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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圣女归位(下)

    就在我被剥皮之痛折磨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隐隐听见白莲使者叫道:“鼋大将军,快走……明王可以少受一些痛苦……”

    接下来的事情了,我就不得而知了。等我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小岛破庙之中,而方诗雅早就醒了,老烟枪和小张围在我身旁。

    他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一起张着嘴巴说着话。可惜我仍旧非常迟钝,耳朵里鸣叫不已,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一直等到白莲使者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给我喝下去以后,我才恢复了知觉。

    我脸上的疼痛消失了,只是隐隐还有种清凉之感,伸手一摸,却发现皮肤完好,不由得又惊又喜。

    “明王,脸上还有一丝凉意吧?这是幻觉,就像人们断了手脚,会不时有种幻痛感。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啦!”白莲使者将碗放到一旁,笑着对我说。

    老烟枪点了一支烟递给我,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可是最后一支香烟了,你慢些抽。”

    我抽了几口,顿时感到来了精神,见老烟枪眼巴巴盯着香烟,就递给了他。

    “孟不凡和鼋大将军呢?”我环视四周,问道。

    小张抢先告诉我,鼋大将军已经恢复了真身,游回鄱阳湖中去了。而孟不凡则被关押在另一间屋子里,他好像有些疯癫了,意识很混乱。

    原来我们冲出镜像以后,鼋大将军的使命就算完成了,白莲使者还给他自由,让他回到了鄱阳湖里。

    “那鼋大将军本是鄱阳湖神灵,被封为定江王,这座庙就是他的香火之地。”白莲使者解释说,“当年我为了进出镜像方便一些,就对他施展了一番法术,让他困在井中。如今大功告成,就让他到湖中颐养天年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们心中的震撼,却无法掩藏,这白莲使者连神灵也敢囚禁起来,真是大胆妄为!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搅得我心绪不宁,就趁机会问了出来。

    白莲使者微微一笑,说道:“就算你们不问,我也会解释的。一切还得从圣女说起,不过如今圣女算是终于回归了,当真可喜可贺啊!”

    他指了指方诗雅,态度却很是谦恭,眼神都不敢停留在方诗雅脸上。

    我看向方诗雅,发现她一头青丝犹如瀑布垂落下来,脸上泛着动人的光泽,愈**亮了,心中就更为困惑。

    白莲使者陷入回忆之中,神思悠远地说:“老夫名叫蒯富,跟你们也是老相识了。那镜像就是我依照圣女遗愿建造出来的,还有覆船山妖墓,采石矶魔塔,瓜州萨珊城都被我改造过,想必你们都心知肚明了。”

    据蒯富所说,白如烟临死之际,特意叮嘱他想尽一切办法藏匿遗物,同时将人皮笔记分成五份留给世人,好将遗物的线索保存下来。

    蒯富不辱使命,完成白如烟所托之事以后,将自己的遗体留在了采石矶之下,魂魄却来到鄱阳湖中,守护白如烟意念化成的麋鹿。

    他通过剥人皮的秘术,困住陈友谅等人的魂魄,让他们给自己效命,同时希望等到转世明王来到鄱阳湖时,能用鬼船将明王带入奈河之中。

    只是那娄妃因为怨念太重,她死后仍旧不忘白如烟的夺夫之恨,也将陈友谅大败的原因归咎在白如烟身上,所以心心念念要报仇雪恨。

    也不知娄妃从何处听说了麋鹿之事,就千方百计要将麋鹿杀死,让白如烟残存的最后一缕意念荡然无存。

    娄妃发下重誓,就苦心积虑修炼青龙之体,她杀死鄱阳湖中的三眼蝾螈,喝干它们的血液,通过三四百年的勤修苦练,终于大功告成。

    娄妃修成青龙之体以后,伺机把麋鹿吞进了肚子中。但因为她残杀三眼蝾螈,杀孽太重,青龙之体本是阳刚之体,故而她此举乃是逆天而行,时不时还会遭受折磨,使得麋鹿能逃脱一阵。

    在此之后,白莲使者和娄妃一直纠缠到如今,总算有了个结果,娄妃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复仇之举。

    白莲使者心有余悸,说道:“多亏当年我留了一手,将这些幽魂的遗骸找到了,剥去他们的脸皮。一旦这些幽魂不听招呼,只需焚烧他们的脸皮,就能使其魂飞魄散,故而娄妃一直不敢与我正面交手,都是暗中试探。娄妃知道大明王终于来到鄱阳湖时,就加快了复仇的行动,设下圈套,想把你们当枪使!”

    说到这里,白莲使者颇有些愧疚,直说自己一时大意,几乎就让娄妃奸计得逞了。

    “是啊,当初你还对我们百般排斥,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竟然敌友不分!”小张埋怨道,他肯定又记起了白莲使者推他入沟的事情。

    白莲使者歉然一笑,说道:“我不得不防啊,圣女之命对于我来说,比天还要大。这位小兄弟,要不是凑巧看见你被娄妃推进庙后那一条深沟里,我跟随你们进入小叶榕下面的墓穴中,哪里能知道大明王已经来了?哎,都怪我疑心太重,当初还用银针刺破了明王的天眼!”

    “什么,不是你将我推进深沟里的?”小张咋咋呼呼地跳起来。

    我也心头一惊,我们一直都认为是白莲使者暗中使坏,将小张推进了深沟。

    可看着他一副诚恳的样子,我终于醒悟过来,说道:“看来真是误会一场,肯定是娄妃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才行此计策。”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小张被推进深沟发现古墓一事,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对白莲使者的误会加深,为以后相信娄妃埋下了伏笔。

    娄妃此人的心思,不得不说还真缜密,既挑拨了我们与白莲使者的关系,又将我们引入了镜像里。

    我还想起一个细节,当时我和方诗雅下到井中追击鼋大将军时,他本可以逃走的,却退了回来,肯定是娄妃将他阻拦下来的。

    当然了,我们之所以会被娄妃牵着鼻子走,孟不凡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看来这个人身上还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得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老烟枪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就像白莲使者请教,问他是否知晓孟不凡的真实意图?

    白莲使者摇着头,说道:“老夫以前倒是听说过长寿帮,但也仅限于听说而已,只是些一鳞半爪的信息。不过我奉劝诸位一句,那个孟不凡,得小心提防!”

    我有些担忧地问道:“我的天眼还能恢复吗?”

    白莲使者愈发局促不安,尴尬不已地说:“明王的天眼乃是由九窍玲珑心得来,只要九窍玲珑心还在,总会恢复的。小人冒失了,还望圣女责罚!”

    说着,他就朝方诗雅跪下去,咚咚咚磕着头。

    方诗雅惊疑不定,慌忙搀扶起白莲使者,急急说道:“我不是圣女,怎能责罚于你?再说了,你也是无心之失,明王的天眼还能恢复,我们都不会怪罪你的。”

    白莲使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转而兴高采烈地说:“你们还不明白吗?那头麋鹿往生轮回去了,就意味着圣女终于解脱转世,如今她的精魂彻底附在诗雅身上啦!换言之,诗雅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明教圣女!”

    此言犹如投进水中的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我们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情,更加摇动不停。

    刹那间,惶惑、疑虑、惊奇、喜悦等情绪纷至沓来,让众人不知所措。方诗雅终于成为了明教圣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夫本来还不确定,直到看见诗雅举着媚珠,而后又亲眼目睹麋鹿往生之后,她的白发变成青丝,这才惊醒过来!”白莲使者悠然慨叹,对着空中叫道,“圣女啊,您往生了,我几百年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来啦!”

    话虽如此,我们都能从他释然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酸楚和不舍。蒯富深恋着白如烟的事情,我们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境,自然能够体会一二。

    可他不说,我们也就不好得点明,生怕戳痛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情到深处,外人难以体会,也难以言说,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理解!

    方诗雅倒是挺有同理心,安慰蒯富道:“白莲使者,既然你不辱使命,圣女肯定会非常感念你的。如今圣女往生了,你也该有个归宿了吧?”

    “归宿?”白莲使者抬起脸,泪水纵横,喃喃说道,“我的归宿在哪里?”

    我们心酸不已,方诗雅更是满脸通红,倒像是她对不起蒯富似的。

    半晌之后,蒯富终于回过神,恳切地对我们说:“要是诸位念在我相救的份上,可以去找到那些僬侥氏,让他们将我的脸皮交出来,然后焚烧了吧!”

    “不行,不是说焚烧脸皮之后,就会魂飞魄散吗?”方诗雅出言劝阻。

    “哎,下一次往生轮再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又是几百年之后了,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啦!”白莲使者越说声音越轻,最后变成了自己的呓语,“每飘荡一日,我就会忘不了圣女……还有其他故人,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就是思念日深,相见越难!不如就此解脱吧,魂飞魄散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处安放漂泊孤独的心灵……”

    众人无言以对,被白莲使者的一往情深感动不已。

    世上的恋人都喜欢发誓生死相依,而白莲使者却为了圣女白如烟,甘愿让自己魂分魄散,可想而知,他内心的思念,究竟将他折磨到了何种地步!

    老烟枪最不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场景,故而站起来前去察看孟不凡的情况,借机溜了出去。

    不料他旋即跑了回来,大惊失色地叫道:“直娘贼,孟不凡不见了,这反动派肯定逃之夭夭啦!”

第七十三章 相逢已是操戈人(上)

    老烟枪发现孟不凡不见了,就推测他肯定逃走了,嚷着要去追捕他。

    白莲使者略一沉思,说道:“不必惊慌,如今镜像已破,这座小岛再也没有可藏身之地了,他跑不远的。不急在一时,老夫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明王和圣女。”

    我们只得耐住性子,听他往下说去。白莲使者告诉我们,要找到僬侥氏,只需前去深沟中的墓穴里,他们就躲在里面。

    至于白如烟遗物,他则说麋鹿就是圣女遗物,我们已经得到了,等找到孟不凡以后,就可以离开鄱阳湖,无需再耗费时间和精力。

    我颇为不解,问道:“麋鹿乃是白如烟残存下来的一缕精魂,虽然它能够往生轮回,我们也很替它感到高兴和欣慰,可这对于破解人皮笔记的秘密,并没有什么帮助。难道我们此行就要空手而归吗?”

    “既然圣女已经归位,日后必有奇效!”白莲使者看了方诗雅一眼,笃定地说道,“圣女在鄱阳湖留下的东西,就是她残存的记忆。因为此中事关重大,直接影响到你们今后能否破解人皮笔记,了结圣女最终的遗愿,所以她才用如此慎重和特殊的方法,将要告诉你们的线索和信息储藏在记忆中。我想不用多长时间,一切自然会知晓的,只希望诗雅多加留意,尤其是做过的任何梦,都别忘记!”

    我们恍然大悟,看来还是白如烟心思缜密,这种藏匿关键信息的方法,还真是别具一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我们就慢慢等待吧。”老烟枪调侃道,“诗雅妹子,看来今后你只有一个任务了,那就是多睡觉,多做梦!”

    方诗雅嫣然一笑,转而无比期待地问白莲使者:“我听您提起娄妃修炼的事情,莫非鄱阳湖中曾经有过许多三眼蝾螈?既然有三眼蝾螈,那会不会也有白头桃的存在?”

    方诗雅还真是执着,到了现在仍旧惦记着白头桃,要是泉林真人得知此时,定然会万分感动的。

    “白头桃吗?你们也知道这种东西,倒让我有些吃惊了。”白莲使者眯起眼睛,说道,“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鄱阳湖里确实有许多三眼蝾螈,它们生存在湖底峡谷中。那个地方每过一二十年,就会长出许多白色桃子。只是自从娄妃大肆杀害三眼蝾螈以后,那种东西很少见啦!你们找它有什么用处吗?”

    我将泉林真人的事情说了,白莲使者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悠然说道:“长乐观道士,那就是三丰真人的弟子了。想来三丰真人长眠地下,应该会很寂寞吧,我也该去陪陪他啦!”

    说着,他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神散漫而空洞,不再搭理我们了。

    我本来还有许多问题,但看见白莲使者闭起了眼睛,一副慵懒的神情,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老烟枪急着去追捕孟不凡,就起身告别。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离开了,恰好此时天色大亮,便纷纷站起身向白莲使者告辞。

    白莲使者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当方诗雅开口告别时,他才睁开眼睛,十分动容地说:“圣女啊,老夫一生追随在你身旁,如今就要彻底分别,可否给我留下几缕青丝,就当一份念想吧!”

    方诗雅倒也爽快,让我将暗影递给她,猝尔割下一丛头发交给白莲使者。

    白莲使者捧着方诗雅的头发,激动得老泪纵横,突然间泣不成声了。

    我们不忍看他如此伤感,急忙往外走去,心里却叹息不已,想来这白莲使者也是个痴情之人哪!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去,恰好看见他空落落的左耳伤疤,忽而心血来潮地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没有左耳?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

    “这是白莲教的标志!”白莲使者颇有些不耐烦了,摆摆手示意我们快走,转瞬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黎明的晨光熹微柔和,风中夹杂着鄱阳湖上飘来的水气,庭院中还散落着当初焚烧小五等人遗体的灰烬,一片狼藉。

    “帆哥,灰烬中还有许多骨头呢!”小张走到灰烬旁边,说道,“那些乌合之众都只关心自己,连同伴的遗骸也顾不上,哎……”

    老烟枪烟瘾上头,呵欠连连地说:“呵……别磨蹭了,革命同志少唉声叹气,会影响斗志的。小张,随便捡几块骨头包上带走,咱们也算无心无愧了。对了,孟不凡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我说的,我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得而知。

    等小张忙活完毕以后,老烟枪二话不说带头走出了庙中,站在庙门口四处张望,显然打不定主意该何去何从。

    方诗雅回转身子,对着那沾满蛛丝的鼋大将军神像鞠躬,说道:“多谢鼋将军相助,我们以后有机会故地重游,一定来给您上香磕头!”

    “少许愿吧,万一他记在心里,我们今后可就麻烦了。”我仍然对天门山上的那一个骷髅头心有余悸,就冲鼋大将军神像拱拱手,“大恩不言谢,如果我们以后还不了愿,您可多多包涵!”

    老烟枪气急败坏地骂道:“我说同志们,难道就只有我一个老同志操心革命事业吗?你们有时间扯淡,为什么不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你们不但是革命事业的建设者,也是接班人啊,能不能提升一下革命意识?”

    我和方诗雅窘迫不已,就一同讪笑着往前走开了。老烟枪吹胡子瞪眼睛地追赶过来,一叠声追问我们要去哪里。

    “烟枪大哥,我要回湖中渔船上睡觉做梦!”方诗雅笑着说,没想到她也会开玩笑了。

    老烟枪显然对于方诗雅的幽默猝不及防,瞠目结舌地愣怔住,半晌才笑着说:“诗雅妹子,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千年铁树也开花,方诗雅竟然会说笑话,我们三个大老爷们站在冷风中凌乱不已。

    方诗雅转头看着我们,眼神千娇百媚中有一股陌生的威严,她淡然说道:“大家都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好再从长计议。白莲使者不是说了吗?孟不凡无处可逃,兴许他早就回到渔船上去了!”

    我们竟然无话可说,老烟枪点头赞成,决定暂且回去修养一番。

    远远地看见望夫亭还矗立在冷风里,方诗雅停住脚步,高声说道:“娄妃啊,你当年站在望夫亭里,心情怎么样?你这一生下场凄凉,就是因为爱错了人!如果有来生,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哎,忘记了,你没有来生啦……”

    我被方诗雅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往常说话不是这个腔调,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现如今怎么会这般多愁善感而又侃侃而谈?

    再看她的表情,轻蔑中露出一股同情,甚至还隐隐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神色。

    这不是方诗雅!我猛然惊醒过来,这是白如烟在说话!

    确切地说,白如烟的精魂已经附着在了方诗雅身上,隔着几百年的时空,她正用自己的方式来悼念娄妃。

    老烟枪、小张和我口都不敢开,惊魂不定地看着方诗雅,等着她凭吊故人。

    良久之后,方诗雅一声长叹:“娄妃啊,我们生前虽然是仇敌,但死后都是无主孤魂。你要是知道朱元璋后来怎样对待我,大概早就放下仇怨了吧?当初鄱阳湖大战时,我曾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后来才知道,我跟你一般可怜……”

    她洒下两行清泪,随即转身往前走去。我们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没走出多远,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回过头去,只见尘埃密布,那望夫亭已经垮塌了大半部分,愈发凄凉残破!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娄妃冥冥中听见了白如烟的诉说,故而心结打开,这望夫亭就此毁了。

    我心头五味杂陈,看着方诗雅亭亭玉立的身姿,不由得又惊又叹。从今天起,她还是方诗雅吗?我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我们走到小岛背面,看见一艘渔船停泊着,便招手大叫。

    那一条渔船就是李神棍安排在此等候我们的,船老大走上甲板,打望了一阵子发现我们以后,就将渔船开到了岛下。

    半个时辰以后,我们终于走到小岛之下,被船老大拉了上去。李神棍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见面就寒暄不已,亲热无比。

    “李老板,孟帮主没有来过吗?”老烟枪问道。

    李神棍惊诧地说:“孟帮主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前两天那些门徒从岛上下来的时候,说是孟帮主命令他们先撤回来,你们还有重要事情要做。怎么你倒来向我打听起他老人家的下落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忧心忡忡,难道孟不凡还滞留在小岛上?

