚的声音,亲自站在大铁锅前掌勺的余二惊讶的回过头,见了他,连忙摘下腰间的围裙迎出来,“楚爷,您怎么来了?”
拥挤在摊子前买杂碎汤的下力汉们这才注意到张楚,纷纷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楚爷!”
“楚爷,还没过午呢!”
“楚爷,有日子没见您了!”
张楚和气的四下摆了摆手,迈步走进摊子里,早有识趣的食客,端着杂碎汤碗给张楚让座。
张楚无心跟自己的客人抢座,又拗不过这些食客,索性让余二给他们一人送两碗杂碎汤,以示感谢。
杂碎汤送过去,摊子的食客纷纷夸张楚仁义。
张楚笑着私下拱手。
他在城西这一片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很少有帮派大佬能像他这样,不欺压平民老百姓,凭自己的本事做生意,见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还数月如一日的,将卖不完的杂碎汤,免费赠送给附近的穷苦人家。
当然,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换一个正经的商人来做,或许大家伙儿就会觉得没什么,理所应当。
怎奈同行衬托的好。
其他帮派大佬,每做一件恶事,都会令周围的平民老百姓记起张楚的好儿来。
恶人做一件好事,会令人对他大为改观。
好人做一件恶事,或许就会遗臭万年。
千古如是。
……
张楚落座,余二也没有立刻过来招呼他。
等到摊子里的人流散得差不多了,他才端着一红一素两大碗杂碎汤过来,陪着张楚和李狗子一起坐下。
余二:“楚爷,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张楚用竹签子叉起一块儿红油猪大肠,扔进嘴里慢慢咀嚼,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是有日子没来杂碎汤摊子了。
张楚:“去拜见我师傅了,顺道过来看看……怎么样?最近生意如何?”
余二:“挺好的,下雪后,生意比以往还要好上两成。”
张楚点头,这和他预料得差不多。
天再冷,人也要吃饭,杂碎汤热气腾腾,又麻又辣,正适合祛寒。
三人闲聊了片刻,余二忽然想起一事来。
“对了楚爷,有个事儿我正想晚上去向您汇报,现在您来了,就拿拿主意吧!”
张楚:“说。”
“今早上,步风的人来过,让咱们的杂碎汤摊子,以后每个月也按规矩交例钱。”
他刚说完,李狗子一下子就炸了。
“啪。”
他猛地一拍桌面,怒声道:“去他娘的,他算老几,也敢跟咱们论规矩?”
余二看了张楚一眼,有些担忧的低声道:“我也不想交……可现在这四海堂,基本上就是步风那伙人当家做主了,咱不交,以后这生意,怕是没法儿做了!”
“他敢!”
李狗子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楚爷,晚上俺就带几个弟兄,去会会那个什么劳子步风,看他是金刚不坏,还是三头六臂!”
余二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道:“狗子,一点小钱而已,犯不着……”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李狗子挣开他的手,大声道:“他这是打咱楚爷的脸!这钱咱要是给了,传出去,不就成了咱楚爷怕了他步风么?”
张楚任由他们俩争执,自顾自的吃着杂碎汤,慢慢思索着。
例钱,说直白了就是保护费。
他刚开始弄杂碎汤摊子那会儿,生意不大,各个堂口看在他黑虎堂白纸扇的头衔上,就没跟他提过例钱这一茬儿。
后来他捅死程大牛坐大,一般的大佬也不敢来给他提例钱。
况且,当时要收他的例钱,就必须连着赵昌辉的馒头摊子一起收,为了一点小钱,一次性得罪两个青龙帮最有实力的大佬,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蠢事儿。
等他上位黑虎堂副堂主了,例钱这个规矩,就更兴不到他头上来了。
一般的大佬没实力、也没资格跟他讲规矩,有实力、有资格跟他讲规矩的三大堂主,也犯不着为这点小钱得罪他。
如今,步风这个不是堂主,胜似堂主的人物来跟他讲规矩……
是想逼他出手?
还是想拿他立威?
“有点难办啊!”
张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例钱不能交,交了就等于是他向步风示弱。
但不交怎么办?
是杂碎汤生意不做了?
还是直接和步风开战?
左右都不划算啊!
吃完最后一块儿猪大肠,张楚抽出汗巾拭了拭嘴角,轻声道:“步风想要钱,就给他罢……”
“楚爷……”
李狗子一急,就要说完。
张楚抬手打断他了,继续看着余二说道:“但是,必须按照规矩来,别的摊子交多少,我们就交多少,多一个大钱,你就让他来找我要!”
他现在不愿意和步风、韩擒虎这伙人撕破脸皮。
至少现在不愿意!
他相信梁无锋说的话,小老头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没必要坑他。
而且当日韩擒虎来寻他时,他就觉得这伙人的站姿好像有章法,给他极大的压力,如今梁无锋一提点,他才明悟过来……
那是军阵!
五人一伍、十人一什……
青龙帮三大堂口,一堂一伍,加起来就是整整十五人!
十五个从北疆死人堆儿里爬回来的厮杀汉……
现在撕破脸,他必吃大亏!
更何况,这伙人的背后,还站着一尊大佛:新任郡兵曹!
那种等级的大人物,已经不是他能挑衅的了。
他不能。
刘五不能。
青龙帮帮主侯君棠,也不能!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入品之前,能怂就怂,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主。
……
余二闻言,心头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个人主持这么多生意,压力很大的。
张楚似是猜出他心头所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老二啊,你压力也别太大,你要知道,你代表的,是我!只要他们没搞死我的信心,就绝对不敢动你的!”
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余二强笑着点头。
顿了顿,张楚又对李狗子道:“狗子,后边给你手下的弟兄打个招呼,没事儿多来这边转转……以防万一!”
李狗子忿忿不平的应了一声。
第39章 老汉拉车
铅云覆万里,大雪封锦天。
张楚光着膀子站在雪地中,手持一柄竹刀,一刀一刀的劈砍着一节木桩。
木桩是常用来的做大船桅杆的百年铁木,一人高、腰身粗,深埋进地下,真刀子劈上去,都不能留下多深的刀印。
竹刀是以近百根细篾绞成的,浸泡了桐油,坚韧似的藤鞭,每一刀劈出去,尖锐的破空声都像极了鞭花。
无锋的竹刀,劈砍到铁刀都难留下多深刀印的铁木桩上,却砍的木屑纷飞。
“五百六十七!”
“五百六十八!”
“五百六十九……”
张楚一刀一刀的数着,声音铿锵有力,不像是计数,反像是在鼓励自己。
七百刀后。
他双手掌心今日才磨出来的血泡,又磨破了。
鲜血顺着刀柄,滴落到了白雪上,红得刺眼、红得妖异。
疼得他只想把竹刀塞进灶堂,一辈子都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破玩意才好。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惯着自己。
他拧着两条剑眉,越发用力的握住了刀柄,越发用力的挥刀。
心头怒吼着:疼吧!
