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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全文阅读

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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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离奇死亡

    1990年10月5日,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

    一个打开地狱之门的日子。一个宿命如风扑面而来的日子。

    我叫白帆,当时还是一名大四学生。恰逢国庆黄金周,我便带着女友朱婷回老家探望外祖父。

    朱婷长相清丽,谈吐举止温文尔雅,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也是公认的校花。

    当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朱婷家族便是最先富裕起来的那一部分人。

    而我来自于一个西部小镇,浑身土气,凭着记忆力超群,读书肯用苦功,才勉强考取这所国家重点大学。

    当时的大学生,可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子!但说实话,在朱婷面前,我还是有着很深的自卑感。

    我不知道朱婷为什么会放弃那么多追求者,偏偏选中了我。我每次询问朱婷,她都淡淡一笑,或者说你会写诗呀!

    虽然那时大学校园里,文艺青年是很受人追捧的,但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以朱婷的家世背景,什么样的文艺青年接触不到呢?

    有哲学家说过,真相之所以残忍,是因为现实太过荒诞。

    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了这一句话,但那也是无限悲楚了。

    不管怎么说,面临毕业,我和朱婷更加缠绵恩爱,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我们一路上游山玩水,赏花弄月,竟把时间耽搁了。回到老家时,已经是十月五号傍晚了。

    我的老家虽说是一个小城镇,但其实就是乡村集市,发展还十分落后,黄土飞扬,鸡犬相闻。

    城镇东边有一条小河,穿过桥,就是一段曲曲折折的青石路。

    夕阳映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河里飘浮着无数的星星。小镇上空炊烟袅袅,霞光万丈,倒有些意趣。

    朱婷兴致勃勃,不断对我问东问西,丝毫没有第一次到男友家的害羞与紧张。

    那个时候谈恋爱,其实还是比较矜持,尤其是女性。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佩服朱婷,毕竟人家见过世面嘛!

    终于来到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我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又重重敲了几下,可屋内无人答应。

    我正纳闷,忽听得旁边一人说道:“哎呀,大学生回来啦!”

    “二婶,你知道我外祖父去哪儿了吗?”

    来人正是住在隔壁的白二婶,平日里对我们祖孙俩很照顾。

    她先是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朱婷,才笑着对我说:“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两个外地人来找过你外祖父呢!他大概出门去了吧。”

    外地人?我并没听外祖父说起过他认识什么外地人,心里就有些诧异。

    幸好我身上带着钥匙,便也不着急,心想进了家门边休息边等外祖父吧。

    我开了门,二婶风风火火冲了进去,喊道:“白老三,你家大学生回来啦!”

    朱婷紧随其后。我掩上大门,正想跟上去,忽然听到二婶一声尖叫。

    声音里充满了哀痛和恐惧,我心里一颤,立即转过身去。

    只见二婶瘫坐在院子中。朱婷满脸惊恐,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用手哆哆嗦嗦指着堂屋里。

    我抬眼一看,只见堂屋房梁上,晃晃悠悠吊着一个人!

    光线昏暗,朦朦胧胧中看不太真切,但那身影不是外祖父又是何人?

    我来不及多想,急忙冲到屋中,用力向上托举着外祖父的双腿。白二婶和朱婷也镇静下来,大着胆子过来帮我。

    我们三人托举了一会儿,外祖父却无声无息,身体在半空中僵硬地打转,没有了半点生命迹象。

    白二婶放开手,抹着眼泪出去喊邻居来帮忙;朱婷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脑袋一片空白,仍然不放弃地托举着外祖父,整个人懵懵懂懂昏昏沉沉。

    后来隐约听见院子里人声喧哗,脚步杂沓。我被人强行拖拽到一旁,看见几个男子叫嚷着抬梯子进了屋。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不对劲,这尸体有蹊跷!都停下来,快报警!”

    说话的是白氏族长,他的一句话如同扔出了一枚**,大家立时都被震住了。

    屋子里先是一片死寂,紧接着人们窃窃私语,随后传来炸了锅一般的议论声。

    “怎么会这样?”人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我这时候从一片空白中清醒过来,见到人们的表情,不禁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朝外祖父仔细看去。

    这一看,也让我毛骨悚然,惊魂不定!

    只见外祖父身穿大红长裙,那裙摆在空中兀自晃动着。裙子上面有些细碎花纹,让人眼花缭乱,竟如同漩涡一样。

    他四肢都被麻绳结结实实捆缚住,双手长伸,被一段绳子绑住手腕,吊在房梁上。

    那房梁年代久远,现在承受着外祖父的重量,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外祖父头颅低垂,看不清脸色。只是脑袋耷拉下来,身体又伸得笔直,仿佛就像一个醒目惊心的大问号!

    更为诡异的是,在他大腿根部,赫然吊着一个秤砣!

    一个乌黑的沉重的秤砣,在屋子昏暗的光线里,似乎还闪着幽光。

    这幽光直逼人心,像钝刀子刮在骨头上,不算锋锐,却更势大力沉!

    我心里随之一沉,就像也被压上了一个秤砣一样,总觉得这场景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妈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死法!”屋子里有人嘶喊出来,嗓音颤抖着,竟是惶恐到了极点。

    人们纷纷摇头,都朝屋子外退了出去,仿佛要远远逃开一般。

    外祖父这副模样,不像是自杀。难道这是一场谋杀?那么凶手是谁?

    我不觉一声惨叫,身体发冷。

    站在我身旁的朱婷打了一个寒颤,面色如灰,似乎呼吸里都透着一股寒气。

    族长见我情绪激动,急忙使眼色给白二婶。白二婶会意,便要将我和朱婷带出去。

    我哪里肯走,双手抓住门框,终于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

    万千悲痛涌上心头,我哭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交错。

    我自幼与外祖父相依为命,如今他死得如此惨不忍睹又不明不白,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是孤零零无依无靠了。

    朱婷抽泣着说道:“二婶,你让他哭一会儿吧!”

    二婶点点头,坐到门槛上,也放声痛哭起来。

    族长哀叹一声,走过来扶住我说:“小帆,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只能等警察来了再说。我相信警察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的!”

第二章 小镇恐慌

    大概半小时以后,警察终于来了。邻居们都围到门口来,协助警察调查。

    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堂屋,只有我和族长两人陪在警察身旁。

    我把电灯打开,屋里亮堂起来,外祖父身上那一袭长裙更加鲜艳夺目。

    三个警察进了屋,也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虽然阴沉着脸,但我分明听见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警察在屋子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绕着尸体转了几圈,拍了些照片之后,就把尸体从房梁上放了下来。

    这时我看见外祖父慈祥的脸庞一如往昔,没有扭曲变形,也没有半分痛苦之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不见伤痕,只是两眼大睁,空洞得像深渊一般。

    一个领头模样的警察蹲下去,用戴着手套的右手翻了翻外祖父眼皮,声音冷漠地说:“死了。”

    我心急地凑过去,问道:“怎么样?能看出来凶手是谁吗?”

    那警察白了我一眼,显得不耐烦,兴许看在我是遇害者家属的份上,故而没有发作。

    他解开尸体上的红色裙子,忽然叫道:“奇怪!快拍照!”

    我从旁边瞥了一眼,见到外祖父身上的大红长裙被拉下来,里面露出一件泳衣!

    族长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怪事,他怎么会穿泳衣?我记得白老三不会游泳的,何况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族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在我记忆中,外祖父从来不下水游泳,而且家里也没有这样一件泳衣。

    那警察皱紧眉头,接着检视尸体。他用手电照着,看得很仔细,就连头发也被扒拉开,一寸一寸地摸尸体的头皮。

    我和族长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警察能发现点什么。

    只见那警察眉头拧成疙瘩,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摇着头道:“除了手上和脚上有明显勒痕,尸身上没有半点伤口,真是怪事!”

    另外一个警察要搭腔,却被制止了。这领头的警察挥一挥手,吩咐道:“阿辉,你先向邻居们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阿诚,你通知局里来几个人,把尸体运回去,等着法医进一步尸检吧。”

    那个叫阿辉的警察,走到院子里,高声喊道:“有没有人在案发前见过死者,或者任何可疑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们。”

    小镇上的人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此时都缄默不语,唯恐惹祸上身。

    我看见白二婶瑟瑟缩缩站在院门口,脸色寡白,嘴里零零碎碎念着些什么,忽然想到了她对我说的话。

    我慌忙对阿辉说:“警官,白二婶说今早看到两个外地人来找过我外祖父!”

    阿辉叫了几遍白二婶,却见她愈发畏缩不前,就有些气急败坏,吼道:“大婶,你怕些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白二婶在这一吼之下,茫然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想一想……”

    那领头的警官走向前,对白二婶道:“大婶,别急,你慢慢想!我看你今晚受了惊吓,明天再到局里来吧。”

    这时,运送尸体的警车到了。警察们七手八脚将尸体抬上车,那警官打了个手势,他们就撤了。

    临走时,阿辉让我明早也到局里去做笔录。

    邻居们纷纷安慰了我,也渐渐散去了。白二婶被家人接了回去,她看上去虚弱不堪。

    族长从家里给我和朱婷端来饭菜。我们都没有心思动筷子,形影萧索地坐着叹气。

    族长回去时,我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浑身散了架一般动弹不得。

    朱婷站起身,搀着族长说:“我送您回去吧!”

    族长推辞半天,见盛意难却,便说道:“真是个好女娃!”

    朱婷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我正心焦,便有些责备她。

    她抱着我,委屈地说道:“人家去打了个电话,向辅导员说明你的情况,帮你请几天假。谁想到公用电话那么远!”

    当时的大学生很少有手机,都是用公用电话。

    我搂着朱婷,心里有了一丝暖意,这世上还有人依旧关心着我。这让我或多或少有了些许安慰。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凌乱的梦,清晨醒来时头痛欲裂。

    朱婷早就起了床,应该是买早点去了。我倚在床头,点着了一支烟。

    这时候,只听见窗外一阵吵闹声,还夹杂着几声哭泣。

    我探出头去,看见朱婷正急急忙忙跑进院子里,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朱婷喘着气说:“白二婶……白二婶死了!”

    白二婶死了,死得很突然,很蹊跷。

    我来到大门口,见许多人围住白二婶家的茅厕,探头往里看。很多人捂住口鼻,眉毛皱成了一团。

    我挤到人群里,只见白二婶倒栽葱似的掉在粪坑里,只露出了双腿,身体还在缓慢地往下沉。

    粪坑周围蠕动着很多蛆虫,粪水溅到墙壁上,看来白二婶在死前挣扎了很久。

    几个警察正站在粪坑边,指挥村民们打捞尸体。

    那个叫做阿辉的警察见到我,点了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我走过去递给他一支烟,问道:“怎么回事?”

    “不好说啊……”阿辉欲言又止,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阿辉的意思,不能轻易地下结论。

    农村那时的茅厕,粪坑都是裸露在外,并不能排除失足的可能性。

    但我心里难以释怀,这样一来,白二婶就没法到警局录口供了。难道这是杀人灭口?

    我想到昨晚白二婶失态的情景,头皮就一阵发麻,身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

    阿辉似乎跟我想到了一起,无奈地对我耸一耸肩膀,却什么也没说。

    白二婶的小女儿,趴在父亲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邻居们围在一起,都沉默不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息。

    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村里就死了两个人,任凭谁都会感到不安。

    这时,我听见白二婶的丈夫正痛苦地对阿辉说道:“快天亮时,她起来上厕所,没想到……”

    阿辉劝慰道:“节哀顺变!还是等尸检过后再说吧。”

    白二婶丈夫忽然激动起来,叫喊道:“还尸检?别浪费时间了!我告诉你,这是杀人灭口……”

    白二婶丈夫看向我,他眼里哀痛和恐惧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凄凉。

    “对,这就是杀人灭口!你们得赶快破案,否则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人命!”人群里吵嚷起来。

    然而吵嚷声渐渐小了下去,人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都慌忙回了家,紧紧关闭了门窗。

    看来在潜意识里,人们都倾向于认为白二婶的死亡并非意外失足。联想到我外祖父诡异的死亡方式,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警惕。

    仿佛一时间,这小镇就成了不祥之地。

    阿辉尴尬地摇摇头,对我说:“你现在跟我到局里去一趟,有些手续还需要你来办理”。

    我答应着,看向朱婷。朱婷抓着我的手臂,眼睛有些红肿,她疲惫地说:“我有些头痛。”

    没想到第一次带她回家,就让她经历了这样离奇诡异的事情。我心疼地理了理她飘散下来的刘海,说:“你在家等我吧。这是大门钥匙,你拿着,进出方便一些。”

    等我离开警局,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我急忙往家里赶去,远远就见朱婷等在门口,还朝我挥舞着一块红丝帕。

    我小跑过去,快到门前时,忽然瞥见临街窗前似乎有人影闪动!

第三章 夜半来客

    “房间里有人,快开门!”我高声叫道。

    朱婷又惊又怕,在身上摸索半天,带着哭腔说:“我把钥匙落在屋里了!”

