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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元气灯(上)

    众人被伪装成朱元璋相貌的白如烟塑像所震惊和迷惑住,一时间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越想越觉得兹事体大,仿佛看见其背后有一个无底黑洞,深不见底又暗藏隐秘。

    不过有一点倒让我们很是欣喜,既然此处出现了白如烟的塑像,那就表明我们距离白如烟遗物越来越近了!

    老烟枪抽完一支烟,艰涩地说:“历史上有多少传说,就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尤其是帝王家,各种秘史更是层出不穷。我们站在这里苦思冥想,这就是典型的为古人操心,还不如快些去找棺椁,老子已经浑身无力了,要干革命得趁早啊!”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从幽思中回过神来,顿时惊醒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墙壁上那五盏元气灯火光泛黄,似乎就要燃尽,而我们身上也是越来越乏力,倘若再干耗下去,非得变作幽魂不可。

    孟不凡当下带头走出这一间墓室,快速往中间的主墓室走去。我们勉强支撑着软弱无力的身体,满心期待能在主墓室里发现墓主人的棺椁。

    能不能赶在元气灯燃尽之前,找到白如烟遗物,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走进主墓室,当看见一口巨大的棺材横置在墓室中央,我们不由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凝重的气氛为之稍稍有些松缓下来。

    我们已经在鄱阳湖里折腾了好几天啦,数次下湖上岛,费尽周章,不就是为了找到古墓中的棺椁吗?如今那棺椁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墓室里,怎能不让众人狂喜呢?

    一见到那一口巨大棺椁的轮廓,众人身上顿时恢复了不少力气,急忙奔过去,随着孟不凡的手电筒光芒的接近,那棺椁的样子就一点点呈现出来。

    等看清楚整个棺椁的样式以后,我不禁惊奇万分,只见它像一条独木舟一般,两头微微翘起,中间被掏空,里面坐着一具身着青衣的女子!

    这青衣女子,我们是再熟悉不过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们四周。如今发现她就是这一座古墓的主人,既有些惊疑,又有些释然。

    其实在古墓外看见那一片青气的时候,我心里就多少有些猜测,这一座古墓肯定与青衣女鬼有关,现在算是得到了证实。

    真正让我大吃一惊的,还是这棺椁的样式,显而易见,它很像我们在天门山中见过的那些悬棺。

    方诗雅也看出来了,转头问我道:“白帆,怎么这里也会出现悬棺呢?不对啊,悬棺应该放置在悬崖洞穴之中,可这里分明就是一座墓穴嘛!”

    方诗雅说到了关键之处,悬棺本来就是一种与传统墓葬形式不同的埋葬方式,可眼前这一座坟墓却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岂不是瞎子戴眼镜,多此一举了?

    我无法断然得出推论,只得倾向于认为,或许是棺椁样式独特,采取的还是土葬之法。

    要么是因为青衣女子生前特意嘱咐过,要将自己的棺椁做成独木舟的样子;要么就是其中别有原因,兴许这独木舟的棺椁另有用途,至于用途何在,则一时间难以推测了。

    老烟枪听我和方诗雅说了悬棺的事情,也不太在意,嚷道:“这个青衣女子死后能享受如此庞大坚固的墓穴,还让僬侥氏世代为她守墓,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剥削阶级的大小姐,今天老子就要对她实施无产阶级革命手段了!”

    说着,他就招呼着小张,两个人往棺椁走过去。

    老烟枪毫无忌讳,伸手将青衣女子从棺椁里抱了出来,还笑着说:“这小娘们尸身保存得挺好,还非常柔软,腐朽的剥削阶级总是妄图死后能够千年不朽,还让他们给做到了,老天爷有时候也不长眼哪!”

    他满口的阶级论调,竟然越说越气,狠狠地将女尸摔在地上。

    不想那青衣女子一落到地面,身上的衣服顿时化为了灰烬,露出白生生的肌肤。片刻之间,她的肌肤转而变成黄褐色,接着就开裂脱落,一片片纷纷散落在地。

    我看得头皮发麻,又觉得恶心至极,就转而问正在摸索棺椁陪葬品的小张:“小张,你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帆哥,这棺材里又潮又黏,而且腥味太重,好像有一层血水!”小张直起身体,将双掌举起来。

    孟不凡把手电照过去,我们都看见小张的双手一片殷红,指缝间还滴滴答答流着红色血水,不由得叫了起来。

    原来这青衣女鬼一直被泡在血水里,可刚才老烟枪将她抱出来时,怎么没看见她衣服上沾染着血水呢?

