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换个活法儿(求订阅)
威海县。 一个因为巨鲸帮而闻名东胜州的滨海小县城! 十五年的时间。 白乘风、白翻云兄弟二人,早已将这座县城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刀插不进,水泼不进! 江湖? 进了这座小城,是头过山虎得卧着,是条过江龙得盘着! 敢扎刺儿,三千条渔家汉子,分分钟教你做人! 朝廷? 威海的县衙,在威海内的工作范围,只限于洗地。 洗得不干净,出门儿还会被人敲闷棍! 对于巨鲸帮这个尾大不掉的江湖势力。 东胜州州府,也是很早就认了命,权当看不见……不认命又能如何?白翻云十余年前便已立地飞天,与武九御、赵明阳等人相识也及早! 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州府! 便是那位东方总督卢万象,到了东胜州后都得主动到威海县拜访白家兄弟! 好在白家兄弟出身渔家,巨鲸帮内的帮众也多是渔家儿郎,乡土观念极重,从不行那鱼肉乡里、祸害乡邻之举。 这才没有成为东胜州一大害! 威海县内。 三步一酒肆,九步一赌坊,一街一青楼。 但却没有什么乌烟瘴气的氛围。 反倒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热闹繁华。 巨鲸帮的买卖,遍布东二州,说是日进斗金,都太过谦虚。 哪看得上这点散碎银两…… 这些,纯粹是白乘风宠溺自家兄弟,刻意给白翻云打造的安乐窝! 白翻云不喜权力地位,也不喜黄白俗物,平生唯有两大爱好。 第一个,便是练武。 第二个,便是呼朋唤友吃喝玩乐…… 说来也是异数。 常人泡在这种烟花之地,哪怕是有所成的气海武者,不出半年也得废。 而白翻云,却愣是在这样的烟花之地里泡了二十多年,一路从气海境,硬生生的泡成了天下间有数的二品宗师! 换做往常。 白翻云外出后归回威海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先去赌坊摸上一把的骰子。 到午夜从赌坊出来找个青楼泡个澡,美滋滋儿的睡上一夜。 第二天清晨,才从青楼打着哈欠出来,找个地儿喝早茶。 威海县的所有人,都知道二爷的性子。 他们昨日亲眼看着二爷化虹离去。 今日又亲眼看着二爷化虹回来。 但今日就怪哉了。 好些个与他相熟的赌坊老板,上来请他到自家赌坊内消遣,都被他摆手斥退。 丽春院的头牌小凤仙拿绣球砸他,也被他不解风情的一拳给轰成了渣! 这令人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敢跟他打招呼了。 他们第一次从二爷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神情……有点像是迷茫。 “见鬼,我这是吃了哪门子的兽药,竟然会在二爷的脸上看到迷茫?” 无数威海百姓,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白翻云无视了一双双诡异的双眼,心不在焉的走进巨鲸帮总坛。 “二爷。” “二爷,您回来了。” “二爷,您那只东海青熬得差不多了,明个儿就能试飞了……” 来来往往的巨鲸帮帮众,见了他都殷情的见礼,打招呼。 白翻云敷衍的“嗯嗯啊啊”应付着,一路走进大堂。 发间已有丝丝缕缕白发的白乘风坐在大堂上,正低着头翻阅这个月的账本儿,听到进门的声音一抬头,见了白翻云也是不由的一愣。 旋即失笑道:“怎么,今儿手气不好?这么快就输光了?” 白翻云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依然心不在焉的摇头道:“不是,我还有银子……” 白乘风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头拉开长案的抽屉里,从中取出一摞银票:“喏,我这儿还有一万两,你先拿去花,不够的话,自己再去帐上支。” “真不是……” 白翻云摇头的幅度更大了,“我真的还有银子,上个月从帐上支的一万两,还剩三千两没花!”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以往觉得没什么,甚至是理所应当的言语,今儿个听在耳中,突然就觉得特别的扎耳。 “不是输光了?” 白乘风又愣了愣,接着便又无奈的笑了笑:“说吧,又看上那家儿的姑娘了?我稍后就让王媒婆上门去给提亲……不过先说好啊,说不成你也不能急眼啊,这种事,本来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也不差一个女人,没必要让乡亲们在背后戳我们老白家的脊梁骨!” “哥,真不是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白翻云涨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连在亲哥的眼里,都竟是如此的不着调。 人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等到了那一天,再回望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够成熟的事,每一件都是无法直视的黑历史。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白乘风终于来了兴趣,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十指交叉,饶有兴致的看着白翻云问道:“那是什么事儿……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东胜州所有人都知道,他白乘风对自家兄弟,向来是言听计从。 旁人背着他们兄弟,是怎么议论的,白乘风也都知道。 不过他不在意。 他就白翻云这么一个弟弟。 白翻云也就他这么一个兄长。 他今岁已五十有六。 早年为了博出位,拼杀得太狠,留下了一身养不好的暗伤。 如今每每到了阴雨之际,周身便疼得厉害。 他知道,自己没多少年的活头儿了。 他不遗憾,这辈子,美人烈酒、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儿孙绕膝这些老爷们能享受到的好处,他白乘风都享受到了。 老天待他白乘风不薄了!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这个弟弟。 白翻云是二品飞天宗师,他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活。 但他至今仍没有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也很难再有了。 等自己走了。 就剩白翻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 自己的子女孙儿与他再亲近,始终也隔着一层。 他没道理不宠着自家这个兄弟…… 白翻云吭哧吭哧的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哥,咱巨鲸帮,还有多少家底儿?” 白乘风一头雾水,心头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巨鲸帮的家底儿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放心,你就是想把全城的窑姐儿都赎回家,也肯定够!” “别闹!” 白翻云正了正坐姿,说道:“我说正事儿呢!” 白乘风见状,不由的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思索着说道:“银子……银库里还有二百多万两。” “弟兄……三堂九支加起来,凑个万把人也不难。” “其他的,就没法子拿到桌面上来说了。” 白翻云起身,在堂内徘徊了两圈,忽然大喊道:“来人啊,取酒来!” 白乘风抱起双臂,饶有兴致的看他表演。 不一会儿,就有帮众取了一壶酒和酒具来。 白翻云一把抓起酒壶,仰头对嘴就一口干了壶中酒,而后长长的“哈”了一声,吐着酒气说道:“哥,我想换个活法儿!” 白乘风问道:“怎么换?” 白翻云:“把帮里的家底儿都给我,我带去太平关,和张老二一起干一票大的!” 白乘风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翻云。 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这个弟弟。 而后,他的脸上浮起了畅慰的笑意。 他轻轻的点头,说道:“好!” PS:快完本了,想拿这个月的全勤,剩下的这点章节就得计算着更新,想爆更也没法儿爆了,但目前的订阅情况,看着是真的揪心,看样子,过年是买不起羽绒服回家了,风云从不卖惨,但最近的情况,真的是挺难的,只能请看盗版的老爷们,赏个脸回起点订阅一波。(VIP章节二百字算有效数字,以上字数,未计入收费字数)
第813章 高处不胜寒
二月初七。 太平关北平盟总坛旭日殿内。 燕西北三州江湖十二位飞天宗师,外加北平盟三大飞天宗师,齐聚一堂,商议三州江湖合流之事。 殿下,十四位飞天宗师左右两排正襟危坐,言辞犀利的争相交锋。 殿上,穿着一身胜雪白袍的张楚,支这一条腿坐在芦苇席上,耷拉着眼皮对着面前的酒肉自斟自饮,任由殿下的诸多飞天宗师商议,始终一言不发。 玄北州,他是地主。 来者皆是飞天宗师,他也不好拿大不露面儿。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地位,他要是开口……那就不用商议了,所有人听他说就好! 如今他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每次聚会,大姐总是在一旁嗑瓜子儿了,倾听他们聊天…… 这可能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你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想得倒是都挺美的!还组建长老堂?统管燕西北三州江湖?要是这样的话,你们玩儿就好了啊,还带上我北平盟作甚?一个空名头就想拿我北平盟三十万弟兄当枪使?怎么就不先拉泡稀屎照照自个儿,看看自个儿配吗?” 殿下,梁源长阴阳怪气儿的开启了群嘲。 殿上,张楚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滋”了一口,似乎是没听到,但嘴角却忍不住的上扬。 嗯,果然今天让大师兄来当喷子,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跟这儿听了好半天,要不是碍于身份,他早就开喷了! 而梁源长开喷,就没什么问题了。 “哎,梁副盟主此言差矣,” 左侧,西凉二品飞天宗师马极,神色有些僵硬的抚须道:“我等此议,可不是为了自己谋利,而是为了我西凉江湖数万儿郎计,说起来,梁副盟主也是出身我们西凉江湖,想来不忍心见西凉江湖的儿郎们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境地吧?” “你要不提这一茬儿,我都快忘记了!” 梁源长依然是那副阴阳怪气儿的语气:“我在西凉待了近二十年,怎么从未见您马宗师站出来主持过公道,怎么到了这会儿,您却突然关心起西凉江湖的同道们来了?难不成,他们上您家讨吃讨喝了?” 殿上的张楚闻言,又忍不住挑了挑唇角。 西凉江湖的江湖女儿们,有没有到马极家讨吃讨喝他不知道。 他倒是知道,马家堡外围,驻扎了三万西域士卒…… “混账!” 听到梁源长这般不留情面的讥讽马极,终于有西凉飞天宗师忍不住爆喝道:“我等主持西凉江湖时,你梁源长还只是条丧家之犬,是谁给你的勇气,与马老前辈这般说话的?” 马极是西凉江湖唯一的二品宗师。 地位,与张楚还未立地飞天之前乐清扬在玄北江湖的地位相当。 不过这马极不似乐清扬那般爱惜羽毛,既想做婊子,还想立牌坊。 这老货可是一直在亲自操刀与昔年的天行盟打对台,争夺对西凉江湖的控制权。 当年魏长空也不过是凭借着魏家的家世与人脉,才勉强压住了这老货一头。 后来无生宫率众西进攻打天魔宫那次,也是这老货在背后上窜下跳的穿针引线。 若非李家起事突然,席卷了大半个西凉州,惊的这老货不敢动弹。 就李正那脑子,天魔宫早就姓马了…… “啪。” 梁源长正欲针锋相对,一只拇指大的酒杯儿就在大殿中心炸成了粉碎,惊得殿内的众人齐齐一颤,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殿外,这才想起,殿内还有这位爷在。 他一直不开口,殿内的众人潜意识里还真拿他当吉祥物了,忘记了,他本身的立场就不正,也正不了这一茬儿。 “就事论事,那就就事论事。” 张楚面无表情的领着细颈酒壶继续喝酒,就像是那只酒杯不是他扔出去的一样:“资历、境界什么的,就别扯了,毫无意义。” 潜意思:我都这么强了,我说什么了吗? 呵斥梁源长的那个张楚连名字都还没记住的西凉飞天宗师心下一阵阵惊惶,慌忙起身揖手道:“盟主所言极是,是下愚见识浅薄、不知进退,冒犯了梁副盟主,万请梁副盟主原谅则个!” 言罢,他面向梁源长,一揖到底。 梁源长绷着脸,不吭声。 殿内众人静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品大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同坐在殿内的夏侯馥见状,轻笑着打了个圆场:“言语冲撞而已,不值当计较,刘掌门不必往心里去!” 作揖的那个飞天宗师温言,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时,额头上有丝丝缕缕汗迹:“多谢梁副盟主、夏侯大家体谅。” 夏侯馥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末了回过头,向殿上的张楚拱手道:“盟主,时间紧急,我们这么多人迟迟拿不定出个主意,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然,还是请您拿出个章程来吧?” “是啊是啊,夏侯大家所言甚是!” “还是盟主趁早拿出个章程来,免得我等再凭白的浪费时间。” “是啊是啊,家里边儿都还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呢……” 一帮飞天宗师满心的“呵呵”说不出口,脸上还得强装出一副赞同的模样。 他们当然知道这两口子是在创双簧,但他们知道又能怎么样? 张楚都已经开口了…… 谁还能再让他闭上嘴? 张楚看了夏侯馥一眼。 夏侯馥暗中回了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儿。 “那,我可就真说了啊?” 张楚放下酒壶,状似犹豫的轻声道。 “盟主尽管吩咐,我等自然无所不从。” “早该如此,我等也不必浪费这么多时间。” “您再不开口,我们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得商议到什么时候……” 殿内众人很有眼力劲儿的争先恐后的给他捧哏。 “呼……” 张楚轻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各位的疑虑,我方才都听在耳中,无外乎两点。” “一是怕我玄北江湖,拿各家儿郎当枪使。” “二是怕我北平盟,趁机吞并各家的家底儿。” “我们一件一件说。” 张楚拨动着手里的酒壶,徐徐道来:“先说我们玄北江湖会不会拿西凉江湖和燕北江湖的儿郎当枪使这件事,我想先请二州的宗师们弄清楚一件事,这西域联军,可还没进入我玄北州……” 潜意识就是:是你们求着我们收留你们,帮助你们,不是我们腆着脸求你们来玄北州安家! 殿下西凉江湖和燕北江湖的飞天宗师们闻言,默默的对视了一眼,心头低低的叹了一口。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 可谁会甘心沦落成一个高级打手啊? “再来说第二件事。” 张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的语气虽平和,但言辞却是半分情面都没留:“我北平盟若想要吞并谁,请相信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都不需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潜意思就是:我不想吞并你们,你们就是白担心,我要想吞并你们,你们担心也没用!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殿内的众多飞天宗师,个个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懂张楚话里的意思,一时之间,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却有不好发作,也不敢发作! 顿了顿,张楚一锤定音道:“言尽于此,到底该作何决定,还请诸位自行考量,不过我已决意尽快整军备战,还请诸位尽快给我答复,方便各家子弟尽快入伍。” 错过这个村儿。 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眼下的局势,已然明朗。 朝廷、西域联军、北平盟三方枕戈待旦。 一旦战起,必将席卷九州! 届时,江湖归江湖、朝廷归朝廷的铁律,再也无法成为他们置身事外的免死金牌。 要想在这场大劫之中保全自身,就势必得在三家之中挑选一家作为栖身之地。 西域联军是异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沙人对他们来说是这般。 他们对沙人来说,也是这般。 至于朝廷。 投到是好投。 可一旦投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些人都做惯了大爷,谁愿意去给别人做马前卒冲锋陷阵? 只有北平盟这条出路,最适合他们。 也唯有北平盟这条出路,还有后路。 不待殿内的众人作出反应,张楚已经起身,大步离去。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哪有时间再陪着这些闲杂人等继续磨牙。 赵明阳的白鹿山庄地盘,都还没选定呢……
第814章 安**