    我使劲踹了门两脚,急得满头是汗,一面高叫着:“来人哪,有贼!”一面攀着门头往上爬。

    我的头已经高出大门,但双腿没有着力处,一时半会儿爬不上去。朱婷在下面尖声喊叫着。

    这时,我看见一个黑影迅捷地从庭院另一面墙上翻了出去,立即就没有了踪影。

    我跳下来,绕到屋子另一面,沿着青石路追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小河边,却一个人影也寻不到了。

    被惊动了的邻居们手里拿着锄头棍棒,也都闻声赶到了河边。大家咋咋呼呼在河边搜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便悻悻而回了。

    回到家,大门已经被邻居们打开了。我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见屋子里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你会不会是因为太疲惫产生了幻觉?”朱婷倒了一杯水给我,轻声安慰道,“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我去厨房帮你弄吃的。”

    也许我真的需要休息,但我知道刚才的黑影不可能是幻觉,它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生动!

    那黑影潜入这房屋里做什么呢?难道他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东西又导致了外祖父的死亡……

    想到这儿,我忽然来了精神。我紧紧反锁起大门,将所有房间挨个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翻出一些陈年旧物,还有几千块钱,以及外祖父的两张照片,便无他物了。

    但这更让我来了兴致,既然钱还在,就说明那黑影不是入室盗窃。他在找什么呢?

    没听说外祖父有什么宝贝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心头疑云暗涌,但又无可奈何。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外祖父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他自己死得莫名其妙,生活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外祖父为什么会死?

    他又为什么死得那么诡异离奇?

    白二婶是死于灭口吗?

    黑影又是谁?

    外祖父的意外死亡,带给我的不仅仅是哀伤,还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人最恐惧什么?那就是秘密,再也没有比秘密更折磨人的东西了!

    我刹那间有一种失落感和荒诞感,也许,我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外祖父根本就不了解。

    这多么讽刺!最亲的人,成了最大的谜,成了最陌生的人。

    我坐在台阶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纸烟,脚边堆满了烟蒂和烟灰。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令人绝望窒息的漩涡里面。

    朱婷煮好面条端过来给我。我勉强吃了几口,就难以下咽,心乱如麻,就算吃山珍海味也是一股土味。

    “你太累了,要不去睡一觉吧?”朱婷劝我道。

    我脑袋晕晕乎乎,眼皮是有些沉重,心想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就去睡一会儿吧。

    或许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外祖父……外祖父还会站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里捏着外祖父的相片凑到眼前看,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是两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一张摄于武当山,一张则是在南京照的。当时外祖父年轻硬朗,脸上棱角分明,虽然一身粗布衣服,但还是掩不住一股朝气蓬勃的英俊气息。

    照片上的外祖父,全然不像一个乡下农民,倒有些军人气质。

    我拿着照片睹物思人,难免又流下热泪,心想明天得到照相馆里去,把这两张照片放大,权当做外祖父的遗照吧!

    渐渐地,我也就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仿佛置身于荒郊野外,正在彷徨之际,忽然听得“咚咚咚”震耳之声,我就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

    可那“咚咚”之声仍在耳边响起,难道我还在梦里?

    我喘息不定,这时朱婷从外面走进来,很紧张害怕地对我说:“有人在敲门,要不要去开门啊?”

    “现在几点了?”

    “夜里十一点。”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长时间。”我嘀咕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开门,忽然惊醒道,“你说现在几点了?”

    “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朱婷说着,又探头朝大门看去。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我,邻居,警察,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了,可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切!

    不知是哪家的狗被惊动了,吠叫了起来;紧接着镇上一片狗叫声,杂沓而喧闹。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白帆,是我,白云寺主持!快开门!”

    这白云寺主持,我还算熟识,尤其是近两三年来,他与我外祖父相从过密,经常能与我碰面。

    我心里稍安,只是不禁有些疑惑,他夜深人静来做什么?

    我从墙边提起一根铁纤,让朱婷紧跟着我,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那主持和尚瘫坐在门口,兀自在那里喘气。他挣扎着要站起身,却又跌坐在地上。

    我慌忙搀扶住他,把他架到屋子里。在灯光下,我看向主持,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似乎是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打过。

    他光头上也有几道鞭痕,一只眼睛红肿如桃,看上去已然是垂危之人了。

    我和朱婷相视了一眼,感到实在不可思议。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这两天各种事情突如其来,我一点防备也没有,不禁就有些恍惚。

    主持靠在我肩上,他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亮光,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我连忙示意朱婷帮我一起将主持平放在床上,自己则扶住他的后背,让他半坐半躺地倚靠着我。

    “主持,你想说什么?”我一连叫了几声,又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我怀里有……你拿出来……”主持表情异常痛苦,眼神很急切。

    我伸手到他怀里掏出一个乌黑扁长的匣子,匣子表面磨损得很厉害,看上去很古旧。

    我把匣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块陈旧的纸张,似乎画着些古怪的图形,但我来不及细看。

    另外还有一把通体乌黑的扇子,我用指尖轻轻碰触,一阵凉意便透到骨髓里去了。

    那扇子接触到我的手指,突然闪动着一道红光,虽然转瞬即逝,却异常夺目!

    主持见状,惊呼了一声:“这……天意啊,天意!明王出世了!”

    我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

    “这是三天前你外祖父交到我手里的……你要妥善保管。”主持语调悲戚,断断续续往下说,“一切答案,都在里面了……咳咳……”

    他咳得很厉害,仿佛就要将心肝肺一同吐出来一样。我慌忙叫道:“朱婷,快倒点水来!”

    朱婷答应着出去了。那主持身体一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揪住我的衣服,直直地看着朱婷的背影,问道:“你说她姓什么?”

    “她叫朱婷。”我困惑地说,“当然姓朱了。”

    “姓朱?果然姓朱?天啊!”主持揪住我的衣服,挣扎着咳了一阵,终于吐出一口血痰,稍稍缓和了一下呼吸,才含含混混地说:“速度要快……否则……否则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我很焦灼,主持一定知道些什么,便一连问道,“我外祖父是被谁害死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仰着头,将嘴唇凑到我耳朵上,气若游丝地说了最后三个词:“方天明……海宁……方家……”

    我感到主持揪着我衣服的手一松,急忙看去,只见他头颅往旁边一偏,眼睛里的光芒慢慢消逝了,眼皮也渐渐闭了起来。

    主持死了。又死了一个!

    外祖父死得离奇至极,紧接着就是白二婶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这主持也落得这样惨状,我觉得仿佛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中!

    不,是一块大网之中!

    可是,是谁在精心编织这一块死亡之网?他又想要网住什么呢?

第四章

    白云寺主持躺在我怀里,他嘴角的鲜血流到我衣袖上,脸上凝固着悲苦的神情。

    然而,我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兴许是已经麻木了,或者是五味杂陈感慨良多,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听见身后“哐”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朱婷惊慌地站着,水杯摔碎在地上。

    “主持死了?”朱婷流下眼泪,仿佛一只受惊的麋鹿。

    我看着朱婷,此时真是心疼至极。这次带她回家的经历,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不知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和影响?

    朱婷走到我身旁,问道:“我们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她倒提醒了我,家里死了一个外人,而且满身鲜血,我们该怎么办?看来只有报警了。

    我站起身,怀中的匣子落到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忽然镇定清醒下来,不,不能着急报警!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以目前我掌握的信息来看,白二婶是否死于谋杀暂且不管,我外祖父和白云寺主持的死亡肯定与这匣子有关。

    而主持死时警告我要行动迅速,我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行动,但先搞清楚匣子里的事物是什么,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时的我,异常冷静。我迅速判断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团乱麻,而这个匣子里面的东西就是线头。

    对,只要找到线头,才能抓住关键,才能理清一切!

    我重又坐回床边,对尸体也来不及避讳,急忙打开匣子,取出了里面的纸张和黑色扇子。

    这张纸呈棕黄色,我抖落上面的一些灰尘后,它摸上去异常光滑。虽然冰凉,却是很温润的感觉,仿佛动物皮革或者人的皮肤,可上面既没有皮毛,也看不见毛孔。

    我正纳闷,朱婷凑过来端详了一阵,声音发颤地说:“这是一块人皮!”

    一块人皮?不会吧,人皮能有这样的厚度?

    朱婷看出了我的疑惑,咽了一口唾沫,似乎要将恐惧吞咽下去:“呃,我爷爷是个考古工作者,我曾经在他书房里见过类似的东西。爷爷告诉我,人皮经过特殊处理,氧化以后就变成棕色或者棕黄色。”

    这是朱婷第一次跟我谈起她爷爷,她要不说,我一直以为她爷爷就是个商人,哪想到会是个考古工作者呢?

    朱婷从床头拿过手电筒,拧亮了,照在那张“纸”上,说道:“你仔细看,是不是能够看到一些麻点?那就是毛孔!”

    我偏着头凝视了一会儿,又将它蒙到手电上,果然看到了许多麻点,只是很细微,不影响触感。

    这必是毛孔无疑了!因为不论多么讲究的纸张,只要上面有麻点,绝然不可能还那么光滑。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里拿着人皮,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搞得浑身不自在。

    朱婷却像要给我普及知识一般,自顾自往下说:“我爷爷说过,历史上曾有过用人皮记录秘事的传统,这类似于原始宗教用活人献祭,也是与神灵沟通的一种方式,后来流传于一些邪教之中。最好用的人皮,就是人活着的时候生剥下来的,因为血肉还未僵硬腐化,能够增加人皮的质感。我敢断定,你手里这一块人皮,也是从活人身上剥离下来的!”

    我越听越觉得得慌,连忙打断朱婷,说道:“你懂的也太多了吧?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满嘴都是人皮啊,血肉啊……”

    朱婷顿了顿,不知是尴尬还是另有原因,勉强微微一笑。

    我这么一打趣,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抱歉地对她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这东西上写了什么!”

    我们俩头靠在一起,就着手电光亮,认认真真看起了人皮。

    我这时才看清,这人皮上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暗红色线条,像是地图,但又不完整。有几处能够清晰地识别出,这是高山,那是河流,更多的地方却是不知所指。

    在一些线条的交汇处,还分别做上了记号,或许表明该处很重要吧。

    在最右上方,画着一个血红太阳,太阳光芒处理得很夸张,有些浮雕技法,看上去这些光芒似乎要吞没一切。

    我猛然醒悟,怪不得那些线条都是暗红色,画图之人要表达的,就是人皮上的一切都笼罩在太阳光芒之下!

    也许起初那些线条都是鲜艳的大红色,经过岁月的沉淀,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暗红色。

    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这是太阳崇拜的图腾?

    我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这些谜题,因而也就抛开不管,继续观察人皮。

    在人皮左下角,有一些文字一般的图样。我急忙辨认,看出有两个明显是汉字,笔画却向里凹陷进去,难以认出。

    幸好我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读书期间浸淫日深,知道这是阴文,就像印章上的雕刻手法一样。

    我眯起眼睛,极力辨读了一会儿,这两个字清晰起来,却是“无生”二字!

    “无生”二字下方还有一排符号,有些像拉丁文,又像阿拉伯文,我更是看得一头雾水了。

    除此之外,人皮上就没有什么了。我也就将它放在衣袋里,又拿起黑色扇子打量起来。

    这扇子黑沉沉冷冰冰,扇骨与扇面浑然一体,打开了倒有些像一把蒲扇。它绝对不是常见的竹扇,材质非金非银,似乎是玉石。

    可惜我对玉石没有研究,因而不敢断定。令人惊叹的是,扇子在手电照射下,不会反光,就像一潭黑水,不,是一个就连光线也吞没的无底深渊!

    只是这扇子拿在手里,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而起。这股冷意让人不快,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心中莫名的有些绝望,又有些压不住的躁动。

    我本指望能够从扇子上多获得一点信息,哪里想到它上面半点图形文字都没有,还这么古怪,不免有些失落。

    正在我懊恼之际,朱婷忽然尖叫起来,双手不断在手臂和脖子上抓挠。

    “白帆,什么东西钻到我皮肤里去了!你快帮我看一看,哎呀,又痒又疼!”

    朱婷双手使劲,而且越挠越快,我看见她脖子上几道红肿的血痕,可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再这么挠下去,她非得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不可!

    我冲过去,立即紧紧抓住她的双手,说道:“怎么回事?让我看一看!”

    我定睛朝朱婷脖子上一看,只见一片殷红,雪白的皮肤下血管肿胀,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此时,屋子里响起一片“嗡嗡”声,灯光下一片黑影。我看到成千上百只苍蝇在空中飞舞旋转,就像一道旋风,围着灯泡乱撞。屋子里顿时昏暗下去,宛如乌云压顶一般。

    奇怪,哪里来的这么多苍蝇?农村卫生条件再差,我从小也没见过这么一大群苍蝇,而且现在是秋天了!

    我看见几只苍蝇落在朱婷脖子上,转眼就钻破皮肤,一头扎了进去,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朱婷一声惨叫,几乎要晕倒,面色已经惨白如纸。

    空中的那些苍蝇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儿,一股脑地,铺天盖地般朝我们席卷而来。

    “人皮蝇子……是人皮蝇子!”朱婷说出这句话,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第五章 人皮蝇子

    人皮蝇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但看着这么一群乌压压令人作呕的东西,我希望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它们。

    朱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已经是鲜血淋漓,我又气又急。我在狂怒之下,一把扯起床上的被子,朝那些蝇子狠命扑打着。

    这些嗜血狂被我猛扫一通,势头稍稍一阻,但旋即又分散开,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

    我一看这势头不对,单凭我手中的被子,完全阻挡不了它们。再这么下去,我和朱婷非得被吸尽精血成为枯骨不可!