    我大惑不解,就让孟不凡将手电重又照到女尸上,却见她的肌肤脱落干净,整个尸体又变得雪白无比,就算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是明晃晃一片。

    “白帆,你想到了什么?”方诗雅问我道,她眼里闪着忧惧之色。

    还能想到什么呢?我心头万千思绪,这青衣女鬼的情况,与萨珊城下的那些会蜕皮的尸体一模一样!

    泉林真人说过,萨珊城下的那些尸体之所以会蜕皮,是因为西王母施展了一道法术。可这青衣女子的尸体也在蜕皮,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莫非这一座墓穴里,也有西王母布置下的法术?鄱阳湖与传说中的西王母居住地昆仑山相隔十万八千里,西王母怎么也不太可能来过此地啊?

    再说了,西王母之所以会在萨珊城下的深坑中施展蜕皮之术,全是念在周穆王的情分上。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这青衣女子生前与西王母会有怎样的渊源?

    我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孟不凡突然跪倒在地,对着青衣女子磕起头来。

    “孟帮主,你这是在做什么?”老烟枪也是一脸困惑,急声询问道。

    孟不凡将脑门都磕出了血,才站起来说:“她是神仙哪!我们长寿帮一直在寻找长生不老之术,历经一千多年仍旧毫无所获,退而求其次,就希望死后能够保持尸体不腐。如今能见到这样神奇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激动呢?”

    孟不凡情绪非常激动,竟有些难以自制,走过去就要将女尸抱起来。

    不料那女尸体内突然窜出一道青气,朝着孟不凡天灵盖击打而下。也是孟不凡颇有道法,换做别人肯定要中招了,只见他急忙甩出一道符纸,身体往后飘开,才躲开了那一道青气。

    孟不凡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棺椁上,闷哼一声,半晌也爬不起来。

    我慌忙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又急急将黑玉古扇祭到空中,以防不测。老烟枪和小张则一同出手,挡在我们和青衣女鬼之间。

    好在那一道青气猝然而来,猝然而去,接下来再无动静。

    “孟帮主,你没事吧?”方诗雅搀扶着孟不凡,关切地问道。

    孟不凡紧闭嘴唇,没有开口,只是脸色惨白地摇摇头,良久之后才叹息道:“苍天哪,难道我长寿帮就要覆灭了吗?”

    我听他这句话大有深意,心头一凛,不就是无法靠近女尸吗?怎么还跟长寿帮覆灭扯上关系了?

    本来想往下多问几句,我却猛然觉得身体一颤,双腿微微一抖,差点瘫倒下去。

    老烟枪骂道:“直娘贼,老子……老子好累好困……”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我们的元气又消耗了不少,所剩无多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急出了一头汗水,这墓室中除了棺椁之外,别无他物了。要是在棺椁里找不到白如烟遗物,那我们就得赶快退出去另想办法。

    孟不凡精神有些恍惚,一时半刻指望不上他了。我让方诗雅照顾好孟不凡,自己招呼老烟枪和小张赶快翻找棺材里的东西。

    我们三人也不顾上那一层血水,分别从三个方向摸索着。血水之下就是棺材底板,非常粗糙不平,可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们三人摸了个遍一无所获,都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白帆同志,要不咱们把血水弄干,说不定棺材里会刻着文字或者图案吧?”老烟枪建议道。

    这种情况我们也曾经遇见过不少,一般来说,一个人死后,总会要带点东西当陪葬品,一来可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二来则多是舍不得身前的心爱之物。

    这青衣女子棺椁中如此简陋,绝对不符合她的身份。建造这么一座奢华的墓穴,却不带陪葬品,确实非常蹊跷。

    这样一来,老烟枪的建议就很有道理了,血水之下说不定还真有文字或者图案呢!