使劲儿疼!
有种疼死老子!
疼不死老子,老子就能变得更加强大!
“七百二十一!”
“七百二十二!”
“七百二十三!”
心疼儿子的张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第三次披着棉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脚边的血迹。
“楚儿,歇一会儿吧,你在流血……”
张楚头也不回的大声说:“娘,我没事儿,外边冷,您别出来,我再练会儿,就进去歇息。”
张氏拿儿子没办法,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儿子,希望他早些结束,回屋烤烤火。
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不明白。
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这样苛待自己。
明明日子都已经好起来了啊?
又不愁吃。
又不吃穿。
天冷了还烧得起炭。
为什么日子好了,儿子反倒过得比以前更苦了?
……
十天前,张楚持刀站桩站满一个月,去寻梁无锋。
梁无锋给了他一本刀谱,让停了莽牛劲和黑虎拳,每天照着刀谱劈木桩,以刀练劲。
刀刀需耗血气。
刀刀必尽全力。
能劈多少刀,就劈多少刀。
第一天,张楚用铁刀,劈了一百三十六刀。
双手鲜血淋漓,铁刀崩断四口。
第二天,张楚换木刀,劈了两百一十四刀。
扭伤手腕,铁刀崩断二十七柄。
第三天,张楚换竹刀,劈了四百二十八刀。
双臂肿如大腿,竹刀崩断三柄。
第四天,张楚劈了七百五十一刀。
血气耗尽,难以为继……
第五天,张楚劈了九百六十九刀。
血气掌控,突破九成,以竹刀,一刀斩开木桩!
今天是第十天!
张楚想要消耗大半气血,寻找突破血气掌控十成的窍门!
血气掌握十成,很难!
比血气掌握从一成突破到九成加起来,还要难!
血气又不是手脚,想用多大力道就用多大力道。
要想掌控十成气血,须得观想法、意志力、呼吸法三管齐下,方能成事!
张楚欠缺在意志力。
其他的武道学徒,练到他这个地步,谁人不是一步一个脚印,历经数年苦功?
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积累下来,谁人不是对自己筋骨、血气的每一分精进,都了如指掌?
熟能生巧。
熟亦能顺利掌控全身气血。
张楚不一样。
他的进步,太快了。
快到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当前的力量,力量就已经再次变强了。
以致于,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其实是极弱的。
这一点,气血掌控九成之前,还不太明显……
等到了接近十成时,他才感觉到棘手。
依梁无锋所说,气血掌控十成,心之所至,力之所及,进可隔山打牛、退可不动如山。
而张楚已经掌握了九成气血了,却依然只能依靠的呼吸法,强行消耗气血,增强力量……
形象点说,其他武道学徒气血掌控十成,是开车。
而张楚,气血已经掌控九成了,却还是老汉拉车。
别人想前进,一脚油门,轻轻松松就冲出去了。
而张楚想前进,速度慢就不说了,还特别的吃力!
开车的和推车的相撞,后果不言而喻。
张楚现在正在做的,就是不断消耗掉体内的九成的气血,然后在气血一缕一缕的恢复过程中,去仔细揣摩、体悟。
相当于是将一身气血,拆开了分别掌握。
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干!
其他武道学徒要敢这么干,不出一天,尸体就凉透了!
当然,张楚也只敢做到消耗九成……消耗十成,只怕直接就猝死了,啥金手指都不好使!
……
“一千二百四十一刀!”
劈出最后一刀,张楚浑身冷汗直冒,呼吸剧烈得就像是哮喘一样,
已经过了九成的红线了!
此时他的脸色,灰白得就像是死人一样,双目更是浑浊得不见半分神光!
他用竹刀当拐杖,踉踉跄跄的冲进屋里,抓起早就备好的热馒头就啃,吃相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张氏早就见怪不怪了,只顾着端着一碗温热的菜汤凑到他嘴边,一个劲儿念叨“喝口汤、喝口汤,别噎着”。
七八个馒头下肚,张楚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抹红光。
缓过气儿了。
他抓紧时间,跟老娘打了一声招呼,端起剩下的馒头就冲回卧房,盘膝坐到床上,全神贯注的去揣摩、体悟,每一缕新生的气血。
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他腹中涌入胸膛、四肢。
酸疼难忍的双臂,在热流的包裹中,顷刻间就松弛了下来。
感觉……感觉就像是上了刚上了机油的老旧发条。
一丝丝的力量感,从他全身每一个角落传递到他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对他说:老爸,我们又行啦……
这就是血气恢复的迹象!
他深呼吸,用尽全身力量,握拳。
松开。
再深呼吸,再次用尽全身力量,握拳。
松开……
一次力道比一次更强。
一次调动的血气比一次多。
直到腹中热流耗尽,体内气血恢复三成,张楚才睁开眼,拿起一个个馒头大啃。
七八个馒头下肚,热流再起,他随之停手,再次闭上双眼,静心体悟。
第40章 进击的李狗子
风雪交加。
越发寒冷了。
没了张楚督促的李狗子,又固态萌生了。
桩也不站、刀架子也不拉,瑟瑟的召集了十余号小弟,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喝大酒。
一大群臭男人,脱了鞋子烤着火盆,那满屋的臭脚丫子儿,简直辣眼睛!
只可怜李幼娘,才及得上灶台高,就不得不忍受一大群臭男人的臭脚丫子味儿,还得跑进跑出的伺候这群臭男人。
酒过三巡,一帮滚刀肉开始发牢骚了。
“哎,狗哥,您说楚爷到底是怎么想?咱们人多势众的,凭啥向那个几把步风低头?”
“是啊,您是不知道那伙人现在有多横,昨个儿二哥去进郑屠户那里进杂碎,正逢步风那个近身小弟去割肉,故意撞翻二哥的箩筐,还指着二哥哈哈大笑,当时要不是二哥拦着,刘瞎子就扑上砍他了!”
“是啊狗哥,您说就咱这伙人,在城西这片儿怕过谁?当初那毒蛇帮多,还不是被咱们给灭了!”
“难不成,楚爷真怕了那步风?”
“扯淡归扯淡,别扯楚爷!”
李狗子生气的甩了说张楚的那名小弟一巴掌,回过头阴沉着脸训斥道:“就你们这群满脑子下水的夯货,也配对楚爷的决定说三道四?”
他的做派,很多时候都像极了张楚。
连随手拍人后脑勺这种小习惯,他都学得有模有样。
他手下的小弟,也都如他一般二皮脸,被他甩了一巴掌也不恼,嘻嘻哈哈的提起酒坛子就给他斟了满满一碗酒,似乎是准备灌他一碗酒,报这一巴掌之仇。
李狗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端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仰头一口饮尽。
末了,他把酒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虎着脸沉声道:“你们这些夯货,以后别啥事儿都埋怨楚爷,多体谅体谅楚爷的难处儿!”