    情急之中,我裹上被子,伏身下去抱着朱婷就势一滚,两人就滚到了床底。我再将被子拉上来,将我们俩捂得得严严实实,。

    这样暂时避开了人皮蝇子的攻击,我稍稍喘了一口气。屋子里依旧“嗡嗡”响成一片,还能听见人皮蝇子撞击玻璃和床板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真让人心烦意乱!

    朱婷浑身滚烫,脖子上火辣辣黏糊糊,想必又流出了很多鲜血。我能听见她粗重浑浊的喘息,也是火辣辣的,还夹杂着血腥味。

    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些人皮蝇子会钻得有多深,万一到了内脏和脑子里,哪怕只是钻破了大动脉,后果都不堪设想!

    被子里漆黑一片,我焦急万分,难道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我轻轻唤着朱婷,眼泪却要掉下来了,一面又恼恨自己什么法子也没有。

    如果朱婷就这么死了,我当时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老天,你会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身边的亲人都非得惨遭横祸吗?干脆让那可恶的人皮蝇子咬死我算了!

    慢着,我想到这儿,忽然脑子里一阵灵光,好像我并没有遭到人皮蝇子的攻击!

    我迅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异样,也没感到疼痛。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些畜生不咬我?难道是我皮糙肉厚,比不上朱婷柔嫩水灵?

    我摇摇头,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那么,一定是我与朱婷有什么不同。最明显的就是性别不同,这些蝇子都是色中饿鬼不成?

    我猛地拍了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脑子里还胡思乱想,我一定是急坏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打自己耳光的手里拿着那把黑色扇子,它正闪着红光,仿佛要吐出火花来!

    莫非因为它?不管了,碰碰运气再说,我先出去试验一下。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又将朱婷捂严实。这才一手举着扇子,慢慢往外挪动。

    快到床边时,我已经能瞥到屋里的情景。这屋中四处都爬满了黑色的人皮蝇子,密密麻麻拥拥挤挤,有的在空中乱窜,更多的则是在地上、墙壁上、橱柜上肆无忌惮地爬动着。

    我将举着扇子的手臂伸出去,又激动,又忐忑。

    离我稍近的蝇子发现了我,一窝蜂飞窜过来,可忽然间又一哄而散,仿佛在躲避凶煞一般!

    有几只太过心急的蝇子来势过快,来不及转身逃走,碰在了扇子上,转瞬之间就掉落在地死了。

    我用手指捏住一只死去的蝇子,想要拿起来观察一下,不想刚碰上去,它就化作了干燥的粉尘!

    我心中大喜,看来这把扇子真是这些王八蛋的克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这扇子也透着一股邪气。

    我没时间细细思量,想到朱婷有救了,便从床底爬出来,一跃而起,将扇子打开,不断朝四周挥舞。

    那黑色扇子上红光大盛,人皮蝇子触之即死,就像被火烤焦了一般。地上很快就堆起了一层尸体,脚踩上去,立即就成了粉末。

    那些还存活的便纷纷夺门而逃,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不知道飞往何处去了。

    我也不去计较,看见先前嚣张无比的人皮蝇子此刻如同丧家之犬,不觉大呼解气。

    黑色扇子红光收敛,又成了乌黑黑冷冰冰的模样。我知道此物非同小可,虽然暂时不知它是何物,但我不再小觑它,很珍重地将它藏到怀里。

    屋子里已经找不出一只存活着的人皮蝇子了,我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扫视一圈之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床上,不禁胃部抽搐,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我看见白云寺主持的尸体被撕咬得千疮百孔,面容毁坏,鼻头都要掉落了,十指皮肤完全脱落,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他光光的头皮下,还能清晰地看见几只灰黑色的蝇子在蠕动,它们速度极为缓慢,但更加让人不忍直视。

    我双手合十,默念道:“罪过!主持,我实在对不起你,愿你往生极乐世界!”

    我不忍再看,弯下腰去,从床底半拖半抱地拉出朱婷。将被子揭开的一刹那,我差点就崩溃了。

    朱婷双目紧闭,如同着火一般,脸色红得吓人。她脸颊上隐约露出两个小孔,想必是人皮蝇子早已钻了进去;脖子上、手背上更是惨不忍睹,有的血孔还流淌着血液,有的已经凝结干枯了。

    我抱住朱婷,带着哭腔大声地呼喊她。她只发出微弱的**声,眼皮动了动,一点也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我心中无数念头飞驰而过,绝望而疯狂,朱婷这年轻美丽的生命要就此陨落了吗?我抚摸着她秀丽的脸庞,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第一次感到了自己是多么卑微和无能!

    先送医吧,兴许还有一线希望。我心里这般想着,便背起朱婷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镇上诊所赶去。

    最迟明天早上,邻居们就会发现我家里的异常。可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事已至此,只能先救命要紧。

    失去了朱婷,其他东西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我在深夜寒冷的秋风中狂奔,心却比秋风还要凛冽凄凉。这个世界眨眼间就陌生至极,冷酷无情,又迷雾重重。

    “朱婷,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哎,这是我那一夜撕心裂肺的呼喊。我记得那一夜星辰无光,永远记得,黑暗降临在了我的命运里。

    但那呼喊又是饱含深情和希望,我如今才明白,我曾经是怎样地爱过一个女人

    “朱婷,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就这样不断在寒风中奔跑,不断流着热泪。快了,诊所就要快到了。

    转过街角时,身后忽然有一声响动。我回转过身去,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知是谁家放在门前的箩筐正在翻滚着掉到阴沟里去了。

    我屏住呼吸,愤怒地问道:“谁?”

    无人回答,但我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他就站在那里,不温不火地看着我。

    夜色深沉,一切都昏暗无比。一只猫蹿到了街对面,冷风呼啦啦吹过。

    我松了一口气,大概我经历了这么多刺激之后,变得神经质了。

    此时朱婷痛呼了一声,身子抽搐起来。我发足狂奔,顾不得肺里灌进冷气,胸腔就要炸裂,玩命似的跑向诊所。

    只是,身后的青石街道上,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第六章 诊所黑衣人

    终于来到诊所前,由于已经太晚了,诊所关了门。我腾出一只手,一个劲地敲打门窗。

    “谁啊?呵……大半夜的!”里面传来李医生慵懒的声音,紧接着门缝里透出灯光,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李医生,麻烦你快一点!”我扯着嗓子喊道,一面转过头安慰朱婷,“到了,你再忍耐忍耐,听到没?”

    诊所大门哗啦开了一条缝,李医生探出脑袋,眯着眼睛往外看。我不打招呼,迫不及待地就闯了进去。

    李医生有些愠怒,刚要发火,一看是我又转变了语气:“大学生,怎么回事啊?”

    我背着朱婷跌跌撞撞朝病床跑过去,放下她以后,喘着粗气说:“来不及解释了,你快过来看一看。”

    李医生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轻松地说:“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吧?擦点酒精就行,不要慌。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心浮气躁的!”

    “这是人皮蝇子咬的,那狗东西已经钻到皮肉里去了!”

    “人皮蝇子,什么玩意儿?”李医生一边疑惑惊叹,一边忙忙戴起眼镜查看起来,嘴里叫道,“皮肉下面果然有东西,妈呀,还活着呢!”

    “你快想想办法吧,否则就危险了。”我催促道。

    李医生搓着手,为难地说:“我可没办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人皮蝇子……”

    我从兜里掏出一千块钱拿在手里,对他说:“只要你医好了她,钱都归你了。”

    九十年代初,在我们这样的小镇上,一千块钱可是笔大数目。

    李医生眼睛一亮,拍拍油亮的脑门道:“我想这鬼蝇子钻入人的皮肉里,应该跟蚂蟥是一个道理。蚂蟥嘛,我还是有办法的!”

    李医生手脚倒是利落,取来一些酒精,用棉签蘸着涂抹到朱婷伤口上,嘴里唠唠叨叨:“这些吸血虫,最怕浓度高的液体。你看好吧,不消三分钟,就能把它们逼出来。”

    但愿如此吧,我这么想着,看见朱婷表情更加痛苦,便握住她的手。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擦拭在伤口上的酒精慢慢挥发了,可是并没有人皮蝇子被逼出来。

    我抬起头看向李医生,他尴尬地皱着眉,忽而叫道:“我们再试一试生理盐水吧!”

    接下来半小时,李医生试遍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甚至就连烟斗里的烟油也被刮出来用了,但是毫无效果。

    我焦躁地在屋里踱步,李医生瘫坐在椅子上,建议道:“不如用小刀将伤口稍微割开一些,再用针头挑!只是你知道,我是个乡下医生……”

    我明白李医生的意思,用针头去挑皮肉下的蝇子本不算什么技术活,难就难在有几处伤口在脖子上,很接近大动脉。

    李医生说的是实情,他一个乡下医生,恐怕一辈子都没拿过手术刀。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人皮蝇子还活着,迟早会钻破朱婷的大动脉,可是我对李医生也没有把握。

    怎么办?我感到头大,似乎有千钧重压落到了肩上。人生最困难的事,就是选择,尤其是你的选择还关乎性命安危!

    “动手吧!”良久,我说出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我知道,我是在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了!

    李医生似乎很意外,一连问了三遍:“你确定?”

    看到我已然下了决心之后,他点着一盏酒精灯,拿出一把小刀在火焰上反复烘烤。

    这时,一阵冷风从门口卷进来,只听到一个沙哑的嗓音说道:“不能动刀,我有办法!”

    我惊讶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身后,仿佛一座黑塔一般。他浑身裹在一领黑色斗篷里,看不清脸,腰间缠着一条灰色鞭子。

    我的心往下一沉,这人似曾相识,他与潜入我家里的那一个黑影何其相似!再看他腰间的鞭子,隐约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我就四肢冰凉了。

    “你是谁?”我和李医生异口同声喝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那个姑娘!”

    这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轻轻在手心里磕出一点黄色粉末,无视我们径直朝朱婷走去。

    我张开手臂阻拦住他,说道:“你不要乱来,谁知道你安了什么心?”

    他笑了一声,沙哑中透出嘲弄:“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哑口无言,手臂无力地放了下来,眼睁睁看着他将药沫涂在了朱婷一个伤口上。

    不一会儿,那伤口流出一道黄水,一只人皮蝇子挣扎着爬出来,张开翅膀飞到半空又直直掉落在地,竟是死了。

    “哎呀,还真管用!”李医生叹道,“咦,你怎么停下来了,继续啊?”

    那人缓缓直起身子,默默地看着我。

    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到他眼神的锐利,一道深入骨髓的凉气游遍全身:“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啊哈,你很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他顿了一顿,说得简洁干脆,“人皮笔记!”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这人就是冲着那一块人皮而来。原来那人皮是一份笔记,只是不知道记载了什么。

    既然摸清了他的意图,我也就镇定下来,只要知晓对方的目的,自然能想出对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用嘲讽的语气道:“这克制人皮蝇子的药粉,乃是独家秘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医生不知内情,大概觉得自己是这诊所的主人,有必要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有事好商量嘛……”

    “啪!”一声脆响,李医生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李医生“哎呀”喊痛,捂着脸怒视着黑衣人,嘴里骂骂咧咧冲了上去。

    只听“啪啪”几声鞭响,李医生嚎叫着滚到一旁,衣衫褴褛,血迹模糊,却蜷缩作一团,再也不敢妄动了。

    我完全没有看清楚黑衣人是怎么动手的,听到鞭响,已经看见他的鞭子重又缠回了腰间。

    这人不好对付!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看这架势,跟他动粗就是自取其辱。难道我非得将人皮拱手相让不可?

    我抬眼看向朱婷,见她抽搐得更厉害了,心里一疼,我的确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可我还有许多疑问需要得到解答,在交出人皮之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我朗声说道:“人皮可以给你,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两天发生的死亡事件,都与你有关吧?人皮蝇子也是你饲养的吧?”

    黑衣人不置可否,冷漠地说:“你再耽搁下去,这漂亮的小妞可就一命呜呼了。”

    他将手伸出来,一字一顿地道:“我只要人皮笔记!”

    我脑海里闪过外祖父、白二婶以及主持和尚的死状,身体打了一个寒颤,要是他们都死在这黑衣人手里,他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徒!