    无奈我们没有别的工具容器,只能靠双手将血水往外捧,很是费了不少力气和时间,总算捧出了大部分血水来。

    我等不及就用手电照射下去,一寸一寸地看着,果然发现了棺材底板上刻着许多图案。

    一有发现,我们都欣喜若狂,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细细观察,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当初在长乐观密洞中看见鬼火成画一般。

    “我的马克思啊,这些图案好像在讲述一个成仙的故事!”老烟枪索性脱下外套擦拭着棺材中残留的血水,嘴里惊叹不断。

    孟不凡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失魂落魄,一听见“成仙”两个字,顿时凑了过来,将我挤朝一旁,一边看一边大呼小叫起来。

第五十八章 元气灯(中)

    独木舟形式的棺椁中被清除血水,就暴露出许多木刻图案,众人看见这些图案,纷纷感受到了震动。尤其是孟不凡,就像癫狂了一般,一边看一边大呼小叫,还不时狂笑几声。

    那些图案虽然被血水沾污了不少,但还是非常鲜明,它们铺满了整个棺材底,怪不得我一开始摸上去,会感觉一片粗糙不平。

    这些图案雕刻手法精纯,造型栩栩如生,而且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用老烟枪的话来说,这一幅画卷,讲述的是一个成仙的故事。

    画卷开端在棺材头部,一个女子端坐在独木舟里,行驶在一条广阔的河中。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墓穴主人青衣女子,而那一条独木舟,显而易见便是这具棺材了!

    青衣女子乘坐独木舟顺流而下,沿途祥云升腾,那一条广阔的河流竟然直达霄汉,渐渐隐没在璀璨的星光里。

    而且随着画卷不断地展开,那青衣女子的样貌也就越来越年轻,甚至还有一幅图案,特别描绘她蜕皮的场景。

    到了画卷最后,那青衣女子已经站在云端俯视众生,俨然一副仙子神情了。

    这些图案的大致内容就是如此,说实话,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并不算稀奇。

    因为我们在很多地方都看见过描绘人物成仙的壁画,比如长乐观密洞中的鬼火成画,就是描述张三丰得道飞升的场景,还有覆船山里关于无余夫人成仙的绘画,都比这棺材里的图案丰富多彩。

    只有孟不凡难以释怀,惊奇万分,又一连叫道:“长寿帮有救了,长寿帮有救了!”

    我暗自想到,这孟不凡多半已经走火入魔了。世上有很多人跟他一样,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越陷越深,最后就以梦为真,反而将现实看成了梦幻场景。

    老烟枪看着孟不凡如痴如狂的神情,忍不住泼冷水道:“孟帮主,要成仙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地上的女尸,最后还不是埋在墓穴里头,并没有上天嘛!”

    “你懂什么!”孟不凡疾言厉色,瞪着老烟枪说,“这些图案不过就是一种象征,但这具女尸的神奇之处,你们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啊哈哈,孟帮主,想成仙是吧?那你也得先找到那一条河流,然后乘舟而去呀!”老烟枪针锋相对,并不顾及孟不凡的身份。

    孟不凡被呛得哑口无言,确实如老烟枪所说,按照图案上的提示,要想成仙,就得划着这具独木舟棺材经过画上的河流。可在这密封的墓室里,到哪里去找那一条河流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成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来,我们就都要成为幽魂啦!”方诗雅看不下去,出言制止他们的争吵。

    众人一下子沉默起来,神色都有些尴尬。是啊,成不成仙毕竟还在其次,关键是元气灯一灭,我们可就万劫不复了!

    我示意方诗雅拉开孟不凡,而后自己重又凑到棺材前,再一次仔细搜寻一番,看一看有没有被我们忽略掉的信息。

    棺材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又往四处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竟然在棺材下面发现一块横放着的石板。

    我和老烟枪、小张一同挪动棺材,可我们身上力气匮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石板才露出了一半。

    我们三人早就气喘如牛,根本就没余力继续干下去,都扶着棺材叫苦连天。

    方诗雅接过我手中的电筒,自去看石板,她看了一阵,惊讶地说:“原来这个青衣女子姓娄,还是个妃子呢!石板上的文字原来是陈友谅所留,讲述的是他与娄妃的故事……哎呀,后面的被遮挡住了。”

    这一番话彻底让我们来了精神,谁也想不到,那青衣女子竟然是陈友谅的妃子!这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也不知道这娄妃还有什么故事呢?