“旁的不说,就说凭咱楚爷现在的实力,用得着怕谁?”
“步风?”
“他还没那个资格!”
“当初那毒蛇帮、赵昌辉,哪一个不?”
“楚爷还不是说干他们就干他们!”
“现在为什么要向步风低头?”
“还不是顾忌咱们这帮穷弟兄!”
“你们真当干仗,不死人么?”
“上次咱们干毒蛇帮,要不是楚爷先弄死了那个鸡毛杨虹,咱们这帮穷兄弟,至少要撂一半人在瓦罐市场!”
“有这么个拿兄弟当人看的大哥,你们不偷着乐就算了,还成天瞎几把埋怨,良心都喂猪了?”
“老子今儿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咱们哥们喝酒扯淡,你们扯谁老子都没意见,但谁要再敢说楚爷的不是,可就别怪老子不认他这个兄弟!”
他这边不带喘气儿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下边的小弟却都一脸纳闷的看着他,一个个心里都在嘀咕:我们说什么?你就这么大反应?
他们觉得,自家大哥罗里吧嗦说的这一通话,与其说是说给他们听的,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发牢骚。
不过看他说得唾沫星子四溅,还是有个小弟很给面子的接了一句。
“那咱们也不能一直任由步风那伙人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啊!”
李狗子深吸了一口气,笃定的说道:“你们跟楚爷的时间都没俺久,俺才最了解他的脾气,他有仇,从来都是不隔夜的,这次忍了这么大委屈,迟早连本带利讨回来!”
“迟早!”
众小弟一回想自家大佬的光辉战绩,纷纷点头称是。
“来,狗哥,咱们再走一个!”
有小弟给起身给李狗子敬酒。
李狗子大气的一摆手:“喝喝喝,菜不够、酒管饱,今儿个谁要竖着从老子这屋里走出去,就是看不起俺李狗子!”
“就狗哥您这句话,就必须自罚三碗!”
“对,自罚三碗!”
“不罚我们不喝!”
“多大个事儿,不就三碗酒么,喝酒喝!”
李狗子牛逼哄哄站起来,一手酒碗一手酒坛,大声道:“瞧好了!”
众小弟纷纷起哄:“好!”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顺着门缝涌进来的寒风刺激的屋内的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回头怒视来人。
却见到一个鼻青脸肿的汉子,拎着一个破酒坛子,怏怏的进来了。
见了来人,众小弟嘻嘻哈哈的打趣道:“哟,孙四儿,让你去打个酒,你丫打了小半个时辰,咋的?你这是去买粮食酿酒去了么?”
“你脸怎么了?摔跟斗了么?”
“什么摔跟斗啊,肯定是扒寡妇们被人揍的!”
孙四儿气呼呼的将破酒坛子扔到桌上,一脸晦气的说道:“甭提了,回来的路上,被王富贵那个孙子给撞了一个跟斗,糟蹋了酒不说,还揍了俺一顿!”
“王富贵?他揍你,你不会揍他啊?”
“他们三个人,俺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
“啪!”
喝完三碗酒的李狗子将酒碗拍到了桌上,斜着眼看着孙四儿:“王富贵?韩擒虎手下那个王富贵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
“草他娘的!”
李狗子一把掀了桌子,暴怒的瞪着一双眼珠子大吼道:“步风骑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也就算了,他韩擒虎竟然也敢蹬鼻子上脸,去他娘的,这日子没法儿过来……兄弟们,抄家伙,跟老子去砍了他们!”
“砍死他们!”
一群闲得蛋疼,外加喝得都有三分醉意的小弟,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玩意儿,一见李狗子发怒,纷纷大声的附和。
一时之间,屋内到处都是翻箱倒柜抽刀子的混蛋玩意儿。
有个找不到刀子的混蛋玩意儿,灵机一动,冲进厨房提菜刀。
没成想,菜刀没拿到手,反倒把在厨房给他们做下酒菜的李幼娘引过来了。
小丫头迈着一双小短腿冲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一群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糙汉在满屋子找武器,连院子里劈柴火的斧子都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小脸儿登时就吓得惨白惨白的。
她冲上,死死的吊住李狗子的衣袖,哀声道:“哥,猪头肉马上就弄好了,你别出去了!”
李狗子粗暴的甩开她,怒声道:“别人都快踩到你哥脸上了,还吃个鸡毛的猪头肉!”
李幼娘被他甩了一个屁股墩,额头在桌角上磕破了都没管,又一下子扑到李狗子身上,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带着哭腔哀求道:“哥,你喝醉了,不要出去闹事了好不好……”
兄妹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没有谁比李幼娘更了解李狗子的了。
她看得出,自家大哥已经喝醉了。
她也知道,自家大哥喝醉了,总是惹是生非。
“老爷们做事,哪有你个小丫头片子插嘴的份儿……给我撒手!”
李狗子粗暴的扒开她的双手,像扔鸡崽儿一样再次把她给扔了出去。
他这会正是酒劲儿上头、怒火中烧,谁都拦不住他!
没等李幼娘再次爬起来缠住他,他已经带着屋里的小弟风风火火的冲出去了。
李幼娘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人群,急得都快落泪了。
这么多人拿着刀斧出去,要出大事啊!
可她人小力气也小,拦不住那个背时的大哥啊!
正当她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小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一个自家老哥最服气、也最怕的人。
“对,找楚爷!”
念头一定,小丫头就再也待不住了,迈开两条小短腿儿就一头扎进了风雪里。
第41章 崩塌的人设
张楚一见到李幼娘,就知道出事儿了!
这么冷的天儿,小丫头跑到他家的时候,小脸儿冻得乌青乌青的,额头上还有血迹。
要没事儿,李狗子怎么可能让她这个样子跑过来。
问清楚事情经过,张楚什么话都没说,是把李幼娘交给老娘看管,转身就进了屋里。
不一会儿,他就披着斗篷,挎着横刀,带着两个近身小弟冒着风雪出去。
他知道,这把新刀,今天可能要开锋了……
……
计算总是赶不上变化。
张楚认怂争取到的时间,就这么葬送在了一个小弟沽酒的路上。
今天无论结局如何,他和韩擒虎、步风这伙人,都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不责怪李狗子。
因为李狗子也没啥大错,只是冲动了点。
做大哥的,其实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比如李狗子。
他手底下的小弟被人以多欺少的揍了一顿,他要不给小弟出头,以后还怎么带小弟?
再比如他。
李狗子要被人给揍了,他要不给李狗子出头,他以后还怎么带小弟?
对错?
重要么?
不重要!
小弟做错了,当大佬的还能帮他出头,才重要!