    老烟枪一摆手说道:“哎,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跟你说。对了,李老板,最近渔船上可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些船老大还有没有抱怨?”

    李神棍却避开老烟枪的眼睛,一边往舱中钻,一边说:“炉子上还炖着鱼汤呢,我这就去给你们端过来。”

    喝完鱼汤之后,李神棍一直不现身,推脱说船上还有事情要打理,就一直跟船老大躲在驾驶室中不露面了。

    我们也是疲惫不堪,对于李神棍的反常情况没太放在心上,东倒西歪就地睡觉。

    等渔船开回去时,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似乎有许多人跳到了船上,弄得船身摇晃不停,非常颠簸。

    我心想大概是留守的人终于见到我们回来,所以很热心,都想要来打听消息。

    正准备起身迎出去时,忽而看见舱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却原来是鞭王!

    而在鞭王身后,乌压压跟着一群手拿武器的手下,他们冷冷地端起枪支,将我们包围了。

    我刹那间就惊醒过来,一边招呼着还在熟睡的老烟枪等人,一边抬眼扫视过去,发现赵五爷赫然站在人群之中,而他手里的步枪竟然对准了我!

第七十四章 相逢已是操戈人(下)

    渔船刚行驶到停泊之处,就有许多人拿着武器凶神恶煞地涌进了船舱中,将老烟枪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带头之人就是鞭王,他脸上露出讥嘲和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而在他身后,竟然站着久违了的赵五爷!

    五爷手里举着一把***,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我们。他比以前要更加消瘦,耸动着大鼻头,竭力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一人靠过去,显然是想隐藏到人群中。

    “起来啦,老烟枪,好久不见,你身上的枪伤好啦?”鞭王哈哈一笑,又朝身后摆摆手。

    几个人冲过来,将我们五花大绑了,然后粗鲁地把我们拉拽起来,又在我们身上搜查起来。

    “拿开你的脏手!”方诗雅厉声叫了起来,冬眠了将近半个多月的刑天猛然睁开眼睛,狰狞地看向那个想要搜查方诗雅的人。

    那人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往后退开,抬眼看向鞭王。

    鞭王摇摇头,不以为然地说:“算了吧,这些人始终都是老子的俘虏,这是他们的命!没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反正他们插翅难逃了。”

    老烟枪打着呵欠,他出奇的镇静,仿佛早就有所预料,慵懒地说:“鞭王,你就是个跟屁虫!得啦,少说废话,要是有烟的话,给我们来几支,一天不抽烟,双腿打偏偏!”

    “赵五爷,听见没有?你的老搭档们没烟抽了,还不快点帮忙点上?”鞭王得意忘形,满脑子都是挤兑人的坏主意。

    赵五爷本就尴尬不已,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愈发局促不安了。

    但他这个人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脸皮比城墙还厚,随即故作轻松地走过来,分别给老烟枪、小张和我点上了一支烟。

    老烟枪表情倒是寻常,专注地享受起香烟的味道,小张瞪了五爷一眼,将香烟吐了。

    “不用了!”我愤然看着五爷,制止他给我点烟,说道,“不敢麻烦你,受用不起啊,会折寿的!”

    五爷抖了抖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低着头走回了人群里。

    鞭王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他很乐意看见这么一出反目成仇的好戏,那笑声充满了嘲讽和不可一世的意味。

    这些人推着我们往舱外走去,来到甲板上,看见李神棍神情落寞地站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朝我们打望着。

    “李老板,你这就不厚道啦!”老烟枪叫了起来,奚落道,“我们与长寿帮合作,上岛下水,哪件事情没有尽心尽力?你反倒为虎作伥,将革命战士引到鬼子的埋伏圈里,当真可恶啊!”

    “我……我也是不得已啊……”李神棍黯然回答着,声音却被鞭王的呵斥给吓了回去。

    李神棍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他的背叛,我倒不太感到奇怪。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清楚,鞭王这些人又是如何找到鄱阳湖里的?

    那个与我们熟识的船老大站在自己的渔船上,冲我们抱歉地喊道:“对不起啦,几位老表,我也没想到这些人是来对付你们的……你们好自保重吧!”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先前回去采购食物的船夫将鞭王等人引了过来。那个船夫拿了我的钱以后,当天就回到了村子里,他采办食物回到鄱阳湖时,恰好遇见了鞭王一行人。

    鞭王等人半哄半骗,跟着船夫一路寻到了我们在湖上的据点,从而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李神棍等人。

    长寿帮本来就人心不齐,又群龙无首,加上鞭王一行人武器精良,他们压根就没有反抗,乖乖地举手投降了。

    没想到我当初一番好意,为了安抚船夫们,才出钱让人前去购买食物烟酒,反而招来了狼群,真是哭笑不得!

    怪不得当时乘坐鬼船经过据点时,我无意中发现多了好几条渔船,原来那个时候鞭王等人已经来了。而我们还在奈河中苦苦鏖战,胜利的果实又要被人摘取了,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目前又成为了鞭王的俘虏,可没多少心思胡思乱想。鞭王也不容许我们磨蹭,咋咋呼呼地押着我们跳上了一条最大的渔船。

    站在那条渔船上,四周的情况一目了然。我发现其他船上都有鞭王的手下持枪站岗,不禁忧心忡忡,看来确实是插翅难逃了。

    我们站稳脚跟,就见龅牙和方诗尧爬上甲板,紧接着,无面怪和朱婷也露面了。而在朱婷身后,竟然还跟着露西小姐!

    露西笑脸盈盈地看着我,还轻松地跟我们打着招呼,似乎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

    “直娘贼,所有的牛鬼蛇神都来了!”老烟枪扫视了一眼,扭着身体骂道,“阴魂不散,老子又不是唐僧,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缠着老子做什么?”

    龅牙呸了一口,而后摩拳擦掌,想走过来揍老烟枪。

    朱婷拦住他,开门见山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想要什么,你们自然清楚。白如烟的遗物在哪里?快交出来吧!”

    “什么白如烟的遗物?”老烟枪装傻充愣,故作茫然地说,“老子带着几个小同志来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对他们进行革命教育,你们凑什么热闹?啊哈哈,老子晓得了,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造孽多端,想要洗心革面,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嗦什么!”鞭王一鞭子抽打在甲板上,疾言厉色地说,“李神棍都招供了,你少给老子贫嘴!”

    龅牙附和道:“得了,把他们扔进湖里喂王八,泡上三天三夜,看他嘴巴还硬?”

    “王八?哈哈,老子在湖里早就跟王八交过手啦,那可是一只好大的王八哟!”老烟枪一语双关,说的是实情,又拐着弯地把龅牙骂了进去。

    龅牙头脑发热,红着眼睛就冲了过来,照着老烟枪脸上打了一拳。

    老烟枪嘴角上流出血来,却笑着说:“哎呦,这一拳力道十足啊,跟王八拳有得一比,了不起,了不起!”

    龅牙气得上窜下跳,又要对老烟枪动手,却被朱婷喝止住,悻悻然瞪着我们。

    “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拿到白如烟遗物没有?”朱婷冷冷地看着我们,见我们都不吱声,忽而对赵五爷说,“五爷,你说他们这些人里,该先拿谁开刀啊?”

    赵五爷踌躇半晌,目光从我们脸上依次看过去,突然停留在老烟枪身上,恶狠狠地叫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早就看不惯这个龟孙子喽!对头,就从老烟枪开始,弄死这个王八蛋。狗日嘞,让他满嘴革命,那就先革了他的命!”

    “赵五爷,你疯了吗?”方诗雅开口叫道,“你忘了和我们的友谊,也不该忘记你儿子的血海深仇啊!”

    方诗雅不提这一茬还罢了,一提起来反倒让五爷暴跳如雷。他大概急着要向朱婷表露忠心,急急冲了过来,甩手就给方诗雅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将方诗雅打懵了,她回不过神,眼里含着泪花,又无比迷惘地看着五爷,

    赵五爷骑虎难下,一旦开了头,他就无法罢休了,狂吼一声揪着老烟枪摔在地上,而后将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脑袋上。

    “老子数三声,你狗日嘞要是不说实话,我就送你去见马克思,看你以后还怎么革命?”赵五爷真的疯了,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五爷,你要是有种,就痛快地给老子来一枪!”老烟枪昂起脑袋,冲五爷吐了一口痰,“告诉老子,那娘们给了你多少钱?嗯,五爷啊五爷,你为了几个臭钱就出卖自己,出卖革命同志,还出卖你冤死的儿子,你就是个屁!”

    赵五爷哆嗦着用枪管砸了下去,老烟枪脑袋上立即流出血来,他闷哼了一声,看样子伤得不轻。

    小张怒骂一声,挣扎着要冲过去,但被鞭王手下打倒在地,仍旧翻滚着嚎叫着。

    鞭王那些人眼睛里闪着亮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露西则将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很是心不在焉。

    我突然间悲从中来,感到既愤怒,又悲凉,头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万念俱灰的感觉。这种感觉,当知道朱婷失踪以后出现过,现在又涌上心头,顿时觉得人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赵五爷长大嘴巴喊着,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视线模糊中看见朱婷、方诗尧、露西和五爷,不由得背脊上冷汗涔涔,这些人都背叛过我!

    我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可最终还是被捅了刀子,猛然间心头一颤,冷冷地说道:“等一等,我可以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先放了老烟枪再说!”

    所有人看向了我,我也迎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施加在我和老烟枪等人身上的手段,我将十倍偿还!

    只是还不到时候,我计上心头,为了不让朱婷等人起疑,急切地说道:“我们确实还没有找到白如烟的遗物,老烟枪并没有说谎。但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的线索,要找到遗物,就必须先找寻守墓人!”

    “什么守墓人?”无面怪终于开口了。

    我故作高深,不再说话,却抬眼死死地盯着赵五爷,看得他哆嗦了一下。

    “五爷,放了老烟枪,暂且留他多活几日。”朱婷下令道。

    老烟枪何等聪明,他爬起身来,顾不上自己头破血流,却跺脚叹息道:“白帆同志,不是说好了要守口如瓶吗?哎呀呀,你这张嘴巴,怎么比棉裤腰带还要松啊?不行,老子大不了一死,也不能让这群反动派坐享其成!”

    如此一来,朱婷等人愈发相信我的说辞,急声催我往下讲述。

    “你们知道僬侥氏吗?”我已然成竹在胸,心头原本模糊的计谋终于变得无比清晰。

第七十五章 僬侥氏(上)

    朱婷一行人被我和老烟枪一唱一和给唬住了,又听我神秘莫测地说起僬侥氏,更加好奇。无面怪凑到我身前,让我说得更详细一些。

    我还未开口,老烟枪就摆起谱来,嚷道:“白帆同志,等一等!直娘贼,我们出生入死才得到确切的消息,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哼,老子肚子里清汤寡水,都饿成狗了,起码得让我们先填饱肚皮吧?对了,给老子拿五包上好的香烟过来,龅牙抽什么,老子要什么!”

    鞭王这些人跟老烟枪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性,无奈之下,只好将一肚子怨气暂且隐忍不发,又吩咐手下给我们端上饭菜来。

    “快松绑啊,你们让老子怎么吃饭?朱大小姐,难不成你来亲手喂给老子吃?”老烟枪干脆当起了大爷,吆五喝六,“龅牙,还磨蹭什么,烟呢?老子可见过你扔在地上的烟屁股,正宗万宝路,快拿来啊!”

    朱婷等人阴沉着脸,龅牙气得夷彤咒骂,最终还是扔给老烟枪五包香烟。

    我和方诗雅、小张则一边窃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直到吃得肚子浑圆,方才意犹未尽地大大咧咧坐在甲板上。

    “吃饱喝足没有?”龅牙心浮气躁,不敢对我们直接动手,将一肚子无名火宣泄在碗筷之上,啪啪打碎了两个大碗。

    老烟枪给我和小张点着烟,打着饱嗝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龅牙你这个人,别打扰神仙行不行?算了,白帆同志,你来说吧。”

    我清了清嗓子,把僬侥氏的传说将了,为了多拖延时间,免不了添油加醋,甚至把那些小矮人渲染得凶残无比,还说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想找到他们得花费不少精力。

    “说重点,白如烟遗物是不是保存在僬侥氏手里?”龅牙沉不住气,不耐烦地瞪着我。

    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笑道:“哎呀,龅牙洛夫斯基同志,你怎么那么聪明?既然你早就料到白如烟遗物在僬侥氏手里,还不赶快带着手下去找!对了,忘记提醒你了,那些小矮人,就喜欢剥人的脸皮,谁最不要脸,他们一看就知道了。”

    龅牙忍无可忍,挥舞着拳头扑了过来,却被老烟枪一脚踹飞,摔倒一旁去了。

    鞭王一鞭子抽在老烟枪身上,厉声吼道:“够了,老烟枪,你别蹬鼻子上脸!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白如烟遗物的下落,大可以就此了结你们的狗命!”

    “你有种就试一试!”我跳起来指着鞭王的鼻子,冷冷地说道,“那些僬侥氏世代都是守墓人,要是没有墓穴主人后代的命令,他们绝不会让人接近古墓半步。非常不巧的是,鄱阳湖中古墓的后人,就在我们当中,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吧!”

    鞭王将信将疑,无面怪却猝然问道:“难道你们这些人里有白如烟后人?”

    我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铺垫那么长时间,无面怪终于上钩了,便转向他悠然说道:“无相大师,关于方诗雅的身份,你多半有些怀疑了吧?明说了,方诗雅就是白如烟转世,没有她带路,你们休想找到水下古墓,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

    “要是你们胆敢伤害我们其中一人,我立即咬舌自尽,绝不会跟你们合作的!”方诗雅跟我越来越有默契了,我刚说完,她就补充了一句。

    “也罢,天意如此,老朽本该早就想到的。呵呵,白如烟转世,这么说来,明王和圣女终于聚到一处了!”无面怪语气中充满了苦涩,显然他相信了我们的说辞。

    既然无面怪如此表态了,朱婷也就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示意鞭王和一众手下退开。

    “当真是贱人命大,你们两次三番从老子手里逃脱,总有一次不会再走运的!”鞭王愤恨不已,卷起鞭子说道,“暂且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该是带路的时候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我们终于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好险啊,要不是有无面怪在此,其他人肯定不会相信白如烟转世的说法,事情可就难以预料了。

    虽然仍旧还是俘虏,但情况明显有所改观,老烟枪冲我眨了眨眼睛,大概很满意我方才的表现。

    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我与方诗雅并肩站在一起,眼神碰撞时,都微微笑了起来。

    朱婷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转身背对着我们,说道:“给你们三十分钟的时间,今天就展开行动,具体事宜,麻烦鞭王跟老烟枪他们商量。”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朱婷其实是要让鞭王给我商议行动细节,但她不愿意说出我的名字。鞭王自然能够领会,冲我一叠声盘问着僬侥氏藏身之所的情况。

    我早就打定了主意,将僬侥氏藏身与小岛深沟中的真相隐瞒了,故意谎称他们藏在湖底,想把鞭王一行人骗到水草地中。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视情况再做打算不迟,就算不能摆脱他们,能够让他们吃苦受罪,权当替天行道了!

    鞭王很快就安排下人手,由他带着十多个手下跟随我们潜入湖中。为了能控制住我们,他还提出要让小张和老烟枪留在船上当人质。

    老烟枪不置可否,小张却极为不愿意,但形势所迫,最后只能妥协了。

    老烟枪显得心不在焉,只管闷头抽烟,压根就不关心此次行动。我瞬间就醒悟过来,他多半想留在水面上伺机而动,甚至可能会挟持朱婷,从而达到扭转局势的目的。

    我抬眼看着船上准备下水的那些人,发现露西、五爷和龅牙也在其中,可朱婷、方诗尧、无面怪却无动于衷,显而易见,他们打算留守在水面上。

    朱婷和方诗尧虽然有些本事,但与老烟枪比起来,他们不足为虑。关键在于无面怪,我必须把他引诱到水中,给老烟枪减轻压力。

    但无面怪城府很深,心机很重,所以要是直接开口劝他入水,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决定暂且不露声色,等到了水中再想办法。

    等所有人准备好以后,鞭王一声令下,众人扑通扑通跳进了湖里。

    我穿着潜水服走到船边,正要戴起氧气罩时,露西小姐笑容可掬地走过来,轻声对我说道:“白先生,咱们又要一起行动了,还请多多关照!”

    关照个屁,我心里暗骂一句,嘴里却说道:“露西,上帝会怎么样惩罚叛徒呢?”

    露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恰好方诗雅走到我们身边,她听见我说的话,就附和道:“白帆,我读过《圣经》,耶稣也被犹大背叛出卖了。露西小姐,后来犹大落得什么下场?我忘记了,你能跟我们好好说一说吗?”