快马频出太平关。 将一封封加盖着张楚私印的文书,散落到玄北州每一座城市。 不知有多少舵主、香主,拆开文书看了两眼后,一脚踢翻身前的书案鲤鱼打挺而起,仰天大笑三声:堂主(帮主)终于想通了! 只要张楚肯摇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急先锋! 北平盟这个在所有人眼里都很庞大,但实际想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还要庞大的庞然大物,就是一头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的犀牛,疯狂的奔跑了起来。 各郡各县的铁匠、木匠、石匠,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集结起来,送至太平关。 大批大批的铁料、木料、牛角牛筋,一车一车的拉到太平关,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成战甲、刀枪,强弓劲弩,积压到军械库里。 各分舵、各香堂的红花部众,驻扎于各郡、各县的镇北军将士,也齐齐打起包,从四面八方奔向太平关…… 那些送到各个舵主、香主手里的文书中,没用任何严厉、紧迫的用词。 在篇幅上,督促他们组织所属地百姓恢复生产的篇幅,也要远超过叙述性的北平盟即将揭竿而起之事。 但所有的舵主和香主,在接到文书之后,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透支手头的力量,支援总坛。 连那些弃武转文多年的四联帮时代老人,都重新拿起刀枪打熬筋骨。 他们不会向张楚请战。 但若是自家大军作战受挫,他们必将携刀奔赴太平关。 …… 二月中旬。 赵明阳与剑无涯,先后进驻太平关。 太平关的防卫力量,空前强大。 二月底。 北平盟三十五万大军整编完毕。 原镇北军、红花部以天魔宫部,悉数就地裁撤,改编为安**。 安**下辖四军,三个主力军,每军十万兵马,一个卫戍军五万兵马。 第一军靖远军,主将由原镇北军前军主将晋起担任,副将牛十三、焦山。 第二军定疆军,主将由原镇北军右军主将项飞英担任,副将孙坚、谢啸青。 第三军荡狄军,主将由原镇北军左军主将任鹏海担任,副将大刘、石一天, 第四军卫戍军,主将由原镇北军中军主将石文杰担任,副将王天风、刘建峰。 四军之下,是营一级。 三个主力军,皆是一军四营,每营二万五千人。 营下一级,是卫。 每营五卫,一卫五千人…… 就能力来说,军一级的十二员主将、副将,张楚其实都不是特别满意。 无论是原先镇北军的那五员主将。 还是他麾下的那些旧部。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胜任他们现在的职位! 张楚自己的那些旧部就不说了。 统兵经验最丰富的大刘和孙坚,虽然都有统帅过数万兵马的经验,但都做得一塌糊涂。 焦山统兵倒是历来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太过亮眼的操作,不过也没出过大的纰漏,但他最多也就统领过两三外兵马。 他们的能力摆在这里,张楚就算是有心扶植他们做统兵大军,也不敢拿三十多万将士的性命去给他们积累军旅经验! 原镇北军的五位主将,能力其实也不够,他们最多的时候,也只曾统领过三四万兵马。 而且霍青尚在,重用他们为将,隐患巨大。 怎奈矮个子里拔高…… 最终就形成了这种一个原镇北军主将加上两个旧部搭班子的组合。 他没明着给八员副将褫夺主将军权的权力。 但四名主将的心头其实都清楚,一旦战时他们有任何异常举动,自己的两员副将,定会立刻拿了自己,接替自己指挥大军作战。 他们能理解张楚的顾虑。 可张楚这种做法,多少都令他们心头有些疙瘩。 但张楚也是没办法。 他是老行伍能,岂能不知将帅不清,乃是军中大忌? 可这四名主将,毕竟是霍家人一手带出来的老兵。 谁知道他们暗地里和霍青还没有勾连…… 万一到时候与霍青开战,他们阵前反戈,那不是给自己找刺激么? 当然,私下里,他还是一一叮嘱过一干老部下,除非这四员主将勾结霍青,否则绝不可违背主将的军令…… 安**成军第二日。 靖远军与荡狄军开赴西凉边境,驻扎操练。 定疆军开赴燕北边境,驻扎操练。 只余下卫戍军的五万人马,驻守太平关。 而安**的成军,也意味着,北平盟正式反出大离! …… 三月初,春暖花开之时。 姬启拜霍青为征南大将军,统三十万兵马南进,攻打冀西州。 大离朝廷封卢万象平南大将军,统二十五万兵马,由中元州穿插冀西州,迎战霍青。 大战就此爆发。 三月中旬,张楚收到密报,霍青攻势受挫,姬启从燕北州抽调二十万兵马,增援霍青欲一举拿下冀西州。 姬启以西凉州为大本营,燕北州驻军拢共不到四十万。 如今再度抽调了二十万后,燕北州只剩下不到二十万兵马。 他星夜召集四大主将,商议一夜后,决定主动出击,拿下燕北州!
第815章 惊蛰
三月初五,惊蛰。 和煦的春风,轻快的掠过凉亭飞檐上的八角风铃,掀起竹帘,嘻嘻哈哈的搅乱馨氲檀香轻烟。 今日换上了一身宽大的素净米白色长袍,雪发用一顶小银冠挽在头顶的张楚,席地倚着软椅,手中拿着一本由当朝太师司徒极批注过的儒家经典,安静的翻看着。 红云跪坐在他对面,迤地的酡红石榴裙,就是山间盛放的烂漫山茶花,鲜艳得一点都不俗气,白净的素手,有条不紊的洗茶,烹茶,一举一动尽显女性的柔美之感。 明媚的阳光,穿过竹帘,在二人身上洒下斑驳的投影。 时光的长河,静谧的流淌着…… 可惜,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段静谧的时光。 “咚咚咚……” 张楚看着梁源长带着泥土的靴子踩在整洁的蔺草席,一步一个脚印,心头就跟吃饭吃出了一根头发一样的别扭,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偏生这个人还是自己大师兄。 打不得,骂不得…… 梁源长走进凉亭,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将红云赶到旁边去,自己一屁股坐到张楚对面,端起红云给张楚烹的茶,一口喝了个干净:“听说你要进军燕北?” 张楚无奈的放下书,点头道:“昨晚决定的,明日出征。” 梁源长怪异的看着他:“你这是抽的什么风?怎么会突然想到主动进军燕北?” 以他对自家这个师弟的了解,这家伙就是生了一副牛魔王的身板儿,却张了一副吃草的牙口。 只要不欺负他欺负得太狠了,他能和任何人相安无事到天荒地老。 这回竟然出动出击了,可真是铁树开花啊! 张楚捏起巴掌大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端起来浅浅的抿了一口,轻声道:“西凉州驻扎的沙人军队,太多,打不动,燕北州就是我们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生命通道,所以进军燕北,势在必行!” 梁源长打量着他沉吟了几息,突然问道:“又没粮了?” 张楚微微凝眉:“你从哪儿听到的?” 梁源长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没人告诉我,是你自己的话里有破绽,眼下是进军燕北州的好时机,但更是我们坐山观虎斗,暗自积蓄力量的好机会,你这一打,火立马就得烧到我们自个儿身上……以你的性子,只能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兵行险着!” 张楚面露苦笑:“果然瞒不过自己人啊……靖远军和荡狄军的求粮文书,在我的案头已经压了五天了,可盟里实在是拿不出粮了,再这么下去,不出半月,前线的二十万弟兄就只能空着肚皮和西凉州的几十万沙人对峙了。” 梁源长面露惊色:“都到这一步了吗?前两日不才有一批粮食进关了吗?” 张楚脸上的苦涩之意越发的浓郁了:“都是沙子,哄关内的老百姓的……” 梁源长沉默了几息,蓦地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是只能打了!” 外人只能见到张楚这个大联盟盟主,北平盟盟主有多风光,多不可一世。 又有几人知,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顿了顿,梁源长又问道:“你准备带多少兵马?” 张楚轻叹道:“就手里这点余粮,还能带多少兵马,就定疆军吧,刚好他们就驻扎在封狼郡,不用来回跑冤枉路……” 梁源长:“燕北州还剩多少沙人军队来着?” 张楚:“二十万。” 梁源长又端起面前的茶盏:“十万人打二十万人,有胜算吗?” 张楚沉思着说道:“多少还是有几分吧,五哥在东胜州集结了一万好手,我岳父和燕北的几大武道世家私下也串联了两三万兵马,只要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通向东的交通线,与他们合兵一处,就有十五万人了,有燕北州的地利、人和两大优势在,十五万打二十万,问题不大!” 他自己也是沙场宿将,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梁源长迟疑片刻,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有个事儿,得找你帮帮忙。” 张楚低头喝茶:“说吧!” 梁源长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你师姐母子三人,她与我们的关系,经不住查,我担心……” 张楚放下手里的茶盏,慢慢凝起了眉头:“据我所知,从燕北州撤走的官吏以及官吏家眷,并未进京,而是都是停留在中元州与燕北州接壤的凤台郡郡府,那里是朝廷与燕北州的沙人军队对峙的桥头堡,冉林的征北军就驻扎在那里……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难办,并不是单单是因为征北军。 而是因为梁源缘的婆家。 若只是带回梁源缘母子三人,随便去个飞天宗师,都能将她们带回太平关。 可梁源缘说到底是人段家人,一双儿女也都姓段,只带她们母子三人,不管段家人,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令梁源缘和她那一双儿女反目成仇,好心办坏事。 可要说将段家人都带弄会太平关,且不说段家人自个儿答不答应,就是他们答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段家人家大业大的,只是梁源缘她公爹这一脉,就有好几十口子,要在二三十万大军和数位飞天宗师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弄出来,谈何容易! 梁源长如何能不知道这件事不好办。 若是这件事好办,他自个儿就办了,哪还会来找张楚。 “我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但再不好办,我们也得想法子办啊,总不能,等到某日朝廷将她们母子押到阵前来威胁我们师兄弟二人罢?” 他叹声道。 张楚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拨动着面前的茶盏。 梁源长见状,心下一沉…… 好一会儿,张楚才终于开口,徐徐说道:“这事儿,我可以想想法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梁源长瞳孔微微一缩,面上却未露半分异色的回道:“你说,但凡我能办到的,决无二话!” “这可你自己说的啊!” 张楚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的条件就是……把你藏的‘剑豪’,分我半斤!” 梁源长一愣:“就这?” 张楚终于笑出了声:“你以为呢?” 梁源长这才反应过来:“你早知我说的是这事儿?” 张楚“哈哈哈”的笑道:“看你磨磨唧唧的兜了半天弯子,我都替你着急!就这事儿,我一个月前就已经在着手安排了,要是等你现在才想起来?黄花儿菜都凉了!放心吧,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凤台郡府城了,都是精明强干的好手,保准不会出岔子,等我们在燕北州干起来,吸引了征北军的注意力,他们就带着人转道东胜州,那边我会跟五哥打好招呼,让他派人接应,不出意外的话,中下旬,你就能在关内看到师姐她们了!” 梁源长:“那段家人……” 张楚:“放心吧,愿来的,他们都会法子送过来,这么大个太平关,怎么着也不会差了他们一口吃的,至于那些不愿来的,日后就是被大离清算,也怪不到师姐母子头上!”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梁源长也没说的了。 这事儿就是换了他来处理,他也不能办得比张楚更好了。 他终于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这事儿,压在他心头大半个月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与张楚说,都快成他心头的一块心病。 张楚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他不愿意再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给张楚添麻烦。 这次是得知张楚要攻打燕北州,这才终于按耐不住前来找张楚想法子。 “你说你,如今好歹也是九州有数的绝顶人物!” 梁源长鄙夷的看着张楚:“成天还打我那点老窖的主意,你好意思?” 张楚撇了撇嘴,重新拿起书卷,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混成天下第一,你也还是我大师兄。”
第816章 真话
翌日清晨。 张楚和往常一样睡到辰时才起,在李幼娘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再和知秋、夏桃、夏侯馥她们一起用了早点。 这个普普通通的清晨,看起来和以往的每一个清晨都没什么两样。 但这座府邸内的主人们都知道,这个清晨,和以往的确不太一样…… 用完早点。 张楚笑着和女人们说了一句“我出去了”,转身往大门外行去。 知秋手快,一把按住了忍不住要起身的夏桃和李幼娘。 却没防住夏侯馥,扔了碗筷就一溜烟儿的跟在自家男人身后往外走,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男人出远门,是不能送的! 夏侯馥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一直跟到了影壁后。 眼看着大门就快到了,张楚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仗着身高的优势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好了,就送到这儿吧,再送,就要露馅了!” 夏侯馥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大门外的马车,不甘心的问道:“真不让跟你去啊?” 张楚指了指里边:“你也走了,家里怎么办?” 夏侯馥拍来他蹂躏自己脸蛋的手,梗着脖子说道:“有老八坐镇太平关,那个不开眼的敢来这里放肆?” 张楚把她的脑袋按下去,不容反驳的说:“你今儿就是说破大天去,我也不可能带你去,我这又不是出去跟人打架,是出去打仗!几十万臭烘烘的臭男人扎堆儿,杀得遍地都是脑浆子、心肝脾肺肾,我一个老爷们见了,回来都夜夜做噩梦,你一个女儿家去作甚?” 夏侯馥闷着头,不吭声了。 张楚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硬起心肠转身大步走上马车。 垂落的车窗帘,一点点覆盖夏侯馥可怜巴巴的小脸儿。 张楚闭起双目小憩。 马车像往常一样,向着山顶下方的北平盟总舵使去。 不知前行了多远。 马车内的张楚忽然说道:“这些日子,都想了些什么?” 李正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想了很多,可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二人之间,就隔着一道薄薄的车窗帘。 张楚没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日要奔赴封狼郡,领军攻打燕北州的。 也没问他跟上来做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表面兄弟,千言万语往往都词不达意。 而至交好友,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抵得上千言万语。 就好像此时。 从李正拉开驾车的弟兄,坐上车辕的那一刻。 张楚便知道他想干什么。 “想不通,就慢慢想,你以后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张楚淡淡的说道。 李正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我们都是从梧桐里那个鬼地方出来的,为什么你总像是什么都懂?做什么都对?为什么我想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张楚忽然轻笑了一声:“先前你不还觉得我是假清高,假仁义吗?现在怎么又觉得我都对了?” 李正轻声回道:“他们说了真话……” 张楚终于睁开了双眼,伸出手挑起车窗帘,望向街边儿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的脸上,依然有些许菜色。 他们的衣衫,也不见得整洁齐全…… 离他想象中的那个太平盛世,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但他们的背脊,都挺得很直。 没有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们步子,也都走得很稳。 不像是后边有人在追。 张楚放下了窗帘,重新闭起了双眼,轻声道:“你的刀,没带罢?” 李正轻描淡写的声音,透过车帘飘进了车厢内:“你放心,不会有人活着认出我。” 张楚轻轻的从鼻腔里吐出了一个“嗯”字儿…… 马车上行。 张楚忽然又想起了当年。 当年也是这般。 他在前边走。 李正和余二在后边跟着,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没想到,时隔多年。 李正又再一次站到了他的影子里。 这,难道也是一种轮回吗? …… 两道芝麻大的人影,自狗头山后山冲天而起,直上青冥,在云层之上,化作两道黑幽幽的遁光,闪电般的朝着封狼郡掠去。 军令和粮草,已先一步送完封狼郡。 张楚留在太平关持续露面。 一是了为迷惑敌人,出奇制胜。 二是为定僵军争取时间,完成预先部署。 眼下。 姬启从燕北抽调的那二十万大军,已悉数投入冀西州的战场内。 短时间内,就算是他姬启肯放弃攻略冀西州的战略目标,撤军回援燕北州,也得先问问卢万象,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大军作战,双方都在竭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磨盘,把敌方的军队装进去。 几十万人马一旦散出去,哪里还是一道军令就能收回来的。 至于西凉州沙人本部的兵马…… 他姬启要是敢动。 中元州驻扎的数十万大离兵马会不会趁机北上,张楚不敢打包票。 但张楚敢保证,驻扎在北饮郡的靖远军和荡狄军,一定会趁机南下! 当然,围魏救赵、围魏救赵,围魏不是目的,救赵才是目的。 如果定疆军不能在燕北州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张楚也不可能令靖远军和荡狄军南下,与西凉的沙人大军死战。 血亏…… 巳时。 张楚抵达封狼郡定疆军大营,令下三营,兵出七万五。 只留下一营人马守卫封狼郡门户。 七万五千兵马,不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和扎营辎重,只携带三日干粮,轻骑东进。 一路上,连闯二府,过八县。 每战,皆由军中气海强者强行破门,再以大军贯之,屠尽城中沙人。 血战一天一夜。 终于翌日晌午时分,于清平郡郡府之外,与挥师北进的白翻云一万巨鲸帮儿郎,和燕北诸武道世家所集结的三万武士,合流一处。 彼时,燕北州的沙人主力终于反应过来,集结十五万残兵,直扑定疆军! 十万人打十五万,外加上数量未知的西域飞天宗师。 若张楚不亲自下场,胜负难定…… 但这战,定疆军必须要胜! 唯有此役胜了,北平盟才有未来!