……
李狗子的情况不妙。
张楚找到他时,他跟个血葫芦似的,生死不知的被韩擒虎踩在脚下。
而李狗子手下的那些小弟,也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呻吟声此起彼伏。
但还能呻吟,就是好事。
韩擒虎在喝酒、吃菜。
酒是梅子酒。
菜是花生米。
很简陋,但韩擒虎却吃得自得其乐。
他那四名大佬级的心腹,站在他身后。
二十多号小弟,围着他四周。
张楚入内。
手中一把横刀。
身后两名近身。
别无他物。
韩擒虎见了他,笑呵呵的打招呼:“楚爷,多日未见,风采依旧!”
笑呵呵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中……逼格满满。
张楚单手扯下身上的斗篷,交给身后的近身小弟,淡淡的说:“废话我不多说,放人亦或者死战,你选!”
韩擒虎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就变得更加浓郁了:“楚爷就是楚爷啊,上门来求我放人,口气还这么大!”
张楚没看李狗子,目光定定的直视韩擒虎:“他给我挡过刀,对我有救命之恩……他死,我必杀你全家,给他陪葬!”
“哈哈哈……”
韩擒虎放声大笑,目光却冷冽似刀:“楚爷的口气,真是比这北风还大!”
张楚面无表情的轻声问道:“东城区庆余里那边,有一颗大槐树对吧?”
“啪。”
酒桌打翻在地,韩擒虎霍然而起,怒意勃发的指着张楚咆哮:“张楚,你找死!”
他一怒,围在周围的二十多号小弟齐齐上前一步,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尖、斧刃对准他。
张楚晃眼,扫视了一圈这些人,忽然笑道:“你这是准备以人数欺我?”
韩擒虎拔出一把厚背砍刀,步下台阶:“欺你又怎样,你今日既然敢踏入此间,就别想活着出去!”
“呵呵!”
张楚笑了,抬起手,对身后的两名近身勾了勾手指。
一名近身会意,将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吹了一记响哨。
下一刻,门外响起镇天的敲锣打鼓声,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影,提着刀斧出现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瞧着屋内包围张楚的众人。
从屋里看屋外,影影绰绰的,根本看不清外边有多少人。
韩擒虎勃然变色。
张楚却是看着他笑道:“你以为,我会不做任何准备,就这么巴巴的上门送死?你真当我和你一样蠢?”
韩擒虎强笑着兀自说道:“你手下当打的人手大部分在这里,外边能有多少人?随便拉的人凑数吧?”
“想知道啊?”
张楚淡定的朝他勾了勾手:“过来试试啊!”
韩擒虎的脸色一阵阵阴晴不定。
这个张楚,真的看不透啊!
他以为张楚是个贪图钱财的守财奴时,张楚表示,老子就个是莽夫,没分生死的勇气,别来招老子!
他以为张楚真是个只知道分生死的莽夫时,张楚又表示,傻比,老子是个白纸扇好嘛,真当老子和你一样蠢!
不好搞啊!
他这边犹豫不定。
张楚却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时间,右手落在横刀刀柄上,淡声道:“左右今日都撕破脸了,以后再见面也尴尬,不如今儿个就分个生死算逑……今日你我,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从这屋里出去!”
他拔刀,手极稳。
银亮的刀锋,宛如这一地积雪,直冷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比刀锋更冷的,是他说“分生死”时,那种淡漠得近乎冷淡的态度。
就好像他根本没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儿,还能指望他拿别人的命当一回事儿么?
地痞流氓放狠话,哪怕是叫嚣要杀谁全家,也可以只当他是放屁。
但一个砍死了三位大佬的狠人,哪怕只是说要请客吃饭,都必须十二分精神来防备!
韩擒虎听他又说分生死,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一会儿莽夫,一会儿白纸扇,一会又莽夫……
你他娘的能不能维持好你的人设?
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想辙搞死你?
他想发狠,想一声令下,一拥而上砍死张楚。
心里又有点怂……
万一呢?
万一外边的人,真是张楚的伏兵呢?
万一张楚是真的想分个生死呢?
万一今天的局,其实不是他的局,而是张楚的局呢?
细思极恐。
自己把自己给吓尿了。
张楚才不管他复杂的心历路程,直接无视了周围一把把对着他的长刀大斧,拖着横刀就笔直的走向韩擒虎。
似乎是打定了注意,今天不管任何人,只一心搞死他韩擒虎。
他这个举动,瞬间就成了压垮韩擒虎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哈哈哈……”
韩擒虎触电般的扔了手里的厚背砍刀,拍着双手和气的笑道:“楚爷真是会开玩笑!你我乃同门兄弟,岂能因为小的们打打闹闹,就真的翻脸?”
“那不是违反帮规么!”
张楚的脚步一滞,疑惑中略带遗憾的看着他:“不打了?别啊,我人都来了,就当切磋吧,放心,一定点到为止!”
韩擒虎把他脸色的遗憾表情看在眼里,心头疯狂的怒吼道。
“他想搞死我!”
“他肯定是想搞死我!”
“他娘的,中计了,这是局中局!”
正常人,很难想象,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厮杀汉,到底有多强的求生欲。
连尸山血海都趟过来了,谁会想死在阴沟里?
“哈哈哈,楚爷勇猛过人,这是咱黑虎堂众兄弟公认的实事,哪还用得着切磋啊!”
“口说无凭啊,还是打一场吧……以一百招为限好不好?”
“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啊,雪景当前,咱哥俩喝喝酒、狎狎妓,岂不是美事一桩?”
“一百招太多?要不五十招吧!就五十招,韩爷您一定要满足小弟这个愿望!”
“改日、改日换个场合,老哥一定陪兄弟尽兴……你们些没眼力劲儿的蠢货,还愣着做什么,快把狗子兄弟送到医馆去,记住,让大夫用最好的药,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也一并开上,全算在我韩某人头上!”
第42章 无解的局面
牛羊市场,百味楼。
韩擒虎独自坐雅间里饮茶,脸色阴沉如窗外铅云密布的天空。
“啪嗒。”
雕花木门突然重重撞在了墙壁上……不像是被推开的,反倒像是被人踢开的。
一个光头汉子踏进来,鹰眸般的眸子在雅间内一扫,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弄之意。
这么冷的天儿,这个光头汉子竟然只穿了一件褐色的单衣,还敞开胸怀,露出了黝黑的精壮胸膛。
韩擒虎见了来人,脸色越发的阴沉了,“步风,你请我来,难不成是专程为了笑话我的?”
这个光头汉子就步风!
险些打死赵昌辉的步风!
他大笑着坐到韩擒虎对面,左手拍打着光溜溜的头顶,“当然是专程来看你笑话的!”