    我忽然惊醒过来,交出人皮之后,此人定会杀人灭口!只要人皮还在我手里,我就有一张与之抗衡的王牌。

    但形势所迫,这人皮又不得不交出去。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万念翻腾,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就在这时,我瞟眼看见了身旁柜台上那一盏酒精灯,它幽蓝色的火焰烧得正旺。

    我计上心来,竭力抑制住浑身的狂热和激动,指着躺在另一旁的朱婷,装作无奈地叹气道:“哎,好吧!人皮在她身上。”

    黑衣人没有怀疑,弯腰去搜朱婷。我趁机一把拿起酒精灯,远远地跳到了角落里去。

    黑衣人察觉到我的动静,猛然转身,腰中的鞭子同时抽打过来。

    我早有防备,将脚边一个木凳踢起来,正好挡住了鞭子。“咔嚓”一声,木凳分作两半。

    我心有余悸,但更不敢稍停片刻,从怀里取出人皮,凑到酒精灯上烧了起来。

    这人皮本是易燃物,触火即燃。但我手里这一块人皮大概经过特殊处理,烧得很缓慢,噼里啪啦火花四溅,诊所里飘着一股焦臭味。

    黑衣人狂吼着扑过来,鞭子缠在我的手腕上,趁势一拉,我就被带到了他面前。

    他抢过人皮扔在地上,双脚快速踩踏,很快就灭了火。饶是他动作迅速,人皮还是被烧毁了大半。

    “臭小子,你找死!”黑衣人掐住我的脖子,他恼羞成怒,已然动了杀机。

第七章 老烟枪

    我的脖子被黑衣人用力掐住,只感到呼吸困难,舌头发麻,眼珠就要鼓胀出来。

    但我努力挤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僵硬地说:“你杀了我,世上就没有人知道人皮笔记上的内容了!”

    黑衣人缓和了手力,沉闷地问道:“难道你已经记住了?”

    我感到没那么难受了,调整呼吸,语气略带嘲弄:“你听说过照相式记忆吗?俗称过目不忘!”

    这时我才看清,他遮掩在斗篷下的脸部轮廓很粗犷,没有左耳,正脸隐在阴影中。

    黑衣人沉默片刻,眼神将信将疑。他拽着我来到药柜前,随手拿起一盒西药,指着药物介绍文字说:“读!”

    待我读完,他让我转过身,说道:“背吧!”

    我句不加点地往下背道:“性状:本品为白色或类白色片。适应症:1.化脓性链球菌引起的急性咽炎、急性扁桃体炎……5.敏感细菌引起的皮肤软组织感染。”

    背完了,我转过身,偏着头看着他。

    黑衣人冷哼一声,又接连测试了我四次,这才说道:“是有点本事!不过,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我。”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朱婷,又将装有克制人皮蝇子药沫的瓶子托在手心里。

    我在大学里看过一点心理书籍,知道谈判也需要技巧,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便决定争取主动。

    “只要她有半点损伤,你就别指望我了。我宁可咬舌自尽!”我语气强硬,不容质疑。

    这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农村人起得早,街上有了脚步声。

    我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静静看着黑衣人,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其实我是万万不敢鲁莽地向路人求救的,我还要顾及朱婷和李医生的安全。我相信黑衣人要杀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我要让他知道,他的处境也不是完全占尽优势,尤其是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越不利。

    果不其然,黑衣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将药瓶扔到李医生脚下,对我说道:“你跟我走,我就放过他俩!”

    能让朱婷远离危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黑衣人要将我带去何处,又要怎样对付我,我也无心计较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吧。

    况且人皮被毁了大半,黑衣人还需要我,在得到被毁去的信息之前,我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定了定心神,走到打着哆嗦的李医生面前,将那一千块钱递在他手里,说道:“李医生,麻烦你了,请你务必帮我照顾好她!”

    李医生疼得很厉害,想要说什么又有些忌惮,只得默默地点点头。

    我回身看向朱婷,只见她此时停止了抽搐,大概是睡着了,呼吸虽然粗重,但神情没先前痛苦。

    我放下心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黑衣人架起我的胳膊,拽着我出了诊所。

    我万万没想到,从那以后,我就彻底失去了与朱婷的联系。过了许多年,我才重又见到她,但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这当然是后话,暂且不提也罢。

    黑衣人似乎对小镇环境很熟悉,出了诊所,他带着我径直往东走,迅速过了桥,来到一片林子里。

    黑衣人在一处堆满树枝的空地上站住,从腰间解下鞭子,一脚将我踢倒,把我的双手和双腿反绑在一起。

    我没有做任何无意义的挣扎,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没有半点逃出魔掌的希望,还不如乖乖顺从,免得受皮肉之苦。

    黑衣人走到那堆树枝前,扒拉几下,就露出了一辆小轿车,可惜车牌被拆下来了。

    但我知道那款车,是拉达尼瓦,一款极富越野性的小轿车,九十年代初期还是比较流行。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这黑衣人真是有备而来啊,他一定不简单。当时能开得起小轿车的人并不多,要么是官方背景人士,要么是富商势力。

    我只是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对穷乡僻壤里的一块人皮感兴趣?

    我愈发能断定,这块人皮干系重大。我不能轻易地就向黑衣人招供,不能让他奸计得逞。

    黑衣人可不管我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粗野地将我塞进车里,开车驶出了林子。

    我躺在后座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感到饥肠辘辘。

    “喂!我饿了,有吃的没?”我用脚蹬着驾驶座椅,踹了两脚,起身朝窗外看,见车正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你最好别闹,想死也不是这样死法!”黑衣人急打方向盘,稳住车身,然后扔给我几块饼干。

    我费了好大劲够到饼干,大口嚼着,又感到口干舌燥,嚷道:“有水没?渴死我,你也就甭想知道人皮上的东西了!”

    黑衣人没回答我,他忽然一个急刹车,车子硬生生停了下来,横亘在路中间。

    我从后座上滚落下来,一头撞到座椅上,脑袋生疼,口里的饼干差点没把我给噎死。我正想骂两句解解气,忽然觉得气氛不对,黑衣人笔直地坐着,紧盯着前方。

    我好不容易爬到座位上,将头抵在车窗上,眼睛往外瞟。只见前面一个弯道上散落着很多大石块,看来车子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我幸灾乐祸起来,心想看你怎么办?

    黑衣人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嘶哑地喊道:“哪位道上的朋友,现身吧!”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厚重的嗓音说道:“鞭王,我等候你多时了!你的鞭子呢,不会弄丢了吧?哈哈!”

    “你是谁?”黑衣人显然与我一样困惑。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那厚重的嗓音说着,语气中却充满了调侃意味,“不过嘛,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按照江湖规矩,我给自己取了个外号老烟枪!”

    老烟枪,难道是个大烟鬼?这外号的确不怎么样,既不文雅,也不响亮。

    黑衣人冷漠地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趟浑水可不好搅啊!”

    “别动!”

    紧接着我就听见一声枪响,看见黑衣人跪倒下去,大概是膝盖上中了一枪。

    老烟枪继续调侃道:“鞭王,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可惜啊,这是二十世纪,你再快的身手,能快得过子弹?世道不同了,你们这些**湖也该有点与时俱进的意识,该面向市场改革开放啦!”

    我差点笑出来,这老烟枪说话还挺时髦幽默,不知道黑衣人此时作何感想?

    我一想到诊所里他大耍威风的势头,再看看他现在虎落平阳,不禁大呼解气。

    “你想怎么样?”黑衣人声音里夹着喘息,应该伤得不轻。

    “强盗遇见土匪,咱们是一家!”老烟枪呵呵一笑,“你打家劫舍,我拦路抢劫,不过如此。”

    黑衣人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很忌惮对方,半晌才说道:“你非得掺和进来,我也没办法。今天我算栽了,日后必当奉还给你!”

    老烟枪回答道:“好说!老兄自己下山吧,你这车兄弟我着实喜欢。”

    黑衣人缓缓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看了我半天,然后愤恨而去。

    我看见此情此景,又高兴,又不安。高兴的是终于远离了这凶神恶煞,不安的是怕自己刚远离虎口又掉进了狼窝。

    正在我忐忑疑惑之际,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凑到窗前,还是一副调侃挖苦的语气:“绑得跟粽子似的,下车吧。”

    他打开车门,将我拖出去,帮我松了绑,然后点起一支烟打量着我,问道:“你就是白帆?”

    我揉着肩膀,看这人身板壮硕,体格强健,心里就暗暗叫苦,没好气地说:“你又是谁?”

    “我是老烟枪!”他将一口烟喷到我脸上。

第八章 红衣死者系列案件

    老烟枪其貌不扬,约有四十岁左右。他上身穿着灰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的确良衬衫,土布裤子沾满了泥土,只有脚上一双大头军靴很显眼。他腰间鼓鼓胀胀,大概是别着枪吧。

    看他这么朴素的打扮,我实在猜不透他的身份来历。但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挫败了黑衣人,我想他一定不简单。他的穿着必然是有意为之,不过是为了掩饰真实身份罢了。

    他人如其名,果然是个“老烟枪”,不,完全就是一个大烟囱!他应该是把香烟当作了零食,说话间已经点上了第三支。

    “跟我走吧。”他露出一口黑牙,喷出一股烟雾。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本能地就有了警惕,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凭什么跟你走?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烟枪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三岁小孩死了娘,说来话长。你先把这个看了!”说着,扔给我一份文件。

    我接过来,才发觉这是一份红头文件,标题是“关于红衣死者系列案件调查相关指示”,旁边盖着蓝色印章“保密等级:a级”。我暂时跳过正文,直接去看印戳,想据此推测老烟枪身份。

    但太出人意料了,竟然没有盖章,只有三个数字“027”!

    我摸不着头脑了,这“027”是机构代号吗?反正我没听说过,从这份文件可以判断出来,就算它代表某个国家机关,那肯定也是保密性很强的机关,普通老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

    我只是在猜测,这机构不知是从属于**,还是公安部门,或者干脆就是一支部队?

    反正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我平复思绪,认真阅读起文件来。

    上面的内容多是官方话语,此处不再赘述。大意就是国内出现了一系列红衣死者案件,疑似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杀人行凶案,字里行间还隐约透露出这案件与邪教有关,必须从严从快查处。

    “这上面提到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究竟指的是什么?难道我外祖父的死亡,与它有关?”我将文件还给老烟枪。

    老烟枪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我,自己则走到公路边哗啦啦撒起尿来。

    我把信封拿在手里,竟有些沉甸甸的,便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却原来是十多张照片。

    这些照片细节清晰,色彩分明,一看就知道是用高端相机照下来的。

    相片上都是一些尸体特写镜头,令人诧异的是,这些尸体全都穿着红色长裙,四肢捆着绳索,大腿根部都吊着一个秤砣!

    这些照片其实可以分为三组,一组是一个中年男性;一组则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他的死状最为可怕,眼角有两道血迹;最后一组也是一个中年男性,戴着眼镜,气质颇像个大学教授。

    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心惊胆战,莫名地恐惧起来,对老烟枪说:“太不可思议了,这件事太过邪门!给我一支烟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老烟枪拉着裤链说道,“关键是这些死者,非亲非故毫无瓜葛,他们都居住在不同的省份地区,连面都没见过。”

    这真是咄咄怪事,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却以相同的方法死去,而且空间跨度那么大,难道凶手是一个流窜犯?

    我把这想法说了,又补充道:“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凶杀案吗?”

    “不可能!”老烟枪干脆地反驳了我的疑问,他肯定地说,“这些人中死得最早的这个小男孩,是在半个月前。纵然这样,凶手也绝无可能短短半个月就流窜了大半个中国,何况他还要行凶作案呢?”

    老烟枪说得兴起,续上一支烟夹在手里,却忘了抽,继续往下说:“这个男孩是个初中生,家住重庆;这个戴眼镜的男子是海宁人。至于另外一个男子嘛,尸体是在武当山一座道观里发现的,至今无人认领。”

    眼镜男是海宁人,这让我想起了白云寺主持临终说的话,这是巧合么?但我却忍住没有告诉老烟枪,说实话,我此刻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老烟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盯着我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故作平静,摇摇头,吐出一口烟雾,将自己的脸色隐在其后。

    “**说过,对同志要坦诚,心里面不要有小九九。”老烟枪拖长腔调,怪声怪气。

    我哈哈一笑:“你就乱扯吧,**语录里哪有这么一句话?”

    “语录里没有,不代表他老人家没说过。也罢,我们的革命友谊才刚刚建立,还需要时间进一步升华感情!”老烟枪打个圆场,就此中断这个话题。

    我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便问道:“案发现场离得这么远,你是如何得到这些照片的?”

    老烟枪神神秘秘地道:“各家各家法,各庙各菩萨,有些话我还不能说。”

    他越是这样,我疑心越大,心里实在不痛快,什么时候这世界开始变得如此神秘了?

    我一撇嘴,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绑架还是抢劫?”

    我边说边瞄着四周,想要找个逃脱的方法,可一想到他手里有枪,便觉得又是凶多吉少。

    老烟枪嘴里叼着快燃尽的烟蒂,两眼斜吊着,嘴角上一抹浅笑,大概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显得十分不屑和轻蔑。

    他这副模样真是欠揍!后来我还经常看到过,每一次都想给他一顿老拳。

    我见公路一侧山坡上有许多乱石堆,只要跑到那儿去,兴许有希望逃走。

    “快上车里去!”老烟枪表情忽然凝重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我抬眼看去,只见天边滚动着一团乌云,正迅速朝我们这边压过来。要下雨了,也不知道老烟枪表情为何如此沉重,似乎还有些大惊失色。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逃跑打算,现在见他发愣,岂有错失良机之理?当下撒腿就跑,没头没脑朝山坡上冲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很响亮干脆,仿佛就在耳旁。

    我急忙止住脚步,朝两旁看去,什么也没有。老烟枪却高声喊道:“山坡上有东西,你快回来!”