    露西脸上尴尬不已,纵身跳进了水里,再也不搭理我们。

    我看见五爷扛着枪走上前来,瞪了他一眼,拉住方诗雅一同跳了下去。

    一进入水里,我懒得招呼众人,带着方诗雅急急潜入水中,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前方游去。

    鞭王那些人急急忙忙追赶而来,我和方诗雅相视一笑,愈发加快了速度,存心想给鞭王等人制造点麻烦。

    其实经过上一次的行动,我已经将湖底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深知水中除了那些巨大的蝾螈之外,并没有任何危险。

    到了现在,我反而有些后悔,当时不该痛下杀手,让蝾螈群受到了重创。要是它们还保存实力,倒是可以用来对付鞭王这些人。

    穿过石牌坊,我径直游进了深沟里,往水草地快速接近。反正我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就是给鞭王等人尽可能地制造麻烦。

    湖底峡谷中水流湍急,一片昏暗。鞭王生怕我和方诗雅趁机溜走,早就奋力游过来,与龅牙一左一右地将我们夹在中间。

    我和方诗雅不以为然,只管闷头前行,很快就游到了水草地中。

    水草招摇,造成了不少阻力,众人心惊胆战地游动着。

    鞭王还是非常有经验,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打着手势提醒我,在水草之中穿行极为不明智,还是升到上面为好。

    我暗自发笑,巴不得那些蝾螈赶快现身,故而并不答应鞭王,比划着告诉他,僬侥氏就藏在水草中,必须近距离地搜寻。

    鞭王皱起眉头,招手让几个手下游上前来,命令他们取下步枪上的刺刀,割开丛生的水草,在前面开路。

    没想到鞭王还有这么一手,我和方诗雅沉下脸去,颇有些不情愿地看着那几人不断将水草清理掉。

    如此一来,我们的进程就慢了下来。鞭王打定主意,不听我的劝说,执意要照此前进。

    我万般无奈,快速开动脑筋,得想个办法,将蝾螈群引诱出来。

    可湖底一片寂静,那些蝾螈或许被我打怕了,已经逃离了这一片水域,到哪里去寻它们的身影呢?

    就在这个时候,水中忽而一片混乱,许多人抬起头举着枪,惊慌地看向上方一块岩石。

    原来在那岩石上,猝然闪过一道人影,看那身形,绝对就是僬侥氏出现了!

第七十六章 僬侥氏(中)

    我正为自己的计谋无法施行而感到懊恼不已的时候,众人忽然发现一个小矮人从上方岩石上溜走了,纷纷紧张不已。子弹在水中划出清晰的飞行痕迹,一股脑打在那块岩石附近。

    鞭王抓住我,眼神急切中露出疑问,又摆手让那些慌乱成一锅粥的手下们停止射击,生怕有人被误伤了。

    这些人没有见过僬侥氏,如此惊慌,倒也在情理之中。想当初我们头一次发现小矮人时,惊惧之情与他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我此时却有了别的心思,暗想做戏就做全套,便露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故意身体发抖,在鞭王面前表现出对于僬侥氏强烈的恐惧。

    鞭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斜眼盯着我,又看向小矮人溜走的方向,一时间被唬住,拿不定主意。

    其他人见到我紧张的样子,愈发不安起来,在水中扭动着身体,眼睛却往四处打望着。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跟了老烟枪这么长时间,我自然知道打心理战的神奇作用,能让这些家伙先害怕起来,就比较方便以后的行动了。

    踌躇了半晌,还是龅牙不耐烦了,他冲着鞭王指指点点,意思是赶快追击,不要让小矮人逃远了。

    龅牙在他们那一伙人中,地位很是独特,除了朱婷和无面怪,就轮到他发号施令。只是这个人向来很不靠谱,又被朱婷时不时压制住,故而总是憋屈得很。

    现在我们一干人等潜入水中,名义上由鞭王指挥,但看得出来,龅牙的意见,鞭王无论如何都不敢不听从。

    龅牙兴许想要趁机显露一下自己的本领,多半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朱婷差劲,所以一个劲催促鞭王赶快行动。不等鞭王有所表示,他已经往前游去。

    龅牙不顾一切地追踪小矮人而去,鞭王不敢怠慢,随即示意众人跟上。那些手下无可奈何,硬着头皮游动着,只是动作要比先前缓慢僵硬得多。

    所有人游到了水草地上方,速度就加快了。不多时,我们已经来到水草地深处,再往前去,就能看见那一具庞大的蝾螈遗骸了。

    我一直期盼着的蝾螈群始终没有现身,不免觉得扫兴,行动太顺利,这不是我内心深处想要的场面。

    要是等众人游进通道之中,再从墓道游到洞穴里,借助蝾螈群对付鞭王等人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我有些焦急起来,得想办法拖延住他们一段时间。

    至于最终蝾螈群还会不会出现,我心中没底,但不到最后,就尽最大的努力吧!

    我暗中拉了方诗雅一把,两个人猛然往旁边闪去,同时表现出有所发现的样子。

    鞭王和龅牙立即追了过来,那些手下不明所以,有的人愣在原处,有的人则犹豫着跟随在我们身后。

    下面就是丰茂的水草地,我不假思索地蹿了进去,而后尽可能加大动作幅度,想要打草惊蛇引出藏匿其中的蝾螈群。

    事后想来,我这一举动还真充满了荒诞感,有一种舍身往枪口上撞的悲壮,都是被逼无奈啊!

    也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那些僬侥氏主动出击,反正水草地中忽而有了动静。那些水草成片成片地起伏着、摇晃着,刹那之间,就从里面冲出来数十条蝾螈来!

    我一见到那些蝾螈,不由得心头大喜,此时此刻,竟然会觉得这些残暴的家伙亲切无比。

    鞭王这些人随着无面怪到天门山袭击泉林真人时,就被张仙人驱使蝾螈群攻击过,大概还打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故而看见水草地中蹿出这么多巨大的蝾螈,他们都又惊又怕,脸上的震惊之情,让我差点抚掌大笑。

    但我还是竭力装作不知情,一边装模作样地招呼众人小心,一边拉着方诗雅急急往上游动。

    我和方诗雅本是首当其中,自然一下子陷入了蝾螈群的包围之中,但我很快祭出黑玉古扇,红光乍起,那些蝾螈曾经吃过大亏,所以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我带着方诗雅一冲出包围圈,立即收起了黑玉古扇,眼看着蝾螈群朝着鞭王他们冲杀而去。

    此时水中情形十分混乱,只见蝾螈多不胜数,将鞭王一伙人围得水泄不通。而在许多蝾螈脑袋上,站立着气势咄咄逼人的僬侥氏,他们正指挥着蝾螈群左冲右撞。

    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发现此次现身的僬侥氏,竟然多达五六十人,看来他们已经忍受不了两次三番的羞辱了,势必要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鞭王和龅牙慌乱中只能顾及自身,很难将手下聚拢在一起。而那些手下本就心有恐惧,如今慌得不像样,连反击的能力都所剩无几了。

    方诗雅暗中朝我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浮起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鞭王等人狼狈不堪的景象。

    不想方诗雅的举动被露西看在眼里,她反手朝身下冲击而来的一条蝾螈开了几枪,而后不顾一切地朝我们靠近。

    我厌恶地撇了撇嘴,方诗雅更是还记恨着露西暗算泉林真人的事情,不等她接近,就拉着我迅捷地游开了。

    露西似乎铁了心要跟随我们,看见我俩游往一旁,又奋力追赶上来,就像一帖狗皮膏药似的,让人烦不胜烦。

    我心想此时最安全的地方,就要数僬侥氏藏身的墓道,如今他们倾巢而出,我们大可以趁虚而入。我回头瞪了露西一眼,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她这一条甩不掉的尾巴游往通道入口。

    恰在此时,赵五爷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他身上鲜血直流,后面还尾随着一条巨大的蝾螈,形势非常危急。

    赵五爷抬眼看见我们,稍稍愣怔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竟然返折回去,与那条蝾螈缠斗在一处。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冷哼不已,又看见五爷危险重重,心里多少有些替他担忧。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早就出手相救了,可自从五爷背叛之后,我心存芥蒂,加上他在渔船上的一番作为,更让我无法原谅!

    但一想到以往跟五爷相处的时光,我内心纠结不已,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我正在犹豫的时候,不料方诗雅已然甩出几支飞镖,将那条蝾螈脑袋上的小矮人杀死了,那条蝾螈见势不妙,随即逃之夭夭。

    没想到方诗雅会出手帮助五爷,她难道忘记了五爷刚扇过她耳光吗?还是方诗雅够大度,我愧疚万分,觉得自己的心胸不够豁达。

    五爷脱离了危险,表情复杂地看向方诗雅。方诗雅却不理睬他,犹自还不肯住手,朝着那条蝾螈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大惑不解,难道方诗雅发现什么异常状况了?我急忙追上她,一连打着手势询问。

    方诗雅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也不管我搞明白没有,自顾自追踪而去。

    我稍一沉思,随即反应过来,方诗雅是要告诉我,方才逃走的是三眼蝾螈!

    这三眼蝾螈终于现身了,方诗雅对于白头桃一直惦记在心,她怎会轻易放过这种机会?显而易见,方诗雅想要尾随三眼蝾螈,进而找到白头桃。

    既然她有这种打算,我也就咬牙跟了上去。泉林真人对我们有大恩,无论如何都得为他尽一份心,做人还是得讲究知恩图报。

    同时我也明白了,刚才方诗雅之所以会出手相救五爷,倒不是因为不计前嫌,而是她发现了三眼蝾螈。

    那条三眼蝾螈的速度飞快,它翻过峡谷,转瞬间就消失在茫茫湖水之中。

    峡谷背后是那一座水下村落,莫非三眼蝾螈的老巢就在村子废墟之中?可惜我们以前过于仓促,没有在村落里搜寻到三眼蝾螈。

    我和方诗雅游到峡谷后面,远离了众人和蝾螈群,四周的水域变得平静起来。身后传来响动,我们回过头去,看见五爷和露西也跟了过来,不由得大为光火。

    方诗雅露出厌恶的表情,拉着我往破庙背后躲起来。等五爷和露西从我们身旁游过去时,我们才绕到了鼋将军庙宇正门前,往四处打望着。

    那条三眼蝾螈会躲在哪里呢?我们有些茫然,觉得无处下手,就怕三眼蝾螈的老巢不在村落里,想要在鄱阳湖底找到它,那就无异于海底捞针了。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庙宇中突然游出来一个庞大的东西。光线很是昏暗,我和方诗雅一时没有看清,被吓了一跳。

    等我们终于看清楚那个东西之后,不禁心头狂喜,原来是那一只大甲鱼啊!

    它摇头摆尾地游到我们身前,绕着我们游了两圈,一副亲热的神情,还用甲壳轻轻碰撞我的身体。

    “你就打算在庙里安度余生了吧?”我心中暗想着,伸手抚摸着甲鱼壳。

    那甲鱼毕竟有些灵气,它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而后往庙宇中游了进去。它游到庙门之中,回头看着我们。

    我和方诗雅互望一眼,立即恍然大悟,这甲鱼想让我们跟过去!

    反正已经跟丢了三眼蝾螈,而鞭王那些人还在苦苦战斗,我们落得个清闲,就当与老朋友相见,跟着它又何妨呢?

    一念至此,我就率先游到甲鱼身旁。等方诗雅游过来,那甲鱼就穿过正殿,将我们带到了后院里。

    刚进入后院,我就看见许多小矮人纷纷跳进了那一口古井里,就有些惊疑不定。

    此处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难道那水井里还藏着什么隐秘?

第七十七章 僬侥氏(下)

    那只大甲鱼带着我和方诗雅游到了湖底庙宇庭院中,我们发现许多僬侥氏正纷纷跳进了井里,不知有何蹊跷,心里充满了疑虑。

    其中有一个小矮人回头看见了我们,立即吱吱吱叫了起来,所有还等候在井口的僬侥氏万分慌乱,拥挤着逃窜到井中去了。

    我皱起眉头,搞不清楚这些小矮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驱使蝾螈群正与鞭王等人恶斗,一路却跳到水井之中,究竟有何意图呢?

    而且白莲使者说过,僬侥氏真正的聚集地在小岛深沟里,为何他们倾巢而出,来湖底水井里搞什么名堂呢?

    方诗雅表情与我差不多,都是一脸迷茫。我俩抓耳挠腮也想不透其中缘由,只好眼巴巴看向那只大甲鱼,等着它下一步行动。

    大甲鱼晃动着四肢,不紧不慢往水井游过去,我和方诗雅小心翼翼地跟在它身后,既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愿意离得太远。

    游到井口边,大甲鱼昂起脑袋,冲我们摇晃着,显得很焦急。我总算明白过来,它这是想让我们进到水井中去!

    方诗雅轻轻地扯动着我的手臂,眼神里忧虑重重,又打着手势提醒我,我们本是追击三眼蝾螈而来,不宜节外生枝。

    我也觉得没必要横生枝节,谁知道井底会有什么危险呢?况且井中非常狭窄,就算没有别的情况,单是受到那些僬侥氏的暗算,就够我们头疼的了!

    我俩打定主意,正要告别大甲鱼时,那水井里忽而响声一片,僬侥氏特有的吱吱声尖锐无比地传出来,似乎正有大事发生。

    我和方诗雅好奇起来,踌躇半晌,听着井里的响动愈发强烈,就忍不住攀住井沿往下打望。

    这口水井处于湖底,因而井中灌满了水,探照灯照上去,显得影影绰绰,波光潋滟,极难看清水下发生了何事。

    只是很奇怪,井口周围似乎比别处要寒冷得多,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口井深藏在鄱阳湖底,故而才会散发出透骨的寒气。

    我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身上又冷有僵,暗想这水井之中必有古怪,那些僬侥氏怎会受得了如此厉害的寒气呢?

    不想井底有一道血红色的影子缓缓升了起来,那影子就像一条血线,只有小指头那般粗细,但似乎还挺长。

    血红色的影子升到水井中央停住了,我隐隐看见它仿佛一条红蛇,还长着一个小巧的脑袋,不由得急忙拉着方诗雅往后游开。

    方诗雅皱着眉头看向我,她分明也看见了那一道血色影子,神情惊疑不定。

    我实在摸不着头脑,转而看向大甲鱼,它却不断朝我们摇动脑袋,神情很是焦急,仿佛在催促我们快些跳进井里。

    就在这个时候,赵五爷和露西小姐终于找到了庙里头,他俩一同从院墙缺口处游了进来。一开始他俩还有些犹豫,最后却神色淡然地游到了我们身旁。

    方诗雅厌恶地别过头去,看都懒得看他俩一眼。我则沉思着,心思全放在水井中的那一道血影上,对于五爷和露西的出现,倒不在意。

    赵五爷很是局促,偷偷地瞄了我和方诗雅几眼,看见方诗雅脸色太难看,也就远远地停在了我们身后。

    露西倒是仍旧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笑着冲我抛了一个媚眼,自顾自游到井边,又饶有兴致地探头看下去。

    相比起赵五爷的难堪不安,我更加厌烦露西的自以为是,她明明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怎么还会如此恬不知耻呢?难道美帝国主义的人都是如此没心没肺?

    方诗雅起了离开的念头,冲我招着手。我心想就这样傻愣在井边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另做打算,因而转身就往院墙外游去。

    可我们还未游出三米远,忽而感到不对劲,身上怎么猛然变得这般寒冷了?

    我感到双腿僵硬,骨头里仿佛结了冰,毛孔紧缩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就像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

    鄱阳湖处于冬季,我这段时间以来体会过它的冰冷,但心知肚明,湖水尚未达到这样的低温。难道是天上下雪了,导致湖水温度骤然下降?

    不对劲,这一股寒气来自于身后,而且弥漫的速度非常快,我甚至听见一种细微的咔嚓声!

    慌忙回头看去,我顿时震惊不已,身后的湖水已经结成冰了,而且还在不断地蔓延过来。而露西早就被包裹在冰层里,像一座倾斜的冰雕一般伏在井沿上!

    冰层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延展着,所到之处,立即封冻起来,四周成了晶莹凝固的世界。

    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了,那冰层延伸的速度非常快。

    我和方诗雅刚想要逃离,却被冰层逮了个正着,先是双脚结上了冰,而后蔓延到大腿上、腰部,直到将我们彻底冻成了冰人。

    这种恐惧无以复加,我眼睁睁看着寒冰在自己身上一寸寸凝结起来,可就是逃脱不掉,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慌和无力感。

    渐渐地,我的身体彻底麻木了,意识还残存着。想要有所行动,可双手已经不听指挥,被冷冻在冰层里,丝毫动弹不得。

    更为奇怪的是,冰层将我们所有人包括大甲鱼封起来以后,就停止了蔓延。我还能清晰地看见头顶以及前方有水波晃荡,不由得愈发骇然了。

    这种景象表明,冰层的出现与天气无关,因为要是鄱阳湖结冰的话,也应该是由湖面往下封冻,而不是突兀地在水中结上一层冰块。

    我忽而醒悟过来,这一大块寒冰,多半与方才井底传来的寒气有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僬侥氏在暗中作怪?