他的头顶上,有一条长达半尺的月牙形伤疤,看伤疤的形状,当初险些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哈哈哈……老虎啊老虎,你说你好歹也是趟过尸山血海的老卒,竟然会被一群泥瓦匠给吓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大人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前几句他还在笑,说到后边,脸色却是陡然一冷,目光中凶残之意肆虐,如同择人欲噬的猛兽!
韩擒虎不答,像喝酒一样大口大口的喝茶。
他也憋屈。
昨日张楚前脚离开,他后脚就收到消息,知道自己被张楚耍了……围在屋外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给张楚修房子的泥瓦匠!
“怎么?你真奈何不了那张楚?”
步风见他不答话,又道:“要不,老子帮你一把?”
韩擒虎撇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对张楚有兴趣?”
“当然!”
步风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了嘴角,眼神中凶残之意几乎要吞没理智的光芒:“老子对所有猎物,都有兴趣!”
韩擒虎竟然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随即又摇头道:“算了吧疯子,张楚不是赵昌辉,你打不服!”
步风毫不犹豫的接口道:“打不服,就直接打死!”
韩擒虎依然摇头:“就怕你没把他打死,反倒被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步风定定的看着他,韩擒虎也不势弱的直视他的双眼。
许久,步风忽然“嫣然一笑”:“你在激我?”
韩擒虎:“我是不想让你去送死!”
步风大力的怕打着桌面放声狂笑,笑得是前俯后仰:“有意思,有意思啊!”
韩擒虎冷淡的看着他。
几息后,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步风一本正经,似乎从未笑过:“韩老虎,别说老子不顾忌同袍之情,张楚,再由你玩三天,三天后,你要还玩儿不赢他,他就是我的了!”
韩擒虎起身,大步雅间外行去。
“那就三天后见分晓吧!”
……
“都让让,楚爷来了!”
近身小弟分开了围着李狗子的小弟们。
张楚走上前去,看着床上脸色煞白,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李狗子,沉声问道:“大夫今日来过么?”
李狗子的近身小弟点头:“来过。”
“怎么说?”
这名小弟看了一眼床边双眼红肿得像熊猫一般的李幼娘,默默的朝张楚摇了摇头。
张楚脸色不变,凑上前去,伸出手探了探李狗子的额头。
烫手。
张楚心下一沉。
麻烦了!
伤口还是感染了。
李狗子的伤势极重,身上深深浅浅的刀伤加起来不下二十道,再加上失血过多……昨儿个送到医馆去的时候,坐诊的大夫是死活不肯收,唯恐人死在他医馆里,砸了招牌。
后来张楚急了,拔刀架在那个大夫的脖子上,他才勉强愿意“尽尽人事”。
但后边张楚实在看不了那个大夫慢吞吞的手法,一脚把他踢开,亲手上手给李狗子处理伤口……清创、消毒、缝合、上药,这一整套流程,张楚还算清晰。
也亏得他处理伤口处理得科学又及时,要真按照那个庸医的法子,只怕昨天李狗子的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但挺过第一关,这第二关,就很难说了……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种程度的伤口感染,死亡率即使没有百分之百,怕也有百分之八十!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在心头叹了一口气,卷起袖子对身边的小弟道:“去,给我融一盆雪水,再弄一坛酒进来……酒只要烧刀子,其他酒不要!”
当务之急,是把他的体温给降下去。
别没死在伤口感染上,却高烧烧成了傻子。
半个时辰后。
张楚整理着衣袖从李狗子藏身的隐秘窝子里出来,阴沉着脸往黑虎堂行去。
……
“来了?”
张楚到黑虎堂时,刘五就坐在正堂里喝茶,见他前来也没半分意外,似乎早就在等他,“坐吧。”
张楚没跟他客气,径直走到他左手边坐下,“五爷,几日未见,气色好多了!”
“也该好了!”
刘五轻轻扣着茶碗盖子,一语双关:“不然,该坐不稳这堂主的位子了!”
“谁说不是呢!”
张楚似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又似乎听懂了:“您要再不出来主持大局,咱们这些黑虎堂的前浪,就快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了。”
刘五看着他,忽然一笑:“怎么,连你也斗不赢韩擒虎?”
开门见山了!
“倒不是斗不赢……”
他把话挑明了,张楚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针对韩擒虎这件事上,他和刘五是同一阵营:“就怕斗赢了,咱们那位新来的郡兵曹陆大人,有意见啊!”
“哟,知道得不少嘛!”
刘五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都查到陆大人头上了?”
张楚不知道他是真惊讶,还是假惊讶,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在乎再多透露点砝码:“这还需要要查么?步风、韩擒虎那群蠢货就差把‘老子背后是陆大人’这七个字儿,写在脸上了!”
“和那俩目中无人的蠢货比起来,堂主您才真高明,那群蠢货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您也是出身镇北军吧!”
“哈哈哈……”
刘五大笑着,朝张楚竖起一根大拇指:“不愧是咱们黑虎堂白纸扇,我就知道我刘黑虎不会看错人!”
张楚沉默,端起送进来的热茶,小口小口的啜饮。
他这边稳坐钓鱼台,反倒是刘五坐不住了,“说吧,你也是咱黑虎堂的老人,有什么事儿,老哥一定挺你!”
张楚抬眼看了看他……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事儿到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问问,咱青龙帮,对韩擒虎、步风这群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章程?”
刘五笑了笑:“没什么章程,咱们青龙帮背后的大人,和那位陆大人,不是一路人。”
“哦?”
张楚正了正坐姿,认真的问道:“那我杀了韩擒虎,不会被帮里交出去平息那位陆大人的怒火吧?”
刘五惊得端茶的手猛地一抖,然后看着张楚苦口婆心的说:“老弟啊,不是做老哥的要说你!”
“那韩擒虎不过只是打伤了李狗子而已,你没必要弄死他吧?”
“护犊子,也不是这么护的啊!”
老狐狸!
你刚不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么?
张楚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这货一顿,面上却是正色的朝刘五拱手道:“五爷,虚的大道理我就不白话了,当初程大牛派人伏杀我那事儿,您清楚,那夜,是李狗子撞开了我,替我扛了那要命的一刀!”
“要不是他,只怕如今我的尸体都已经烂完了!”
“这是义气,也是恩情!”
“我得还……”
“谁敢搞李狗子,我就要他死!”
刘五听完,心中竟有几分感慨。
混帮派的人,个个都把义气这俩字挂在嘴边。
但有几人能像张楚这样,真正把义气这俩字,当做一回事儿呢?