第817章 破敌之策
定疆军前行,迤地十余里,宛若苍龙匍匐于地。 探马,一骑接着一骑的冲入中军,将沙人大军的动向禀报于张楚。 两百里。 一百里。 八十里…… 越是靠近,两军的行军速度越慢,派出的斥候也越来越多。 阵战还未开始。 属于斥候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驰道上。 山林间。 何处不是斥候的埋身地…… 许多斥候,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从世间上消失,就像是他从未来过这人世间。 要到很多年后,他们的尸骨,才会被后人发现…… 两军推进不到五十里时,沙人大军竟先一步停止行军,安营扎寨,半点“财大气粗”的气势都没有。 张楚飞到天上,隔空观察沙人军阵许久,回转定疆军后便下令安营,就地伐木扎寨。 走这一趟。 他有两个收获。 第一,对面这支沙人偏师的统帅,很是员老将,战法很是稳重。 阵前安营扎寨,徐徐图之,这或许是得自姬启的授意。 但行军布阵,是骗不了人。 第二,姬启没有来…… 大军在外,行军布阵皆是机密,一旦被敌手获悉,必然会被敌人针对自身军阵破绽布阵。 然而方才他在沙人大营上空伫立了许久,刻意放出自身气息,都不见有人来驱赶他。 张楚心下大定。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但以往,他都只是作为一名将领,在带领着麾下的袍泽弟兄们冲锋陷阵。 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一名统帅,指挥大军作战。 指挥的还是一支十万人级的大兵团。 不是每个人都是韩信,能言多多益善的…… 这几日,他的心头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底。 每每想到,自己的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会葬送成千上万的士卒,他的心头就沉甸甸的。 现在好了。 既然姬启不在。 那么他,就是战局的保障! 不是他怕了姬启。 姬启是极强。 这一点,张楚在白露山庄完成一品的晋升礼后,就知道了。 但张楚并不惧他。 姬启要胜他张楚,或许轻而易举。 但要杀他张楚……除非他重新坐上京城那把龙椅! 否则,绝无可能! …… 方圆百里的地势模拟沙盘,很快就出现在了张楚的面前。 定疆军主将项飞英,副将孙坚、谢啸青,及各营营将、卫将,率众前来相助的白翻云、燕北各大武道世家的代表人,齐聚一堂,一起打量着沙盘上的这片地域。 这是一片地形十分复杂的地域。 一片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呈带状连接了定疆军大营和沙人大营。 一条驰道、一条马道,一左一右,皆可行军,直抵对方军营。 而在山林中间,燕北大运河,横穿而过。 将山林、驰道、马道尽皆一分为二。 若是忽略起伏不定的山势,和杂乱无章的山林。 这倒是很像是某种张楚连名字都已经回忆不起来的游戏地图…… 只是游戏追求真实,地图当然是越复杂越好玩。 而战争寻求的是胜利,地势当然是越简单越有利于作战。 如此复杂的地形,对统帅对战局的把握,以及敌我双方的态势判断,都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 敌我双方加起来三十万大军,散出去就是一望无际的人山人海。 别说临战变阵,传令兵能不能及时将军令准确送达,都是个问题! 这种战局,必须战前就得将作战计划制定尽善尽美、面面俱到,将变量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大帅,依末将之拙见,我军应当将决胜之地,定在此处!” 今年四十出头,肤色黝黑,面容刚毅的项飞英手持一杆令旗,指着沙盘上的某一处,毕恭毕敬的对张楚说道。 那是马道运河桥东侧的一处坡地。 东面略宽,西面略窄。 自西向东上坡。 沙人大军兵力胜过定疆军,将沙人大军引到此地决战,可借助地势,削减沙人的兵力优势。 不失为良策。 帅帐上方的张楚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如何行军!” 项飞英既然开口,心中自然早有腹稿,张口便答:“兵分二路,虚实相伏,实路以虚引,半渡而击,再合兵一处,击溃敌军!” 张楚思索着问道:“水路该如何?” 项飞英答道:“回大帅,眼下正值运河枯水期,我军只需在上游广布游骑,不教敌军筑堤即可!” 张楚手持一根马鞭,轻轻的拍击着左手手掌思索了片刻后,松开眉头,和颜悦色的颔首道:“项将军之策,我很满意,不过细枝末节之处,还需再细细考量……再议!” 项飞英揖手:“谢大帅!” 终于摘下了恶鬼面具,恢复了本来容貌的孙坚,看了项飞英一眼,大胜道:“大帅,依末将入燕北后所见,沙人虽人多势众,但论战斗力,远不及北蛮铁骑,末将愿领偏师,夜袭沙人大营,待营破,大帅再引重兵击之,定可一战定胜负!” 项飞英新附,张楚无论对他的作战计划有多不满意,都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寒了他的心。 但对孙坚这种没脑子还自觉勇猛的夯货,张楚就不会再给他什么好脸色了,就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儿:“再议!” 孙坚讪讪的笑着揖手行礼,不敢再多言。 “大帅……” 一名又一名营将、卫将轮番开口,各抒己见。 这是定疆军成军之后,第一次作战会议。 无论是原红花部的老人,还是原镇北军的中上层将校,谁还不想在张楚面前露一下脸呢? 两帮人马隐隐的还有些较劲的意味。 原红花部的老人,仗着自己跟随张楚多年,深知张楚的脾性,各种建立在自家弟兄武力上“奇谋妙计”频出。 原镇北军的中上层将校们,则仗着自己领军多年,深知兵事,也是各种正奇相合、虚实相应的破敌之策频出。 张楚居中,自然将两帮人马的暗中较劲都看在眼中。 他也不说破,任他们较劲。 也不管什么新人旧部。 什么一碗水端平。 该敲打就敲打。 该勉励就勉励。 他觉得。 这既是一个他们之间相互熟悉的过程。 也是他熟悉他们的一个过程。 同时还是他熟悉这片战场的过程。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或许就有什么他想不到的盲点或妙计出现呢? …… 一个时辰之后。 众将鱼贯退出帅帐。 只余下白翻云还在留在帅帐之中。 张楚疲惫的扔下手头的马鞭,笑道:“五哥,做将军的滋味如何?” 白翻云“嘿嘿嘿”的笑道:“过瘾!” 张楚点头:“你先熟悉熟悉,等这一阵打完了,我就把各家凑的那三万人,调给你指挥,让你过够将军瘾!” “得了吧!” 白翻云却是摆手道:“你要说给我个三五千人,我还肯接着,即使出了毛病,我也还兜得住,几万人就算了,就方才他们说的那些弯弯绕,我听着都脑仁疼,以前总说我们江湖中人人心鬼蜮,今儿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带兵打仗的,心思才真叫复杂,那一个个套儿下得那叫一个利落,要搁我和他们作战,一天死上十回都还有富余!” 玩战术心都脏! 张楚哈哈大笑道:“以五哥你的实力,哪用得着想这么多,任他千军万马,一叉捅翻便是!” 白翻云也哈哈大笑道:“还是你懂你五哥!” 顿了顿,他又问道:“方才你那些部下的计策,我也听了,我觉得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就算干不赢,怎么着也能保个本,你怎么一条都不采纳?” 张楚闻言,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有他们的计划,都还不错,好好完善一下,只要实施得当,不出什么岔子,赢面很大……只是这些家伙,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按照他们那个打法儿,就算能胜,也定然是惨胜,咱们这十万人,最终能活下来两三万都算是沙人没种!” “这不是我想要的!这是我北平盟对外的第一战,我不单要胜!还要胜得漂亮,胜得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四个字,掷地有声! 若是方才那些将领还在帐中,定会齐声为他喝彩。 白翻云却不惯着他,皱眉道:“老二,你是不是太多虑了,干仗哪有不死人的?” 张楚:“我知道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但我们这些做大的的责任,可不就是让下边人少死点人?” 白翻云想了想,点头道:“这样的话,我大兄好像也跟我说过,不过我通常是不管这些的,大家都是拿命出来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打赢了,有我的,当然也有他们的,打输了,命没了,那也是谁都怨不着谁!” 张楚笑了笑:“个人有个人的处世之道,五哥你的处世之道,只适合你,不适合我。” 白翻云想了想,点头道:“可能你才是对的!” 张楚:“为什么这么说?” 白翻云不屑的“呵”了一声:“要是我是对,为什么没有这么多人跟着我?” 我,白翻云,明白人儿! 顿了顿,白翻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好了,你自己一人儿琢磨吧,我喝酒去了,想好该怎么打了,再告诉我!” 张楚连忙说道:“五哥,军中禁酒……” 白翻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就你这儿,既无酒也无肉还没窑姐儿,你就是请我喝酒我也不喝,我回威海去喝,放心吧,天黑之前保准回来……顺道看看粮食到哪儿了!” 张楚眉开眼笑,起身相送:“这可太麻烦五哥了!” 白翻云:“呵呵……你敢笑得再灿烂点吗?” 张楚送白翻云出帅帐,目送他化作一道湛蓝色遁光消失在东方天际后,才转身回到帅帐。 可看到帅帐中心的沙盘,他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要赢得漂亮。 还要赢得干净利落。 谈何容易啊! 他脑仁隐隐作痛的举步迈进帅帐之中,围绕着沙盘转了一圈,又一圈儿。 他亲自下场,以飞天之力破沙人二十万大军。 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飞天不下战场的潜规则。 百年内,唯有霍青昔年在太白府外破过一次。 霍青为什么没有被金狼王庭报复,张楚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霍家人太少,相比报复霍青,金狼王庭更害怕激怒一个无牵无挂、不择手段的一品大宗师。 又或许是因为,这本身就在霍青和金狼王庭的交易之内…… 反正张楚不愿拿太平关做赌注,去赌姬启有没有掀桌的勇气。 退一万步。 就算真要梭哈,也应该等到桌面上的筹码足够多的时候再梭! 九州逐鹿之战这才刚刚开始。 现在就坏规矩。 以后的路只能越来越难走。 张楚重新拿起了令旗,不断对着沙盘比比划划,大致估算各项参数。 驰道与马道之间的距离。 各处预定战场之间的距离…… 一个又一个作战计划,在他的心头浮现。 诸如官渡之战、水淹七军、潘阳湖之战等等经典战例,也像是灵光一样,时不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这些念头,总是很快就在一项项参数面前败下阵来。 “支援距离太长,PASS!” “设伏空间不够,PSAA!” “容易被沙人中心开花,PASS……” 张楚的脑仁真的很疼…… 真的很想丢下手里的令旗,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爱几把咋的就咋的! 但多年的苦难经历磨砺出来的坚韧,至始至终支持着他,按捺住心头的烦躁习俗,继续思考。 他告诉自己,只要自己的作战计划,能多活一个弟兄,都是赚到了…… 直到,帐外的卫士,捧着油灯进来。 张楚才发现,天要黑了。 他疲惫的扔下令旗,坐到帅帐上方,扶额休憩。 卫士见张楚脸上的疲惫之色,很贴心的将油灯放在沙盘边缘,方便自家大帅坐在椅子上观看。 张楚定定的望着沙盘,目光渐渐失去焦距。 油灯的火光与沙盘上代表山林的绿植,渐渐融合。 不知过了多久。 张楚突然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来,“噔噔噔”的冲出帅帐,一把攥住守卫帅帐的甲士,问道:“多久没下雨了?” 年轻的甲士,被突如其来的大手给吓懵了。
第818章 “心慈手软”(求订阅)
张楚立在层层叠叠的枯叶之中,凝视着一片枯叶轻轻落入手掌中。 这是一片沧桑的枯叶。 它经历了秋风的萧瑟。 寒风的摧残。 最终如愿以偿的在春风中沉睡…… 张楚默然的摩挲着枯叶。 不多时。 项飞英缓步行至张楚的面前,双手高举过顶一揖到底。 在他的双手手掌之内,也静静的躺着一片枯叶。 这片枯叶的边缘,有发黑的烧灼痕迹,但只烧了这片枯叶不到四分之一部分,火就熄灭了。 事实胜于雄辩…… 眼下正直开春,虽然雨水不多,但地气已经开始潮湿。 是以虽然山林间看起来到处都是枯枝枯叶,但实质上根本就点不燃,就算是架起干柴点燃了,干柴烧尽后也会很快就熄灭。 这情况,想放火烧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张楚凝视着项飞英手中的枯叶沉吟了几息,一伸手,丝丝缕缕的湛蓝的荧光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没入他掌心之中。 项飞英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回手,淡淡的说道:“再试试!” 项飞英反应过来,连忙再从地上拔起一根枯草,取出怀里的火折子将其点燃。 这一次,枯草很顺利的从头烧到尾,化作一撮灰烬。 项飞英欣喜的说道:“大帅,可行!” 张楚颔首,环伺这片春意萌发的山林,怕是看不到今年的盛夏了,人类果然是最残忍的生物。 他轻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将沙人的大军,引入山林中的马道和驰道了。” 他没想着,将沙人大军引入山林之内。 这么做效果虽然可能会更好,但必须要制定一份非常复杂的作战计划。 但大军交战,作战计划越是复杂,破绽便越多。 对面那支沙人大军的统帅,看起来也不像是拿愚蠢当勇猛的蠢货。 而起,要达到火攻破敌的目的,其实也不需要将沙人大军引入山林之中。 纵越山林的驰道和马道,最宽处也不过九丈之地,数以万计的兵将一旦涌进来,就跟沙丁鱼罐头似的,人挤人、人挨人,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无比的艰难。 而绵延数十里的山林,一旦燃烧起来。 别说是烤箱般的恐怖高温。 单单是火灾产生的浓烟,都能在短短几分之内,将绝大多数兵将活活熏死! 至于沙人大营内的飞天宗师…… 别说有他张楚在,对方敢不敢出手灭火。 就算他敢。 绵延数十里山里的火灾,也不是什么飞天宗师都能灭的…… 人力终有尽时。 哪怕是一品大宗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事儿简单!” 项飞英振奋的拍着胸脯说道:“大帅您就将此事交给末将罢,末将今晚就带着弟兄们出击,定将敌军引进山林!” 昨日献计失利,如今还不想办法在新东家面前露个脸,更待何时? 张楚略一沉吟。 按理说,项飞英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应该放权,将此计全权交予项飞英执行,不再过问,以施笼络。 但张楚犹豫了几息后,还是问道:“如何将敌军引入山林两路,项将军可否仔细说说?” 