    老烟枪我们三人只好强打起精神,方诗雅又一同帮忙,这才将棺材彻底推开,身上又是一片汗水。

    “不行了,要了老命啦!”老烟枪手抖着点烟,气喘兮兮地说,“老子这点力气,还不如平日里的三分之一,那元气灯果然厉害。不行,你们先看鬼故事,我去盯着那些灯盏去。”

    他把娄妃和陈友谅的故事说成鬼故事,还真有些贴切。我忍不住勉强一笑,说道:“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那些元气灯守着也没用,还不如看鬼故事解闷呢!”

    石块上的文字,大概讲述陈友谅当初在鄱阳湖大战时,娄妃给他出过很多计谋,而且都非常神效,甚至一度逼得朱元璋要退出鄱阳湖逃逸而去。

    可后来不知为何,陈友谅突然疏远了娄妃,将她秘密关押在湖心岛上。直到陈友谅最终兵败,他二人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而娄妃就在岛上建造了一座亭子,就是那“望夫亭”了,日日夜夜在亭中遥望陈友谅的龙船。眼见着陈友谅从盛而衰,兵败如山倒,龙船也被大火焚烧干净,娄妃就服毒自杀了。

    陈友谅逃到湖心岛上,听娄妃身边的宫女一番哭诉,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错怪了娄妃,故而才将她厚葬于此。

    可据石块上的文字记载,娄妃之墓就在岛上的深沟里,并没有提到“镜像”和“影子墓”的半点信息。难道这镜像,乃是他人所为?

    我们读完这一个故事,自然有些感慨,想来陈友谅当初确实有负于娄妃,而这娄妃呢,倒是个情深义重之人!

    想来所谓的帝王之爱,不过如此,这些陪伴在君王身边的女子,自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酸楚。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可要是爱上一个心心念念只想着戴上皇冠的人,也是无比的艰辛哪!

    我们对这青衣女子有了新的认识,甚至开始产生了好感和敬佩,就都默默地看向她的尸体。

    “哎,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痴男怨女,像老子光棍一条,就不必烦恼了!”老烟枪虽然嘴里这么说,还是走过去抱起女尸,恭恭敬敬将她放进了棺材里。

    不想那女尸进入棺材里后,仍然端坐不倒,更显得非同寻常。

    孟不凡似乎得了失心疯,用手去摩挲着女尸的皮肤,嘴里还念念有词,眼睛里闪动着亮光。

    “疯了,又疯了一个!”老烟枪摇头说着,示意小张去将孟不凡拉开。

    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石板上,沉思着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按理说这石板上的文字,相当于一篇墓志铭,而墓志铭就算不竖在墓道之中,也不可能会放在棺材下面啊,这太不符合传统了!”

    “难道是这石块另有蹊跷?”方诗雅用手指敲打着石板,发出笃笃的声音。

    从声音来看,石块是实心的,里面不会另有夹层。

    老烟枪一拍脑门,嚷道:“翻过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要是不行,干脆将它砸碎,总会有发现的!”

    我们立即动手翻转石块,又出了一身热汗。这石块比起棺材来,甚至还要沉重,我想大概我们的元气所剩无几了,不免焦急起来。

    石块翻过来,背面果然另有蹊跷,只见在上面刻着一个血太阳,旁边还有一些扭扭曲曲的线条,自成一体,倒很像一道符咒。

    我们都看不懂其中含义,就想起了孟不凡,他不是会法术吗?

    老烟枪将孟不凡拉过来,指着那些线条让他辨认。孟不凡立时就清醒过来,叫道:“这是往生咒!哎呀,我明白了,原来成仙的诀窍在这里啊!”

    说着,他也不理睬我们的追问,只是一手捏诀,一手挥洒着一张张符纸,紧盯着那些线条念念有词。

    孟不凡的举动让我们一头雾水,我们都站了起来,既困惑又小心地看着他,心里头七上八下。

    过了片刻,那些符纸落在地上,围成一圈,而后自行燃烧起来。而孟不凡脑门上已经渗出了一层汗水,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

    “他不会中邪了吧?”老烟枪惊恐地看着我,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也拿不准孟不凡是中邪还是因为施法导致抽搐,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小张“咦”地叫了一声,哆哆嗦嗦指着棺材里的女尸说:“她嘴里……嘴里有东西……”

    我此时正站在女尸身后,不知道小张所说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但见到方诗雅已经微微抖动着嘴唇,便急忙转到前面去。

    一看之下,我才发现那女尸嘴巴半开半合,里面氤氲着一团青光,就像含着一颗青色的珍珠似的。

    我看着那一团青光,忽而就想起当初在蝾螈骸骨之下,也曾见过僬侥氏藏身的洞穴里有过光亮,莫非就是来自于这一团光芒?