    到了这个时候,我的鼻子紧贴在冰块上,四周封堵得严严实实,压根就没有空气,仅凭背上的氧气罐支撑着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本来就穿戴着潜水设备,而氧气管本就是密封的,故而冰层只能冻结在它外面。只要能保证呼吸,我们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但我还是非常担心,生怕将氧气消耗干净了还困在冰层里,甚至有可能出现别的意外,我们会随着冰层破碎而**掉。

    还有一件令我揪心的事情,输气管骤然受到如此冰冷的寒气侵蚀,会不会突然破裂了?

    比起潜在的危险更让我恼火的是,自己的身体无法行动,想自救都不可能,似乎只剩下等死一条路了。

    身体上的痛苦还可以忍受,心中的恐惧却无法排除,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心里还惦记着方诗雅,只能用余光瞟到她,也不知她情况如何,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方诗雅似乎双目紧闭,我愈发惶急不安,她身体本就单薄,怎么经得起这种折腾呢?

    无奈我只有干着急的份了,而且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我已经被冷得全无知觉,连大脑也空空荡荡,想集中精力都做不到。

    至于赵五爷和露西的情况,我实在无从得知。没想到我们反目成仇之后,竟会一同落难,甚至还会以同一种方式死去,想想也让我苦笑不已。

    命运这种东西,当真难以捉摸!不过令我稍感欣慰的是,老烟枪和小张留在了湖面上,但愿他们此时平安无事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冰层中忽而闪动着一片红光,就像有火焰在其中燃烧,当真诡异至极。

    紧接着,我突然看见许多僬侥氏匍匐在前面,他们不停地磕着头,似乎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

    有几个毛发苍白的僬侥氏跪在同伴之前,手中捧着血淋淋的东西,高高举在头顶,仿佛等待着神灵前来享用。

    我被僬侥氏古怪的行径深深吸引住了,就勉强打起精神,紧盯着他们不放,生怕错过任何细节。最终,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几个年老的僬侥氏手中的东西之上。

    仔细一瞧,我惊得差点背过了气,还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感觉。那种东西原来是胎盘!

    这些僬侥氏究竟要做什么?他们举着胎盘,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和忐忑,越看越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单从这些僬侥氏虔诚的表情来看,他们一定在祭拜神灵,也就是说,那些胎盘是用来献祭的!

    老天爷啊,什么样的神灵才会享用小矮人的胎盘呢?吃胎盘的神灵,多半也是个恶魔!

    这些僬侥氏兴许长年生活中幽暗之中,故而心性不同寻常,崇拜起恶魔来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由于寒气太重,头皮上就像被锯子扫过去。这种感受尤其真切,让我一直难以忘怀,时至今日,我还能清晰地想起当时有多么的害怕。

    就在我被僬侥氏手中的胎盘搞得心神不定之时,冰层的红光愈发强烈了,而且还有一股焦灼的热气不断传来。

    我愣了一下,不禁狂喜不已,冰层中有热气,说不定要融化了吧!得救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但我的欣喜之情随即冷淡下去,被莫名的恐惧所替代了。方才那一股灼热之气带着腥臭昧,隔着氧气罩就能闻见,整块冰层里就像牛马畜生的棚圈一样,臭味熏人。

    这一股热气来自于活物身上,这是我的第一直觉。难道有东西钻进冰层里来了?它不会是来吃我们的吧?

    还真有这种可能,也行冰层就是那怪物捕捉猎物的牢笼,而我们恰好是关在笼中而丧失了抵抗能力的猎物。

    我才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如坠地狱,心中刚升腾起来的希望,就像气泡一般猝然破灭了。

    完了,这一回真的无处可逃啦!我心如死灰,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要是能在临死前拥抱一下方诗雅,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可惜我和方诗雅近在咫尺,却远如天边,势难聚到一起了。隔着我们的冰层,就好比珠穆朗玛峰一样难以逾越,我心中充满了遗憾。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遗憾死去!

    我乱七八糟地伤感不已,渐渐发现冰层中并没有异常情况,那一片红光还在,腥臭味仍旧非常浓厚,但除此之外,却别无动静。难道是我想多了?

    可那些僬侥氏突然间激动不已,那几个老年的小矮人仍旧跪在地上,脑袋深深低了下去,其余的小矮人却手舞足蹈,显然正在狂欢庆祝。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自己左边一米之处的冰层中,竟然爬动着一条血红色的小蛇!

    不,那不是小蛇,它腹部长着爪子,原来是一条又细又长的蝾螈。

    这条蝾螈的个头跟刑天差不多,甚至还要比刑天娇小一些,它通体红色,就像一段正在燃烧着的木炭。

    而且这蝾螈脑袋上竟然长着三只眼睛,脑袋两侧还有几只尖角,长得很像龙。

    这条蝾螈不断张着嘴巴呵气,随着嘴里的热气传出来,它身前的冰层就融化开,形成了一条通道,供它往前爬行。

    此时的蝾螈已经爬到了我左前方,能够轻易看见它的动作,它不断呵出热气,不断前进。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冲着僬侥氏而去的。

    泉林真人曾经说过,三眼蝾螈又叫火蜥蜴,体质非常特殊,外表燥热内里阴寒,往往要在冬天积蓄下寒气,才能度过炎炎夏日。

    只是冰层中的这一条三眼蝾螈的个头实在太小了,不知为何那些僬侥氏会对它如此顶礼膜拜?我记得那一条巨大的三眼蝾螈,尚且要供小矮人驱使,怎么僬侥氏反倒敬畏起一个小不点来了?

    随着蝾螈不断呵出的热气,我身体周遭的冰层开始出现了裂痕,有松动融化的迹象。

    我又抱起了希望,不管它有何意图,也不管它多么古怪,只要能救我们出去,我自然乐见其成。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那条蝾螈加快了速度,它兴许受到了胎盘的刺激,已经急不可耐了。

    眼见着血红的三眼蝾螈就要破冰而出,那些小矮人愈发癫狂起来,身体摆动幅度非常大,不像在跳舞,倒像是疯癫了一般!

    三眼蝾螈终于舔破了冰层,它闪电似的游窜出去,猛然落在一个年老的僬侥氏头顶,贪婪地咀嚼起胎盘。

第七十八章 青龙之体

    那条血红色的三眼蝾螈舔破冰层,盘踞在年老的僬侥氏头顶,津津有味地吃起了他们奉献上的胎盘。

    而包裹着我们的冰层,开始迅速地破裂、融化,很快就消融在了湖水中,仅有一些冰碴子还在沉浮翻滚。

    终于恢复了自由,我甩臂蹬腿,活动着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顿时觉得骨头里犹如扎进去了钢针,浑身无处不疼。

    这是因为寒气侵体遗留来的症状,恐怕一时难以痊愈,甚至会终生受到影响。但总算还是活下来了,我也管不了往后的事情,只能专注于眼前的情况。

    方诗雅双眼仍旧紧闭着,四肢静止不动,身体飘飘荡荡往湖底沉去。我心头一慌,急忙游过去抱住她,发现她呼吸急促,仿佛睡着了又做着噩梦一般。

    我轻轻拍打了方诗雅脸颊几下,但无法将她唤醒,不禁大为困惑,她这是怎么了?

    反观赵五爷和露西小姐,他俩虽然也被折腾得快不像人样了,但好歹睁着眼睛,意识非常清醒。

    那只大甲鱼先前肯定也被冰层给冻住了,它僵硬地沉入湖底,脑袋和四肢都缩进甲壳里,一动不动地趴着,多半正在恢复体力。

    方诗雅出现这种状况,我自然非常着急,就不愿意继续待在此地,想把她带到湖面上去。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条诡异至极的血红色蝾螈,以及那些疯癫了的僬侥氏,庙宇庭院中简直就像魔窟,绝对不能逗留下去了。

    我刚要带着方诗雅逃离,眼前却闪动着一片青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老天爷啊,可别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我惊慌中抬眼看过去,猛然发现那一条血红色的蝾螈正在急剧变大。它原本的身体只有指头粗细,如今却跟手臂差不多大小了,而且还在不停地生长着!

    随着身体不断的暴长,三眼蝾螈身上的血红色渐渐变成了青色。方才那一阵青光,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去,这三眼蝾螈怎么突然间变化起来了?不会是吃了激素吧?

    想到激素,我就恍然大悟了,哎呀,一定是它吃了僬侥氏的胎盘以后,才出现这种状况!

    我心中的震惊和困惑难以言表,脑袋里乱成一片,僬侥氏为何要给三眼蝾螈喂食胎盘?这其中的蹊跷,实在难以琢磨透彻。

    容不得我一味惊诧下去,那三眼蝾螈在短短几分钟之内,猝然变得无比庞大。而在它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

    我终于反应过来,这条三眼蝾螈,其实是我们的老相识了,它身上的伤痕就是我们造成的!

    这么说来,当时三眼蝾螈受了伤,逃进了水井之中,身体变小,成为了先前血红色的蝾螈。而它在吃了胎盘以后,才恢复了真身。

    想通此中关节,我随即恍然大悟,这些小矮人之所以会纷纷跳入水井里,原来是为了救助受伤了的三眼蝾螈啊!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匪夷所思,无比骇人,要不是亲眼得见,谁能想到世上还会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怪事呢?

    三眼蝾螈的身体能够时大时小,就足以让人目瞪口呆了。关键在于,吃下去僬侥氏胎盘以后的三眼蝾螈,似乎比以前更为厉害。

    它身上青光流转,就像一条青龙似的。不,它分明就是一条青龙!

    我联想到白莲使者提起过的“青龙之体”,愈发惶恐难安。当时白莲使者数落娄妃修炼青龙之体,说她乃是逆天而为,必定会遭受天罡煞气的反噬。

    后来的结果也表明,娄妃虽然厉害,但终究道法不深,还是败在了白莲使者手下。

    可白莲使者提起青龙之体的表情和语气,我仍旧记得清楚,他没有诋毁和看不起青龙之体的意思,反而郑重其事。这说明一点,青龙之体必然十分了得!

    娄妃通过喝三眼蝾螈的血练就的青龙之体存在缺陷,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可要是三眼蝾螈自身成为了青龙之体,还会有缺陷和弱点吗?

    短短的几十秒中之内,我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事情,惊醒中夹杂着深沉的恐惧。再抬眼看向全身青色的三眼蝾螈,我忍不住哆嗦起来,就像看见了死神一样。

    那些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僬侥氏们,已经安静下去,他们跪在了泥地中,极为虔诚和敬畏,巴不得将脑袋埋得泥沙里去。

    这愈发印证了我的猜测,从小矮人们的举动来看,成为了青龙之体的三眼蝾螈,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三眼蝾螈的身体尚未变化完毕,它裹在青光之内,暂时没有冲杀过来。但它脑袋两侧的那几只角,竟然脱落了,纷纷坠落下去。

    断角落在地上,那几个献祭胎盘的年老的小矮人,显得非常兴奋和激动,一拥而上,各自抢夺到了一只断角。

    他们将断角高举过头顶,匍匐在地上行起大礼,似乎在由衷地感谢着三眼蝾螈。礼毕之后,他们慌忙将断角放在嘴巴里含着,发出吮吸声。

    我彻底懵了,这些僬侥氏不知道三眼蝾螈身上有剧毒吗?就算没有毒,吃那断角有什么作用,也不嫌弃它肮脏么?

    紧接着,我就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就像看见了神奇的魔法一般。

    那几个僬侥氏含在嘴巴里的断角渐渐融化掉,被他们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年老的僬侥氏们开始蜕皮,而后露出了容光焕发的脸庞,仿佛刹那间年轻了几十岁!

    这是蜕皮术,或者说就是返老还童的魔法!而具有这种魔法的东西,竟然是三眼蝾螈的断角,我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傻子,压根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形。

    与此同时,我脑袋里闪过一丝念头,隐隐觉得好像有种即将顿悟的感觉。但那念头稍纵即逝,我怎么也无法把握住,又坠入到浓厚的迷雾之中。

    但有一点我却想明白了,这些僬侥氏和三眼蝾螈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双方之间,多半是一种共生的生态模式。

    三眼蝾螈依靠僬侥氏的胎盘存活,并从中得到巨大的力量;而僬侥氏则通过供养三眼蝾螈,得到它的断角,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僬侥氏之所以能够驱使庞大的蝾螈群,大概得益于三眼蝾螈的协助。

    换句话说,三眼蝾螈相当于蝾螈群的头目,它需要僬侥氏的供养,故而投桃报李,让自己的同类供僬侥氏驱使。

    当然了,这一切暂时还是一种推测,但我对于僬侥氏和三眼蝾螈的认识,不经意中有了新的发现。

    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有很多地方无法细究。况且此时的三眼蝾螈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蜕变,猛然朝我们发起了进攻。

    露西小姐距离三眼蝾螈最近,故而成为了它的第一个目标。只见三眼蝾螈通体青色,它散发出的青光宛如一条条触手,猛然攥住了露西,使得她根本来不及逃脱。

    露西被青光缠住,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摆动着手臂和双腿,企图赤手空拳地与三眼蝾螈战斗。

    赵五爷在瓜州时就被露西迷得神魂颠倒,虽然被她骗到南京,与我们反目成仇,但五爷死不悔改,仍旧迷恋着露西。

    因而露西一有危险,五爷就二话不说出手相救。可惜此时的三眼蝾螈几乎成了精,它散发出的青光无比厉害,五爷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赵五爷和露西都被青光给缠住了,而三眼蝾螈转瞬就冲到了他们身前,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凶狠无比地朝露西小姐咬了过去。

    露西被吓得花容失色,紧紧闭起了眼睛,只有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了。

    那三眼蝾螈速度太快,别说我不想救人,就算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看样子露西非得葬身湖底不可,她这个美帝国主义来的特务,大概也算遭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不料就在这时候,三眼蝾螈的身体骤然颤动一下,而后飞快地往上空退去。

    水中波纹晃动,我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是那一只大甲鱼结结实实顶在了三眼蝾螈的肚皮上,将它撞得飞了起来。

    三眼蝾螈的肚皮是最为薄弱的地方,那甲鱼也不是等闲之辈,如此一撞,当真有千钧之力,三眼蝾螈如何抵挡得住?

    也不知三眼蝾螈飞出多远多高,露西和五爷都从青光中逃脱出来,他们死里逃生,早就面无人色了。

    而那大甲鱼一击得手,就不依不饶地追击而去,就像坦克一般冲着三眼蝾螈猛打猛撞。

    那些僬侥氏发出焦急的叫声,显然很担心三眼蝾螈的处境,急得在地上团团乱转。

    我抱着方诗雅游到安全的地方,就着微弱的光芒,抬头看着上方缠斗在一处的甲鱼和三眼蝾螈,心里惊喜之余,不免多少有些困惑。

    甲鱼为何会突然出手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帮助我们吗?

    三眼蝾螈好不容易才摆脱狼狈挨打的局面,顿时抖擞起精神,驱动青光反击过去。

    而大甲鱼也不甘示弱,依仗着坚硬厚实的甲壳,竟然不落下风,时不时还能趁机撞在蝾螈身上!

    这两个家伙,一个是青龙之体,一个是鼋大将军的真身,都是天生神力。如今它们斗在一起,那场面就跟神仙打架似的。

    这一场战斗惊心动魄,它们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看样子势必得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了。

第七十九章 神仙打架

    大甲鱼与三眼蝾螈打得昏天黑地,湖底波涛涌动,在幽暗的光线中,只见青光时强时弱,愈发显得阴森恐怖。

    我们被这一场恶战所吸引住,竟自忘了逃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互相攻击,身体随着波涛起伏不定。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始终不敢靠上前去,只能袖手旁观。

    而那些僬侥氏们,脸上露出焦急、期盼和狂热的表情,随着三眼蝾螈处境的变化而变化。很明显,他们一定站在了三眼蝾螈一边,一心盼望着它能取得胜利。

    水中杀气腾腾,大甲鱼和三眼蝾螈已然杀红了眼,只是它们的实力在伯仲之间,一时难以分出高下。

    三眼蝾螈自从成了青龙之体,动作比以往更为迅捷凌厉,它在水中横冲直撞,爪撕嘴咬,总能掀起骇浪狂涛。

    我看得心惊胆战,心想要不是甲鱼出手,就算我们四个人一同联手,也未必打得过三眼蝾螈!

    而那大甲鱼仗着甲壳坚硬,而且水性极佳,竟能进退从容。一旦三眼蝾螈张嘴咬过来,或者用爪子攻击,它就整个缩进甲壳里,仿佛一块巨大的岩石,让三眼蝾螈无可奈何。

    更为奇特的是,三眼蝾螈身上的青光并不能束缚住甲鱼,似乎那甲鱼有着特殊的能力,能够抵御诡异的青光。只是从表面上看不出个究竟,或许其中另有隐秘吧。

    我观望了一阵子,发现这两个家伙一招一式都非常娴熟,仿佛早就摸透了对手的套路,不由得很是疑惑。难道它们曾经交过手?

    而且越往后看,我就越觉得事有蹊跷,它们出手都是狠招,非得置对手于死地不可。这两个家伙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宿怨,说不定它们已经纠缠了几百年啦!

    我终于醒悟过来,怪不得先前那大甲鱼要将我们引到庭院中,而且还催促我们跳进井里,莫非它想假借我们之手除去三眼蝾螈吗?