    我当时站在坡下,由于坡度很陡,视线就受到了阻碍,看不清楚山坡全貌。

    只是那婴儿啼哭之声越来越大,而且听上去不只一个哭声,似乎有成百上千个!这些声音汇聚起来,犹如一条瀑布倾泻而下,让人震耳欲聋。

    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婴儿,难道会是弃婴?我心一横,打算继续往山坡上跑,不管怎么说,婴儿肯定也比来路不明腰里有枪的老烟枪好得多!

    我刚一抬脚,头顶岩石上忽然悬挂下来一个婴儿,他浑身**,毛发稀疏,看样子还不到一周岁,小得跟个洋娃娃玩具一般。

    这婴儿咧着嘴发出一连串哀哭,脸蛋还未完全长开,哭起来还有些褶子。他两只苍白的小手在空中一阵乱抓,似乎想要抓住我。

    我有些心疼,伸手将这婴儿抱了下来,要将他放到大衣里暖一下,却看见他正圆睁着血红的双眼瞪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恶毒,全然没了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浑身一哆嗦,在成年人的眼神里,我也未曾见过这样恶毒的神色!

    这婴儿忽然一声啼叫,嘴巴大大咧开,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就像眼镜蛇的毒牙一般,隐隐有两个小孔。

    我正纳闷,小孩子没这么早就长牙的啊?那婴儿一副狰狞模样,一口朝我手臂上咬了下来!

    我反应还算迅捷,两手掐住婴儿腋窝之下往外一举,堪堪躲过了他的袭击。那婴儿在离我一米多远的半空中哇哇哭叫着,身体拼命挣扎,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几乎就要挣脱出去。

    看着眼前这面目可憎的婴儿,我一时没了办法,想将他摔下去,又于心不忍。

    “砰!”一声枪响,那婴儿脑袋爆裂,**和血液喷了我一脸。

    “你为什么对一个婴儿开枪?”我强忍住呕吐,愤怒地责备着老烟枪。

    “那不是婴儿,快看!”老烟枪指着四周说道。

    我看向旁边,心里一阵发毛,只见山坡上、公路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婴儿,正前仆后继地朝我们围拢过来。

第九章 鸣童

    这些婴儿四肢柔弱,却爬得异常敏捷,转眼间就要围攻上来。

    由于我就在山坡之下,更是首当其冲,有几个婴儿甚至奋不顾身从岩石上飞扑下来,直往我身上撕咬。

    幸好我穿的比较厚,加上这些婴儿毕竟太过弱小,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躲过他们的袭击。

    我一面将挂在身上的婴儿甩脱,一面左躲右闪,却还是不忍心伤害他们,便对老烟枪大叫道:“快来帮忙啊,我们该怎么办?”

    “**教导我们,消灭一点,舒服一点;消灭得多,舒服得多;彻底消灭,彻底舒服。还能怎么办?干他娘的!”

    老烟枪拳打脚踢,下手凶狠,凡是接近他的那些婴儿都命丧当场。他彪悍至极,正应了那一句话小鬼怕凶神!

    可这样一来,我却暗自叫苦不迭,那些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老烟枪的凶恶,都纷纷朝我涌来。我四面受敌,顿时就手忙脚乱起来。

    我现在已经摸透了这些婴儿的套路,只要不让他们近身,自己就安全了。

    情急之下,我脱下身上大衣猛烈挥舞,那些婴儿不是被远远扫了出去,就是退避三舍,一时间还算有惊无险。

    老烟枪忙里偷闲地笑道:“这就对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再手下留情,一边前后左右不断挥动大衣,一边朝老烟枪靠拢过去。到了他身边,我才算喘了口气,毕竟那些婴儿还是颇为忌惮老烟枪,我能够趁机休息一会儿。

    可是一看漫山遍野都爬满了婴儿,而且他们的数量还有增无减,我就沮丧不已。这是人海战术啊,不被咬死,也要被累死!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疑惑地问。

    老烟枪一脚踹开一个婴儿,耸耸肩道:“天知道!不过,你要牢记唯物主义观点,世上本无鬼,全是人作祟!”

    我当时并不在意老烟枪这一句话,后来通过查资料,才知道这些婴儿乃是受人驱使,术语叫做“鸣童”。

    在南宋谢采伯《密斋随笔》中有记载,这是一种炼魂术,以胎儿为质,专供巫人驱使作恶。这种邪术十分残忍,往往是从孕妇身上直接取胎,再加以炮制。

    我查资料的时候,联想到漫山遍野的鸣童,脊背上透出一阵寒气,倘若资料记载无误,那得残害多少孕妇胎儿啊?我至今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巫人也未免丧尽天良了吧!

    但老烟枪还是点中了要害之处,这些鸣童背后的确有一双黑手在进行操纵。他话音刚落,天空就黑了下来。

    先前天边的乌云终于卷了过来,霎时间天昏地暗,阴风阵阵。

    “这天黑得真邪门!”老烟枪点着了一支烟,打火机上的火焰似乎凝固了,在风中却是直挺挺一动不动。

    我很赞同老烟枪的说法,这天真的黑得很邪门!

    一般不管是晴天还是阴天,即使天黑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柔和的光线。可现在四周泼墨一般,这黑色浓稠得就像油漆一样,我都能感受到黑气在缓慢迟滞地流动!

    更加令人惊惧的是,那些鸣童忽然一片静寂,起初刺耳尖锐的啼哭声戛然而止。盘山公路上只听见长风呼啸,连虫子也都默不作声。

    “难道它们走了?”我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看……”老烟枪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紧张。

    我这时才看清楚,四周忽然有一片红光,半明半昧,星星点点又闪烁不停。

    我明白了,这是那些鸣童在眨眼睛,他们像野兽一样有夜视眼!

    这下我们的处境可就更加糟糕了,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瞎子怎么斗得过明眼人?我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片冰凉的汗水。

    鸣童们忽而一同发出了嘹亮的声音,不像是啼哭,倒像是欢笑。由于他们声线稚嫩,我也分辨不出。

    但这声音似乎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显得兴奋激动,甚至还有些畏惧臣服的意味。

    我拉了拉老烟枪,说道:“你听,它们好像在膜拜什么!”

    老烟枪冷哼一声:“幕后之人到了,管他什么邪魔鬼魅,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鸣童的叫声渐渐消停了,四野里又是一片静谧。紧接着,风声更紧,我的大腿上忽然有一个鸣童在爬动。

    我急忙甩动大腿,那鸣童被甩了出去,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哭,大概是撞在岩石上摔死了。

    “这些鬼东西攻上来了,快往汽车那儿跑!”老烟枪拖着我大步流星地飞奔起来。

    在黑暗中,我们跌跌撞撞,不时还踩死一两个鸣童。我只觉得很多小手揪住了裤腿,挪动起来很吃力。

    老烟枪也陷入了同样的处境里,他跳舞一般不断跳跃抖动着身子,想把那些鸣童给甩开。

    我学着老烟枪的样子,一边挥舞着衣服,一边扭动。可是鸣童实在太多了,天色幽暗,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老烟枪掏出手枪,咒骂道:“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他抬手就是“砰砰”两枪,而后传来两声惨叫。

    老烟枪一得手,更是不肯轻易罢手,接连几枪打了出去,前路上又是几声惨叫。

    我这时才算明白了“老烟枪”这一称号的真实含义,即嗜烟如命,枪法如神!

    我不禁赞叹道:“这么黑,你也能打中,真是好枪法!”

    “还好这些鬼东西眼睛会发光,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活靶子。可惜老子手里没有机关枪,否则怎会轮到这些小鬼猖狂!”老烟枪拉紧我说,“快跟上,要到了!”

    这些鸣童好像还会思考,似乎猜出了我们的意图,竟然更加肆无忌惮地发动了第二波攻击。它们不再躲避子弹,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

    前路被封住了,后面的鸣童也都嘶吼着爬了过来。老烟枪不顾一切地疯狂射击,惨叫声伴随着枪声在空中回荡。

    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老烟枪迟早会用光子弹。果不其然,老烟枪骂了一句,我听见他正在忙着换**。

    我一分神,一个鸣童跳到我手臂上,接着右手食指上传来一阵疼痛,仿佛骨头都被咬碎了。

    我忍痛甩开鸣童,感觉食指又疼又麻,只可惜看不清楚,但一定流了很多血。因为我听见身边响起一阵骚动,那些鸣童肯定是被血腥味刺激到了。

    老烟枪也感到了异常,转身护住我,一边射击一边问:“你是不是流血了?快止血,妈的,这些东西好像很喜欢血腥味。”

    形势紧迫,老烟枪更加神勇,他大吼大叫,毫不吝啬子弹,一股脑地射了出去。

    鸣童似乎被老烟枪的声势震慑住了,攻势缓慢下来。我跑起来也不吃力了,眼见就要感到汽车旁,老烟枪忽然停了下来,吼道:“你是什么人?”

    我撞在老烟枪背上,慌忙刹住脚。只见前面三米远的地方红光大亮,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伫立着,身前身后围满了鸣童。那些鸣童畏畏缩缩趴在他脚边,动也不敢动。

    这人影转过身来,我被吓了一跳,此人竟然没有五官,脸庞就像剥了壳的熟鸡蛋,光滑而平整!

    我心脏突突直跳,天下之大,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无相之人!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差点就跌坐在地上去了。

    饶是一向冷静的老烟枪,也吃惊不小,半天才想起手里还拿着枪。可等他刚要举枪时,那人影忽然一闪而逝了,鸣童也都齐刷刷闭起眼睛,黑暗又笼罩下来。

第十章 无面怪

    我们重又置身在黑暗之中,一番搏斗之后,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样,止住血没有?”老烟枪拍了我一下。

    我还沉浸在方才的惊恐之中,经老烟枪一提醒,慌忙在衣袋里找手帕来止血,一边靠紧老烟枪问:“刚才那人是何方神圣?”

    老烟枪显然是在安慰我:“正主现身了,擒贼先擒王,你就等着看我的吧!”

    我看向周围,黑沉沉如坠地狱,伸手不见五指,到哪里去擒拿那无相之人?

    我苦笑一声,耳边又响起鸣童尖锐凄厉的啼哭声,就有些灰心丧气地说:“我们能不能看见明早的太阳都难说……”

    老烟枪开了两枪,趁机点起烟,乐观地说:“**说过,年青人就是早上**点钟的太阳。你照看好自己就行,不要对革命抱有悲观情绪!”

    我没心情辩驳老烟枪,手在怀里摸索到那把黑色扇子,受伤的手指碰触到它,便有一股凉气袭来,恰好缓解了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感。

    我舍不得放开扇子,就把它拿出来捏在手里,用它磨蹭伤口。

    就在这时,黑色扇子发出柔和的红光,我看见食指红肿,伤口处的血液正缓缓渗进扇骨里。

    扇子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照亮了周围。我心中大骇,手指急忙远离扇子,唯恐血液被它吸干了。

    说来也怪,我再看时,伤口竟然愈合了。而且虽然没有血液再渗进去,扇子依旧发出明亮的红光。

    我能看清老烟枪了,他身上血迹斑斑,络腮胡上肮脏不堪,还挂着一些血肉。我想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比他还狼狈,免不了又要受到他嘲笑。

    老烟枪却没有嘲笑我,相反,他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指着我身后说:“这些小鬼怎么不进反退了?”

    我扭头看过去,见身后那些鸣童低垂着头,发出轻轻的哀鸣,惊慌失措地朝后爬走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感到了害怕。

    我看看手里的扇子,想到家中人皮蝇子的景象,忽然就明白了让这些鸣童害怕的,正是这把不起眼的扇子!

    也许是被鸣童搞得疲于奔命,神经紧绷了大半天,现在发现了能克制它们的东西,我忽然浑身轻松下来,说不出的畅快,便一阵哈哈大笑。

    老烟枪也看出了其中的名堂,惊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扇子,怎么也透着一股邪气?他娘的,这是什么年头,手枪竟然没有一把黑不溜秋的扇子管用!”

    我摇着头,表示不知道扇子的来历,一转身举着扇子就朝汽车跑去。老烟枪心领神会,大步跟在我身后。

    现在形势急转,反而由我带着他逃命,我不禁有些得意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处于被动地位,如今稍稍有了一点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

    我们还没有跑几步,忽而狂风大作,一声长啸划破天际。那些鸣童调转身子,又疯狂地围攻过来。

    它们还有些忌惮我手中的扇子,转而将矛头全对准了老烟枪,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上。

    “疯了,这些鬼东西疯了!”老烟枪弹不虚发,一面打一面跑。

    可老烟枪纵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眨眼之间,他身上已经爬上去了四五个鸣童。

    我看见一个鸣童牢牢抓住老烟枪衣服,三下五除二就攀爬到了他肩膀上,正拼命昂起头去咬老烟枪的脖子。

    老烟枪忙于应付身前的鸣童,对危险浑然不觉。我暗道一声不好,手里没有武器,只得将扇子用力朝那个鸣童捅过去。

    “噗呲”一声,扇子一下插透鸣童脊背,深没至柄。

    那鸣童扯着嗓子痛吼一声,转过头看着我,血红的眼球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它的身子忽然急剧地干瘪下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松松垮垮地坠落在地。

    我抽出黑色扇子,看见最后几丝血液消融在上面,又恢复了黑沉沉的模样。

    我不太敢相信,见身旁一个鸣童正张嘴嚎叫,便顺手把扇子插进它喉咙里。这鸣童也瞬间干瘪了,就像一具刚出土的小干尸!