明知道韩擒虎背后站着那位陆大人,还想冒险弄死他给李狗子报仇,单凭这一点,张楚就已经比九成九的帮派中人更讲义气!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低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老弟啊,动手可以,但最好别弄死了……虽然各位大人私下里有默契,不会因为争斗生死而直接插手,但韩擒虎和步风这群人,乃是陆大人的亲卫。”
“谁也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中,谁在战场上救过陆大人的性命……”
“李狗子帮你挡过刀,韩擒虎搞了李狗子,你就想弄死韩擒虎。”
“那万一,韩擒虎也帮陆大人挡过刀呢?你弄死有韩擒虎,陆大人会不会弄死你?”
“到时候,哪怕是咱青龙帮背后的那位大人出面,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话,老哥就说到这儿,个种利弊,老弟你自己斟酌罢!”
刘五对张楚说过很多话。
真话,假话,半真半假的话,都有。
唯有今天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
张楚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起身认真的给他作了一揖,以示感谢。
……
“难办了……”
从黑虎堂出来,张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想杀韩擒虎。
不止为了李狗子……
也为他自己。
昨日他狠狠的耍了韩擒虎一把。
韩擒虎但凡要点脸,就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
与其等韩擒虎出招,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砍死韩擒虎,一了百了!
想法是好的……
但韩擒虎背后那位郡兵曹,真是无解啊!
他原本想掏一掏刘五的底,看看青龙帮背后那位大人,等级是不是比那位郡兵曹陆大人高一级。
但从刘五的口气来推算,青龙帮背后的那位大人,顶多也就是和郡兵曹平级!
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前任郡兵曹!
这种没有压倒性优势的同级博弈,的确不可能为了他一个小卒子和对方彻底撕破脸。
除非……他张楚有更大的利用之处!
第43章 终成九品
无解的死局!
听了刘五那番话。
张楚是真不敢杀韩擒虎了!
那位陆大人的级数,高出他太多,真惹怒了那位陆大人,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张楚横死街头!
他不敢杀韩擒虎。
但韩擒虎肯定敢杀他!
而现在青龙帮的高层,摆明了态度要坐山观虎斗,指着他们主动进场,镇压他和韩擒虎,肯定是不现实的。
这种局势下,张楚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和解?
低头?
这些选择,在昨日之前,或许还走得通。
但现在。
要么他彻底斗垮韩擒虎,或许还要带上一个步风,压得他们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要么韩擒虎彻底搞垮他,把丢的脸面,一次性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别无他选!
……
“想坐山观虎斗……老子满足你们!”
张楚心头发着狠!
他不想向谁证明他有多了不起,也没有什么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他只想好好做生意,平安富足的活着。
所以他一再忍让!
一退再退!
但总有些刁民,眼红他的安生日子!
日夜都在算计他!
不想他好过!
那,大家就一起疯一场吧!
“来两个人!”
张楚起身,昂然往外走。
两名近身小弟进来,抱拳弯腰:“楚爷!”
“大熊,去置办请帖,后日我张府乔迁之喜,请帮里所有兄弟过来赴宴……记住,是所有!包括韩擒虎、步风,也包括柳副帮主,和侯帮主!”
“明白,楚爷!”
“骡子,去工地给工头老牛传话,后日,我要在新家办酒宴,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把剩下的活计给我做完,缺人,就找人,老子出三倍工钱,缺时间,就给我日夜赶工,总之,后天我要办不成酒宴,我就拿他的人头当酒壶……你这两日,就带人守在工地,老牛要敢逃,就砍死他!”
“是,楚爷!”
两名近身小弟,转身出去了。
张楚站在家门口,仰头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铅云密布的低矮天空,喃喃自语道:“你们不是想坐山观虎斗么,来把,老子戏台子都给你们搭好了!”
他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
“一千四百…六十三!”
“一千四百…六十四!”
“一千四百…六十五!”
张楚剧烈的喘息着,脸色煞白如雪,晶莹的汗珠挂在他鬓角上,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欲做,殷红的血珠子,连成了串,顺着竹刀的刀柄,滴落在雪地里。
他很累。
几乎握不住轻飘飘的竹刀。
他很疼。
缺乏充沛血气的浑身筋骨,疼得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全身针扎一样。
快到极限了。
快了……
快了……
“一千六!!”
“一千六百零一!”
“一千六百零二!”
张楚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他的眼皮很重。
眼帘前,有无数荧光点在乱爬。
意识似乎都已经模糊了。
生命,仿佛已经已经变成了柳絮,每一次出刀,都会顺着竹刀,撞击到铁木桩上,再弹回他的躯壳里。
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那个木桩!
“啪。”
竹刀终于脱手飞出去了。
张楚直挺挺的倒在了雪地中。
早就守候在一旁的张氏见状,泪眼婆娑的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冲上来,扶着他的头,舀起一勺豆腐脑儿喂到他嘴边。
几乎已经昏迷过去的张楚,凭着最后一股执念,努力吞咽。
几息后,热流涌出。
张楚挣脱了老娘的手臂,虚弱的一头栽进装豆腐脑的木盆里,如同牛饮水一般拼命的吸溜。
热气越来越盛。
浸泡着他整个人,暖洋洋的,宛如置身温泉。
一大盆豆腐脑儿下肚,张楚也终于缓过来了,嘶哑的低声道:“娘,把馒头拿给我……”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原地盘膝坐下。
张氏见他缓过来了,欣喜得应了一声,麻利的就回屋端着尖尖一簸箕馒头出来了。
这也是张楚为什么明知老娘见了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伤心难过,也依然让她亲自守着自己。
其他人,他信不过。
血气耗尽时,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这时,只需要放任他彻底昏迷,他就是绝对死定了!
而且,他每次血气耗尽之后,食量都太惊人了。
他也不敢让外人看到。
偌大的世界,只有张氏绝对不会害他。
……
熟悉的滚滚热流,在张楚体内澎湃着,涌入四肢、胸腔,乃至全身每一个细胞、毛孔。
宛如久旱逢甘霖!
血气在恢复。
心脏疯狂的泵动着血液,将血气运送到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皮肤。
力量!
一丝丝、一毫毫,却无边无际的力量,从他身体都每一个角落涌出,汇聚成大江、大河、大海。
一种好想砸点什么冲动,宛如惊涛海浪一般源源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理智。
然而张楚的心神,却静如老僧,镇压着心头的一切冲动、**。
任尔惊涛骇浪,我自巍然不动!
一个接一个馒头下肚。
一股接一股的热流涌起。
一阵强一阵的力量汹涌。
完美的循环!
小半个时辰后,张楚福至心灵,纵身一跃而起,扭身,一次性释放心头所有的冲动,一记酣畅淋漓的直拳冲出,重重的轰在了铁木桩上。
“嘭!”
一声闷响。
落拳处炸开。
强劲的反震力道袭来,推着张楚向后退了三四步。
拳头更是被木屑割得血糊糊的。
然后张楚却没心思管自己的拳头。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铁木桩的落拳处……那里,有一个碗大的坑洞。
这可是生长了近百年的铁木!
不似金石,胜似金石!