    想到这里,我就起了上前从旁协助甲鱼的念头,暗地里将黑玉古扇取了出来。

    只是方诗雅还在昏睡,我腾不出手来,又不太放心将她交给五爷和露西,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暂且只能采取旁观的姿态。

    此时恶斗的双方越战越勇,不断落到下面来,距离我们很近了。

    甲鱼由于体型的原因,转身要比三眼蝾螈慢得多,它渐渐露出了破绽,被三眼蝾螈左攻右击,有些慌乱起来。

    而三眼蝾螈极其狡猾,它只是绕着甲鱼游动,时不时出招进攻,忽东忽西游移不定,更加使得甲鱼没有还击之力。

    那些小矮人们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虽然还是一片“吱吱”声,但听得出来,他们肯定是在为三眼蝾螈欢呼喝彩。

    我心急万分,生怕甲鱼落败之后,我们就独木难支了。正要祭出黑玉古扇的时候,战斗场面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只见那甲鱼本来节节败退,只有缩在甲壳中挨打的份。不料它是存心示弱,引得三眼蝾螈骄狂起来,将肚腹暴露在了甲鱼的攻击范围之内。

    甲鱼落到了三眼蝾螈肚子下方,说时迟那时快,它不顾三眼蝾螈猛抓下来的锐利的爪子,冒着头破血流的危险,猝然伸出脑袋,而后张嘴咬在了三眼蝾螈的肚皮上。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甲鱼顿时扭转了被动的局面,它死死咬住三眼蝾螈肚皮不放,任凭它如何翻滚腾跃,都不为所动。

    血水涌动,那些僬侥氏们目瞪口呆,久久反应不过来,多半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我忍不住狂喜,要不是身处水中,早就大笑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三眼蝾螈被咬住肚皮以后,很快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它不再扭动身体,直挺挺地落到湖底,仿佛已经死了。

    大甲鱼却不敢疏忽怠慢,一直等到三眼蝾螈毫无动静,身上的青光黯淡下去,这才松开了嘴巴。

    僬侥氏们愣怔住了,脸上一片悲凉痛苦之色。他们眼睁睁看着三眼蝾螈的身体僵硬下去,想走过去察看,又非常害怕甲鱼,显得既忧戚又畏惧。

    我探头看过去,发现三眼蝾螈的肚子上破开一个鸡蛋大小的洞口,污血从里面不断地涌出来。而大甲鱼伸长了脖子,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往肚子里吞咽。

    甲鱼脖子伸得很长,喉咙中滚动着鸡蛋一样的事物,好一会儿才吞了下去。

    我不清楚它在吃什么东西,但明白肯定来自于三眼蝾螈体内。反正三眼蝾螈已经被打败了,别的事情就没必要细究。

    大甲鱼吃下去那个东西以后,显得志得意满,在三眼蝾螈身旁游弋一阵,仿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又像在哀悼三眼蝾螈的死亡。

    兴许是缠斗了几百年,它与三眼蝾螈之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故而才会在欢喜中有一种落寞感。

    我无心体会大甲鱼的心情,正想着就此离开的时候,忽而发现泥沙中的三眼蝾螈急剧变小,身体又成了血红色,而且还隐隐蠕动着。

    不好,这家伙还活着!

    而大甲鱼此刻已经背过身,正冲我游了过来,对于三眼蝾螈的变化毫不知情。

    我挥舞着手臂,提醒它提防身后,可毕竟我们不是同类,那甲鱼如何看得出我的意图?

    等它反应过来时,那血红色的三眼蝾螈已经咬在了它的肚子上。甲鱼露出一种不敢置信的神情,随即目光渐渐涣散黯淡下去。

    不多时,三眼蝾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竟然也将甲鱼的肚皮给咬破了!

    只是三眼蝾螈已经是半死之体,咬了一阵之后,就松开了嘴巴,坠落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

    大甲鱼身体抖动起来,随即从体内滚落下来两个一青一灰的鸡蛋状的东西。它心有不甘,还想将那两个东西吃进嘴里,可张了张嘴巴,就一头栽在泥沙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状况突如其来,我一时回不过神,替大甲鱼哀叹惋惜。它明明已经稳操胜券,谁能料到最终还是死在了三眼蝾螈手里?

    趁着我们不明就里的时候,有几个僬侥氏突然间蹿出来,抓起那两个鸡蛋状的东西,又带着三眼蝾螈的尸体急急逃走了。

    赵五爷和露西小姐装模作样地追赶一阵,都返折回来 ,显而易见,他俩是跟定我和方诗雅了。

    露西打着手势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懒得理她,心想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我心中有计划,也绝不会向他们透露半句。

    我还记挂着大甲鱼,它曾经救过我们,多少对它有些感情了。如今它横尸当场,让我颇感悲伤,觉得有必要将它安葬了。

    当初白莲使者放它离去,让它重获自由,可短短一天之后,它就与三眼蝾螈争斗而死,真是何苦来哉?

    我一边抬眼往庭院中搜寻适合埋葬甲鱼的地方,一边暗自猜想,甲鱼和三眼蝾螈之所以会斗得你死我活,而且一斗就是几百年,多半就是为了那两个鸡蛋一般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呢?怎么会让它们如此在意?

    我想起了鬼国和六儿,立即就恍然大悟,那两个东西肯定是它们的内丹!

    但凡有灵气又活得时间够久的生物,体内都会长出内丹来。而三眼蝾螈和大甲鱼,分明就是为了吞食对方的内丹,来增加自己的修为,所以才结下了几百年的不解之仇。

    倘若这个推测正确的话,大甲鱼还是因为自己的贪婪,才断送了来之不易的自由。

    想到这里,我对于大甲鱼的态度,同情之下又增添了几分叹息,要是它能够知足,现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呢!

    细细一样,人类跟甲鱼和三眼蝾螈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变得贪婪,变得凶残和不理智。

    就在我一肚子感慨的时候,方诗雅突然醒了过来。她从我怀里挣脱开,径直地往水井旁游了过去,不知要做什么。

    我急忙拉住她,打着手势告知她方才的情况,而后又问她身体有没有异常。

    方诗雅淡淡地看向大甲鱼的尸体,似乎在意料之中,并没露出多少惊奇的表情。她示意我带着甲鱼尸体,跟着她游到井口。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口井正好可以用来当作甲鱼的安息之地嘛!

    只是这甲鱼非常巨大,我一个人带不动它。赵五爷游过来,闷着头帮我推动甲鱼,眼睛却不敢看向我。

    我无话可说,面无表情地埋头挪动甲鱼。等到了井口,方诗雅探身往井里看着,忽而急切地朝我摆着手臂。她让我们暂且不要忙着将甲鱼推下去,看来井中还有情况。

    我凑过去一看,不由得万分惊喜,原来在五米多远的井壁上,竟然长着一株雪桃之树,而在那三寸多高的树上,赫然生长出一颗白头桃来!

    万万没想到在井里还能遇见白头桃,这一发现简直就像老天爷的恩赐,我和方诗雅互望了一眼,脸上都荡漾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有了白头桃,泉林真人就有得救了!只要泉林真人能够安让无恙,我们心中也就会安定下来。

    方诗雅毫不迟疑地钻进了井中,快速往白头桃靠近。转瞬之间,她已然将桃子摘到了手里,仰起头冲我欢快地摇动着手臂。

    我担心井中还有古怪,激动之余,便提醒方诗雅赶快游上来。

    方诗雅举着白头桃升到井口,我伸手去拉她,不料身后猝然伸出一只手来,无比迅捷地将白头桃抓了过去!

    我回过头去,发现露西拿着白头桃远远地游开了,而后她悬浮在水里,冲着我们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好个可恶的露西,她这是存心要跟我们作对,一条道走到黑了!

    当初就是因为她暗中捣鬼,才引起一系列误打误撞的事情,让泉林真人失去了吃下白头桃的机会。如今她又横插一杠子,把我们刚得来的白头桃又抢走了,难道她非得伤害泉林真人不可吗?

    我心头顿时怒火滔滔,咬牙切齿地就扑了过去。方诗雅比我还愤怒着急,甩手就射出一支飞镖,直取露西脑门。

    露西躲闪过飞镖,将白头桃高高举起来,做出要扔掉它的动作,同时示意我和方诗雅停止前进。

    我们非常看重这个来之不易的白头桃,故而投鼠忌器,只能硬生生地停止住游动着的身体,既恼怒又忌惮,巴不得将露西抽筋剥皮。

    露西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和方诗雅,仿佛就像在看马戏团里被耍得团团转的猴子,她露出不屑的表情,一只手不断比划着,显然是在胁迫我们。

第八十章 暗流涌动

    露西突然偷袭成功,将白头桃抢夺过去,并以此来威胁我和方诗雅。我们气急败坏,又怕她毁了白头桃,只得强行压制住一腔怒火,且看她意欲何为。

    露西比划了好一阵子,大意是告诉我们,白头桃在她手里,让我们今后必须听从她的指挥,否则后果自负。

    方诗雅气得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捏着一支飞镖,眼睛里闪动着冲天怒火,似乎要将露西生吃了。

    我再三权衡,知道想要夺回白头桃,势必得花费不少力气,不能急于一时,所以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了露西。

    露西微笑着将白头桃放进自己怀里,而后摆动着曼妙的身体,转身朝庙宇外游去。

    我则招呼五爷帮忙,将甲鱼的尸体扔进了水井中,默默祷告几句,黯然神伤地追踪露西而去。

    我们四个人一路无话,翻过峡谷之后,来到了水草地上方。

    抬眼看去,只见水草地一片狼藉,大团大团的水草飘荡在四周,想来先前的战斗定是极为惨烈,鞭王等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蝾螈群已经不知去向,多半还是被鞭王他们给打败了。我们一路往回游动,不时还能看见丑陋的蝾螈尸体躺在水草中,它们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越往前去,蝾螈尸体越多,有些尚未死绝,还在痛苦地挣扎着、抽搐着。

    我们不敢掉以轻心,远远避开蝾螈尸体,一边游动一边搜寻鞭王等人的踪影。一直到了石牌坊之前,才终于看见鞭王那些人仓皇逃窜的身影。

    等我们追上那些人之后,他们还心有余悸,差点冲我们开起枪来。

    我看着这一群死里逃生的人,心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被他们凄惨的处境搅得心烦意乱。

    存活下来的人不到一半了,每个还有余力的人都背着伤员或者死去的同伴,他们的武器也所剩无几,就跟一群难民似的。

    龅牙也受了重伤,背上的潜水服破裂开,露出一道骇人的伤疤,血迹却被湖水冲刷干净,还能依稀看见伤口处黑紫色的烂肉。他昏迷不醒,由鞭王亲自背着,恐怕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

    鞭王一脸哀痛和惊惧,瞟了我们两眼,二话不说继续往回游动。

    我心里清楚,龅牙地位特殊,鞭王肯定是要将他送到湖面上救治,加上损失如此惨重,看来行动要暂时停止了。

    果不其然,鞭王带着我们游到了湖面上,而后一叠声呼救着。

    由于镜像已经被破除,故而我们此次回到了渔船停泊的地方,很快就有许多人奔到甲板上,又惊又疑地将众人拉了上去。

    我和方诗雅脱下潜水服以后,就被押送到了一间昏暗的舱房里。老烟枪和小张也坐在里面,一看见我俩被推搡了进来,都十分欣喜地站了起来。

    “两位同志辛苦啦!”老烟枪给我们让着座,又找来一条破旧的毯子给方诗雅披上,关切地询问道,“我和小张同志很是担忧你们的安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看来你们没有什么大碍嘛。这就好,这就好,革命火种还是保存下来啦!怎么样,此次行动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打着冷颤,连手中的香烟都拿不稳,只好叼在嘴里,骨头里还透出阵阵寒意,应该是被冰层包裹之后遗留下来的后患。

    老烟枪和小张聚精会神地听我讲了经过,又是惊叹,又是害怕。当他们听说那只大甲鱼死了,都露出惋惜伤感的神色,不住叹息着。

    可听到我说了鞭王等人的损失,还有龅牙受了重伤之后,他俩又高兴起来,鼓着掌哈哈大笑,就像遇见了一桩天大的喜事。

    “直娘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还是不解恨,那群狗东西为什么不全部死去呢?”老烟枪骂了一句,夸赞道,“白帆同志,你是越来越有革命者的风采啦,不错,对付鞭王这些坏蛋,就得用这种霹雳手段!”

    方诗雅牙齿直打架,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急声将露西抢走白头桃的事情说了,语气沮丧地央求老烟枪道:“烟枪大哥,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白头桃关系到泉林真人的性命,你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夺回来!”

    老烟枪愤愤不平地骂了两句,拍着胸脯保证:“诗雅妹子,你尽管放心,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就跟那个美帝国主义来的小娘们斗争到底!”

    我问老烟枪渔船上可又发生别的事情,他摇着头告诉我,自从我们下水以后,朱婷和无面怪就没有露过面,而他和小张被囚禁在船舱中,也是无所事事。

    “哎,我和连长还琢磨着暗中搞点破坏,但还没来得及行动,你们就回来啦!”小张懊恼万分,抱怨道,“这些人看守得太严密了,我们只能窝在舱里发霉。”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闲不住,其实下水之前,我就琢磨着将无面怪诱骗到水里,来个调虎离山,好让你们能够有所作为。可惜遇见了三眼蝾螈,事情接踵而来,一波三折,我们连保命的余力都没有,就把这一茬给抛在脑后了。不过你们放心,我估摸着鞭王他们还不会死心,这一次我得想办法说服无面怪,让他离开渔船。”

    老烟枪很赞赏我这一个计策,压低声音与我们商议起来,打算下一次行动的时候,给无面怪出个难题。

    我则认为湖中不能再去了,寒气实在太重,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否则我们后半辈子非得坐轮椅不可。

    反正我们先前欺骗鞭王等人,说是白如烟遗物的重要线索掌握在僬侥氏手里,那就索性带他们前往小岛深沟中,再寻找机会摆脱他们。

    我还有另外两个考虑,一是如今已经找到了白头桃,就没必要再下水;二是到了岛上,或许还能求助白莲使者,让他帮我们逃脱鞭王等人的控制。

    大家意见取得了一致,生怕被人偷听而去,就不再说话。

    快到傍晚时分,有人给我们送来食物和淡水,还说等我们吃完以后,朱婷要与我们见面。

    夜色降临在鄱阳湖上,所有渔船点亮了灯,将一大片湖面照射得光影闪烁。我们四个人被押送到朱婷所在的渔船上,无面怪等人早就坐在里面了。

    “白帆,在湖底时,你是不是存心将蝾螈群引诱出来攻击我们的?”鞭王一见到我,就唾沫横飞地质问道。

    我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说:“哎呀,鞭王,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告诉过你,那些僬侥氏藏在水草中,结果你也看见了,水草地里确实有小矮人嘛。只是那些蝾螈,我也没有想到,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将自己指挥不当,损失手下的罪名推卸到我身上来吧?”

    鞭王一张脸气得如同猪肝,张口结舌地骂了几句,却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愈发显得窘迫不已。

    我看见站在对面的露西捂嘴微微一笑,冲我抛了一个媚眼,似乎很佩服我方才的一番说辞。

    我厌烦地转过脸去,看见方诗雅紧盯着露西,随时都有出手大打一架的可能,就急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稍安勿躁。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再纠缠。”朱婷制止住鞭王的抱怨,冲着老烟枪说,“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找不到白如烟遗物,我就用你们的性命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老烟枪眉毛一挑,不以为然地说:“朱大小姐,你得讲点道理,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们已经将线索告诉你们了,至于最后搞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你的手下都是些草包蠢蛋,跟我们可没关系。”

    鞭王更加暴跳如雷,疾言厉色地质问老烟枪:“你说谁是草包蠢蛋?”

    “肯定不是你鞭王嘛,至于谁是,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老烟枪咧嘴一笑,手摸着络腮胡,意味深长地看着鞭王。

    就在这时候,无面怪狠狠一巴掌打在座椅上,站起来严厉地说:“都老实一些,唧唧歪歪的做什么?老夫把话放在这里,不管是谁阻拦朱大小姐找寻白如烟遗物,都是死路一条!”

    众人被唬住了,一时间没人开口。无面怪将那一张恐怖的面庞对着我,严肃地问道:“白帆,那些僬侥氏逃到哪里去了?”

    我心想一味搪塞也过不了这一关,就如实讲述了庙宇中的事情,将僬侥氏带着三眼蝾螈逃走一事详细说了,最后推测道:“据我看来,他们肯定逃回古墓中去了。而我们最近一段时间,发现古墓就在湖心小岛上,所以我建议……”

    “好啊,你还说不是你暗中作怪!”鞭王终于抓住了我话语中的破绽,跳脚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明明知道古墓在小岛上,为什么还要骗我们下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尤其是朱婷,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我头疼不已,鞭王实在难缠,就打着哈哈说:“我先前说过,只有跟踪着僬侥氏才能找到古墓入口。不错,我们事先探查出古墓就在小岛上,可并没有发现入口,所以才要去湖底寻找小矮人。这个逻辑够清楚明白了吧?我不知道鞭王你如此横加指责,胡搅蛮缠,究竟想干什么?”