    我被眼前景象震惊了,对这黑色扇子又爱又怕。有了它,我和老烟枪就能脱困了,可它邪乎得很,说不定哪一天也吸干了我的精血。

    “还傻愣着做什么,先弄死这些鬼东西再说,老子快没子弹了!”老烟枪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用扇子一连捅死几个鸣童,它们无一例外地成了干尸。剩下的鸣童看到这场景,抬头对天一阵哀鸣,仿佛是在求救。

    方才那声长啸又响了起来,而且更加嘹亮。这些鸣童听见啸声,朝前爬了几步,见我挥舞着扇子,却再也不敢挪动半分了。

    终于,那长啸渐渐小了,鸣童就像获得了大赦一般,匆匆忙忙朝四面八方退走了。

    我和老烟枪蹒跚着走到车前,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都点上了一支烟。

    阴风越刮越小,天空慢慢放晴,强烈的太阳光洒在地上,原来此时还是大白天!

    我将扇子收起来,老烟枪也不闻不问,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地上分明还有几具干瘪的鸣童尸体,在阳光下显得单薄可怜。

    刚脱离险境,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将头扭朝一旁,却看见山坡上站着一个人,正是那无面怪!

    我明明知道那人没有眼睛,却感到他阴森森的盯着我。被一个没有眼睛的人“看”着,这感觉太过于毛骨悚然。

    在我看来,这人浑身上下都是眼睛,不,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仿佛要看到我的心脏里去,甚至要看到我的前世今生里去!

    他一直静静地盯着我,不言不语,不动不摇。

    我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用手推了老烟枪一下,小声说道:“山坡上有人,你不是要擒贼先擒王吗?”

    老烟枪一下子站直了,急忙朝山坡上看,却说道:“哪里有人?”

    那人影来去如同鬼魅,一闪就不见了。但我从此将他牢记在了心里,总觉得这个无面怪总有一天还会出现的。

    老烟枪坐到驾驶室里,对我说道:“小同志,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你外祖父的死亡一点也不简单,你要是不跟我合作,恐怕下一个死去的就应该是你了!”

    我这时也彻底明白了,似乎有一股势力专门针对外祖父和我,从鞭王到这无面怪,他们肯定不是偶然出现的。

    只是我心里还有疑虑,谁知道老烟枪有没有耍诈?但我经过权衡以后,还是决定暂且相信老烟枪,毕竟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我的性命造成威胁。

    老烟枪狂摁着喇叭催我道:“你别一群中年妇女排辈分婆婆妈妈的,时间紧迫,快上车!”

    我一屁股坐到副驾驶座椅上,笑道:“你满嘴顺口溜,要考研吗?别催我,你最少得先告诉我,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重庆,找另外一个红衣死者的家属!”老烟枪猛然发动汽车,来了一个急转弯,差点没把我甩了出去。

第十一章 逃亡生涯

    老烟枪开车只顾猛踩油门,仿佛奔命似的。我被颠簸得七荤八素,抱怨道:“你慢一点,这里可是盘山公路。重庆远在千里之外,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到的。”

    “我是赶着回你们小镇,你不是还有些善后之事要做吗?”老烟枪紧握方向盘,烟熏得他眯起了眼睛。

    我忽然对他有了一些好感,没想到外表粗糙的老烟枪心思还挺细腻。

    我的确还有很多事需要回去善后,朱婷还躺在诊所里,外祖父的遗体也得找人埋葬了,还有白云寺主持死亡一事也让我无比头疼。

    老烟枪见我沉默了,故作老成地说:“伟大领袖告诉我们,生活就是一件蠢事接着另一件蠢事,年青人不要太灰心。”

    “这句话是王尔德说的。”我心里很感激他的好意,嘴上却变了味。

    “王尔德是哪个革命前辈?这句话说得真他娘的有道理!”

    我真是哭笑不得,心情却是渐渐开朗了一些。老烟枪这个人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跟他呆久了,石头也会跳舞的。

    一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诊所门前。我下车走了进去,老烟枪挥挥手坐着不动,显得兴味索然。

    诊所里桌椅板凳还是横七竖八地躺着,病床前簇拥着几个人, 李医生头上蒙着纱布,情绪激动地向人们讲述事情经过。朱婷却不见了踪影。

    “呀!白帆,你怎么又回来了?来,跟大家好好说一说,我昨晚造了什么孽,受了多么大的苦楚!哎呦,狗娘养的!”李医生眼尖,朝我喊道。

    我心急地问道:“李医生,我女朋友呢?”

    李医生怨气冲天地说:“别提了!你跟那个狗日的歹人前脚刚走,那小妞竟然自个儿爬了起来,朝身上抹了药粉,一言不发地走了……”

    怎么会这样,朱婷不是昏迷了吗?她人生地不熟,会去哪里了呢?

    我扭头跑到外面,对老烟枪道:“快上车去我家,我女朋友不见了,说不定她回家了。”

    我们赶回家,家里一片凌乱,我找遍所有房间,也没见到朱婷的踪影。白云寺主持惨不忍睹的尸体也不见了,想必警察已经来过了家里。

    我当时顾不上去管警察,又和老烟枪驱车来到族长家里。

    族长见到我,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一面让座,一面吩咐家里人道:“快去买瓶酒来,今晚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大侄子。”

    我连忙表示不敢叨扰,老烟枪却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声。

    我白了他一眼,见族长置若罔闻,也就往下说道:“族长,我长话短说了。我马上就要出一趟远门,想拜托你帮我打理外祖父的丧事。这里有三千块钱,就当做丧葬费吧。”

    族长冷眼看着我,漠然地说:“你就这么急,连从小将你养大的外祖父的丧礼也等不得啦?白帆啊,你这个大学生读的是什么书!”

    族长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我心中万分难受,可又不敢将实情相告,唯恐连累了族长,让他像白二婶一般遭到报复。

    我眼里流出泪,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真是有苦难言,最后哽咽着说:“族长,你就当我不孝吧!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会向外祖父赔罪的。”

    说完,我便朝门外走去。族长追到门口,痛心疾首地说:“白帆,难道传言是真的,你果真是凶手?”

    “什么凶手?”我彻底懵了。

    这时,站在街上的老烟枪脸上又是那一副欠揍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说:“警察抓你来了……”

    街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看到阿辉正领着三个警察朝我飞奔过来。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族长让家人去买酒,却是要他们去报警,怪不得老烟枪冷笑了一声。

    可我并没有违法乱纪啊?我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辉边跑边喊:“白帆,站住别动,随我到警局走一遭!”

    “你这个警察真是好笑,你让他站住别动,又怎么随你走一遭呢?”老烟枪偏偏要在一旁煽风点火。

    “好啊,白帆,这就是你的犯罪同伙了吧?”阿辉果然光火了,直接就把我说成了罪犯。

    我不明所以地问道:“阿辉……警官,我怎么了?”

    阿辉大喝一声:“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晚你家里死了一个和尚,你们必须配合调查。”

    我倒是把白云寺主持死亡一事给忘了,这时候想起来,不禁感到自己惹上**烦了。

    主持大半夜到我家里面来,还死得凄惨无比,当时只有我和朱婷在场,如今朱婷不知去向,我该怎么解释?

    老烟枪一脸无所谓,将手伸出去,对阿辉说道:“走走也好,锻炼身体嘛。你把我拷上吧!”

    阿辉拿出手铐,气冲冲就朝老烟枪走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手铐哐掉在地上,阿辉右手握住左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另外三个警察见状,呼喊着冲上来,举着警棍就朝老烟枪打去。

    老烟枪左挡右闪,轻描淡写地就把他们打倒在地,然后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我都看傻眼了,这真像当时**电影里的镜头啊!可我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老烟枪分明就是在拒捕,这不是要把我的罪名给坐实了吗?

    老烟枪将我推进车里,他启动汽车,一溜烟驶出了镇子。

    “警察把我当成凶手了,我可怎么办?”我觉得这几天的打击太大,快要崩溃了。我一个天之骄子,现在却成了杀人犯,这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风物还须放眼量,你不要像个娘儿们一样唉声叹气嘛!”老烟枪说得倒是轻巧。

    我火冒三丈,再也压制不住地爆发道:“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打警察?现在事情闹僵了,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你不是有红头文件,不是个大人物吗?你替我跟警察好好解释一下不就完了吗?”

    老烟枪一脚踩住刹车,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大笑起来:“三月里的竹笋刚冒芽,说你嫩你就是嫩!你以为我空口无凭几句话就能帮你洗刷嫌疑,那事情倒是好办了。”

    “可你也不能就这样火上添油吧?”

    “这样也好,让警察满世界通缉你,敌人就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接近你了。多放几个***,麻痹迷惑敌人,这是**教导的!”老烟枪喷着烟气说,“年轻人不要毛躁,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老同志的意见往往是正确的。”

    我还是一肚子气,瞪着眼说道:“难道我要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

    “一壶酒仗剑走天涯,大丈夫四海为家嘛!”

    “去你的吧!逃亡就逃亡,还说得这么文艺。那我大学还上不上了?”

    老烟枪拍着胸脯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可以动用组织关系向你的大学打声招呼,让他们先保留你的学籍。”

    “既然你的组织这么强大,你们干脆自己去追查凶手得了,为何还要拖我下水?”我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至今还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让我怎么信任你?”

    老烟枪沉思半晌,说道:“也罢,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桩案子背后隐藏的东西深不可测,你现在就连冰山一角都还没见识到呢。我本是一名军人,为了追查这案子,我已经苦苦支撑了十年,失去的战友已有几十人……”

    我心里暗暗惊叹,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惊动了军队不说,还耗时这么久,牺牲这么多人?我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感到头昏脑涨,老烟枪说得对,我连冰山一角都没见识到,凭空猜测毫无意义。

    “军队都搞不定的事情,你确定我能做到?”我还是心有疑虑。

    老烟枪看着我,万分肯定地说:“组织派我来找你之前,对你进行过长期调查。你身上有些东西让我们很感兴趣,也很惊奇。”

    我忍不住又发火了,蛮横地说:“你们要什么,就直说吧。只要能救活我外祖父,只要能让我的生活回到过去,我可以把命都送给你!”

    “哎,我们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再说了,我要你的命干嘛?我还指望你帮我一起,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想好好活着,与外祖父还有女朋友一起好好活着!”

    “白帆!”老烟枪忽而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已经动怒了,“你有点思想觉悟好不好?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难受,十年来,我牺牲掉的战友们,还有他们的家人,谁不痛不欲生?”

    我沉默了,但还是悲伤得难以自拔,为什么偏偏就要选中我呢?

    就在这时,后面警笛轰鸣,两辆警车正朝我们飞驰而来。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走吧,开始你的逃亡生涯了!”

    汽车四轮如飞,很快就行出老远。我回转过头,见后面警车紧追不舍,警笛叫得无比刺耳。小镇被远远地甩到了身后,并渐渐从视野里消失了。

    我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心想难道我真的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从此开始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逃亡生涯了吗?

第十二章 仙人板板

    列车轰隆隆在崇山峻岭间飞驰,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万山枯叶飘零,秋意肃杀。

    老烟枪很警觉,终日坐在临近包厢门口的位置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自从认识他以后,烟瘾也是越来越大。

    包厢里烟雾缭绕,乌烟瘴气,从外面看肯定会被误认为失火了。临近包厢里的乘客还过来抱怨了两回,老烟枪一面点着烟,一面一个劲地道歉。

    我笑着打趣他:“你浑身烟臭味儿,隔着几条街就能闻到,执行秘密任务时,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真不明白你怎么活下来的!”

    老烟枪一听就起了劲,说道:“是啊,想起那些比我优秀却早早死去了的战友,我也挺纳闷的。也许这就是丫鬟成了正房,小姐成了暗娼,人各有命!”

    我来了兴趣,鼓动他往下说:“你跟我讲讲你的革命事迹呗,我以后讲给孙子听,帮你一代一代传扬下去。”

    老烟枪一挥手,颇有些英雄气概,学着领袖模样双手反叉腰间,嘴皮动了动,却说道:“不行,老子不能说,都是机密!差点就被你灌了**汤,怪不得说知识分子最反动!”

    我见他憋得脸色通红,便笑得喘不过气。但我还想多了解他一些,便说:“好吧,国家机密我不打听。也罢,我打听你一点**,你结婚了吗?”

    “老子就是校场口上的旗杆,光棍一条。你小子别费心了,花姑娘不喜欢我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也没有交过女朋友?”我锲而不舍。

    老烟枪神情忽而黯然下去,脑袋埋在了烟雾里。我以为他不想说,没想到他最后道:“死了,在新疆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确切地说,是失踪了,失踪在茫茫沙漠戈壁里……”

    我见他眼眶有些泛红,想必那是一件伤心往事,也就不忍继续往下问,同病相怜地说:“哎,朱婷也不知去向,会不会回了大学?”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说:“朱婷啊,这小妞可不简单哪!”

    “此话怎讲?”