项飞英闻言,心下的确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倒也没多想,只当是昨日献计失利,新东家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这脸面,是别人给的没错,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挣的! “打胜仗难,打败仗还不容易?” 项飞英笑道,恭敬之中带着几分亲近之意:“他沙人不是窝在大营里不肯定出来吗?末将今日就带着三万弟兄过去,轮番闹营,他们若出营交战,弟兄们就退,等他们归营,弟兄们再接着闹,他们总有娄不住火儿的时候!” 张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轻笑说道:“主意不错,不过以我昨日对沙人大营的观察,这支沙人偏师的统帅,是个十分谨慎、十分稳重的统帅,要是你的扰敌之策起不了作用,你又待如何?” 在他看来,项飞英此策,目的还是太过于明显。 半夜闹营,只要敌军统帅脑子没毛病,便必然会猜到敌人有诡计。 一旦敌军统帅有了提防,后续的步骤,就不可能再按照设计者所设计的步骤那般,每一步都走在节点上。 象棋之道,便取自于两军对垒。 老话都说,胜负心太重的人,是不适合下棋的。 因为胜负心太重的人,步步都想赢,每一次落子,不是为了将军,就是为了吃掉对方的棋子。 而真正的象棋上手,都会隐藏自己的进攻目的,落子就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形似废棋。 等到杀机毕露之时,已是置对手于死地之时,是时,对手便是想救,也无力回天了! 项飞英闻言一笑:“他要是不接招也简单,黎明时分,我领着弟兄们强攻一次,让他们以为,这就是我们闹营闹了一夜的目的,到时候佯败上一场,除非他们是真打定了主意过来做缩头乌龟的,否则,必然会出营追击!” “就算他真是属乌龟的,还不出营追击!” “咱们重新拉出三万人马来,白天接着闹!” “闹上三天三夜,就算敌军统帅还苟且得住,这二十万沙人士卒的士气,也必定崩盘!” 张楚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项飞英不会知道,就因为他后边这一席话,张楚在心头把“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八个字划掉,重新写上了“可堪一用”四个字儿。 “此计甚好,不过你细枝末节之处,你还得再多思量思量,弟兄们跟着我们出来打仗,就是把脑袋交给我们这些做将军的,我们多想一点,底下的弟兄,就能多回去几个。” 张楚点着头,谆谆教导道:“我们的命无价,弟兄们的命,也金贵啊!” 依照项飞英所说之策,闹上两三天,若是沙人统帅还不上钩,那就不是他稳不稳健的问题了,而必然是姬启给他下了不允交战的死命令! 项飞英闻言,突然就明白了张楚这两日的言行,所为何事。 这位新东家,当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的“心慈手软”啊! 不过,能在这样的大帅帐下为将,日后睡觉好像都能更踏实一些啊……
第819章 就这?
张楚与项飞英归营,于十万大军之中挑选三万精兵,令其饱食一餐后回帐睡觉。 张楚飞上高空,于云层之上静坐了一整日,监控五十里外的沙人大营。 直到夜幕降临时,二十万沙人大军,依然没有出营的意思。 张楚归营,以一碗劣酒,送项飞英与三万精兵出营,趁月奔袭五十里外的沙人大营。 三万精兵出营三十里。 已获悉定疆军动向的沙人大营内,便亮起宛若星海般的密集火光。 张楚收敛自身气息站在空中,借着沙人大营内的火光,鸟瞰沙人大营内的动静儿,就见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帐篷内冲进来,在大营内集结成阵。 层层叠叠的雪亮刀光,在密集的火光照耀下,就像是夜空下的浪花。 却问题是,张楚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沙人大军有出营的意思…… 得知敌军来袭,召集大军集结,却不准备出营??? 如果这还是这支沙人偏师统帅的慎勇性子在作怪,那未免也慎勇得太过分了点吧? 你们可是足足有二十万大军啊! 需要这么成熟稳重么? 张楚心下微沉。 他现在并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这支沙人统帅过分慎勇,还是有姬启的死命令在上边压着。 他只知道,若是任由这个沙人统帅一直这么拖下去,局势只会对他们越来越有利,对定疆军越来越不利! 看来。 必要的时候,可以转佯攻为强攻…… 想猥琐塔下,稳健吃兵? 不可能! 老子就是把你从塔下拉出来,强行开团,也必须要争取前期优势! 项飞英率领三万精兵奔袭至沙人大营外两百不开外,就勒令止步,不肯再前进了。 再往前,就到了敌人的弓弩能够得着的范围了。 白天张楚才与他说了,要拿底下弟兄的命当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去打自家新东家的脸? 那不是给自己找小鞋穿吗? 他催动胯下骏马,在阵前来回游曳着,大声咆哮道:“弟兄们,拿出你们干饭的劲儿,扯开喉咙给老子搦战!” “营寨里的沙人哔哔(消音),滚出来受死啦!” “里边的儿子们滚出来,看你们爹哔哔你们娘啦!” “你们娘叫得这么惨,你们都不出来看一样吗……” 漫天污言碎语的叫骂声中,还夹着着山呼海啸般的破铜烂铁敲打声。 三万条壮汉一起扯着喉咙发出的震天喧闹之声,登时就将方圆十余里内的夜空,搅和得比乡下好几个红白乐队一起开唱的宴席场面,还要恐怖! 连半空中的张楚都被吵得嘴角直抽搐。 儒雅随和如我,怎么带会带着这么一批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的小弟打天下? 在他的注视中,沙人大营内集结完毕的二十万兵马,一阵阵骚动,好像是被营外这三万定疆军将士突如其来的骚,给闪到了腰。 大晚上的不睡觉,雄赳赳气昂昂的冲过来……就这? 不一会儿,就见一大批火光出现在了沙人大营的寨墙上。 随之出现的,还有漫天谁也听不懂的叽里呱啦鸟语。 鸡同鸭讲的“热闹”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半空中的张楚见状,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他也想问一句……就这? 三万人堵着你们二十万人骂娘,你们的应对方式,竟然是派出几万上墙对喷? 下边的统帅,你站出来! 我要问问你,是那个军官学院把你教的这么优秀的? 张楚很无语。 但他并不着急。 三万白天已经得到充分休息的精兵,拖着二十万沙人士卒无法休息。 这个账,算得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 营寨外的骂战还在继续。 而大营内集结成阵的十数万沙人,已经开始解散,回营歇息。 很显然,这支沙人偏师的统帅,已经“看穿”了定疆军的饶敌之策,并且不准备上敌人这个恶当。 张楚眼睁睁的看着沙人大营内的火光分散,熄灭,渐渐归于平静。 而后,一道命令,精准的从半空中穿入项飞英的耳中:“攻营!” 正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腾的项飞英温言,目光一凝,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战刀,挥刀向杀人大营一斩,声震四野:“击鼓,进军!” “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点,在漫天的污言秽语之中,依旧清晰可闻。 三万精兵齐齐拔出腰间战刀,高举盾牌,齐声怒吼道:“杀啊!” 整齐的喊杀声,瞬间便压过过了营寨上杂乱无章的叽里呱啦叫骂声,传遍整座沙人大营。 喊杀声一起。 沙人大营内刚刚才睡下没多久的十数万沙人士卒,瞬间就像是受惊的兔子那般,一窝蜂的从营帐内冲出。 当兵打仗的,除非是在精疲力尽的情况下,天崩地裂都能睡得着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鲜少有人能在营外喊杀声震天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的继续闷头睡大觉! 哪怕明知道敌人是在闹营,是在佯攻,也不行! 战场之上虚实相映,很可能上一息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佯攻呢,下一息就变成你死我活的强攻了! 谁会为了睡觉,就拿自家的性命去赌敌人有没有玩花样? 不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吗? 但真熬到站着都能睡着的精疲力尽状态之时,又还能下几成战斗力?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被闹营的统帅明知有诈,也不得不令部下出击的原因。 闹营,真是是一种无论对生理还是心理,打击都极大的流氓手段。 打,还有赢的可能。 耗,只能生生把自己耗死! 当项飞英率领的三万精兵先锋,刚开始和寨墙上的沙人士卒交上手时,大营内的十数万杀人士卒已集结完毕,其中一部,已经在奔赴寨墙的路上。 张楚见状,毫不犹豫给大军后方指挥作战的项飞英传音道:“鸣金,撤兵!” 项飞英忠实的担起了传令兵一角,想也不想的便大喝道:“鸣金,撤兵!” “铛铛铛……” 穿透力极强的急促金铁交际声,迅速传入领兵作战的所有定疆军士卒耳中。 凶猛的攻势瞬息扭转,人潮黑压压的退去。 一干刚刚扑上寨墙上的众多如狼似虎沙人士卒,登时就傻眼了……就这?
第820章 万事俱备
“哔哔,哔哔哔哔……” 叽里呱啦的暴怒叫骂声,排山倒海的从寨墙上倾泻下来。 已经退出百步之外的定疆军弟兄们听不懂鸟语,但他们用脚指头也能猜到,里边那些沙人嘴里肯定没个好话。 “哈哈哈……” 也不知是那个憨憨最开始笑的,但很快就掀起了浪潮,回击寨墙上的叫骂声。 语言有区别。 笑声没有。 嘲讽、欢乐的笑声,很快就淹没了寨墙上的叫骂声。 寨墙上的沙人士兵们一听,顿时更怒了! 甚至有不少头铁的沙人,受不了这个委屈,暴怒的从寨强上跳下来,挥舞着弯刀,怒吼着冲向项飞英他们。 然后…… 当然是直接就扑街了。 哪还有什么然后。 半空中的张楚,其实也想笑。 不过他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一般不是笑。 除非忍不住…… “哈哈哈……这个项飞英,还真有点东西!”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还是有点看轻了这些老将。 张楚放心的转身离去。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只要项飞英把握住这个节奏,再来个两三轮,就算这支沙人偏师的统帅还稳得住,底下的沙人士卒,心态也会崩溃。 他该去做该他做的事了…… 片刻后。 张楚落在山林间的一片凹地里,轻轻一挥手,一座凝实的土桩破开枯叶,拔地而起,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方洁净的石台。 他一步迈出,身形出现在石台,盘膝坐下,缓缓闭起了双眼。 不一会。 草木中。 泥土里。 渐渐析出无数蚂蚁大小的蓝色荧光小点,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蓝荧荧的光点,单个还不及萤火虫显眼。 但当成千上万个蓝莹莹的光点汇聚到张楚四周之时,灿若天河涌动! 还好,深幽的密林,阻挡了蓝色的光芒。 若不靠近张楚百丈之内,很难发现这山林内的异动。 不知过了多久,密集的蓝色光点渐渐变得稀疏。 开始有山林之外的蓝色光点,飘进山林之内。 张楚立即罢手,身畔的万千蓝色光点,顷刻间便消散一空。 调整了几息之后。 他的体表再度亮起一层朦朦的火红光芒,化作千丝万缕的火红光芒,一点一点的消散在山林间。 火光并不明亮。 但胜在持久,源源不绝。 若是此刻有人在山林中,就会感觉到山林内热了许多,而且空气越来越干燥,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想喝水。 张楚此举的道理很简单。 他将山林内的水行元气,抽到一个低于平均值的状态,再将体内的火行元气散入这片山林,填补抽走水行元气后留下的空白,在短时间内,将这片山林变成一片火行元气远远超过水行元气的极端地域。 道理很简单。 但天下间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却不多。 想做到这一步。 首先,得水火齐修。 其次,得够强…… 长夜,一点点过去。 黎明前,张楚听到大队人马经过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去替换闹了一整夜的那三万弟兄的人马……准备强攻了! …… 率众推回山林边缘的项飞英,看着前来轮换的三万弟兄,牛眼亮得像一对儿灯泡儿。 闹了一夜,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疲惫之色,反倒亢奋的像是吃错了药。 “将军,让我领着弟兄们上吧!” 领军前来的孙坚,眺望着匍匐在黑夜中的沙人大营,脸色也是说不出的兴奋。 “想啥呢?” 项飞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领着弟兄们跟着闹了一夜,临了让你来摘果子?” “净想美事儿!” 孙坚闻言,挥手屏退了身畔的亲兵,而后竖起眉毛,压低了声音叫骂道:“姓项的,你别不知好歹,这沙人大营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我上,赢了功劳有你一半儿,输了,我去给你顶缸,这种美事儿让你遇上了,你就偷着乐吧!” 他知道,项飞英早就憋着一口气,想在自家盟主面前露脸。 可他又何尝不是? 他毕竟在天魔宫待了一年多,虽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但知道这事儿的老弟兄们,心里对他多少都还是有点膈应……他感觉得出来。 可这事儿,他又不好明说…… “当我是当从军的傻小子呢?” 项飞英不屑的“嘁”了一声:“你老孙就是在哥哥在打短工的麦客,就你的出身,指不定那天就调走扶正了,这份功劳落你老孙头上,那就是锦上添花,可对咱们这些底子不大干净的袍泽弟兄们来说,这可就是我们以后挺直了胸膛做人的本钱,所以,今儿个这份儿功劳,你老孙就别甭惦记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待下回,咱哥俩再商量!” 孙坚心里苦,但他不说。 “弟兄们!” 项飞英转过脸,一边紧了紧腰带,一边拔高了声音大吼道:“都给老子把裤腰带系稳喽,待会儿见了沙人,就用你们手里的家伙儿事儿拼命的替老子招呼他们,谁到上了寨墙才尿裤子,以后出去别说是我老项的袍泽弟兄,我老项丢不起那个人儿,但大家伙儿可都老子记住了,只要撤退的鸣金声一响,你就把刀子都送到哔哔的沙人心窝子前了呢?也立马得给老子撤出来,否则,死上边了,可别怪弟兄们没拉你一把……” …… “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沙人大营内的反应,却像是发条老旧的机械一样,不但慢,还怨声载道。 他们已经被闹了一整夜,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潜意识里便以为,这次还一样。 直到三万条龙精虎猛的汉子,发出明显比先前更加凶猛的喊杀声,他们才一个激灵,明悟这次敌军只怕是来真的! 然而等到他们反映过来时…… 定疆军的云梯,都已经搭到寨墙上了。 破门的冲车,也已经推到营寨的大门前了…… 这一战的重点,便是沙人大营的营寨大门。 这一扇大门,既然是挡在定疆军面前的一道难关。 也是沙人士兵们心头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破了门。 张楚和项飞英的谋划,就成了七成!