    鞭王一时语塞,而朱婷则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无面怪却说道:“鞭王,你少打岔,有朱大小姐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发话!”

    鞭王闻听此言,猛然将长鞭握在手里,怒不可遏地冲着无面怪吼道:“无相大师,咱们都是替别人卖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资格教训老子!自从你来到朱家以后,我们走了多少弯路……”

    “够啦,你先出去!”朱婷霍然站起来,打断鞭王的话语,脸色非常严峻。

    鞭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又听见他在外面指桑骂槐地训斥着一个手下。

    老烟枪冲我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窃笑。我也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很是大快人心,就当看了一出内讧的好戏。

    在瓜州的时候,我和老烟枪就一致认定鞭王与无面怪之间有嫌隙,没想到他们竟会当着我们的面争吵起来,看来是积怨很深了。

    鞭王离开以后,气氛凝重起来,朱婷显得心不在焉。

    后来无面怪建议我们明天就上小岛搜寻古墓,他不等我使出激将法,就自行承担起带队的任务,多少让我始料不及。

    朱婷没有意见,而我们则只有洗耳恭听的份,所以就定了下来,明天一早前往小岛。

    老烟枪嘀咕道:“哎,还得折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按照事先的约定,明天行动时,老烟枪和小张仍旧留在船上做人质。老烟枪倒也不在意,只是象征性地反驳一两句,就没话可说了。

    但不料露西却从中作梗,对朱婷建议道:“朱小姐,其实你要留下人质的话,方诗雅最合适不过了。想必你也看出来啦,白帆对方诗雅的情感异于他人,呵呵,我要是你啊,肯定选她当人质!”

    朱婷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眼皮眨得很快。我很熟悉她,她这副神情,表明内心极为不平静。

    “也好,那就把方……方诗雅留下来吧!”朱婷终于发话了。

    “你敢!”方诗雅就像一只刺猬,瞪着朱婷恶狠狠地说,“别人怕你,我可不把你放在眼里。朱大小姐,我要是犯了脾气,当场就能动手杀了你,就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她扬了扬手中的飞镖,又拍了拍手臂上的刑天,昂起头冷笑不止。

    我清晰地看见朱婷颤抖了一下,顿时觉得方诗雅实在了得,心中忽而升起一股自豪骄傲的感情。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与方诗雅比起来,朱婷根本就是一个柔弱不堪的人。

    老烟枪也拍手叫好,冲着露西说:“露西小姐,你少打如意算盘,别想支开诗雅妹子而后趁机接近白帆同志。实话告诉你吧,你这种帝国主义来的反动派,只有五爷那样的叛徒才跟你相配!”

    露西尴尬不已,而朱婷沉默下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我们从船舱中被押出来走到甲板上时,忽而发现湖心小岛上空闪动着耀眼的青光,不禁惊惧起来。

第八十一章 长生术(上)

    在四野黑沉的夜空中,小岛上飞腾起来的那一片青光,极为醒目明亮,就像一片青色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我们刚走到甲板上,就看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那一片青光实在太不陌生了,娄妃和三眼蝾螈身上都散发过同样的光芒,难道小岛上又出现了具备青龙之体的妖孽?

    老烟枪和小张的反应不太激烈,但我和方诗雅亲眼目睹过,变化出青龙之体的三眼蝾螈有多么厉害,故而心中忐忑难安,总觉得鄱阳湖上真是妖魔横生哪!

    押送我们的那几个人却不以为意,一番惊诧以后,就吆喝着催我们快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瞟眼看见无面怪慌慌张张来到了甲板上,他脸上自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从他的举动来判断,无面怪显然对那一片青光充满了畏惧。

    我心里一紧,能让无面怪产生畏惧的东西,除了萨珊城中的黑暗魔君,就要数那一片青光了。莫非无面怪已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我心里头七上八下,总觉得明天的小岛之行,恐怕又是艰险无比。

    回到船舱里之后,我们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四个人挤在狭窄的舱里,根本无法安然入睡。舱外还有看守之人在吹牛聊天,吵得不可开交,愈发让人憋了一肚子火。

    睡到半夜,我感到有些口渴,就爬起来在矮桌上摸索水壶。

    “白帆,我有话要跟你说。”方诗雅轻声说道,我看见她明亮的眸子在眼前闪动,倒被她吓了一跳。

    方诗雅急忙嘘了一声,待听得舱门外一片寂静,才急切地说:“我做梦啦!”

    我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做的梦肯定与白如烟有关,便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刚刚做的梦?梦见什么了?”

    “不是,在湖底被冰层冻住的时候,我就梦见白如烟了。”方诗雅这一句话,让我回想起了她在水中的表现,看来我的推测还是对的。

    方诗雅轻声告诉我,她做的梦很凌乱,一会儿看见鄱阳湖上火光冲天,战斗惨烈的景象;一会儿又看见一座不知名的大山,山顶上还有一圈金光;一会儿又看见白如烟被剥了一块脸皮。

    我听了之后,就陷进了混乱之中,这样的梦境,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白莲使者曾经说过,白如烟将关于人皮笔记最为关键的线索,隐藏在一缕残存的意识中,再把那一缕意识化作一头麋鹿。

    等麋鹿从往生轮中投胎以后,圣女就会归位,人皮笔记的线索就能呈现在新一代圣女的梦境里。

    可作为新一代的圣女方诗雅,她梦见的这三个场景根本就连贯不起来,而且似乎与人皮笔记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实在难以琢磨透彻。

    让我最吃惊的是,怎么白如烟也会被剥去脸皮呢?又是谁下的手?

    白莲使者之所以会剥下陈友谅和娄妃等人的脸皮,是为了将他们困在鬼船上,而他本是白如烟心腹手下,又深恋着圣女,多半不会剥去她的脸皮。

    可方诗雅却告诉我,她只梦见白如烟被剥去脸皮的样子,没有梦见剥皮之人,所以这倒成了最大的谜团。

    “要是白莲使者在这里就好了,许多事情,他肯定知道内幕。”我叹息一声,愈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找白莲使者一趟,对于明天的小岛之行,就充满了期待。

    “呵……你们两个不睡觉,叽叽喳喳说什么贴心话呢?”老烟枪翻了一个身,嚷道,“两位小同志,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光棍的感受?直娘贼,白天要被敌人折磨,晚上还要忍受你们卿卿我我,马克思啊,这革命没法往下干啦!”

    我哑然失笑,方诗雅则啐了一口,便各自歪在舱壁上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我们被押着出了船舱,早餐都没给我们吃一口,无面怪就吩咐开船出发。

    临行之际,我看见几个船夫颇有些生气地走到朱婷和李神棍身前。其中一个人嚷道:“你们到底是谁说了算?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五了,马上就要过年啦,你们还有耽搁多长时间?”

    我心头一跳,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没想到年关将至了,我们不会在鄱阳湖上过年吧?

    那些船夫自去与朱婷和李神棍纠缠,我们一行人懒得去费口舌,急匆匆跳上两条渔船,快速地往小岛行驶而去。

    我和方诗雅与无面怪同乘一条船,鞭王则与方诗尧、五爷、露西等人在另一条船上。看得出来,自从昨晚撕破脸皮以后,鞭王与无面怪的关系非常微妙。

    而龅牙没有参与此次的行动,多半躺着床上等死呢。不过我猜想有无面怪在,他肯定救得活龅牙,哎,坏人总是长命啊!

    至于长寿帮那一众门徒,自从孟不凡失踪以后,他们就离心离德,难以抱成一团了。更何况朱婷带着一两百个手下杀来,长寿帮跟我们一样,成为了俘虏。

    此次行动,自然没人愿意带上长寿帮的人,而且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而已。

    我们很快就上了岛,两次三番的经历之后,这岛上的一切都变得熟识了。

    来到岛顶,我发现那一座望夫亭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恐怕来一阵狂风,它就会彻底坍塌下去。

    “僬侥氏的藏身之所在什么地方?”无面怪开口问我道。

    我告诉他就在庙宇背后的深沟里,他听了之后大手一挥,一行人就直奔深沟,不做多余的停留。

    经过鼋将军庙时,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时方诗雅许下的愿望,没想到三天不到,就与鼋将军阴阳两隔,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方诗雅也是一脸悲戚,轻声说:“还想着来给鼋将军磕头上香呢,哎,他都死了,香火恐怕就此要断啦!”

    也不知道白莲使者还在不在庙中?但碍于无面怪等人跟在身边,我只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带路,就算遇见了白莲使者,恐怕也难以说上几句话。

    一行人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下到了深沟里。隆冬已至,这深沟里的景象更加萧索凄凉,许多树木已然成了光杆司令,一片叶子也不曾留下了。

    我为了能暂时打消无面怪的疑虑,就好心提醒众人注意脚下,千万不要踩进沼泽地里去。

    所有人闷头前行,各自互不搭话,一行人的气氛非常凝重,还有些尴尬。

    赵五爷和方诗尧乃是叛徒,但明显尚未融入鞭王那一伙人中,所以很少开口说话。而鞭王仍旧生着闷气,无面怪却一心放在寻找古墓之上,所以他俩之间也没有交流。

    只有露西时不时开口说上几句,又冲我和方诗雅暗示一番,显然在不断提醒我们,白头桃还在她手里。

    我以前还挺欣赏露西开朗活泼的性格,如今觉得她吵得要死,就跟一只呱呱聒噪的八哥似的。

    赵五爷意兴阑珊,很少去挑逗露西了,一路上心事重重,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看着这一行人各怀鬼胎,我不由暗自发笑,哼,这样最好,再坚固的堡垒总是会从内部被攻破!斗吧,你们这些反动派最好斗个你死我活!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来到了那一株小叶榕树下,至今仍旧没有看见僬侥氏的踪影。如此一来,说不得还要钻进墓穴中去。

    我将大致的情况说了,无面怪沉吟片刻,就转身面对着鞭王。

    “看老子干什么?”鞭王嘀咕一声,不耐烦地招手骂道,“你们死啦,还不快去探路!”

    那十多个手下皱起眉头,显然被鞭王的无名火给弄得极为不爽,但这些人哪敢抱怨。有两三个人快步奔上前来,按照我的指示找到了榕树下的洞口。

    不料打头的那一个人刚探进半个身子,忽而尖叫一声,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双腿在地上使劲乱蹬,似乎遭遇到了偷袭。

    “不好,快把他拉上来!”眼见着有了危险,鞭王立即打起精神,大声叫起来。

    旁边那两个手下一人扯住一条腿,将那个人拉了出来,却都惊恐地叫了一声,一同往旁边跳开了。

    大家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只见他脸上血肉模糊,一大片脸皮从眉骨上一直耷拉到下巴前,鲜血汩汩涌出,整张脸可怕到了极点。

    所有人惊骇万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鞭王急急忙忙命令将那人抬离了墓穴洞口,又弯下腰去问道:“怎么了?你说话啊!”

    那个人虚弱无比,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脸上肌肉扭曲在一处,看样子只剩下半条命了。

    众人不约而同远离了洞口,神经绷得很紧,都举起了手中武器,身体僵硬着、颤抖着,战战兢兢起来。

    无面怪艺高人胆大,不顾一切扑到洞口,而后飞了下去。

    紧接着,我们就听见洞中传来打斗声,不一会儿,一个小矮人被抛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小叶榕树干上。

    无面怪随后从洞中蹿了出来,喊道:“原来是这小东西在作怪,白帆,这就是你说的僬侥氏了吧?”

    我点点头,看见那个小矮人半死不活,犹自对着我们龇牙咧嘴。我心里很是困惑,这僬侥氏怎么也学起剥人脸皮的勾当来了?

    不对啊,方才那个人探进洞口的时间很短,可脸皮却被剥下那么一大片,这说明剥皮之人手法很迅捷。难道另有其人不成?

第八十二章 长生术(中)

    鞭王那个受伤了的手下俨然快要不久于人世了,他本来被疼痛折磨得无法说话,后来却从喉咙里迸发出一阵嚎叫,脸上萦绕起一层淡淡的青气,而后头一歪就断了气。

    众人更加惶恐起来,人的脸皮被割裂开,也不可能要了命,那个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

    方诗雅指了指仍旧笼在那人脸上的青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也对那股青气很是怀疑,心想导致那人惨烈而死的原因,多半还是因为青气在作怪。

    可这青气从何而来呢?难道人被剥了脸皮,就会产生青气不成?

    看来想要搞清楚其中的缘由,还得从僬侥氏着手。不单是我想到了这一点,许多人纷纷将厌恶和仇恨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小矮人。

    小矮人显然身受重伤,躺在榕树下奄奄一息,双眼泛白,嘴角上不断流出血来。

    无面怪的厉害,无需赘言,小矮人如何经受得住他的猛烈攻击?

    眼见着小矮人就要咽气了,鞭王又急又怒,他的长鞭卷在小矮人身上,而后疾言厉色地说道:“快说,你的同伙在哪里?再不老实交代,老子就把你扔出去摔死!”

    莫说小矮人是否听得懂鞭王的威胁,他就算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力气了。只见小矮人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而后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死去。

    树林中寒风呼啸,众人看着僬侥氏奇特的尸体,不由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他娘的,下手不会留有余地吗?现在好了,白白死了一个人,还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鞭王恨声抱怨道,显然是说给无面怪听的。

    无面怪不搭理鞭王,径直走到榕树下洞口前站定身体,背对着众人轻蔑地说:“这墓穴里肯定有蹊跷,怕死的可以不必跟进来,守在外面就行了。”

    说完,他快速地爬进了洞中,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鞭王愈发狂怒,催促手下道:“都下去,都给老子下去!他娘的,别以为我们没用,要是再让鸡蛋脸立了功,他的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可怎么面对朱老爷子和大小姐呢?”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冲着犹犹豫豫的手下拳打脚踢,像赶鸭子上架一般把手下全都轰进了洞中。

    露西笑着对我说道:“白先生,请吧!人家会害怕,就由你在前面保护我吧,男人嘛,就得有点绅士风度!”

    “日他仙人板板,绅士风度几毛钱一斤?”赵五爷嚷了一句,猝尔跳进洞中去了。

    所有人都进入了墓道,举着火把往前走。说实话,这一座墓穴就跟自家后院似的,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到了何处。

    走完墓道中的缓坡,众人就来到了主墓室。这个地方是娄妃的衣冠冢,当初小五在这里偷拿娄妃的金银首饰,还引起了一场打斗。

    墓室中的情形,与先前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地上散落着许多碎石土块,犹自提醒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

    如今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墓室中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墓室中央的那些金银器物早就无影无踪,也不知被谁顺手牵羊给摸走了。

    我瞟眼看见五爷神情有些异样,眼睛骨碌碌乱转,手却紧紧按住裤兜,便明白过来,狗改不了吃屎,五爷改不了爱财的习性!那些金银首饰,大概就被他揣进兜里去了。

    “我可提醒诸位,墓室里头的东西最好不要乱碰,墓主人可是个难缠的女鬼!”我有心吓唬一下五爷,就把娄妃抬了出来,反正他们不知道娄妃的事情。

    赵五爷瞪了我一眼,手仍旧攥住裤兜,顾左右而言他:“格老子哟,这墓室里也太简陋了吧,老子还想着发财呢,又白来一趟。有女鬼啊?那这一趟还是没有白来嘛!”

    “别说话!”无面怪自打走进墓室中以后,就神秘兮兮地四处打望,仿佛在寻找重要的东西,他开口严肃地说,“这座墓穴格局很古怪,肯定是一座疑冢。”

    还挺厉害嘛,一眼就能看出墓室的关键之处,我暗自想着,却忍不住想笑。

    这墓室确实是一座疑冢,只可惜镜子中那一座真正的墓穴,早就被我们翻得个底朝天了。你来晚啦,鸡蛋脸,我心里嘲讽着无面怪。

    不料无面怪一脸郑重其事,他突然转身走进了那一间有剥皮木架的墓室里去了。众人慌忙跟上去,由于人太多,我被挤在墓室外面,只能踮起脚往里面看。

    只见无面怪走到剥皮木架前,定定地站着,似乎发起了呆。

    我们第一次看见这间墓室中的剥皮木架时,娄妃就被挂在上面,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木架上还有些暗沉的血迹,表明这一座剥皮木架,当初曾经派上过用场,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上面遭受过剥皮之苦。

    鞭王不知道眼前的就是剥皮木架,看它很是平常,就极为不耐烦地催无面怪道:“看够没有,看够了就赶快行动,别耽误时间了!”

    无面怪不为所动,良久之后,却猛然走向剥皮木架,绕着它走上一圈,叫道:“过来几个人,把它挪开!”

    众人不明所以,但不得不听从无面怪的指挥,有几个人快速走过去,撸起袖子吃力地将剥皮木架往旁边推开。

    剥皮木架刚被挪动开几公分,墓室中就传来一阵咔咔声,仿佛铁链搅动。紧接着,这间墓室中央的地面塌陷下去,霍然露出一个洞口。

    所有人惊呼起来,还未等我们平复下惊奇的心情,那洞口中却冉冉升起一座石像来。

    墓室中尘土飞扬,等尘埃落尽,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地看向那一座石像。而我和方诗雅更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一座石像头戴皇冠,相貌奇特,脑门和下巴都往外凸出,正是朱元璋雕像!