    “我暂时还没有证据,只是凭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但我敢跟你打赌,她并非是失踪了,而是有意躲开你。”老烟枪说得很肯定。

    我央求他:“你这么神通广大,就不能帮我查一查?况且朱婷也牵扯到这案件里了。”

    老烟枪眯起眼睛,懒懒地躺着床上,说道:“等到了重庆,我就帮你。这一条线索,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的。”

    我默默将这几日的经历在心里过了一遍,从外祖父死去到老烟枪出现,然后朱婷消失,真是比电影还惊心动魄。

    我忽然想到那一块人皮笔记,便轻轻问道:“你说这一切会不会真的与人皮有关?”

    老烟枪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说道:“那一块人皮上的内容,你真的都记得?鞭王拿走的,的确是只剩半张了吗?”

    我说了经过,又抱怨他道:“早知如此,你为什么还放走了鞭王,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敌不动我不动,我绝不打无把握之仗。现在敌情不明,必须让他们行动起来,我们才能有迹可循。年轻人,要时刻牢记伟大领袖的教导啊!”

    老烟枪说完,翻个身继续睡去了。

    我扭头看窗外,见一只孤单的鸟儿扑楞着翅膀飞下树梢,朝一团乌云掠了过去。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列车终于缓缓驶进重庆北站。我们被人潮裹挟着,一头就栽进山城之中去了。

    当时的重庆还没有成为直辖市,虽然它有长江水利之便,曾经也是民国陪都,但终究局限于内陆,发展很缓慢。

    满城都能看见棒棒军,旅客才出站,他们就蜂拥而至,让人不胜其烦。

    幸而老烟枪多次来过重庆,对火车站一带还算熟悉,一面大声嚷嚷,一面带着我快速离开。

    “跟紧我,我们得先去警察局找相关办案人员!”老烟枪声音很大。

    “你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聋子。”我抱怨道。

    老烟枪耸耸肩:“习惯了,一来到重庆,我就想提高嗓门说话。”

    我这时也发现了,重庆人说话的确是大嗓门,而且满嘴都是生殖器官。

    我这不是地域歧视,说实话,重庆人的热情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让人深受感动。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后来走遍祖国大江南北,对这一句话理解还算透彻。

    我们很快找到了重庆市警察局,老烟枪出示了证件之后,局长立马就接见了我们。

    老烟枪说明来由,对局长提要求道:“你只需派人将我们送到案发现场,其余一概不用管,记住,一定要保密!”

    那局长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派人开车送我们。山城果然名副其实,车子上坡下坡兜兜转转,我差点就吐了。

    车子最终停在一条狭长的街上,我探头朝外一看,整条街都是洗浴中心和理发店,明显就是红灯区嘛。

    这时候,前面一个店里飞蹿出十多个人,手里刀棍乱舞,稀里哗啦打作一团。有的人挂了彩,头上鲜血长流,却还是玩命一般不住手。

    看那架势,非得弄出几条人命不可!

    许多店里跑出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看来她们对这种事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我有些惊慌,老烟枪倒是镇定自若。送我们的警察脸上挂不住了,在他眼皮底下出现聚众斗殴事件,真是丢脸啊。

    但丢脸归丢脸,总比丢了命强。那警察虽然一脸难堪,却始终坐在车上不动,咬牙切齿地说:“我今天没带人,否则弄死这些龟儿子!”

    只听见一声大喊:“五爷来了,大家伙都住手!”

    斗殴之人闻声停了下来,街上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伸长脖子朝街口看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从街口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他戴着墨镜,鼻头硕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显得很滑稽。脖子上有一根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明晃晃十分刺眼。

    精瘦汉子隔着老远就骂骂咧咧:“龟儿子些,不要命了,再瞎几把胡闹,老子打得你水晶牙儿闪亮登场!日你仙人板板!”

    那些斗殴之人早收起了凶恶之气,都默不作声地听着训斥,连大气也不敢出。

    警察对我们说道:“此人人称赵五爷,也有人叫他仙人板板,就是你们要找的遇害者家属。他有些黑道背景,平日里跟我们局长也是称兄道弟,你们小心。这种场合我不便露面,先撤了,有事到局里找我。”

    我那时还年轻,涉世未深,颇有些鄙视这警察。老烟枪仿佛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哈哈一笑,对他道声谢,就和我下了车。

    我们刚下车,那警察迫不及待地发动车子,一溜烟跑了。

    我问老烟枪:“怎么办?”

    他点上一支烟,眼睛净往那些浓妆艳抹地女人身上瞟,看都不看我,说:“静观其变,坐看好戏。”

    “带头闹事的是哪一个,给老子滚出来!”赵五爷嗓门又提高了半截,“老子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哈儿在花椒树下跳艳舞!日你仙人板板!”

    一个**着胳膊,剃个寸头,满身横肉的男子手提砍刀,往街心一站,说道:“赵五爷,你手下那些龟儿子不讲理,我帮你教训教训他们,别叫他们把五爷的脸丢到嘉陵江里头去了!”

    “啊哈,原来是你嗦!”赵五爷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细细打量了那寸头一会儿,说道:“你也配帮老子教训手下?龟儿子是抠**上房门,自个抬举自个!”

    这话音刚落,赵五爷人影一闪,突然间就移到寸头面前,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

    那寸头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打得七荤八素,口里吐出血,还滚落下来两颗牙齿。

    寸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大概是豁出去了,举起手中刀子就朝赵五爷劈头盖脸砍了下去。

第十三章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寸头手起刀落,眼见着砍刀就要劈在赵五爷脑门上。那些看热闹的女人都惊呼了一声,我也暗叫不好。

    这赵五爷果然有些黑道人物的本色,竟然不躲不避,右手往上一抬攥住寸头右腕,飞起一脚踢在他裆部。

    寸头杀猪似的嚎叫一声,捂住下身在地上打滚。其余的混混都胆怯地朝后面退去,谁也不敢上前扶寸头一把。

    赵五爷摘下墨镜,小眼睛里露出霸气,吼道:“还有那个龟儿子不服,有种的就站出来!”

    赵五爷的手下纷纷聚到他身后,方才还被打得灰头土脸,现在却是趾高气扬了。

    寸头痛苦地爬起来,倚在一根电线杆子上,嘴里打了一个呼哨。

    只听见一阵大喊,从两家洗浴店中冲出三十多条大汉。他们一律手拿西瓜刀,一前一后分作两拨,将街道堵死了。

    “这下阵仗搞大了。”老烟枪嘴里说着,却仍然不动不摇,还对着一个小姐咧嘴一笑。

    寸头张扬地说道:“赵五爷,你厉害,这条街上向来数你最霸道。可惜啊,今天你单枪匹马就来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哈哈!”

    饶是赵五爷凶悍无比,此时也微微变了脸色,继而鄙夷地说:“好嘛,龟儿子牛**打呵欠,好大的阵仗!竟然还给老子打埋伏,日你仙人板板。”

    寸头此时占了赢面,骄狂之气油然而生,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了忌讳:“赵五爷,老子知道你正给你儿子办丧事,不如干脆你爷俩一块入土为安,省得以后麻烦!”

    赵五爷勃然大怒,操起一把木凳就冲上前去,嘴里怒骂道:“龟儿子茅厕里头打手电,找死!我操你全家!”

    寸头身子往后一闪,一挥手,那三十多条大汉就像疯狗一般撕咬上去。

    那些女人见势头不对,吓得花枝乱颤,忙不迭地躲进屋里。

    街道上乱成一片,人影乱窜,刀棒齐飞。只听见震天响的打杀之声,还有玻璃碎裂的脆响,以及伤员的惨痛哀嚎之声。

    我慌忙躲在树后,免被殃及无辜,探出头去,只见赵五爷挥舞着凳子砸翻一人,背上却挨了一棍。

    赵五爷脚步踉踉跄跄朝前跌去,他顺势往前一扑,一凳子拍在一人脑袋上。凳子断裂,木头乱飞。

    那被打之人头上鲜血长流,已然扑倒在地,双脚抽搐着。

    赵五爷手里只剩下一根凳腿,那几个手下不是跑了,就是横躺在地。他现在成了孤家寡人,犹自苦苦支撑,转眼手臂上又被划了一刀。

    老烟枪叮嘱我道:“你乖乖躲着别动,同志有难,我该出手了!”

    他点上一支烟,将外套脱下来裹在右臂上,大喝一声就冲进了人群里。

    老烟枪何许人也?那可是军人出身,还是特种战士,那些流氓地痞岂是他的对手?

    老烟枪如同神兵天降,又像猛虎扑进了羊群,而且出其不意,顿时就打翻了四五人,冲到了赵五爷面前。

    寸头手下突遇强敌,方寸大乱,人人自顾不暇,给了赵五爷喘息的机会。

    寸头仗着人多,惊愕过后,大骂一句,亲自提着刀砍杀过去。

    他的手下也回过神来,见只有老烟枪一个救兵,又恢复了嚣张气焰,下手更加凶狠。

    老烟枪与赵五爷对望一眼,迅速背靠背迎敌,场面竟然不输于对手。

    老烟枪自不必说,格斗技巧炉火纯青,敌人在他手上犹如泥人一样。

    赵五爷此时勇气大涨,他的身手全然都是些野路子,但实用性很强,下手绝不留情面,而且还时不时用几招阴毒招式,不是插眼就是撩裆。

    这两人真的是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寸头见大势已去,可明显不甘心,趁赵五爷不备,将砍刀当做暗器,奋力扔了过去。

    赵五爷浑然不觉,还与一个大汉缠斗一块。那砍刀带起风声,就快落在赵五爷背上。

    我大叫一声:“不好,小心!”

    我话音刚落,却见老烟枪飞起一脚踢在刀背上。砍刀势头一转,擦着一个胖子的耳朵飞了出去。

    那胖子哎呦一声惨呼,捂住耳朵蹲到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老烟枪拔出手枪,对天鸣了一枪,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老子累了,懒得跟你们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还不快滚!”老烟枪举着手枪,斜吊双眼。

    寸头这个人不知哪根筋不对,临走前还不忘来一套江湖规矩:“这位老兄报上名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老烟枪手一点,一颗子弹分寸恰好地打着寸头脚边,吼道:“你少学水仙花不开花装蒜,趁着老子没有把人民内部矛盾上升为敌我矛盾,快滚!”

    寸头一脑子懵懂,大概不习惯老烟枪说话方式,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老烟枪朝我招招手,我跑到他身前,却见他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烟还没有抽完呢。”

    赵五爷走过来,情绪有些激动,说道:“多谢兄弟,要不是你鼎力相助,我这条小命就交代了。先到里面休息一下吧。”

    赵五爷领着我们进了一家店铺,才进门,便有一群女子围过来,又是抹眼泪又是殷勤献媚。

    “你们别哭天抹地了,快把我这两个兄弟领到最好的包房里去,上最好的酒,所有姑娘通通集合到包房里来!”

    赵五爷吩咐着那些女子,自己满脸笑意地在前面带路。

    我见老烟枪不说话,只是任凭赵五爷招呼,便扯了他一下衣服低声说:“你不打算去看看死者吗?”

    老烟枪嘿嘿一笑,打着哈哈说:“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你着什么急?”

    我被他一句话呛得哑口无言,心想是谁当初赶着投胎一样地赶到重庆的?既然这样,我索性闭了嘴,倒要看他玩什么花样!

    赵五爷推开一间包房门,笑道:“两位兄弟快请进,妹儿们动作麻利些!”

    我们才坐定,便见一群妖艳的女子扭动着腰肢走进来,脸上笑容都快荡漾出来。

    她们衣着暴露,穿着短裙,我只看见眼前晃动着白花花一片肉。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脸上火辣辣,脑袋也晕乎乎的,只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这时赵五爷说道:“不要客气,这里的妹儿随你们挑!”

第十四章 第二张人皮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赵五爷,可不可以让她们都留下来啊?”

    赵五爷很豪爽:“兄弟也是同道中人,那就都留下来吧!”

    那些女子不等招呼,一窝蜂招摇过来,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

    包房里立时弥漫着浓厚的脂粉味,再加上小姐们温言软语,我就有些头晕目眩。

    老烟枪左拥右抱,大声与几个女子互相劝酒,看上去好不快活。

    我却是局促不安,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像个玩偶一般被几个女子随意玩弄。

    赵五爷很热情,凑过来对我说:“小兄弟莫讲客气嗦,尽情放开耍噻。”

    “他还是个大学生,这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遭呢!”老烟枪嘲笑着揭我的底。

    “大学生,不得了哦!”赵五爷叮嘱小姐们道,“这是斯文人,你们别如狼似虎的,温柔一些。日你仙人板板,便宜你们了,还遇到个知识分子!”