第821章 死有余辜(求订阅)
“嘭……” 厚重的包铁辕门倒塌,激起一地的灰尘。 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似乎都随着这两扇厚重的辕门倒塌而一静! 十夫长张铁,领着麾下九名弟兄,高举盾牌紧紧的护卫冲车旁,像是他这样的甲士,冲车周围足足有上百个。 听到辕门倒塌的声音,李铁本能的心下一喜,在他从军六载的经验之中,攻破帝军的辕门,往往和“大胜”这两个字挂钩。 只要胜了,往后那位本家大帅就能高看他们定疆军一眼了吧? 只要胜了,往后他们就能重新挺起胸膛做人了吧? 一念至此,张铁不由的踮起脚尖,借着晨曦的微光竭力往沙人大营内望去。 然而就这一眼,竟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他看到的,不是沙人胡乱逃窜的慌乱大营。 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压压人潮。 而是一双像鬼火一样绿莹莹的眼珠子。 汗水,刹那间就打湿了盾牌的握把。 酸软的麻意,令他几乎提不动手里的盾牌。 但身为一名军人的本能,却促使着他死死的压抑着心头逃命的**,像一枚钉子一样牢牢的戳在原地! 他在等百夫长的命令。 只要百夫长说“进击”。 那就算是死! 他张铁也要死在进击的路上! 就在这时,清越、急促的鸣金之声,穿入了他的耳中。 张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兄弟们,撤!” 他扯着喉咙,拼命的叫喊着,身形却不进反退,顶着木盾往前冲。 “大哥,撤了,你上哪儿去?” 他手下的一名弟兄扯着他的衣甲,扯着喉咙大喊道。 “你们先走,我给你们殿后……” “要走一起!” “大哥,走啊……” 下一刻,大地颤动,山呼海啸般的脚步声顷刻间便压下了将校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黑压压的人潮,自大营内涌出,将撤之不及的定疆军士卒尽数碾成碎片。 就像是咆哮的洪峰,吞灭所过之处的每一株草,每一颗树,将大地都渲染成的洪水的颜色…… 他们被折磨了一整夜。 在西域,并没有“闹营”这种攻心的战法,打仗都是点齐人马,挑个开阔的地方,白刀进红刀子出的干! 你人多,你够狠,你就赢。 你人少,不够狠,你就该死! 怎么还会有不然人睡觉这么无耻的打法? 他们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疯了! 现在,就算是他们的王,也无法阻止他们撕碎面前的敌人! 而众所周知,他们是一支联军。 是存在于西域广袤大地之上大大小小的二三十个国家共同拼凑起来的联军。 他们的王,并不在这里。 统领他们的将军,他们不熟悉他,他也不熟悉他们…… 失控了! 全失控了! 哪怕沙人的将军们拼命的弹压,也挡不住红了眼睛的沙人士兵们。 二十万沙人大军,至少有十五万冲出了大营,加入到追击定疆军的行列之中。 那扇辕门。 的确是他们心头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不过并不是保护他们的心灵不被敌人伤害的防线。 而是关押他们心中那头嗜血野兽的防线…… 现在,这道防线已经没了。 …… 姬辛立在寨墙上,望着西去的黑压压人潮,突然瘫软在地,失神的呢喃道:“完了,全完了。” 他便是这二十万沙人大军的统帅。 他在得知早张楚亲自领军入燕北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拖住北平盟这十万大军,决不与之交战,一切皆等到曾祖父腾出手来后再说…… 他不是这些成天就只知道就挥舞着弯刀吆五喝六儿的没脑子沙人。 他是正经的大周皇族! 他知道“一品”这两个字儿,代表着什么! 别说张楚还带了十万大军过来。 就算只有张楚一人来了。 他也没有赢得可能性! 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大军有个屁用! 真逼得张楚动手,二十万大军还不够他一只手宰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啊,那张楚堂堂一品大宗师,打起仗来竟然如此不要脸! 闹营? 闹营是配你堂堂一位一品大宗师该用的战法吗? 你张楚要想攻营,不该直接堂堂正正的打上门来,一掌就辕门打成灰烬吗? 姬辛心头又是绝望,又是后悔。 他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北平盟会用什么法子收拾追上去的这十几万兵马。 但他笃定,张楚既然会挖空心思的将这些兵马引出了大营。 那么,他肯定早就布置好了收拾这些兵马的手段…… 早知如此。 还不如早先就一波流直接平推上去。 二十万人打十万人。 怎么着也能逼得他张楚出手。 现在好了。 二十万兵马丢了。 还没能逼得那张楚出手。 回去该怎么向曾祖父交代啊! 一念至此,姬辛便忍不住一拳砸在寨墙上,恨恨的说道:“九州人,真是太狡猾了!” …… 十几万沙人,一窝蜂的追着三万定疆军将士,一头扎进了狭窄的马道之内,踩死了多少同胞,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顺利得连领着几十号的军官在最后边殿后的项飞英都不敢相信。 预先的计划,其实是走又宽又直的驰道,而不是狭窄的马道。 他只是看这些沙人追得估摸着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才试探着把他们往马道里带,当时他心里头还计划着,若是不成,就刹一脚,回身跟他们打一个回合,再引着他们走驰道。 压根就没想到,这些沙人竟然会想儿子一样,听话的跟着他们往马道里冲。 逢林莫入和穷寇莫追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吗? 我是不是太看得起你们了? 天渐渐亮了。 红彤彤的朝阳,在东方天极露出小半张脸,将充满希望的晨曦光芒,洒满大地。 定疆军的弟兄们,迎着清澈的晨曦,逃的都更有劲儿了! 当然,后边追着他们砍的十几万沙人,追得也更有劲儿了! 通过施加暴力而赢得的满足感,是世间上最令人上瘾的东西。 眼下,追着三万定疆军将士砍的沙人们,就觉得爽炸了! 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他们弯刀下的定疆军将士,就像是吊在驴子脑袋前的胡萝卜,诱惑着他们不停歇的往前冲。 一追一逃间。 两支人马已深入山林好二三十里地。 很快,他们就抵达马道上连接运河两头儿的桥梁位置。 这是一座不足六丈宽的石拱桥。 桥下的运河河水,因为山势狭窄的因素,却比其他河面更加湍急。 定疆军的将士们,顺利的跨过了这条石拱桥。 但就在沙人即将抵达这座石拱桥的时候。 只听到“轰”的一声炸响。 石拱桥在一阵烟尘之中,坍塌了。 湍急的运河,成了横亘在十几万沙人和三万定疆军将士中间的一条天堑。 众所周知,西域干旱少雨。 绝大多数沙人,都是旱鸭子。 追击的沙人们,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石拱桥残骸边缘。 他们看了看湍急的河水,再看了看望着对岸的定疆军将士们,略有些黝黑的灰白面颊上,写满了欲、求、不、满……看来,今天的快乐,就到此为止了! “呵呵……哈哈哈……” 他们笑不出来了。 项飞英笑了,而且笑容逐渐狰狞。 他从怀里逃了一枚响箭,对着天空拉响。 “嗖……啪!” 下一秒,一枚响箭接着一枚响箭,从马道两侧一路向着沙人大营的方向响过去。 沙人们一脸懵逼的左看又看:你这是在……请我们看烟火表演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懵逼了。 因为他们看到了浓烟。 密密麻麻的浓烟。 两侧的山林间都有! 这回,他们终于明白过来了,怒吼着,转身往来时的路跑。 但他们十几万人,将狭窄的马道挤得水泄不通,追击时所有人都在奔跑,还不觉得拥挤。 但现在停下来了,想再重新动起来,又哪有那么容易…… 不乏有聪明人,眼见同胞们动不起来,纵身跳进运河里,赌一把会不会被淹死。 项飞英无动于衷。 无论是跳河,还是往来路逃窜。 都不是一条能供十几万人走的生路…… 山林内的数十个引火点。 很快就连成一片,化作焚城烈焰。 黑色的浓烟,迅速遮蔽了清澈的朝阳…… 张楚立在高空之上,面无表情的俯览着下方的浓烟。 “大场面啊!” 白翻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畔。 张楚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翻云笑了笑:“刚到……这下边,是沙人?” 张楚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应该有十四五万沙人在里边。” 白翻云听了他的话,看了看底下的浓烟,在看了看他脸上风轻云淡的笑意,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老二啊!” 白翻云忽然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你狠起心来,下手也蛮毒的!” 张楚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想了想,问道:“五哥,我听说,东二州那边儿,以前常有倭人上岸烧杀抢掠,是咱巨鲸帮起来之后,才慢慢好转的是吧?” 巨鲸帮的前身,应该叫做:东胜州渔家子弟反倭人自卫联合会。 白翻云骄傲的颔首:“是有这么一回事……” 张楚指着下边的浓烟:“那五哥你把他们也当成倭人好了。” 白翻云想了想,大力的点头道:“那的确是死有余辜!” 张楚低下头,再一次望向下方的浓烟,轻语道:“无论是下边的沙人,东边儿的倭人,还是南边的越人,北边的蛮子,只要带着刀剑踏上我九州领土……都死有余辜!” 白翻云向他挑起一根大拇指,笑道:“二爷尿性!”
第822章 同行
火势冲天。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很快就再也听不到了。 十几万沙人。 就这么被一把火给葬送了。 此后,这燕北州差不离就该姓张了…… 然而高空中的张楚,却只觉得索然无味,别说成就感,连激动,都像是自己在哄自己。 “难道是因为这场战争压根就没有悬念吗?” 张楚扪心自问。 是的。 这场战争,从姬启不决定入燕北之时,胜负就已经分明了。 他和定疆军的弟兄们付出的所有努力。 都不过只是在力求让这个过程好看一点儿。 张楚忽然有些理解赢易、霍青他们那种思维方式了。 人间,或许真的不是他们这些无敌之人,该待的地儿…… “该灭火了,请五哥助我一臂之力!” 张楚伸手,对白翻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翻云笑着点了点头:“小事一桩!” 他修的是水行真元,控水于他,就如同本能一样。 二人一南一北分散,落于运河河水之上。 在天上时,二人对地上的大火还没有太直观的认知。 此刻下来了,才发现山林间的烈焰,窜起一二十丈高,遮天蔽日的浓烟,好似雾霾一样笼罩了整片天地。 可怖的高温,将这段区域内的运河河水都靠得像开水一样直冒热气…… 连张楚顶着护体罡气落下来,都觉得周身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乱扎一样。 更遑论那些力士境和气海境的武者! 他们就算能屏住呼吸扛住浓烟的伤害,也不可能顶得住这恐怖的高温! 张楚没有迟疑,伸手在湍急的运河中一招,霎时间,一条足有的桥墩粗的透明水龙,破开河面冲天而起,在浓烟之上蜿蜒着,化作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霎时间,水滴落在烈焰中发出的“哧哧哧哧”声,取代了烈焰高涨好似的狂风过境的“呼呼”声,成为了火场之中的主旋律。 炙热的白雾升起,火势不减反增,四周的温度也跟着直线上涨,就跟蒸笼一样。 张楚见状,猛地的一皱眉头,加大真元输出,将更加庞大的水量送入半空中,补充到水龙中。 雨势渐大…… 火势终于一点一点的小了下去。 “五哥,你那边还顶得住吗?” 张楚给上流的白翻云传音道。 白翻云扯着喉咙,大声回道:“快扛不住了,你加把劲儿,完事了来接手!” 张楚笑。 不入一品,单挑这等规模的水火之灾,还是有点勉强…… 半个时辰后。 山林大火熄灭,可怖的高温也降了下去,唯有遮天蔽日的浓烟,迟迟没有散去的意思。 张楚飞上高空,看了一眼浓烟的覆盖四十余里的广度,瞬间就熄了令定疆军乘胜追击的念头……就这个广度,普通人穿过去,不害一场大病,也会落下好不了的病根儿。 等他穿过浓烟区域,去查探沙人大营的动向,才发现……哪还有什么沙人。 就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营。 里边的沙人,早就提桶跑路了。 就这个点,估计都跑出三四十里外了…… 张楚轻叹了一口气,暗道这样也好,不用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燕北州全境。 现在,就看冀西州那边的情况了。 要是朝廷的大军能坚挺一点。 他们两家就能把联手把这百万西域联军,关入兽笼中! …… “咳咳……” 灰头土脸的白翻云找到张楚时,一看到下方的空荡荡的沙人大营,也惊呆了:“这就……打完了?” 三十万人的大战。 我就回东胜喝了一趟花酒就打完了? 不说一场大战,怎么着也都要打上十天半个月么? 卧槽,评书误我! 张楚:“差不多就这样了,短时间内只要冀西州那边的朝廷大军扛得住,燕北州这边应该是没仗可打了……咱们回太平关,拉上老八和老三,喝两杯?” 白翻云一挥手:“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不过老二啊……你觉得我巨鲸帮怎么样?” 张楚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这还用得着我说,你巨鲸帮在东二州是什么地位,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吗?” “哈哈哈……” 白翻云大笑道:“那依你看,我巨鲸帮有没有起事的条件儿?咱们兄弟联手,直接把燕北二州和东二州一并拿下!” 张楚皱眉:“起事?你为什么想要起事?好好的安生日子过着不好吗?难不成五哥你也想去坐一坐那把龙椅?” 白翻云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啥人你还不知道么?耍钱喝花酒我在行,做天下?可拉倒吧,就巨鲸帮那一亩三分地,我都从来没管过!” 张楚不解的看着他:“那你图个啥呢?” 白翻云面露踌躇之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感叹的轻声道:“我想换个活法儿,我不想以后老到走不动的时候,回忆自己这一生,只有刀光剑影和骰子女人……” 张楚释然了。 白翻云无儿无女,晋升一品大宗师也无望…… 人生啊! 这会轮到张楚犹豫了。 巨鲸帮在东二州的影响力,较北平盟在玄北州是有所不如。 毕竟他北平盟的影响力,是北平盟的弟兄们把脑子拴在裤腰带儿上,跟北蛮人一刀一枪的打出来的。 东二州虽然也有过倭人海患,但那都只是小打小闹,北二州的百姓,并没有玄北百姓这么深刻的领悟。 但白氏兄弟在东二州稳扎稳打近二十年,底蕴深厚,而且还有他们御字小团体的这杆大旗在…… 正好,东二州的驻军,年前都已经被东方总督卢万象抽到燕北,与沙人大军作战,如今都已跟随卢万象,去了中元州,东二州内部兵力空虚。 再加上眼下他北平盟和姬启的西域百万联军,牵制着朝廷的主力大军,朝廷没有多少余力进军东二州,打压白翻云…… 白翻云若是起事,是真极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就内席卷东二州! 这对北平盟来说,无疑是非常非常有利的! 兵源有了! 粮草有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国运也有了…… 也已经不是潜龙了! 都已经算得上是飞龙在天了! 这就是张楚犹豫的原因。 作为北平盟的盟主,碰到这种瞌睡来了正好遇到枕头的好事儿,他应该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并且极力撺掇白翻云,促成此事。 但处于兄弟的角度……他却是应该极力劝阻白翻云,不要来趟这滩浑水。 他要不是没得选,他自己都不会来趟这滩浑水。 对旁人,都应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遑论对自家兄弟…… 张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五哥,还是算了吧,这不是条什么好路,赢了,咱们的日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要是输了,就得拖家带口远遁九州之外,一个不好,还会死很多很多本不该死的人……真没这个必要!” 他这般说道。 白翻云听后,却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来时,我与我大兄说过这个想法,当时我大兄就告诉我,若是你一口答应此事,更甚至是撺掇我,那么此事就得作罢,你这个人,也不能再深交,但你若是一意劝阻,此事,倒是可为……” “你没让我大兄失望,也没让我失望!” “你张楚,值得我陪你走这一遭!”