刀锋劈上去,都只能留下浅浅的一道刀印儿。
却被他一拳轰出了一个碗大的坑洞!
“啊哈哈哈……”
张楚狂喜的放声大笑,笑声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成了!
终于成了!
这就是血气掌控十成!
这就是身如铁桶、通全身!
这就是血气如河,归海一!
“从今往后,老子便是九品武者!”
“什么韩擒虎、步风,通通玩儿蛋去吧!”
“再敢炸刺儿,通通打死!”
习武三月有余,他如履薄冰、夙兴夜寐,从不敢有丝毫松懈。
今日终成九品武者!
他,膨胀了!
第44章 谁的阳谋(一更)
“啪啪啪……”
喜庆的鞭炮声响彻梧桐里,驱散了大雪封城多日的阴郁和清冷。
一个个鲜艳的大红灯笼,从张府一直延伸到了梧桐里外。
成群结队的青龙帮帮众,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穿街过巷。
梧桐里,有几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张楚亲自站在大门前迎客。
他今日披了一袭大红色大氅,长发用银冠束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既精神又英气。
“四海堂,赵堂主到!”
街口迎宾小弟的唱喏声传来,张楚走下门前台阶,主动向前迎去。
赵昌辉在四个近身小弟的簇拥下,出现了,远远的望见张楚,便大笑道:“哈哈哈,楚爷,恭喜恭喜,您这宅子,可真大气啊!”
他的语气还是那般豪迈,只是张楚瞧他,脸色有些蜡黄,声音也无了往日那般中气十足!
都已经大半个月了,他的伤竟然还未痊愈。
看来当初他险些被步风打死的消息,不是误传。
张楚上前,笑着把住他的手臂,亲自为他引路:“哈哈哈,有您大驾光临,我这宅子才是蓬荜生辉!”
赵昌辉也大声的谈笑道:“哈哈哈,楚爷还是这么谦虚。”
有道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
他与赵昌辉以前是敌人,现在,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跨过朱红的门廊,周围的人少了,赵昌辉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楚爷小心,步风他们在后头……来者不善啊!”
张楚面色不变,笑着轻声道:“赵堂主宽心,我心头有数儿!”
赵昌辉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点头不再多言。
张楚将赵昌辉引至酒席最上方的那一桌,已经坐在桌上的刘五见了赵昌辉,亦是笑着朝赵昌辉拱了拱手,却没有多言。
“飞鹰堂,铁堂主到!”
门外又传唱喏声,张楚连忙向赵昌辉与刘五告了一声罪,转身迎了出去。
飞鹰堂堂主铁鹰,前番张楚上位副堂主大摆宴席时见过,高高瘦瘦,但骨架极其粗大,话不多,但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青龙帮三大堂口中,黑虎堂、四海堂,都几乎被步风、韩擒虎这伙人掌控。
唯有飞鹰堂,仍在铁鹰的掌控中,分到飞鹰堂的镇北军兵卒,没能掀起半分波澜。
铁鹰的手腕,可见一斑!
张楚出去,亲自将铁鹰引至主桌。
至此,青龙帮三大堂口的堂主,都已到场。
只差总舵的四位青龙帮高层未到场:帮主侯君棠、副帮主柳乾坤柳,以及执法长老侯子正、赏功长老赵四海。
张楚也不能确定,那位深居简出,却将青龙帮死死攥在手心中的侯帮主,会不会给他张楚这个面子。
他若不到,今日这台大戏,可就少了许多声色!
……
“四海堂,风爷到!”
“黑虎堂,韩爷到!”
“飞鹰堂,刀爷到!”
听到迎客小弟那声嘶力竭,唯恐声音小了弱了自家声势的腔调,张楚冷笑着暗骂了一声蠢货!
这种场合,还非要凑在一起前来,怎么?是想给青龙帮的老人们一个下马威么?
他没出迎,双手拢在大袖里,稳稳当当的戳在门廊上。
不多时,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摩肩接踵的朝这边行来,放眼望去,足有五六十人之众……场面像极了斧头帮大佬砍小钢炮时的场景。
韩擒虎,就走在这一大群人的最前方。
与他并肩前行的,是一个光头汉子,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青年。
张楚没见过这二人,但他一眼就猜出,这二人,便是步风与陈刀!
这伙人,三大堂口都去了五人。
韩擒虎,是黑虎堂五人中的带头大哥。
步风,是四海堂五人中的带头大哥。
而陈刀,就是飞鹰堂五人中的带头大哥……这个人之所以没有韩擒虎和步风那么出名,只因上边有一个处于全盛状态的九品武者铁鹰镇着。
反正张楚从不小看这个人。
韩擒虎远远的望见张楚,也是笑中带刺儿的大声道:“哈哈哈哈……楚爷乔迁之喜,我老韩带这么多弟兄来给楚爷道贺,给足你楚爷面子了吧?”
张楚看着他们张牙舞爪往这里边过来,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人要想作死,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迎宾小弟,见他们个个都对韩擒虎怒目而视。
再回过头,看了一眼方才还人声鼎沸,这会儿却变得雅雀无声的酒席。
“这把稳了!”
他舒坦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一大群人行至张府大门前,张楚侧身,不冷不热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光头大汉却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张楚,对韩擒虎怪笑道:“嘿,这就是张楚?怎么看着还没老子家的看门狗精神啊!”
韩擒虎面露不愉的作色道:“疯子,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人楚爷好歹也是个人物,你怎么能拿你家的看门狗和他比较呢?你家看门狗见了生人,不龇牙不犬吠啊?”
“哈哈哈……”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嘲笑声,无数道轻蔑的目光,在张楚身上扫来扫去。
这一刻,他们得意极了!
张楚没怒,上下一打量光头汉子,轻描淡写的笑道:“你就是步风啊?待会,咱俩好好亲近亲近!”
“没问题啊!”
步风一口就应下,怪笑着大声道:“老子那条看门狗,就最喜欢舔老子的脚丫子!”
“哈哈哈……”
他们身后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只是他们或许只顾着笑了。
没注意到酒席上,很多人都在皱眉头。
……
在韩擒虎来看,张楚以副堂主的身份,大摆酒席,宴请全帮上下,这是阳谋,也是大势!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宴请全帮上下的。
等闲的大佬级人物,别说什么不伦不类的乔迁之喜,就算是成亲生娃,也只能在自己的堂口小规模的宴请一下同门兄弟。
一旦让张楚的酒席顺利完成,就代表,帮中的高层们认可张楚的地位与能力,张楚在青龙帮内的人望和声势,立刻就能达到一个极高的巅峰!
到时候,他们再与张楚开战,面对的,就不再是一个张楚了……他自忖,他若是张楚,凭着这份儿人望和声势,只需略施小计,就能拖着整个青龙帮与他们开战!