    我也不知道赵五爷是真心还是嘲讽,更觉得尴尬无比。那些小姐噗嗤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翻。

    老烟枪双手不停在小姐身上抚摸着,嘴里说道:“五爷,我看你身上有伤,先去收拾收拾吧。”

    赵五爷倒也爽快,脱下衣服,在包房里就让人帮他包扎起来,咧嘴强忍着痛劝我们喝酒。

    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晕晕乎乎中渐渐放开了些,和几个小姐玩起了扑克牌。

    老烟枪不知什么时候与赵五爷坐到了一处,两人相谈甚欢,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就连身边的小姐也不管不顾了。

    我听见他俩一个满嘴领袖名言,一个一口重庆粗话,竟然从改革开放聊到了国际形势,心里真是一万个哭笑不得。

    老烟枪忽然手一摆,正色道:“赵五爷,你让她们都出去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赵五爷见老烟枪神色严峻,知道马虎不得,连忙赶走了小姐们。

    我知道老烟枪终于要谈到正题了,也坐到了他们身旁。

    老烟枪将那些死者照片递给赵五爷,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赵五爷叫道:“这个不是我儿子吗?这些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烟枪又将红头文件拿给他,趁他阅读的时候,把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白帆的外祖父也是死于这一场谋杀之中,我们来找你自然是有道理的。”

    赵五爷沉思了一会儿,悲愤地说道:“老子一天在外头打打杀杀,还不是为了这个娃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娃儿,聪明得很,学习又好,老师都说他以后也能上大学的……我老赵家就指望这娃儿改换门庭光宗耀祖,我也不愿意子孙像我一样当个流氓混混啊!”

    说到最后,凶神一般的赵五爷,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到外祖父,就有些动容,安慰他道:“五爷,节哀顺变吧!我们还要替死者讨回公道呢!”

    “怎么个讨法,你们是不是知道凶手了?说出来,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日他仙人板板些,龟儿子太岁头上动土!”

    “我们不知道真凶是谁,但我们有线索。”老烟枪话锋一转,“五爷,你手里是不是有一张古旧人皮?”

    赵五爷很惊诧,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这就去拿过来。”

    赵五爷出去好一会儿,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匣子。

    我一见那匣子,心里就断定里面装的确实是人皮笔记无疑了。

    老烟枪接过匣子打开,我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张人皮,除此之外却别无他物了。

    我和老烟枪相视一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老烟枪寻找遇害者家属的思路是完全对路了。

    老烟枪伸手要去拿人皮,我阻止道:“别急,小心有人皮蝇子。”

    我拿出黑色扇子,这才把人皮拿出来仔细端详起来,但也没招惹来人皮蝇子,看来我是过于多疑了。

    这一块人皮与外祖父那一块没什么差别,有线条,有血红太阳,只是线条走向不同。最下面也有两个汉字和一行波斯文,那两个汉字却是“真空”二字!

    我看不出其所以然,这两张人皮上的线条显然连不到一处,“真空”与“无生”更是风牛马不相及。

    老烟枪见我摇头叹气,却毫不在意地说:“肯定还有其它份人皮,一时看不出端倪也不要紧,起码我们又往前走出了一大步!**教导我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也只能这样想了,我便问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武当山了?”

    老烟枪不说话,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眼睛却看向赵五爷。

    赵五爷挠挠头,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加入,可也得等到我儿子下葬了再说,我要让他风风光光地走完最后一程。”

    老烟枪这时还算通情达理,说道:“我们最多只能等一天,你明天帮你儿子出殡,我们也去送他一程。”

    赵五爷犹豫着说道:“就凭你们今天仗义相救,老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但我还得多问一句,不是我信不过两位兄弟,我只是搞不懂,这张人皮传了几十代人了,它能帮我们找到凶手?”

    我就把白云寺主持遇害,还有黑衣人与无面怪的事情说了,还添油加醋地道:“说不定今天那个寸头,也是别有所图!”

    赵五爷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就说这龟孙子,谁他妈裤裆破了把他给露了出来。也怪老子大意了,为了办丧事和追查凶手,把弟兄们全派了出去,今天险些死翘翘。好嘛,龟儿子些招惹老子,老子让他家破人亡!”

    老烟枪一听赵五爷答应了,便朝我悄悄竖起了拇指。

    第二天赵五爷儿子出殡,我和老烟枪帮他打理了一些杂务,去灵柩前上了几炷香。老烟枪又抽空给组织上挂了电话,让他们帮助协查朱婷下落。

    第三天清晨,我们三人便起身前往武当山。

    火车哐当哐当启动时,赵五爷把包厢门一关,从背包里抽出三把西瓜刀,把我吓了一跳。

    老烟枪哈哈笑道:“五爷,真有你的,这也能过了安检?”

    “小意思嘛,老子在重庆也不是白混的!”赵五爷更加得意了,忽然掏出一把手枪拍在桌上,“老子这一次是寡妇走夜路,豁出去了。不管是哪个王八蛋,老子都要他血债血偿!”

    老烟枪大笑着给我们丢过来香烟,看来他挺赞赏赵五爷的做法。

    我皱紧眉头,看着桌子上的刀枪,再看看赵五爷和老烟枪,不禁有些懊恼我怎么会和这两个人混在了一起?

    可是就是这两个人,却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救了我的命。这或许就是天意了吧?

第十五章 长房岭诈尸

    紧赶慢赶,我们三人终于来到十堰市,在火车站旁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进去。

    洗完澡吃完饭,我和赵五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老烟枪独自一人出去了。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老烟枪回来了,还带回了三个旅行背包,后面跟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老烟枪把背包扔在床上,吆喝道:“同志们,出发!”

    我打开背包一看,见里面杂七杂八许多东西,水壶、饼干、手电一应俱全,竟然还有医用胶带。

    赵五爷扯着呼噜,被惊醒后一脸不高兴,揉着大鼻头道:“老子还没睡够……咦,我们又不是坐台小姐,包里带这么多东西做啥子?”

    “少拉稀摆带!”老烟枪嘴里冒出一句重庆话,指着中年男子道,“我已经包了车,这是司机,动作要快!”

    我已经习惯了老烟枪的行事风格,二话不说背起包跟了出去。赵五爷嘴里嘟嘟囔囔,最终也上了车。

    这司机为人很活泛,一路上给我们介绍了许多武当山自然风光和名胜古迹。

    老烟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司机聊着天,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听说前不久山上出了一桩命案,此时上山会不会不安全?”

    司机显得很惊奇,说道:“没想到你们消息还挺灵通,这桩案件警方口风紧得很。不过,人是死在梅子垭一条山沟里的,那个地方是有些邪门,游客一般也不会到那里去。”

    老烟枪来了兴趣,追问道:“有什么邪门的?”

    “嗨,这种事谁说得清,不过是当地人口耳相传罢了。武当山嘛,没有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神秘了,是吧?”

    赵五爷插话道:“老子就是不信邪,酆都城拉二胡,全他妈鬼扯!”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赵五爷,摇头道:“这位大哥,你别这样说。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那个地方,就连长年住在山上的道士也轻易不去的。”

    “不会是闹鬼吧?”老烟枪真会表演,一脸害怕的样子。

    司机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反正梅子垭经常死人。我劝你们别去就是了。”

    这司机说完,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只管开车。

    行至丹江口水库,司机将我们拉到老营,便让我们下了车。

    临走前他还从窗里探出头叮嘱道:“你们从这儿到了回龙观,沿着游览主道一路往上,可千万别走岔了。”

    我们谢过司机,买了门票就上了武当山。老烟枪拿出地图,朝上面一指道:“我们过了玉虚宫,直奔长房岭,一直往上就到梅子垭了。”

    我看地图上面的标识,去往梅子垭的路径果然偏离主道,而且一路上建筑颇少,便提议道:“需不需要找个向导?”

    老烟枪点点头,说:“看情况吧,能遇到山上的道士最好不过。”

    “要啥子向导哦,大家伙茅厕里游泳,只管奋勇直前!”

    赵五爷辨别好方向,甩开膀子大步流星走了,我和老烟枪紧跟其后。

    武当山不愧为天下名山,风景秀丽,险峻挺拔。沿途见些淹没在草丛里的古道,还有几处古朴雄伟的道观,更平添了些仙家气息。

    时值深秋,天宇湛蓝澄澈,满山黄叶飞舞,清泉潺潺,鸟鸣声声,让人心旷神怡。

    赵五爷一路走一路赞叹:“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也想到这儿当个道士。我操,还有瀑布!”

    老烟枪说道:“五爷,仙家圣地,你别满口粗言秽语。”

    我见那瀑布犹如白练,从一个洞穴中流淌而出,在峻岭空谷中飞悬直下,声势颇为壮观,不免感叹道:“当真是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哪!”

    “说啥子,大学生你说啥子?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赵五爷回头看着我。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说过,革命同志要多读书,要不然就是李自成。”

    我们为了掩人耳目,一路尽往僻静处走。当时的武当山开发还很落后,山路越来越崎岖,我们累得满头大汗。最后谁都懒得说话了,只管低着头赶路。

    行至半山腰,老烟枪拿出地图,朝四周仔细看了一遍道:“这儿是长房岭了,同志们再加把劲啊!”

    我抬眼看前方,只见山高林密,藤蔓丛生。而且已经接近傍晚,林间起了一层薄雾,便说道:“以我们这种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梅子垭,不如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

    赵五爷气喘兮兮,一万个赞成我的提议,嘴里嚷道:“累死累活,就为了去找一具尸体,这真是自讨苦吃,日他仙人板板!”

    老烟枪见我们俩都不愿再走,也就不好得坚持,安排我们在一块岩石下夜宿。

    老烟枪野外生存的经验很丰富,他找来一些石头围成一圈,用干柴在里面生起火,并安排好了守夜次序。

    赵五爷将那三把西瓜刀分了,人手一把,拍着我的肩膀说:“手里有刀,心里不毛!”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山里风大,雾气又浓,我们裹紧棉衣还觉得像掉在冰窟窿里。

    这样寒冷的夜里,我们都无心睡眠,围坐在火堆前说话。

    正说着,我却见前面一个影子飘了过去,身形像个女人,一身素白衣服。

    我以为自己眼花,也就没有出声,只是挪了挪屁股,朝老烟枪靠近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两声低低的笑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烟枪和赵五爷都听见了,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打起手电往四周扫射。

    “你们也听见了吗?”老烟枪搜寻无果后,关了手电重又坐下来。

    “哪个龟儿子装神弄鬼?”赵五爷吼了几句,没人回答,“操,说不定是风吹叶儿!”

    他话音刚落,那笑声又响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这哪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我们三个都炸毛了,提着西瓜刀跳起来,一面屏住呼吸凝听,一面不断用手电去照。

    这笑声时断时续,忽东忽西漂移不定,一时不能确定在哪一个方位,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就在我们附近。

    老烟枪一脚踢倒那些石块,将火焰掩住,悄声道:“别慌,躲到岩石后面去!”

    我猫起腰刚要跟上老烟枪,忽然看见一棵松树前站立着一个女人,她痴痴笑着朝我招手。

    “在前面!”我喊道。

    “我操,原来是这小娘们在搞鬼,让大爷去把她揪过来!”赵五爷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老烟枪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得跟了上去。

    等到追至松树前,那个女人却不见了。赵五爷骂骂咧咧,手中西瓜刀砍在松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用手电朝四周一照,不禁大惊失色,只见松树前后全是坟堆,层层叠叠拥挤在一起,在夜色里好不吓人。

    “快看那里!”老烟枪手电一指,我们都随着他看过去。

    只见几株松树中间有一座破败的坟墓,那坟墓上方竟然泛着一股黑气!

    那股黑气罩在坟墓之上,既不升腾,也不消散,竟如同被什么事物紧紧吸附住一样。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看这情形,就连老烟枪也是一头雾水。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赵五爷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我慎重地说:“还是别去了吧,万一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

    老烟枪却是拿不定主意,毕竟我们此行另有目的,不便横生枝节。

    呵呵呵呵呵!

    那笑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有一个人影闪进了那一座坟墓里。

    赵五爷暴躁地叫道:“老子受不了了,日他仙人板板,几个大男人怕个锤子!”

    他在坟堆里横冲直撞,头也不回地朝那座坟墓跑过去。

    “哎呀,你们快来看,这坟墓被挖开了!”

    赵五爷一面大呼小叫,一面二话不说纵身就跳进坟坑里去了。

    紧接着,我就听到赵五爷咋咋呼呼喊了几句,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嗓子眼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

    “不好,快救人!”老烟枪健步如飞,转眼就扑到那坟墓前,随即也跳了进去。

    我只听见坟墓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喊道:“老烟枪,赵五爷,怎么了?”

    他俩谁也没有回答我,打斗之声却越来越激烈。

    在朦胧的手电光下,我看见赵五爷精瘦的身体忽然从坟坑里飞了出来,旋即又重重地砸落在另一个坟堆上。

    “大学生,快过来帮忙!仙人板板,诈尸喽!”赵五爷从嘴里吐出一口泥土,二话不说又扑进坟坑里去了。

    我不敢怠慢,左手举着手电,右手紧紧握住西瓜刀,急忙赶了过去。

    我当时慌不择路,为了能够尽快赶过去,有的坟堆也来不及绕开,直接就从上面踏了过去。

    赵五爷重又跳进坟坑里后,再也没有出来,老烟枪也是声息全无。

    我急得脑门上直冒汗,就怕他们遭遇不测。还好坟坑里依旧传出打斗之声,虽然很激烈,战况不明,但起码表明他们还活着。

    情急之间,却是祸不单行。我快要赶到他们身边时,脚下的一座坟墓被踩塌了,我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还好我双腿站得很稳,没有摔倒。我奋力朝外拔起腿,却感到右腿忽然被什么给勾住了。

    我低下头用手电一照,却见到土堆下面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正牢牢拽住我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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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介绍:
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