第823章 想做的事(求订阅)
三月初九。 北平盟定疆军,以火攻焚西域十五万大军于燕北州,沙人余部连夜撤离燕北。 燕北州,就此落入北平盟之手! 九州哗然! 燕西北之外的六州百姓,第一次发现,北平盟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同时,他们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天下,真的大乱了…… 九州之乱,始于玄北州,泛滥于西凉州。 但无论是先前的北蛮人作乱。 其后的镇北王府反叛,天倾军李家反叛。 乃至于如今的西域百万联军踏足九州之地。 都还能勉强的理解为关外蛮夷入侵,边疆大将作乱。 这并不稀奇。 那一朝,没有蛮夷入侵? 那一朝,没有边疆大将作乱? 疥癣之患罢了! 但眼下北平盟这个九州的民间势力起事,攻占燕北州,所代表的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于沦陷之地起事,杀出重围,自立门户的民间军团,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义军! 何为义军? 反无道王朝的正义之师! 大离无道吗? 在其他地域或许还不太好难界定。 但在燕西北三州。 大离王朝就是无道的王朝! 因为大离王朝抛弃了燕西北三州的万万百姓…… 北平盟从二十万沙人大军手中夺下燕北州,那就是义军! 谁也不能否认! 也正是随着这一战,九州三足鼎立的态势,开始从上层慢慢的,蔓延到普罗大众之中。 各地权贵强豪,都开始蠢蠢欲动。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儿,连底层的百姓们都快嗅到了。 大离朝,好像是真要完犊子了! …… 攻占燕北州,打通向东的水路交通,对于北平盟,乃至对于整个玄北州的意义,都是不言而喻的。 来自于东二州的粮食,海鲜,通过水路源源不断的送入玄北州。 饱经磨难的玄北州,就像是一棵捱过漫长旱季与冬季,掉过了所有的叶子与枝桠,只剩下一节光秃秃树干的大树,终于盼来了春天的甘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各郡府下形如鬼域的县城,终于开始有了人气儿。 许多已经消失了大半年的人和物,也终于出现在了街头。 虽然日子依然很艰难。 但玄北州的百姓们,已经有了能够支撑他们继续捱下去的盼头:再撑一撑吧,等到楚爷做皇帝了,日子肯定就好起来了…… 而回归太平关的张楚,既没有称王称帝,也没有挂出“替天行道”之类的旗帜,甚至连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儿,都没给自己封一个。 对此。 安**的弟兄们,心里头是憋着一口气的。 因为张楚连大将军的头衔都不给自己封一个,安**的存在,自然也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总不能对外自称北平盟麾下的安**吧? 不过他们心头憋着的这口气,大抵还是冲着自己:若不是自己这帮人不争气,大帅(盟主)怎么会连个大将军的头衔儿都不给自己封? 连带着,各军主将,都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的,接连派人上书张楚,请求张楚允许他们去燕北州征兵扩军。 张楚好不容易才稳住现有的盘子,那肯再让他们折腾! 先苟住,坐看赢易和姬启掐个你死我活,是不香吗? 可他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打消了麾下部将的积极性,就使出了一招拖字诀,无论谁上书请求征兵,他都好言好语的勉励,告诉他们时候不到。 哪成想这些铁憨憨竟然回错了意,只当这是在“劝进”,一个个上书得更勤了! 更有甚者,直接把张楚安插到各军的心腹,赶回太平关,让他们“劝解”张楚。 可把张楚烦得不行,见天走到哪儿,都有一大群老人眼巴巴的跟着。 冲着这些跟了自己至少十余年的老人,张楚是真的有火儿都发不出来。 最后一气之气,直接离了太平关去各郡督促春耕,每日早出晚归,谁也不见。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 深夜。 知秋捧着烛台,转到前院,果然见到厅堂内的灯,还亮着。 今日,张楚该去她房中安歇,但她在房中等了半夜也未见他进房来,料想他肯定是前厅,果真如此。 “老爷。” 知秋提起灯笼,轻轻迈进厅堂内。 厅堂上,捧着一盏茶凝视着一处出神的张楚,被知秋的轻呼声唤回神了,见了她便不由的强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就睡了……” 知秋轻轻摇头,是以他不用解释。 夫妻连心。 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张楚自燕北州归来之后,就满怀心事? 她走到堂上,将烛台轻轻放到堂桌上,接过张楚手中早就被他喝干的茶盏,续上水,重新塞回他的手中:“您的心事,能与妾身说说吗?” “对你,哪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张楚笑了笑,起身扶着她坐下,而后坐回椅子上,重新捧起茶盏喝了两口,蓦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也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着没劲……” 知秋轻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温言问道:“怎么,是盟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要不然,明儿个妾身叫骡子过来,好好与他说说。” 张楚微微摇头:“没有,盟内一切顺利,大家都很努力的在做事,骡子一个人,都快掰成几个人用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倒是我这个做盟主的,成天无所事事,这也不用管,那也不用管。” 知秋明白了。 有些话,她和张楚是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 但她明白了,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北平盟正在做的事,夏侯馥已经和她说过很多遍了,她知道自家夫君现在的处境,是只能往前冲,不能再往后退了。 她只能就静静的陪着他,希冀自己的陪伴,能略微缓解他心头的苦闷。 好一会儿后,知秋突然说道:“老爷,要不,妾身再给你纳几房妾罢?” 张楚吓得一哆嗦,失声道:“你们还嫌把我榨得不够干净吧?就算我是飞天宗师,我也只有两个腰子啊!” “噗哧……” 知秋笑了一声:“看把你吓的,妾身就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娶了四姐进门,还想纳妾?四姐不把您五条腿都打断!” 张楚没好气儿的冲她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你拿大爷逗闷子呢?”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岔,他心头倒是舒畅了许多。 日子是很苦。 但她们,都很甜。 知秋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尔后正色道:“纳妾的事,妾身的确是在跟您开玩笑,但以您现在的身份,天下间您不能做的事,已经不多了,您要有什么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只要能让您觉得这日子,不那么难过。”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想做的事吗?” 张楚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有。
第824章 南斗主生 北斗主死
泛黄的厚实硬壳文书,平铺在玄色的云纹长案上。 张楚握着莹润的青玉印章,重重的摁在了文书的左下角。 青玉印章再抬起来时,文书上已经多了了一枚“北平盟主”四字红印。 一模一样的文书,云纹长案上有四份。 张楚收起印章,看了一眼面前的四份文书,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派人,将这四份扩军文书送到四军主将的手中罢!” 立在殿下的骡子,捏手一揖到底,大袖迤地:“是,楚爷。” 礼毕,他上前从取走四份文书,收入大袖中,尔后再揖手问道:“楚爷,各军的屯田地,您有想法吗?” 张楚敲击着作揖扶手沉吟片刻,“就北四郡吧,靖远军进驻雁铩郡、定疆军进驻止戈郡、荡狄军进驻逐马郡、卫戍军进驻武定郡,就于各郡郡府附近,寻找合适屯田地,千亩为限……这件事,你抓一下,不要饶民。” 他这一纸文书下去,安国四军很快就会从原有的十万人、五万人,齐齐扩充至十五万人。 新兵皆从刚刚才被沙**害的燕北州招募,难度不大。 拢共六十万大军,只凭玄北和燕北二州之力,绝难供养。 依靠外援,也不是长久之计。 张楚思考彻夜之后,决意自给自足。 待四军补足兵员后,便以营为单位,每军各派出二营人马,也就是五万人屯田,三月一轮换。 玄北州接连遭受兵灾、旱灾,百姓死伤惨重,特别是被北蛮人占据长达四年之久的北四郡,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无人区。 派驻大军北上屯田,裨益有四。 一者,有望缓解北平盟长久以来的粮秣的压力。 二者,大军北上可担负起卫戍北疆的重担。 三者,可安民心,引导南四州的百姓往北四郡迁徙,修生养息。 四者,屯田即练兵,大后方的安定环境,能给扩充得太快的安**一个沉淀的环境。 骡子闻言,很罕见的对张楚露出了为难之色。 张楚见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么?” 骡子怨念满满的偷偷瞄了他一眼:“倒不是为难……就是楚爷您能不能在五部之外,再另立一个屯田部,属下实在是分身乏术了,我都好几日没回家见我老娘了。” 我虽然叫骡子,但您也不能真拿我当骡子使啊! 张楚恍然,无良的大笑道:“哈哈哈,你也真是够可以了,撑不住也不知道说一声?没长嘴啊!” 他一贯是只抓北平盟的大方向、只管大事,北平盟的日常政务,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他都是一股脑的扔给骡子处理。 北平盟里,和骡子一样有能力的人,不及骡子忠心,别的不说,单单是骡子风里来雨里去跟了他十年这份儿感情,就鲜少有人能比肩。 和骡子一样忠心的人,又不及骡子有能力,打太平会时代开始,帮会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骡子在主持,而且大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翻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再改了…… 骡子蓦地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您也不容易啊。” 我撑不住了,还能找您说说。 您撑不住了,还能找谁所说? 张楚倚着大椅,不在意的笑道:“我有什么不容易的,被你们这么多人供着、敬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入车马百人随行,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坐我屁股底下这把椅子呢!” 骡子看着他:可您不想坐啊…… 张楚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很快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思索道“说正经的,另立一个屯田部,也不是不行,可让谁来统领呢……要是余老二还活着多好,他肯定乐意做这个活计。”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以北平盟现有的组织架构,来带领玄北与燕北两州,已经有些不太妥当了。 北平盟现有的组织架构还是江湖帮派那一套,做的却是朝廷的活计,到现在都还能玩得转,都得亏了骡子和张猛这些老部下得力。 但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单各部的职能会越来越混乱,做事的人也会越来越不堪重负。 可要说彻底更改组织架构…… 张楚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瞬间将这个刚刚才涌起的念头打消。 那个家伙,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已经越来越少了。 北平盟,得保住…… “让石一昊来统领屯田部怎么样?” 张楚问道。 骡子直接摇头:“不妥,屯田部虽还未立,但其中的权力和油水,都是看得见的,石一昊毕竟不是我们自己人……容易坏事。” 张楚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 他倒是不怀疑石一昊对北平盟的忠诚,他石氏乃是北平盟的发起成员之一,这些年来,张楚也不曾亏待过他石氏,石氏早就和北平盟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北平盟若是垮台,下一个倒霉就是他石氏,这点道理,张楚相信他石一昊肯定看得明白。 张楚只是有些不相信那货的人品……屯田部面对的,不是安**的底层将士,就是各郡的老百姓,若不能放下身段,恐怕会将这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办成天怒人怨的恶事! “石一昊不妥,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啊,你给我推荐推荐!” 张楚头疼的揉起了太阳穴。 北平盟根子上,毕竟是个江湖帮派。 还是个派系林立的江湖帮派。 是江湖帮派,那就得讲实力,讲资历,讲人情,还得平衡各个派系之间的利益。 而屯田部部长这个职位,又是个实干的职位,还必须得又能力,能服众…… 他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啊。 骡子瞧着他头疼的模样,“嘿嘿”的阴笑了两声,说道:“属下倒是有个人选,就怕您舍不得?” 张楚都懒得呵斥他,一抬手:“有话说,又屁放,再跟我卖关子,小心我揍你!” “那我可就说了啊!” 骡子一揖到底,用眼角观察着他的脸色变化,小心翼翼的说道:“属下觉得,四嫂很适合这个职位。” 张楚猛地坐起来,没好气儿的俯视着下边那个人模狗样的货:“可以啊骡子哥,挖人都挖到我后宅去了!” “四嫂堂堂飞天宗师之尊,您将她留在家里带娃,委实是浪费人才了,属下斗胆,请夏侯先生,出山主持屯田部!” 骡子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大,估摸着殿外都听到了。 张楚没有点破他的小心思,只是迟疑着说道:“四姐也是个闲散的性子,我没听她说起过,对这方事务感兴趣……” 若是夏侯馥的话。 各方面倒是都不成问题。 骡子连忙回道:“您放心,只要夏侯先生肯出山,要人,我和猛哥给人,要物,我和猛哥给物,保管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再让她老人家走马上任!” 只要您能别再我加码了,要我干啥都行。 再这样下去,我自个儿都快觉得我这是在夺您的权了。 您手里可不只是一个北平盟了啊。 是两个州啊大哥! 你敢不敢不要这么心大? “老人家?” 他低着头,张楚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自顾自的冷笑道:“这话要让你四嫂听到,她不锤爆你的狗头才是怪事!” 骡子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口误口误,我这是在对夏侯先生表示尊敬呢!” 张楚敲击着案几,沉吟了一会儿。 这事儿交给夏侯馥,的确很合适。 若是真成立屯田部的话,屯田部的部长,肯定是要在北四郡之间来回巡视,督查各军的屯田进度。 这事儿若是交给其他人,恐怕时间都得浪费在马车上。 交给夏侯馥就不一样了,她一天之内便能巡查完北四郡,晚上还能回家睡觉…… “行吧,这事儿容我先回家与你四嫂商议商议,她若肯出山,咱们再接着往下议。” 张楚勉为其难的说道。 骡子大喜:“那晚上我上您家吃饭去?” 张楚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跟我尥蹶子吗? “屯田部的事儿明儿个再议,这事儿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欲在五部之外,再新立一个军部……就叫北斗部吧!” “北斗部,专司统筹、部署安**对外的所有战事,这个部长,就先由我兼任着,你稍后再起草一道文书,连带着扩军文书一起下达给四军,让他们一军出两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营一级将领,进入北斗部,组参谋团。” “另,参谋团成立后,各军每月有可推举二十名优秀的中下级将校,进入北斗部,进行为期一月的军事学习,待结业之后,再返回原籍任职。” 说道这里,张楚点了点头:“屯田部也不好听,干脆也就改名南斗部罢。”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粮食活人。 刀兵杀人。 没毛病! 骡子不犹豫,想也不想的就一揖到底:“是,楚爷。” 只要张楚不给他加码,说啥事儿他都无脑赞同。 