    这不是我们在镜子中的墓穴里遇见过的那一座石像吗?原来这座墓穴里也藏着同样的石像,我对于镜像的认识,更为深刻了。

    不过我随即就冷静下来,想起这一座石像还另有独特之处,就高声提醒墓室中的人:“你们试一试,能不能把石像的脸皮撕下来?”

    “狗日嘞,石像的脸皮啷个撕得下来?就是个瓜娃子!”赵五爷嘀咕了一句,其他人多半跟他有一样的想法,都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

    无面怪却回了一下头,而后亲自蹲到石像前边,伸手去它脸上一阵摸索。片刻之后,只见他手上一用力,竟然从石像脸上扯下来一张皮!

    众人纷纷惊呼着,看了一眼无面怪手中的人皮,又转而钦佩地看着我。

    无面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等他一连扯下来五六张人皮以后,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显然被石像的本来面目给震惊到了。

    那一尊石像其实就是白如烟,我和方诗雅心知肚明,但看见无面怪如此吃惊,还是多少有些困惑。

    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挤开身前的人群,走到石像前面。

    抬眼看去,只见那石像确实是白如烟的样子,可与镜像墓穴中的有所不同,她的脸皮竟然被剥掉了!

    我回头冲方诗雅招手,等她挤进来看清楚以后,也是一脸困惑和不安。

    方诗雅朝我轻轻地点着头,她不开腔,我也明白她的意思,这一尊石像呈现出来的白如烟的样子,肯定与方诗雅所梦见的一模一样!

    “白帆,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鞭王把我和方诗雅的举动看在眼里,故而有此一问。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无面怪突然站了起来,转而扑到方诗雅面前。

    他一把抓住方诗雅的手,那一张恐怖的脸庞几乎贴在她的鼻尖上,厉声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成为明教圣女了?”

    方诗雅脸上闪过痛苦之色,甩开无面怪的手,又往后退开,假装一无所知地说:“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哼,老夫自然能够知道。”无面怪仍旧面向方诗雅,语气却软和了不少,“你也不用亲口承认,只是现在有一件事情,非得由你来完成不可!”

    我急忙拦在他二人中间,扬起下巴说:“无相大师,有事情尽管冲我来,欺负女人算怎么一回事?”

    “哎呀,好有绅士风度,我喜欢!”露西发出一声媚笑。

    无面怪仰天一笑,说道:“明王,也是天意如此了!今天明王和圣女都在,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白如烟遗物啦!老夫自然还得麻烦明王,但也不用你们做什么难事,下面听我指挥就行。”

    按照无面怪的要求,方诗雅接过他手中的那五六张人皮,一张一张贴回石像脸上。而每当她贴上去一张,我就将黑玉古扇的光芒投射到上面去。

    我和方诗雅虽然不清楚无面怪的意图,但见此事并没有危险,也就照做了。

    如此折腾了几分钟以后,所有人皮都重新贴了回去,石像又变成了朱元璋的样子。但它脸上闪着一片红光,而且缓慢地旋转起来。

    石像越转越快,先前那一阵铁链搅动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响亮。我们看得眼花缭乱,无面怪却大声喊道:“圣女,快祭出内丹!”

    方诗雅依言而行,将媚珠吐了出来,高高举在手里。

    媚珠立时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把整个墓室照得一片光明。缠绕在石像脸上的红光融入到媚珠里,与此同时,整个墓室震动起来。

    约莫过了十多秒钟,那一尊石像猛然炸开,石块纷飞而起。

    我慌忙一把推倒方诗雅,急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身上难免被碎石击打中了。

    等墓室中终于恢复平静以后,我一边揉着身上的痛处,一边踉跄着站起身子,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方才的墓室已经变了模样,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间宽敞无比的宫殿。

    我们所有人都站立在宫殿中,殿里灯火辉煌,闪动着耀眼的光芒。那一阵光芒很是熟悉,我反应过来,这不是曾经在水底蝾螈骸骨下的通道中,看见过的光芒吗?

    当时我和孟不凡窥探僬侥氏,就曾发现过这样的光芒。如今又遇上了,这意味着,僬侥氏肯定就在这一座大殿之中!

第八十三章 长生术(下)

    朱元璋石像炸裂以后,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置身于一座宫殿中。我看见了那一片熟悉的光芒,立即恍然大悟,我们大概已经来到了僬侥氏真正的老巢之中了。

    那一片光芒来自于大殿四周柱子上的灯盏中,一看见那些灯盏,我和方诗雅几乎同时叫了起来:“元气灯!”

    果不其然,众人都感到身体虚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有的人索性瘫软在地,又大惊失色地叫喊起来,直说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在一片慌乱中,鞭王问道:“白帆……什么是元气灯?老子怎么会头晕得很?”

    我急忙将元气灯的事情说了,又提醒众人道:“想要活着出去,就得抓紧时间行动,要是元气灯一旦熄灭,就万劫不复了!”

    “哼,区区一点微末之技,不必大惊小怪!”无面怪冷声笑道。

    只见他手指连连弹动,就有道道黄光飞进柱子上的灯盏里,那些元气灯火焰顿时跳跃起来,燃烧得非常旺盛。

    随着元气灯光芒大盛,众人的虚弱感减轻了不少,渐渐镇定下来。

    我和方诗雅心里极为震惊,没想到无面怪竟然有办法抗衡元气灯,看来他的道法实在深不可测。孟不凡与无面怪比起来,简直就像个街头杂耍之人!

    想当初我们差点就栽在元气灯上,最后误打误撞乘坐独木舟闯进奈河之中,才引起了后来的一通**烦。要是当时无面怪在场,情况肯定就会有所不同了。

    不过大概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倘若我们没有先前的历险,怎么会让麋鹿往生,圣女归位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众人却传来一阵尖叫声,随即大殿中枪声骤起,**味儿扑鼻而来。

    我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抬眼往大殿深处看去,只见在一片枪林弹雨中,有许多僬侥氏的身影一闪而过,匆匆忙忙往暗处逃走了。

    地上躺着几个人,他们头破血流,**不断,想来肯定是被僬侥氏暗中偷袭,才引起了一场战斗。

    “快追,别让这些小东西跑了!”鞭王一挥手,带着众人追击过去。

    这一座大殿阴气浓厚,走到最里面,却有一道沉重的石门。那石门还留有一道缝隙,僬侥氏肯定从这里逃走了。

    几个人奔上前去,一同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石门轰轰隆隆地推开了。

    石门一被打开,就从里面卷出来一阵阴冷的寒风,风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石门之后是一条甬道,阴森暗沉,似乎还弥漫着一层雾气。

    众人骤然跳开,又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筒往甬道中探照着。那一条甬道很长,看不见尽头,两边墙壁上闪动着光彩,似乎上面画满了壁画。

    等了良久,鞭王见甬道里毫无动静,就催促手下在前面探路。众人紧随其后,捂住鼻子走了进去。

    甬道墙壁上果然全是色彩鲜艳的壁画,众人一边走一边看,纷纷惊呼起来,被壁画展现的内容给吓唬到了。

    原来这些壁画千篇一律,都是在表现剥人皮的场景!只是被剥皮之人不断改变,剥皮木架所处的环境,也有所转换。

    可有一点却始终没有变化,就是画中施行剥皮之术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胡须满面十分邋遢的道士!

    那道士上了岁数,长相又非常丑陋,手中举着鲜血淋淋的剥皮刀,完全就是一个恶魔。

    我看着墙壁上可怕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长乐观密洞中的壁画,记得其中也有表现剥皮场景的内容,就很是困惑,不知道眼前这些壁画与长乐观中的可有关联?

    “剥皮道长!”无面怪就走在我身后,他突然说了一句,语气似乎非常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紧张。

    剥皮道长?我明白过来,这肯定就是壁画中邋遢道士的称呼了,难道无面怪知晓他的来历?

    “无相大师,这剥皮道长究竟是什么人?”方诗雅替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无面怪突然站住了,身体有些僵硬,叹息一声说:“剥皮道长又叫邋遢道人,他真实的身份,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三丰!”

    此言一出,就像在甬道里扔下一个重磅**,就连走在最前面的鞭王手下,闻言之后也停止前进,转身喊了一句:“什么,张三丰?他就是张三丰?”

    我本来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到了,只是与眼前这个老道士邋遢的模样比起来,长乐观壁画上的张三丰要俊秀飘逸得多,故而一时不敢确认。

    如今听了无面怪一说,我心里乱成一片,万千思绪涌了上来,就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

    赵五爷一时震惊得忘乎所以,冲我叫道:“日他仙人板板,怪不得老子觉得这些壁画那么眼熟!大学生,你还记得长乐观下面的……”

    他见我不冷不热,才想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复以往了,话没说完,就悻悻然闭起了嘴巴。

    “长乐观下面有什么?”无面怪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推开他的手臂,讥嘲道:“作为长乐观门人,你连观中秘密都不知道啊?”

    无面怪的身体显然哆嗦了一下,不再与我纠缠,默然无声地看着那些壁画。

    就在这个时候,甬道里的血腥味愈发浓烈起来,让人几乎想要呕吐。与此同时,一片青光射进甬道里,将我们的脸庞都照绿了。

    这一片青光来得十分诡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探头往前方看去。

    我想起来小岛上的头天夜里,曾经见过小岛上空闪动着青光,看来古怪就在这里了。

    无面怪比所有人还要急不可耐,青光才出现,他就一叠声让我们前进,似乎对于青光很是看重。

    我们加快步伐,不再去关注壁画,几分钟以后,就来到了甬道尽头。

    这是一处乱石嶙峋风沙扑面的开阔地带,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在豪华的殿堂后面,竟是如此荒凉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但等我们将手电光聚在一起照射过去,却被眼前的情形深深地吓唬住了,甚至比听说剥皮道长就是张三丰的时候还要惶恐。

    只见在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剥皮木架,上面吊着一个赤身**之人,他浑身血水横流,大半个身子上的皮肤已经被剥掉了。

    那个人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的样貌。但他被剥了皮的地方,都散发着一道道青光,原来青光来自于这里!

    有三个僬侥氏爬在剥皮木架上,他们手中都拿着小巧的刀子,正在给那人剥皮。听见身后的响动,他们转过头来,阴恻恻地看着我们。

    血液犹自滴滴答答坠落在地,而百十个僬侥氏正跪在剥皮木架之下,高高举着双手去接那人滴落下来的血水,不时将沾染上血液的手掌放到嘴边舔舐。有的小矮人甚至干脆对着空中张开嘴巴,让血液自行掉落进去!

    万万没有想到,僬侥氏们躲到了这里,还在行此惨无人道之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露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就像汽笛一般。她一带头,一些胆小之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仿佛这时候才顾得上害怕。

    听见我们的尖叫,那些僬侥氏比我们还慌,跪在地上的小矮人都回头冲我们龇牙咧嘴。

    而那三个爬在剥皮木架上的小矮人,却突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似乎时间极为紧迫。

    鞭王颤声喊叫起来:“别害怕,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上啊!”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冒冒失失开起枪来,许多僬侥氏猝尔倒在了血泊里。

    那些尚未中弹的小矮人们,却不顾一切地迎着我们冲了过来。显而易见,他们这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住我们的前进,为那三个还在剥皮的同伴争取时间!

    刹那之间,枪声不断,火光四窜,很多小矮人纷纷倒了下去。但他们毫不退缩,仍旧猛冲而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就连那些中了弹还没有断气的小矮人,依然咬着牙往前爬动,在身下拖出一条血痕来。

    众人被僬侥氏们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一边开枪一边往后退,仿佛是我们处于下风一样。

    我皱起眉头,心想这些僬侥氏难道真不怕死吗?

    看着他们不断受伤,不断死去,我很是不忍心,又想到还得从他们手里拿到白莲使者的脸皮,就大声制止道:“别开枪,打死了他们,到哪里去找白如烟遗物?”

    “对,白帆说得对,给老子留几个活口!”鞭王回过神,赶快下令停火。

    枪声骤歇,双方站立不动,在冷风中对峙起来。

    那些小矮人死去了二十多个同伴,还活着的手拉在一处站成一排,很是悲壮地面对着我们。

    “他们疯了吗?”方诗雅有些悲伤地说,“何苦这样呢?”

    就在这时候,那剥皮木架发出一声巨响,竟然散落倒塌了。所有僬侥氏回过头去,又都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我们一脸茫然,却看见青光闪耀,从地上站起一个人来。

    那人浑身笼罩在青光之中,骤然爆发出一阵阵狂笑,异常激动地喊道:“哈哈,我长生不死啦,长生不死啦……”

    一听见那个人的狂笑声,我身体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那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孟不凡?还有,他所说的长生不死,又是怎么回事?

    青光渐渐消散下去,只剩下一圈光晕萦绕在那人身上。我细细看过去,不禁喊道:“孟帮主,怎么会是你?”

    可我刚说完,就发现不太对劲,眼前这人与孟不凡确实很相像,但眉目中自有另一番气质。

    他不是孟不凡,是……天哪,是孟汉典,孟老头!

第八十四章 做你的春秋大梦(上)

    孟不凡被僬侥氏剥皮以后,身上笼着一层丝丝缕缕的青气,他志得意满,狂放地纵声大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不凡身上不断长出皮肤来,但伤痕累累。尤其他脸上尽是伤疤,还有手臂上的皮肤也皱成一团,就像被火烧过一般。

    众人颇有些疑虑,默不作声地打望着孟不凡,心里多少有些忌惮,被他的笑声搅得心烦意乱。

    而我却猛然间发现孟不凡样貌气质起了很大的变化,惊疑中想起一个人,心惊胆战地叫道:“你不是孟不凡,而是孟汉典!”

    孟不凡骤然停止了大笑,抬眼看着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白帆,你终于看出来了!实话实说,我就是孟汉典,孟不凡是我亲哥哥,早就死了很多年了。”

    此言一出,但凡是去过萨珊城,认识孟汉典的人都惊呼起来。

    我们都还记得,当初在萨珊城深坑中,孟汉典企图含着那一只诡异的眼球,将自己变成死亡之虫的母体。好在当时胡杨树出手打败了他,又带着他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我们都以为事情已经算是彻底完结了,谁能想到孟老头竟然还活着,而且又潜伏到了我们身边!

    他和胡杨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无边的黑暗中又藏着什么秘密?胡杨树是否还活着?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我的脑袋快要炸裂了,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急声问道:“胡杨树还活着吧?孟汉典,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是早就说得明明白白了吗?”孟汉典扬声说道,“老夫已经告诉过你,我们长寿帮一千多年来,苦苦追寻长生不死之术,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啦!至于那个可恶的胡杨树,哼,他是生是死,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我欲言又止,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不知从何说起。

    胡杨树生死不明,但孟老头能够活着走出瓜州戈壁沙漠,这倒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说不定胡杨树仍旧活着。

    只是现在应该考虑的,还是眼前的问题。孟汉典说他如愿以偿,追寻到了长生不死之术,指的又是什么呢?

    “孟……孟向导,我们在瓜州的时候,合作还是挺愉快,大家还是朋友嘛!”鞭王向孟汉典套起近乎,往前走出两步,笑着说道,“兄弟们只不过有任务在身,所以才要抓住这些小矮人。孟向导心愿已了,自然可喜可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吧?”

    我头一次听鞭王如此说话,心想这些行走江湖之人,多半都是些八面玲珑的角色,并非只是鲁莽好斗之辈。

    孟汉典冷冷看向鞭王,语气极不友善地说:“鞭王啊,可惜晚啦!老夫本来不想与你们为难,更何况当初我也在朱老爷子手下效力,与你还是有些交情。但此一时彼一时,我奉劝你们就此罢手,退出这个地方,我还能既往不咎。可要是执迷不悟,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这话从何说起?”鞭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问道,“难道你真想从中作梗不成?没这个必要吧,这些小矮人与你非亲非故,而且刚才他们还……还剥了你的皮!”

    “老夫能修成青龙之体,全是这些僬侥氏的功劳,这件事情,我管定啦!”孟不凡已经露出了峥嵘冷峻的面目,断然说道,“你们想要对付僬侥氏,就看能不能从我手中活下去了!”

    他这一番话,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孟老头已经成了青龙之体。老天爷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孟老头所说的长生不死之术,指的就是青龙之体?

    青龙之体的厉害,我们都见识过,不管是娄妃也好,还是三眼蝾螈也罢,那可都是凶神恶煞啊!要是孟老头所说不假,我们算遇见**烦了。

    我心里七上不下,正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时,却听见无面怪哈哈大笑几声,不屑地说道:“青龙之体?长生不死之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无面怪这几句话充满了嘲讽,又突如其来,孟汉典愣了一下,随即就变了脸,他眼睛里已经闪动着一股腾腾杀气。

    “无相大师,老夫知道你道法高强,一直对你心存忌惮。但今天却不同以往,老夫倒想跟你讨教几招!”孟老头咬牙切齿地说,身体上的青光又暴涨了几分。

    无面怪显得很是淡然,不为所动地说:“青龙之体确实厉害,但却不是什么长生之术,而是一种妖邪之法。孟汉典哪,如今你人不人鬼不鬼,已经成了这些僬侥氏的魂奴啦!不信走着瞧,你以后绝对摆脱不了他们,将永世成为小矮人的奴隶……”

    “闭嘴!”孟老头气得浑身直哆嗦。

    我明白过来,无面怪所说与白莲使者告诫我们的不谋而合,看样子这孟汉典定是为了追寻长生不老,而误入歧途了。

    白莲使者就曾将娄妃、陈友谅等人的魂魄困在鬼船上,当作魂奴来驱使。或许孟老头的下场,跟娄妃那些人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他是被僬侥氏给控制住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真验证了我的推测。只听得几个僬侥氏发出尖锐的叫声,孟老头的身体抖动着,而后狂风骤雨一般朝我们攻打过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孟老头之所以猝然出手,与僬侥氏的叫声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孟老头仍旧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他身子飞扑到半空中,嘴巴里发出狂怒的吼声:“老夫先让你们成为鬼魂,看看谁才是不人不鬼!”