    那我们此时到底身在何处呢?不会又来到鄱阳湖底了吧?否则又怎么会再次见到同样的光亮呢?

    孟不凡还在念着咒语,看他身体抖动的剧烈程度,仿佛正在经历着一场殊死搏斗。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方诗雅却轻呼一声,像根稻草似的软绵绵地瘫了下去。紧接着,小张和老烟枪也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我脑袋里一片迷糊,身体摇摇晃晃,腿上软弱无比,也有一头栽倒下去的冲动。

    就在我快支撑不住时,我隐隐约约看见墓室入口处,正站着一个身影!

第五十九章 元气灯(下)

    大概是我们的元气灯已然就要衰竭了,众人纷纷虚弱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就在我迷迷糊糊中,却看见主墓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瘦瘦巴巴,犹如一根竹竿戳在门口,阴测测地看着我们。此人正是那个聋哑老头,他的影子稀薄得就像一张纸片,在墓室门口摇曳着。

    一看见这聋哑老头,我就猛然清醒了不少,心知只要他出现,肯定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不料聋哑老头看见我,转身就离开了墓室门口。我勉力克制着想要昏睡的念头,刚跨步往前迈动,一旁的孟不凡骤然喊道:“快上船!”

    上船?我脑袋里本就晕晕沉沉,一脸茫然地看向孟不凡,问道:“哪里有船?”

    孟不凡恢复了先前的神采,他不但没有要晕倒的迹象,反而比我们任何人都有精气神。

    只见他指了指那一具独木舟棺材,二话不说就抱起小张扔了进去。接着他又去抱老烟枪,还急声让我过去帮忙。

    这是要做什么?孟不凡不会精神失常了吧?为什么要让我们进入那棺材里去?

    “明王,你就信我一次吧!先什么都别问,进去再说……”孟不凡很焦急,又对于我愣怔住不动而大感恼火。

    就在这个时候,墓室中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沙石簌簌滚落下来,墓室莫名其妙地要倒塌了。

    我更加困惑惊慌,一边冲到方诗雅旁边,一边高声喊道:“孟帮主,墓室要坍塌了,快退出去!”

    孟不凡不为所动,他刚把老烟枪扔进棺材里去,正攀住棺材边沿摇摇晃晃往里爬。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存心找死吗?难道孟不凡临死之际,想要让我们陪葬不成?

    “快爬进来,湖水涌进墓室中啦,天河开启了!”孟不凡指着我身后,他的声音随即就被哗哗的水声给淹没了。

    我回头看见粗壮的水流喷涌进来,心里头震惊无比,这才明白过来孟不凡的用意,奋力将方诗雅抛向棺材里,由孟不凡接住。

    刹那之间,墓室就被水流淹没了,我被巨大的浪头扑倒沉入水中,慌乱中侥幸攀住了棺材边沿,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爬。

    孟不凡放下方诗雅以后,又急忙来拉拽我。就在我半个身体探进棺材里去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上一沉,似乎有东西正在抓着我的小腿。

    那东西力气很大,分明就是一只手攥住了我的小腿!我惊骇之下,一边用力快速蹬动双腿,一边翻身掉进棺材里去了。

    可这样一来,不但没有将抓住我小腿的东西甩开,还将它带进了棺材里来。我看过去,发现原来是娄妃的尸体,她一只寡白的手仍旧紧紧握在我的小腿上。

    这独木舟棺材空间本就不大,我们五个人挤在里面就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孟不凡掰开娄妃抓住我的手,抱起她的尸体就扔进了水里。