然而他还没高兴太久,就听到张楚说道:“这事儿,可能还得你代为操持一下,我从明日开始,就要陆陆续续闭关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不会再来旭日殿了。” 骡子一下子就懵了。 您刚才不还说,明儿商议屯田部……不,是南斗部的事吗? 怎么明天就要开始闭关了? 您连我都忽悠? 张楚被他怀疑人生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笑道:“哈哈哈……你别这样看我,我今儿来这里,就是想处理完扩军和屯田的事,好安心去闭关,根本没想着还有成立南斗部和北斗部这一茬儿。” 之所以要在闭关前,下达扩军和屯田的军令。 一来是因为扩军这事儿,的确是早些扩军,部队早些形成战斗力,为了示敌以弱拖着此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二来,却是因为屯田的军令一旦下达,赢易和姬启便会知道,他张楚短时间内不会再向往扩张。 这个姿态。 既是在给赢易和姬启这对老冤家决战的时间。 也在是在他北平盟争取继续实力的时间。 同时还是在给他自己,争取闭关修行的时间…… 论实力。 大离气数未尽,哪怕失去三州之地,依然是地表最强王朝。 姬启伏蛰西域两百年,鸠占鹊巢,积蓄下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若以三足鼎立论。 北平盟无疑是三者当中,最弱小的一方……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与这二者相提并论的资格!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但偏生,北平盟有张楚。 但偏生,张楚的背后有武九御、有赵明阳,还有偌大的九州江湖。 三位一品大宗师,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块实打实的硬骨头! 无论是赢易,还是姬启,想啃他北平盟,都得磕掉两颗大牙! 没了大牙,岂不是便宜了宿敌? 说到底,这二位谁都把他张楚当成一回事! 这一点,当初张楚在白鹿山庄外晋升一品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当时这二人若是真拿他张楚当个人物,完全可以趁着他破境,出手强行轰杀他。 大姐一人,只能挡得住赢易或姬启之中的任中一位。 而与他前后脚晋升一品的老八,却挡不住他们之中的任中一位。 可这二人谁都没有出手! 他们只是冷淡的坐视他张楚踏足一品之境。 你说这二人相互忌惮? 以这二位视两百年的悠悠岁月为棋局,九州山河、百万大军为棋的不世枭雄心志,一句“忌惮”,就解释了这二位坐视新棋手入局的行径,未免也太小觑了这二人! 你说天命? 这二位若是信天命这玩意儿,他们谁也活不到现在! 他们既然能活到现在,必然是只信奉自己的意志!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张楚才敢趁着朝廷和西域大军在冀西州交战的时候,悍然进军燕北。 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张楚才会笃定只要他摆出“蜗居”之势,赢易和姬启都不会主动与北平盟开战。 他估摸着,这二人的眼里,只有对方。 至于他张楚……可能也就是个随手就能收拾掉的小角色罢了。
第825章 道在何方
“人之初,性本善……” 稚嫩的朗朗读书声,从大门内传出。 张楚站在大门的台阶下,愣愣的仰起头看了看大门上的门匾。 是白鹿山庄没错啊! 可白鹿山庄内,哪来的稚子? 听声音,好像还不只一个两个…… 难不成……赵明阳竟然还和曹老板是同道中人? 可就算是情场浪子离家暴露本性,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张楚带着一脑子的问号的走进山庄。 大门后没有影壁,迈过大门就是一片空旷的院落。 院落中,错落有致的栽种着一株株高大挺拔,嫩叶青绿的乔木。 张楚站在院门口,环伺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本应该在树下的那一尊尊怪石。 那些怪石和院子里这些乔木,都是先前修建这座山庄的时候,他亲自去山林挑选来安置到这个院子里的,他自然清楚。 走了几步,张楚就远远看到了鹤立鸡群一样站在一大群孩童中间的赵明阳。 今日的赵明阳,没有穿他以前贯穿的那种款式简单,但料子极好的素青色长袍。 而是穿着一身俭朴的灰色长衫,发髻都只用了一张形似抹布的褐布包头……俭朴得近乎寒酸! 这样的赵明阳…… 说出来,或许对他有些不尊重。 但张楚是真觉得,眼前的赵明阳,有一种老妓从良,洗净洗尽铅华之后的清丽、从容之感。 以前的赵明阳是什么样子? 温和的,高洁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君子! 君子这两个字,古来便只和玉石这种高洁之物挂钩。 而寻常百姓…… 封疆大吏出京师,都是自称“代天子牧民”。 何物才能用“牧”字儿? 牛羊…… 高洁的玉石与浑浊的牛羊。 这便是君子与普通人的区别。 而眼前的赵明阳,身上已再也找不到那股子玉石般莹润的高洁之气。 但也没有尘世的浑浊之气。 他现在……就像是一株崖柏! 一株历经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才成型,又经三百年风吹,三百年雨打才于寂灭中重生的崖柏! 平凡、朴素,却令人震撼! 张楚都被赵明阳的变化给惊呆了! 这才短短大半个月没见,赵明阳身上怎么就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大半个月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张楚看到赵明阳。 赵明阳自然也看到了他。 “好了,今天的课业就到这里了。” 赵明阳合上手里的书卷,轻笑着对周围的小豆丁们温言道:“大家今天回去,别忘记了温习今天的课业。” 小豆丁们站起来,似模似样的作揖道:“夫子再见!” 赵明阳点点头,迈步走出露天课堂,小豆丁们这才雀跃着一呼而散。 几个小豆丁从张楚身边路过,也不认得他这位太平关的主人,只是很有礼貌的减缓了步伐,向他揖手道:“先生好。” “你们好……” 张楚笑着摆了摆手。 几个小豆丁这才起身,快步往着山庄外奔去。 张楚注意到,他们身上的衣裳,料子都很差,有都还打满了补丁,小小年纪,一个个双手便已经有些粗糙…… 不用问,张楚也能猜到这些孩子,应该都是附近的农家子弟。 不知怎么的。 张楚竟然隐隐的有些羡慕这些小家伙儿。 他们现在的环境,可能很不好,缺衣少食,小小年纪便不得不背负起生活的重担。 但他们的老师,可是赵明阳。 若是有这个缘法,能抱紧赵明阳这条又粗又壮的金大腿,无论九州的未来走向何方,都将有他们一席之地。 想想他当年,小老头早早的就江湖恩怨江湖了了,留下还什么都不懂的他,领着一群同样什么都不懂的弟兄,傻乎乎的一头扎进这江湖,扎得是满头血…… 赵明阳走过来,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我要再不过来,只怕你都桃李满天下了,我还啥都不知道呢!” 张楚没好气儿的冲他撇了撇嘴角:“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事儿,你怎么就把你二弟给忘了呢?” 赵明阳冲他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头也不回的说道:“怎么?几斤野菜干,你张大盟主也看得上眼?” 张楚跟上他的脚步:“谁跟你提脩礼的事儿,我是说你办学,怎么就没想到把我家那个小混世魔王也弄来听上几堂课?” 赵明阳回头:“若拙不是随大姐走了吗?” 张楚:“我家不只有太平啊,锦天你没见过吗?” 赵明阳摇了摇头:“那孩子啊,他性子太过跳脱,做不了我这门学问。” 他的语气并不强烈。 似乎只要开口商量商量,就能有得商量。 但张楚听后,却瞬间就熄了让自家儿子也来抱赵明阳这条金大腿的念头。 可惜了,那孩子没这个缘法啊…… 二人进了茶室。 赵明阳招呼张楚落座,挽起袖子亲自取出茶炉,烧水沏茶。 张楚见状,惊讶的问道:“庄里的下人们呢?” 山庄里的下人,都是知秋一手安排的。 知秋做事细致,不可能出这种纰漏。 赵明阳头也不抬的回道:“哦,都去开荒种地了,你秋天再来,就能吃上哥哥亲手种下的瓜果了。” 张楚左看看他,右看看他,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北平盟现在是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让你赵明阳,亲自去种田啊! 那是你赵明阳该干的事儿吗? 琴棋书画诗酒茶,外加葛优躺,不才该是你赵明阳的画风吗? “老八,你是被夺舍了吗?如果是,你就眨一眨左眼,如果不是,就眨一眨眼右眼!” 赵明阳很认真的看着他,眨了眨右眼。 张楚:…… “哈哈哈……” 赵明阳大笑道:“果然,在你的心中,你八哥也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张楚想了想,反问道:“不是吗?” 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大家都这么认为啊! 就和钟子期的外冷内热,剑无涯的天然呆一样,深入人心啊。 “问题就在这里……” 赵明阳的笑得依然很开朗:“我的确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茶炉上的铁壶,刚开始冒热气。 张楚心道要喝这盏茶,有得等了。 他无语的一掌探出,轻轻贴住茶炉,霎时间,茶炉下不温不火的火苗,陡然窜起:“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想换个活法儿……” 赵明阳看了看张楚贴着火炉的手掌,笑道:“怎么,老五让你难做了?” 张楚:“五哥跟你说起过那事儿?” 赵明阳点头:“先前一起回东胜州的时候,他提过一嘴。” 张楚沉吟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他没让我难做,处于我的立场,他还帮了我大忙……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在这滩浑水里,也就罢了,五哥没必要陪我来趟这滩浑水。” 赵明阳想了想,点头道:“可能你是对的。” 张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说一通大道理,告诉我,我的想法是错的。” 赵明阳:“就因为我是教书匠?” 张楚:“那你这弄的,又是那一出儿?” 适时,茶炉上的水,终于开了。 赵明阳从案几下方取出茶叶,放进茶杯里,再提起铁壶,将开水倒进茶盏里…… 这么糙的茶艺,张楚也是有日子没见了。 他满脸嫌弃的取过来自己的那一盏茶,捧在手里轻轻吹动茶汤上漂浮的茶沫。 这时候,赵明阳开口了。 “我很早就知道,我能上一品。” 叙述性的语气,没有半分炫耀的意思。 但这话里的意思,却比吹什么牛逼都来得牛逼! 张楚很实诚的冲他输了一根大拇指:“牛逼!” 这是真的牛逼。 即便他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宗师了,也依然认为这非常牛逼。 赵明阳看他:“可我等到了六十多岁,还被困在一品之下……” 张楚吃惊的看着他:“你都六十岁了???” 要换个人,肯定都觉得这天儿已经聊死了。 赵明阳还能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吧,我后年就到古稀之年了。” 古稀之年,也是七十岁。 可这货看起来,说才四十出头,也有人信! 张楚端起茶杯喝茶,掩饰自己的无语。 他一直以为,自个儿和赵明阳他们差的是岁数儿。 没想到,自个儿和赵明阳他们差得其实是辈数儿。 赵明阳接着说道:“不过即便我等到了六十多岁,还被困在一品之下,我依然坚信我能晋升一品。” 张楚放下茶杯,认真倾听。 “直到我以大联盟盟主之位为跳板,跨过这一道天堑,再回头看,才发现我以前……一直都错了。” “若是九州江湖的蛟龙之气,推了我一把,我可能到死,也上不了一品。” 赵明阳有些感慨的偏过头,望向茶室之外婆娑的树影:“无为……不是不为!” 无为,便是赵明阳的道。 张楚恍然,指了指院子的露天课堂:“这就是你的所为?” 赵明阳笑了笑,轻声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此间再小,亦可为我这一门学问的起源之地。” 张楚再次向他挑了一根大拇指,调侃道:“那么大一个九州江湖大联盟,你不管,却有兴趣跟这儿陪一群黄口孺子办家家酒,我这一生,很少服人,你赵明阳,算一个!” 在调侃赵明阳的同时,他自己也在反思。 赵明阳已经在他的“道”上,又迈出了一步。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那自己呢? 是不是还在原地踏步? 他心头思索着,笑着道:“那你这儿还需要不需要再添些座椅、书本什么的?我稍后命人一并送过来。” 赵明阳摇头:“不必了,我有手有脚,若是缺座椅,伐木制座椅,若是却书籍,削竹即书籍,你不必操心。” 顿了顿,他似乎是怕张楚曲解,又道:“这不是与你见外,这就是我自身的道……” 张楚点头,示意理解:“我明白你的意思。” 赵明阳:“别说我了,你今日过来,就只是来蹭我一杯粗茶的?” 张楚笑了笑:“那你可就太看不起我了,我还准备蹭你一餐饭。” “好说。” 赵明阳大气的道:“野菜米汤,竹笋炒腊肉,只要你张大盟主下得去筷,尽快留在此间宵夜。” 张楚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就你说的这点饭菜,估计也不够我一人吃的……我准备闭关,就想来你这儿和你聊聊。” 赵明阳思忖了几息,问道:“没把握?” 张楚一听便知他已经猜到自己为什么要闭关,颔首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难料。” 赵明阳看了他一眼:“一定要做?” 张楚轻笑道:“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六年!” 赵明阳沉默着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水,喝了几口,轻声道:“需要哥哥做什么……” 张楚伸手指了指太平关的方向:“我若败,只求哥哥替我护住这一关百姓。” 赵明阳颔首:“我在,太平关在!” 张楚闻言心下大定,起身面朝赵明阳一揖到底:“我代这一关百姓,多谢兄长高义。” 赵明阳正襟危坐,生受了张楚这一礼。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眼见天色见晚,张楚起身告辞。 赵明阳没有送他。 “老二。” 待张楚行至茶室门口时,赵明阳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张楚回过头,便见赵明阳指着面前的茶炉,说道:“欲速则不达。” 张楚似有所悟,笑着拱了拱手,转身出门,一纵身,身形冲天而起,狗头山尽收眼底。 适时,夜色尚浅。 而太平关内已经挂起路灯,晚市还未结束,夜市又要开始了。 忙碌了一天的关民们,呼朋唤友的出门,寻一处茶寮落坐,二两兑酒的劣酒,一碟茴香豆,就能解一天的乏。 世道很苦。 人活在其中,总得苦中作乐。 张楚在半空坐了下来,俯览着下方的太平关,轻声念诵着:“太平盛世,太平盛世……要如何,才能算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呢?” 九州烽火尚未熄灭。 现在就思考这个问题,着实是太早了些。 但奈何,他的武道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必须在自身的“道”上,再更进一步。 至少,至少也得像赵明阳那般,找到自身的道之所在,再身体力行的去推行……才有可能有所收获吧? 种子都不播下。 难不成指着天上掉瓜果吗? 只是太平盛世这个目标……着实太宏大了些。 如何将其落地。 恐怕是历朝历代每一位帝王都在绞尽脑汁作答的问题。 而每一位帝王所交出的答卷,似乎也都不尽相同。 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有衣穿、有饭吃,有三尺卧榻之地,就是太平盛世吗? 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 张楚苦思冥想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下,沸腾的夜市中传出的酣畅笑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似曾相识的夜景令他回忆起一些久远的记忆,他才陡然醒悟。 这个千古难题…… 似乎早已有一群伟人,交出了最接近完美的答案了呢。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张楚微笑着轻声自言自语道,语气渐渐坚定:“若这都还不是太平盛世,那世间哪还有什么太平盛世!” 心念一定。 太平关上空浮沉的氤氲国运之气,蜂拥而至。
第826章 玄北见闻
北平盟这个小老弟分兵玩起了种田。
朝廷和西域联军自然和再没了后顾之忧。
双方几乎是同时大举向冀西州增兵,战争的烈度,直线上升。
短短月余间,那方山河就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以每天数万人的速度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化作堆积如山的残肢碎片。
相传冀西州的秃鹫和豺狗,成群结队,都敢冲击山村了……
四月初,朝廷和西域联军在冀西州投入的大军,就已经超过百万之众!