    青光犹如巨网一般洒了下来,有几个人被拉扯到了空中,随着孟老头一声凄厉的喊叫,那几人顿时身首异处了。那情形与三眼蝾螈在湖底攻击我们的场景差不多,甚至威力还更为骇人!

    众人惊惧地往后退去,子弹密集地射向孟老头。可惜一碰触到青光,子弹就纷纷坠落在地,压根无法打到孟老头身上去。

    “白帆,快祭出黑玉古扇!”

    无面怪招呼我一声,他自己则扯下了身上的斗篷,一下子甩到空中。

    那斗篷不断展开,将众人笼罩住,青光暂时无法穿透下来,我们也有了喘息之机。

    不料孟老头的道法似乎更胜一筹,他呐喊不断,气势很盛。只听嗤嗤几声,无面怪的斗篷被撕开了几道口子,青光又飞窜而下。

第八十五章 做你的春秋大梦(中)

    孟汉典果真非比寻常,竟然能将无面怪的斗篷撕开口子。青光从裂缝中钻了进来,身处裂缝之下的人,就像被无形的触手勒住了脖子,脸庞痛苦地扭曲起来,舌头伸得很长。

    方诗雅恰好站在一道裂缝之下,她尖叫了一声,双腿慌乱地蹬踏着离开了地面,似乎要飞了出去。

    我心头一紧,慌忙祭出黑玉古扇,一片红光像轻纱一般蒙到方诗雅周围。她缓缓地降落下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但无面怪斗篷上的口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一个人已经应付不过来,很多人都被青光勒住了脖子,还有几个人已经断了气。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孟汉典的青龙之体到了如此程度,看来只能与无面怪联手抗敌了。如此一想,我再不迟疑,聚起意念,专注地激发黑玉古扇的红光。

    形势稍稍好转了一些,那些被青光袭击了的人,也都暂时脱离了危险。众人不约而同地躲到我和无面怪之后,反正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别添乱就行。

    “不太对劲啊,这家伙的修为少说也有五六百年了,奇哉怪也!”无面怪低声冲我说道,“看来还是我轻敌了,咱们千万要当心!”

    无面怪惊诧中带有一股惊惧之情,倒让我感到不可思。想来无面怪是何等人物,与他交手这么多次,我从未见他有过心虚害怕的时候。

    这充分说明,孟汉典的青龙之体,已经出神入化了,比起娄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虽然一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明白要是不拼全力,今天肯定过不了这一关,所以只能咬牙坚持。

    黑玉古扇在我的激发下,源源不断地发出明亮的红光,与孟汉典的青光纠缠在一起,就像一红一青的两条巨龙在空中翻飞争斗。

    无面怪的那一件斗篷,早就破破烂烂了,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舍弃斗篷不用,在身前祭出七颗黄色的珠子,时不时偷袭孟汉典一下。

    到了这个时候,孟汉典攻击的力量,大部分是冲我而来。无面怪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帮我分担多少压力,只有自保的份了。

    我已经满头汗水,体内血气翻涌,感觉力不从心。再看孟汉典,却是越战越勇,青光渐渐压制住了黑玉古扇的光芒,不断朝我逼迫过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先前潜伏在我体内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毒素爆发了,一阵钻心的疼痛涌遍全身。我的意念摇动不已,手上一颤,黑玉古扇竟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青光如同猛虎下山,又像蛟龙入海一般,迅捷猛烈地扑打而来。

    青光尚有一段距离,我就感到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威压,而且还有一股冷热交替的狂风迎面扑来。我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鲜血。

    身后那些人恐慌大叫,却只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青光笼罩住。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方诗雅突然跃到我身前,整个人护住了我。

    “不要!”我又急又怕,本想张口制止方诗雅,却喊不出声音,只在心里焦急地叫道。

    不料那惊涛骇浪似的青光却硬生生停在了前方三米开外,一片刺眼无比的白光堵住了青光的前进之路,原来方诗雅取出了媚珠,用它替我挡下了青光的凶猛一击。

    我呼出一口气,就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既欣喜又后怕,浑身虚脱无力。

    众人爆发出一声喝彩,无面怪激动地喊道:“好啊,圣女出手了!孟汉典,我们这边有圣女和明王联手,你还不投降吗?”

    还是无面怪点醒了我,方诗雅之所以能够挡住势头威猛的青龙之体,原来得益于她已经成为了明教圣女!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方诗雅青丝舞动,不由得痴了。倘若不是那头麋鹿已经往生,就算她取出媚珠,也绝对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我一命。

    天意啊,当真是天意啊!

    就在我由危转安,暗自庆幸之际,却发现方诗雅的身体颤抖起来,情况似乎不妙。

    我这个念头刚闪过,就看见方诗雅连连倒退,她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白帆,我支持不住了……”

    话音未落,方诗雅的身体倒飞出去,从我身旁一闪而过。我想要伸手抓住她,却为时已晚,而且那一片青光又快速往前推进。

    我再一次哇哇狂喷出血来,心里顿时冷了下去,完了,方诗雅也挡不住青龙之体,我们这些人恐怕真要死在孟老头手里了!

    那些远远躲到一旁的僬侥氏们,欢快地喊叫着,仿佛正在宣告我的死期的到来。

    还真是讽刺啊!在萨珊城的时候,孟老头两次三番要取我们的性命,最终被我们逃脱了。可如今又落在了他手里,而且无面怪、方诗雅和我三人联手都打不过他,老天爷这是换着花样的开玩笑吗?

    我面如死灰,在临死之际只顾着寻找方诗雅的身影,其他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而其他人开始不顾一切地转身狂奔,可他们又能跑出多远呢?

    “快站起来啊,瓜娃子!”赵五爷却迎着青光冲我奔来,伸手来搀扶我。

    我茫然地看着五爷,不知他为何冒死相救,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温暖,看来五爷关键时刻并没有忘记我们过去的情义。

    就在青光即将扑到我身上时,斜刺里冲出一道身影,随即空中飞舞起片片莲花。那些花瓣上火焰腾飞,阵阵金光照亮了四周,将青光逼退了。

    我万分惊喜,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大声喊道:“白莲使者,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白莲使者,他站在莲座上,正聚精会神地与孟老头斗法,故而没有开口搭腔。

    白莲使者半道杀了出来,一下子就扭转了整个局面。我只看了几眼,立即看出来了,与白莲使者比起来,孟老头的功力显然稍逊一筹。

    只见孟老头气急败坏,一边往后退,一边疾言厉色地说道:“白莲使者,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为何要插手?”

    “圣女之事,就是在下之事!”

    白莲使者淡然说着,手上的攻势愈发凌厉,金光如同水银一般倾泻而下,将孟老头从空中轰了下来。

    孟老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闷哼着站不起来,身上的青光黯淡下去,看上去伤得极为不轻。

    众人总算放下心来,死里逃生的恐惧还萦绕心头,一时默不作声。

    我奔到方诗雅身前,她捂住胸口,嘴角上还残留着血迹,但并没有大碍。

    白莲使者从空而降,莲花瞬间消失,他关切地冲方诗雅问道:“圣女,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方诗雅淡淡一笑,还未开口,鞭王却插话道:“冒昧地问一句,你就是白莲使者蒯富?”

    白莲使者困惑地看向鞭王,回答了一句“正是”。鞭王立即扑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喊道:“白莲教第十五代传人叩拜教主!”

第八十六章 做你的春秋大梦(下)

    鞭王的举动很是突然,不单是我们极为惊讶,就连白莲使者也颇为茫然疑惑。

    等听清楚鞭王说的话以后,白莲使者慨然一叹,说道:“什么白莲教,什么教主,我已经是个孤魂野鬼,早就将这些陈年往事给忘却了。”

    “可我们却不敢忘记您老人家,白莲教乃是您一手开创,我们这些后来人,时时刻刻都在缅怀您,以及始终铭记教义,片刻不敢忘怀!实不敢相瞒,晚辈祖上姓徐,乃是明末清初的徐鸿儒。”鞭王说得很是真切,又虔诚地磕起头来。

    白莲使者身体震动了一下,十分惊奇和激动地说:”原来是鸿儒的后人啊,想当初鸿儒跟随老朽十多年,是个难得的人才!”

    关于徐鸿儒这个人,我还是有些印象,在《聊斋志异》中就出现过他的名字。徐鸿儒是山东人,清朝入关的时候,他曾经带着白莲教起义抗清,后来兵败而死。

    我总算听明白了,原来白莲使者就是白莲教的创始人,而鞭王及其手下,全是白莲教教众。听鞭王方才所说,他提到了第十五代传人,这表明鞭王其实就是白莲教现任教主!

    这件事情实在出乎意料,本来从以往历史记载来看,白莲教在清末就已经消声灭迹了。很多学者都认为,白莲教已然不复存在,谁能想得到它不但存留下来,而且还人多势众。

    怪不得我第一看见白莲使者,发现他没有左耳,就会联想到鞭王和他的手下。现在想来,割掉左耳,大概是白莲教的一种特殊仪式,或者就是他们的身份标识。

    可在历史书籍记载中,白莲教的前身不是宋朝时期的白莲社吗?怎么却到元末明初才开创出来?

    白莲使者兴许看见我非常困惑,一边扶起鞭王,一边冲我说道:“关于白莲教,明王应该有许多疑问吧?老朽本来不想再提及此事,毕竟往事如烟,提起总让人惆怅。但或许对明王会有所帮助,老朽还是简单说上一说吧。”

    据白莲使者所说,明教创立之时,确实吸收融合了白莲社很多教义。但也仅此而已。

    一直到了白如烟临终之前,她为了能够藏匿好自己的遗物以及教中重要隐秘,就在明教四大使者之外另设了一个护法职务,叫做白莲使者。

    其实这个护法职务完全就是因人而设,乃是为蒯富量身创建,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完成隐藏遗物的任务。

    白如烟死后,蒯富为了避人耳目,将跟随自己的一帮明教信徒都割去左耳,又打出白莲教的旗号,常年奔波在荒山野水中,一心完成白如烟的遗嘱。

    等事成之后,蒯富选择死在了采石矶下,白莲教就此传入第二代教主手中。因为蒯富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将所有秘密都深藏心底,所以后来的白莲教,就与明教失去了联系而独立发展了。

    后来的白莲教,曾经在乾隆、嘉庆时期名声大噪,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下去,转向了地下发展。

    到了鞭王这一代,由于历史原因,人们或者早就不知道白莲教,或者倾向于认为此教已经覆灭了。

    而且一提到白莲教,许多人都认为它是一个妖邪的教派,甚至就是个聚集着造反人物的组织。万万没有想到,白莲教的创立另有隐情,历史真相有时候往往会令人啼笑皆非。

    我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许多历史书籍其实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鞭王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激动,他听了白莲教的历史以后,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颇有些落寞的神情。

    说到底,白莲教与明教有着深厚的渊源,而且细究白莲教创立的初衷,乃是为了保护白如烟的遗物。可鞭王呢,却带着一帮教众处处与我们作对,岂不是辜负了白莲使者一片苦心?

    难怪鞭王会这般心神不定了,就好比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所走过的路都是歧路,背离了目的地。其间苦涩的滋味,恐怕只有鞭王才能体会。

    “往事说多了,总叫人心烦。”白莲使者意兴阑珊,叮嘱鞭王道,“你既然是我教中之人,当好自为之,莫要为虎作伥。白莲教归根结底,还是明教的一个派别,如今明王转世,圣女归位,你可要好生追随他们二位!”

    此言一出,鞭王更加尴尬局促,张口结舌无从回答。

    无面怪一心要找到白如烟遗物,此时插话问道:“白莲使者,你既然知道白如烟遗物藏在何处,那就快些说出来吧,省得我们浪费力气!”

    白莲使者勃然大怒,拂袖喝道:“你是什么人?圣女名字也是你能说的吗?咦,你的眼睛哪里去了?”

    说着,白莲使者就要攻打无面怪,刹那间火莲飞出,祭到了半空之中。

    我担心事端一起,极难平息,又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很是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会关心起无面怪的眼睛来,便急忙拦住他,将无面怪与长乐观的关系讲了。

    “哼,看在你是三丰真人门人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白莲使者不再搭理无面怪,而是改口说道,“明王,你还记得答应老朽之事吗?”

    我自然还记得,不就是要替他找回被僬侥氏取走的脸皮吗?抬眼看去,那些僬侥氏围在了孟老头身旁,显得无比惶恐,又不知所措。

    孟老头自从被打败以后,就一直躺在地上,多半性命垂危了。

    众人这时候终于将注意力又放到了孟老头身上,他刚才一出手就杀死了好几个人,故而看见他半死不活,鞭王和他的手下就想趁此机会复仇。

    无面怪当先扑了过去,那些僬侥氏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孟老头抓走了。僬侥氏却没有一哄而散,而是急不可耐地叫了起来,仿佛是在向无面怪求情。

    无面怪不为所动,带着孟老头走回到我们身边,将他扔在地上,不无嘲讽地说:“孟汉典,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吧?快说,那些僬侥氏可曾告诉过你,白如烟遗物藏在何处?”

    孟老头周身青光所剩无几,身体蜷缩起来,他新长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伤痕,大概是被萨珊城中的幽冥之火给烧出来的。

    无面怪尚未知晓白如烟遗物的真相,只管气势咄咄逼人地追问孟老头,自然问不出个其所以然。

    我和白莲使者、方诗雅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目光始终看着那些僬侥氏,生怕他们又逃跑了。

    孟老头挣扎着半躺半坐地撑起身体,神情一片凄凉,说道:“无相大师,我确实不知道白如烟遗物的下落,你何苦如此相逼?老夫此生只为了追求长生不死之术,至于什么人皮笔记,什么明教圣物,全不放在眼里!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无话可说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吧?”无面怪仍旧不依不饶。

    孟老头抬起眼皮,忽而发出夜枭一般的笑声:“这是剥皮道长的墓穴,你们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剥皮道长的墓穴?”无面怪和白莲使者异口同声,而后互相看着对方,显然都非常震惊。

    “壁画上的内容一清二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孟老头身体虚弱,干脆又躺了下去,喘息着说,“我快要死了,索性说实话吧。白帆,其实我们长寿帮一直寻找的不是白如烟遗物,而是剥皮道长的墓穴!剥皮道长就是张三丰,传说他遗留下长生不死之术,故而我和兄长孟不凡多年奔波,四处打探他的墓穴。先前原以为墓穴在萨珊城中,后来发现却在鄱阳湖,所以才有了此次的行动……”

    他说了这么许多话,一连咳嗽起来,血液从嘴角流出来,样子非常凄惨。

    我忽而记起了一个细节,就是前不久的一个夜晚,船老大与我们打牌时曾经说过,三年前孟不凡就来过鄱阳湖,而且样貌改变了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我这才恍然大悟,三年前来到鄱阳湖探访的,才是真正的孟不凡。船老大其实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我们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我将这件事情说了,问孟老头道:“孟不凡当初是不是发现了剥皮道长的墓穴?”

    “兄长确实有所发现,奈何想要进入墓中,非得借助明王之手不可,故而三年前只能作罢。”孟老头长叹一声,“家兄死后,我苦苦寻觅转世明王,始终难以如愿。后来从世交马家打听到人皮笔记的隐秘,又听说朱老爷子想通过人皮笔记找到转世明王,故而才设计杀死了胡杨树的父亲,又取走人皮笔记献给朱老爷子,才终于找到你,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一切总算都有了个解释,孟老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杀害世交,当真可恶至极。

    他在投靠朱老爷子之后,引诱众人进入了萨珊城,后来发现萨珊城并非三丰真人的墓穴所在,死里逃生后乔装成孟不凡的模样,又在鄱阳湖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我想起胡杨树说过,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乃是孟老头一手所为,就急切地问道:“孟汉典,我外祖父可是被你害死的?还有那些冤死的红衣死者,是不是你暗中杀害的?”

    “红衣死者……哼,那可是明教的邪术,你说老夫一个人做得出来吗?”孟老头喷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说道,“这件事情,你还得……还得去问……你母亲……”

    他还没说完,无面怪突然从手中甩出一颗黄色珠子,一下击打在孟老头天灵盖上。

    孟老头眼睛一翻,就此死了,他那可怕的身体抖动一阵,顿时化作了一滩污浊腥臭的血水,在地上肆意横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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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