    那尸体掉进水中,立马就浮了上来,仍旧伸手攀住棺材边沿,竭力想爬上来。

    孟不凡狠心下了死手,用脚去踩踏娄妃的手指,只听得咔咔一阵响动,那娄妃尸体猝然缩回手去,兴许是因为手指被踩断了。

    可娄妃仍旧不肯离开,一直飘浮在棺材附近,显而易见,她铁了心要爬进棺材里来。

    “别理她,咱们快离开这里!”孟不凡招呼一声,就伏在棺材边上,以手当桨划动起来。

    趁此喘息之机,我急忙往四周看去,只见墓室里头全是黑沉沉的水面。我们坐在棺材里,就快撞到墓顶了,也不知水流是从何处涌进来的。

    说来也奇怪,孟不凡使出浑身解数,那棺材只在原地团团打转,压根就没有往前飘动的迹象。

    我心想多半因为孟不凡是北方人,没有划船的经验,便让他歇下来,由我照他的样子去划动独木舟。

    不料那独木舟就只会在水中旋转,眼见着水面越升越高,留给我们的空间越来越小了,我不禁急出了一头汗水。

    恰好此时老烟枪醒了过来,他先是惊奇无比地叫了几声,随即发现了我们的窘迫处境,就冲我说道:“闪开,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同志的本领!”

    老烟枪甩动双臂在水中划动一阵,那独木舟依然一如从前,就骂道:“奇怪了,不会遇见鬼打墙了吧?”

    孟不凡听见老烟枪的抱怨,突然身体抖了一下,指着徘徊在独木舟旁边的娄妃叫道:“问题出在她身上,看来不让她上船,我们是走不了啦!”

    我和老烟枪将信将疑,但到了这步田地,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要是再耽误片刻,我们就会被活活溺死在墓室之中。

    令人惊异的是,我们刚把娄妃从水里捞起来放在棺材里,水面就急剧下降,紧接着独木舟自行飘动起来,从墓室门口往外行驶而去。

    出了主墓室,眼前情形不知何时与先前大为不同了,我们哪里是处在一座墓室里头,分明就是在一条暗沉宽阔的河流上飘浮着!

    那河流无边无际,水面倒是异常平静,四下里出了我们这一条孤零零的独木舟,就只剩下茫茫荡荡的流水,以及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们连最后一直手电筒都遗失了,就像瞎子一般随波逐流,内心充满了忐忑不安。谁知道这条突然出现的河流会流向何方呢?

    等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之后,看见娄妃白皙的尸体端坐在船头,背对着我们。

    被河上的冷风一吹,小张和方诗雅也醒了过来,他俩看见如此诡异的场景,都大惑不解地嚷叫着。

    小张发现了娄妃的尸体,颤抖着说:“她是谁?连长,帆哥,你们说话啊!”

    老烟枪安慰着小张和方诗雅,让他们别慌张,告诉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暗地里捏了我的手臂一下,轻声说道:“白帆同志,老子总有不好的感觉,头一次跟一具女尸同坐一条船,又不知道要去往何处,身上全是鸡皮疙瘩,这算怎么一回事?”

    是啊,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呢?我想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孟不凡,没人能解释清楚了。

    “孟帮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我转身看向孟不凡问道。

    由于棺材里空间实在有限,孟不凡的脸庞就凑在我眼前,我还能感受到他喷出的鼻息,甚至他的胡须还轻轻拂过我的下巴。

    可孟不凡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他几乎是笑着说:“各位别紧张,我们正飘荡在天河之上,再往前行,就是仙境啦!”

    “天河?”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没错,根据棺材里的图案推测,我们确实就在天河里。”孟不凡的声音突然降低了,“只要跟着娄妃,我们就能升天啦,哈哈,我长寿帮千年以来的追求,就要实现了!哈哈……”

    孟不凡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叫,哪里听得出来高兴,完全就是一种凄凉悲壮之感。

    他笑了很长时间,让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惑,孟不凡难道又失去神智了?

    “多亏了那块石板背面的往生咒啊,要不是偶然发现,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孟不凡解释道,“我在墓室中作法,就是念诵往生咒,才召唤出这一条天河来。”

    怪不得孟不凡当时在墓室里头神魂颠倒,原来是这样。可往生咒不是念给鬼魂听的吗?

    我还未开口,老烟枪就朝河里吐了一口痰,不屑地说:“孟帮主,你可别乱说,我们这些大活人,怎么受用得起往生咒呢?老子这辈子还没活够,不急着往生!”