一场争夺战略要地的破击战,双方愣是打出了大决战的气势!
但最终,冀西州血战,还是以西域联军,冲破朝廷的封锁,突进南善州告终。
而朝廷的兵马,只能退守冀西州中元门户……
至此。
大离朝的南北西垂,都可以宣告沦陷了!
时间一转,就进入了五月。
五月,仲夏之月。
……
“驾!”
谢鸿卓驱马,漫步在马道之上。
马道两侧,皆是平原。
目光所及,尽是一望无际的青绿苗田。
这些开春后才种下的春小麦,到如今都已经抽穗儿,那漫山遍野的毛绒绒麦穗,连谢鸿卓这等不事生产之人,见后都满心的喜悦。
马道之上,并不孤寂。
因为麦田里到处都是人。
一个个孔武有力,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依然像厮杀汉多过于像农夫的人影。
他每过一处,这些在田地间劳作的魁梧大汉,都会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目光马背上悬挂的长剑上停留几息之后,才会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这些谢鸿卓都知道。
他还知道,这些魁梧大汉,都是北平盟的人。
不过他并不发怵。
北平盟可是九州江湖正道之牛耳,定然不会行什么无理之举。
他谢鸿卓行的正、坐得端,为什么要害怕北平盟?
“贤弟!”
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呼唤声,传入谢鸿卓的耳中。
他惊讶的一低头,就见到一道同样穿着粗布麻衣,头戴遮阳斗笠的人影,从田地间奔出,快步向自己冲过来。
因为跨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缘故,谢鸿卓没能看到这人的脸,见他来势迅疾,心下一惊,本能的就伸手去摸剑。
但他的手刚刚落到剑柄上,他就发现周围田地里的众多魁梧壮汉同时直起身来看向自己,朴实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危!”
谢鸿卓手一僵,长剑死活都不敢抽出来。
幸好这时戴斗笠的那人高声呼喊道“弟兄们别误会、别误会,这是我的结义兄弟谢鸿卓”,田地里那些个魁梧壮汉的目光才一松,重新弯下腰去,除草的继续除草,施肥的继续施肥。
不过这时,谢鸿卓的注意里已经没有在那些魁梧壮汉身上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黝黑国字脸的英武中年人,都惊呆了:“大,大哥?”
英武中年人上前,攥住马匹的缰绳,爽朗的笑道:“可算来了,想死哥哥了……”
谢鸿卓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这个英武中年人,见他身上的麻衣打着补丁,挽起的裤腿上裹满了泥土,赤着脚,连靴子都没一双……
这还是那个名震金稷郡,洒脱豪迈的“信手刀”王英豪么?
谢鸿卓只觉鼻腔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大哥,你给我的信上,不说你已是北平盟的副舵主吗?怎么……”
“副舵主?”
英武中年人愣了愣,陡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转过头,望着田地里阴阳怪气儿的高喊道:“马舵主,咱晚上吃点啥啊?”
“瘪犊子!”
田地里扬起一张麻布裹头的敦实脸颊,隔着老远便叫骂道:“晌午不是才吃了狍子肉,这太阳都还没落土你就又惦记着晚上了?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老子这儿还有泡狗屎,你吃不吃!”
“哈哈哈……”
田地里的登时就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英武中年人不怂,跳着脚就骂道:“你个老货,坏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兄弟们藏了一刀腊肉,吃独食不怕嘴里生疮么?”
“哈哈哈……”
田地里的哄笑声顿时更大了,魁梧汉子们似乎对这一折子正副舵主互掐的大戏,很是喜闻乐见。
那敦实的汉子拄着锄头,站在田地里不耐的挥手道:“去去去,见天就惦记老子那点老窖……你既然来客人了,就先回去罢,肉是没有,不过老金带了几个弟兄弄鱼去了,你这位小兄弟要是运道好,晚上能有鱼汤喝,对了小兄弟,把你马背上那根破铁片收起来吧,在这片地界儿用不着,也吓不了人,马也看紧了,这帮犊子最近见荤腥见得少了,见了耗子眼珠子都冒绿色儿,要不见了,可别来找我赔,找我我也赔不起!”
“哈哈哈……”
谢鸿卓都懵了:“啊?这……”
他愣了愣的看向马头前的英武中年人。
英武中年人撇了撇嘴,“你还是听他的吧,这老货虽然长得磕馋,可谁让人家是‘正’舵主呢?”
那敦实汉子闻言,叉着腰站在田地里“嚯嚯嚯”的仰天大笑道,那家伙,就像他身边不是的轻轻绿绿的麦苗,而是百万大军:“就凭你还想某朝篡位?学会大爷侍弄庄稼的本事再说吧……你走不走?不走再去担两担大粪过来!”
英武中年人连忙说道:“我走,我走还不成吗?”
敦实汉子:“he,tui~这才担了几担大粪啊就当逃兵,真是白生了这么大个子!”
英武中年人听了,非但没有跟他较劲儿,反倒牵着马跑得更快了。
“吁……”
田地里的魁梧汉子们长声喝倒彩。
等走得远后,英武中年人才低声叫骂道:“老东西,真拿老子当牲口使了,老子这一下午,屁股挨过地吗?就算老子是气海,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
仍处于懵逼状态的谢鸿卓,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从马背上跳下来,与英武中年人并行。
然而隔得近一些后,他才嗅到英武中年人身上那股子上头的恶臭味,一个没忍住,转头:“呕……”
英武中年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臭吧?我也觉得臭……可咱们的米面瓜果,都是这玩意儿浇出来的,你说怪不怪?”
“呕……”
谢鸿卓一听,心头更恶心了,连忙摆手道:“大哥,你别说了,呕……”
二人边聊边走,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外。
谢鸿卓扬起头,眺望着城门那还带着些烟熏火燎痕迹的三个大字,感叹道:“这就是锦天府么?”
他身畔的英武中年人点头道:“这就是锦天府!”
锦天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郡府。
在九州近百个郡府之中,它既不是最大的,也不历史最长的,更不是最富裕的。
搁以前,连玄北州内的很多百姓,都不知道自家地盘儿上,还有锦天府这么一座城市。
但现在不同了。
锦天府的名头,频繁的在九州百姓耳边响起。
如今连南二州那边的百姓,都知道玄北州有一座郡府,叫锦天府!
它已经不在普通。
就因为张楚是从锦天府走出去的!
就因为北平盟是从锦天府起家的!
此时正直太阳落土。
大量在城外劳作的百姓,扛着锄头在城门口排着队等待进城。
这些人见了英武中年人,都亲近的与他打招呼。
还有几个大娘,揭开自己的竹篮,露出竹篮里的野果子儿、菌子、鸟蛋之类的山货,执拗的要英武中年人拿些去吃。
虽然她们竹篮里的收获,本身就少得可怜……
他们一起进城。
与英武中年人打招呼的人,不但没减少,放到越来越多了。
连带着跟在谢鸿卓,都得了不少的夸赞。
什么小伙子生得真俊,哪里的人,娶妻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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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鸿卓跟在兄长身后,一路走,一路看。
他闯荡江湖多年,但这样的景象,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以往在燕北州那边行侠仗义,虽然也会受到当地老百姓的拥戴。
但那种拥戴之中,透着客气,透着畏惧。
而这座城里的人对兄长的拥戴里。
却透着亲近。
对自家兄长,自家子侄的那种亲近……
兄长身上的米田共味道,是真的上头。
但这里的百姓对待他的态度,也是真令人羡慕。
“哈哈哈……这里就是哥哥的老窝了,贤弟别嫌弃,随便找地方坐。”
英武中年汉子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院门,指着里边对谢鸿卓说道。
谢鸿卓看了一眼,这座院子斜对面,似乎就是北平盟在锦天府的分舵,不过怎么挂着“黑虎堂”的门匾?
他走进院子,也没与自家兄长客气,随便就抽了一根条凳出来,坐在院子里。
英武中年汉子一边打水在院子里冲凉,一边絮絮叨叨的与他说着话。
“你来迟啦。”
“你要是早些来,哥哥还能有好酒好肉招待你!”
“以前玄北州的日子,虽然也苦,但咱北平盟内部的日子,还是滋润的!”
“现在不成了,咱盟主提出了‘勤俭节约、同舟共济’八字方针,各个分舵的给养都削减了一大半,省下来的钱粮支援各地老百姓……听说,如今连他老人家自个儿一餐都只有两菜一汤了!”
谢鸿卓听到这里,不由的嗤笑了一声,反问道:“这种骗底下人的话,哥哥你也信?”
“信?为什么不信?”
换上了一身儿清净衣衫的英武中年人,擦着头上的水珠子走到院子里坐下:“远的不说,就说这锦天府的日子,就是哥哥亲眼看着,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去年玄北州和西凉州闹旱灾你知道吧?那会儿这城里就没多少粮食了,再遭后来霍青造反那么一闹,那日子眼瞅着就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都卖不出去,当时,这城里的老百姓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往城外走,都觉着城外有活路,可出了城,也还没粮啊……”
“是咱北平盟,救活了这一城的老百姓!”
“那一车一车的米!”
“一车一车的面!”
“哪来的?”
“还不是咱盟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么?”
“还不是咱北平盟的老爷们,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嗨,我与你说这些作甚,贤弟,燕北州那边儿还好吧?”
谢鸿卓摇了摇头,轻叹道:“不怎么好……至少,没玄北州这边好!”
英武中年汉子闻言,跟着叹了一口气:“这**的世道,哪儿的日子能好呢?”
谢鸿卓又不由的笑了笑,调侃道:“哥哥,你北上有年头了吧?”
英武中年汉子:“好像也没几年吧?算算,我是咱盟主成立北平盟那一年北上的,到如今……四年了?”
谢鸿卓笑道:“就哥哥你这一口大碴子味儿的玄北话,说是在玄北州待了十几年也有人信啊,燕北话你还会说吗?”
“燕北话?”
英武中年人试着说了几句燕北话,却发现舌头捋不直了,一拍大腿道:“**的马老头误我,成天跟他们打嘴仗,我他娘的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谢鸿卓:“你们那马舵主……我看着挺普通的,他怎么能压你这么多年?”
“看着普通?”
英武中年人混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那你可就走眼了,那老货肚子里东西,多着呢!”
“那老货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跟了咱盟主十多年了,他亲大哥,就是咱盟主在锦天府收的第一批兄弟,就去年年底,咱盟主带着红花部五万弟兄北上,朝廷和霍青五十万大军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事儿,你知道么?那就是来给他亲大哥送行来了,那回可是真牛逼大发了……”
顿了顿,他又感叹道:“说起来,他们这批人也是真不容易,跟着咱们盟主风里来、雨里去,到现在没剩下几个了,这舵主的位子,该他坐!”
谢鸿卓听他一口一个“咱北平盟”,一口一个“咱盟主”,忽然觉得眼前的兄长,是那么的陌生。
却又那么的真实。
能让洒脱豪迈,一掷千金的王英豪,挑大粪都甘之如饴。
这可能就是北平盟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