所以他们是不得不来!
不但得来,而且必须要以大势对大势,搅了张楚的酒席,破了他阳谋!
同时,也是向帮中其他大佬展示肌肉!
他们要将张楚的酒席,变成他们的主场!
……
“他们肯定以为,让酒宴顺利完成才是我的目的!”
张楚笑眯眯对身边忧心忡忡的余二轻声道:“然而并不是!”
“他们想搅和,那就搅和吧!”
听他这般说,余二皱成了“川”字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可是楚爷,咱们这样畏手畏脚,对您在帮中的威望,打击很大啊!”
“威望?”
张楚的心情很好,说话时嘴角都忍不住的上翘:“威望是打出来的,杀出来的,不是请客吃饭吃出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街口迎宾小弟那打鸡血般的高亢声音就远远的传来了!
“帮主到!”
张楚闻言,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地了!
第45章 深不可测侯君棠(二更)
张楚理了理衣衫,匆匆迎上去,还没看清楚侯君棠长什么样,就一揖到底。
“属下张楚,拜见帮主!”
“好小伙子,起来罢!”
一只莹润如玉、不见半分老茧的宽厚大手,轻轻将张楚扶起来。
“谢帮主!”
张楚一定神,这才看清楚侯君棠长什么样。
他个头七尺左右,和帮中那些动轴八尺有余的昂然大汉比起来,不算高。
身形也不甚魁梧,但很匀称。
面容白净如宣纸,下颚留有寸许短须,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十分温和,宛如冬日的里的太阳。
配上一袭天青色的洁净长袍,高冠博带、大袖飘飘,书卷气甚浓,不似武人,倒像个文人!
若不是柳乾坤与执法、赏功二位长老站在他身后,张楚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像极了教书先生的儒雅人物,就是雄踞城西之地四载,镇压得无数小帮小派无法抬头的青龙帮帮主,侯、君、棠
连刘五看上去都比他强势!
张楚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侯君棠。
侯君棠也在打量这位帮中新秀。
他见张楚五官端正、唇红齿白,眉眼间英气勃发,初次见他也不怯场,镇定自若,眼神中不由的透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哪!”
他轻笑着扭头看柳乾坤,语气中略带几分唏嘘之意:“看着这些年轻人,我才觉得自己老了!”
“可不是!”
柳乾坤笑眯眯的捋着三寸清须:“昨日内子做了我最喜食的酱牛肉,要是倒退十年,我一食便能尽一条牛腿!可如今,却只能浅尝即止、望牛兴叹……岁月不饶人哪!”
两位青龙帮的掌舵人旁若无人的说着些家长里短,却并没给张楚一种小家子气的感觉,反倒觉得比那些动不动就哈哈大笑的大佬们,更加的洒脱不羁。
他毕恭毕敬的抱拳:“帮主与副帮主春秋鼎盛,正是率领咱青龙帮大步向前迈进的好时候,怎能轻言老字?”
侯君棠轻笑一声,拍着张楚的肩头道:“好一个春秋鼎盛!年纪轻轻,有脑子有手腕还会说话,老五的确培养了一个好苗子!”
柳乾坤笑眯眯的点头:“我初见他时,也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为何。
侯君棠至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做派,未使用任何上位者震慑属下的手段。
但给张楚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大,只觉得这人就是一方深不见底的幽潭,完全无法揣摩他心头所想。
这绝对是一个比刘五、赵昌辉之流,难对付十倍的人物!
他收起心头的小心思,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帮主,咱们进去吧,弟兄们都在等您呢!”
侯君棠颔首:“也是,今天可是你张府乔迁之喜,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能抢了你的风头!”
张楚连声道“不敢”。
……
“拜见帮主!”
在张楚引着侯君棠跨过大门的瞬间,酒席上早就起身翘首以待的百余青龙帮帮众,纳头便拜,齐呼声震天。
张楚侍立在侯君棠身侧,放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平滑背脊,骄狂如步风,此时都不敢扎刺!
这是何等的威风!
望着这一幕,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张楚心中疯狂滋长着。
“男儿当如是!”
他对自己说。
“都起来罢!”
侯君棠长声道,声音既不威严,也不高高在上,十分的温和,宛如邻家大叔。
“谢帮主!”
帮众们起身,目光灼灼的翘首望着侯君棠。
侯君棠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帮中弟兄,洒然一笑:“咱们青龙帮,有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罢?这还得多谢我们张副堂主,给了大家伙儿一个坐下来吃顿饭、喝碗酒、叙会旧的机会!”
说着,他竟朝张楚拱了拱手。
张楚连忙让开,低头急声道:“帮主折煞属下了。”
“今日你才是主人家,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
侯君棠笑呵呵的将他拉到身侧,说:“今日到场的兄弟中,应该就数我年纪最大,那我也就倚老卖老,喧宾夺主的代我们张副堂主招呼一句:大家伙儿吃好、喝好,以后要有了好处,多想想我们张副堂主,张副堂主要有难处,兄弟们能帮得上忙的也尽量搭把手!”
“哈哈哈……”
帮众们纷纷大笑,嘻嘻哈哈的说着“定不忘了张副堂主一饭之恩”之类的话语,酒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活跃。
许多如张楚一般,今日才第一次得见侯君棠的底层帮众,都觉得一下子就和自家最大的大佬拉近了关系。
就连张楚,心里都对凭空对侯君棠生出了几分亲切之感,就好像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帮主,而是自家的长辈一般。
这种春风化雨式的拉拢手心手段,简直就是可怕!
倒是在场的诸多大佬级人物,笑得就有些勉强。
尤其是韩擒虎与步风的脸色,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难看了!
能做大佬的人,就没一个是真正的蠢货。
自家老大后边那几句的意思,分明是要……力捧张楚啊!
不然,以自家老大的身份,出席张楚的“乔迁之喜”,就已经给足了他脸面,为何要说要后边那句话?
……
张楚陪着侯君棠入座,开席!
一道道出自百味楼大厨之手的美味佳肴,桌上摆。
一坛坛在地下发酵经年的陈年美酒,碗中倒。
杯盏交错,酒香四溢。
斗酒的。
划拳的。
兴之所至掰腕子比手劲儿的。
哈哈大笑声,此起彼伏。
一个比一个酒量好。
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比十来个戏班子一同开场,还要热闹。
张楚没敢放肆,小心翼翼的陪着诸位高层喝酒,话都说得极少。
他们这一桌,论年纪,数他最年轻,论职位,也就数他最低……谁叫他是青龙帮唯一一位副堂主呢?
按照他的计划,他现在本应该开始一些行动。
但现在,他不敢当着侯君棠使那些小手段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
因为他笃信,会有人坐不住的。
因为这场酒宴顺利进行下去,不符合某些人的利益。
特别是在侯君棠说了那番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