    孟不凡突然沉默下去,显然是被老烟枪的话戳中心坎了,他一时语塞,身子不安地扭动着,有些坐不住了。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哭笑不得,莫非孟不凡真心希望我们都去往生?哪有大活人希望自己已经死了的?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孟不凡肯定被痰迷了心窍,也就不理睬他,转而对老烟枪说道:“在你们昏迷以后,我看见那个聋哑老头出现在墓室门口,不过又让他跑掉了。”

    不料刚说完,孟不凡怪异的笑声又传了出来,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急迫地问道:“明王,你说的可是当真?”

    我被他的举动和语气唬住了,只有点点头,从嗓子里“嗯”了几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孟不凡骤然站了起来,差点没使独木舟倾覆了,他可管不了那么多,挥舞着手臂叫道,“天意啊,那个聋哑老头肯定弄灭了我们的元气灯,所以大家才会突然间昏过去。”

    “但是我和你并没有晕倒啊?”我反驳他道。

    孟不凡弯下腰,又凑到我脸前说:“你没有昏倒,是因为你特殊的体质。而我呢,则是因为我正在施法,确切地说,是因为我正在念诵往生咒!”

    老烟枪一头雾水,他停下点烟的动作,不耐烦地问道:“孟帮主,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说简明一些,别弯弯绕了!”

    “还不明白吗?”孟不凡的声音颤抖起来,但我们都听得出来,这颤抖并非因为害怕,反而是因为激动欣喜,“那个聋哑老头弄灭了大家的元气灯,我们都成为了幽魂。换句话说,我们已经是死人啦!”

第六十章 已经是死人啦

    孟不凡说我们已经是死人啦,配上他手舞足蹈的动作,独木舟晃荡起来,此情此景,当真邪乎到了极点。

    哪有人会因为自己已经死了而高兴呢?孟不凡不但高兴,还鼓掌大笑,直说“死得好,死得恰逢其时”!

    老烟枪忍无可忍,吼道:“孟不凡,你少装神弄鬼,我们都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你再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老子就代表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对你不客气了!”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换言之,人活着就像一盏灯。从道家的理论来说,每个人头顶都点着一盏本命灯,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孟不凡不但不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说。

    说着,他从衣袖中取出一颗珠子,悠悠地对我们说:“这是窥命珠,只要将它放在活人头顶片刻,这珠子就会发出红黄相间的光芒,就像被灯火照亮一样。越是生命力旺盛之人,红黄之光越是明亮,根据光芒的亮度和发散的长度,大体能推测出一个人寿命的长短。而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无论将珠子放置多长时间,只会发出晦暗的幽光!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我们听他说得笃定不已,心里头就有些惴惴不安,不敢轻易尝试了。

    “直娘贼,少用这些封建迷信的糟粕来糊弄人!”老烟枪一把夺过珠子,愤然说道,“独木舟上就有个死人,试一试何妨?”

    老烟枪跟孟不凡算是杠上了,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孟不凡的那一套理论,故而挤到船头,壮起胆子将窥命珠举在娄妃尸体头顶。

    片刻之后,那珠子果真亮了起来,光芒却是一片青色,而且非常强烈。

    我们都惊叹起来,老烟枪却仍旧不肯罢休,又将珠子举到了小张头顶。不一会儿,那珠子发出一片紫色光芒,只是亮度黯淡了许多。

    小张的脸庞笼在紫色光芒之下,紧张得都扭曲了,一叠声问我们看见了什么。

    没人回答,除了孟不凡得意地笑着,其他人都沉默了下去。冷风吹拂过水面,令人毛骨悚然。

    老烟枪又接连试了自己和方诗雅,他们二人一人发出的是惨淡的青褐色光芒,一人则是幽幽的白光。

    到了此时,众人不得不信了,老烟枪战战兢兢将窥命珠递还给孟不凡,埋头抽起烟来。我们则噤若寒蝉,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异常响亮。

    “不对啊,既然我们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心跳和呼吸?”方诗雅率先发现了这个问题。

    孟不凡毕竟是一帮之主,并非浅薄之人,他见我们惊惧无度,倒也没有取笑我们。

    听了方诗雅的问题后,他负手而立,叹道:“死尤未死,或者说,因为往生咒的缘故,我们正走在前往投生的轮回路上,所以还有活人的特征。”

    走在轮回路上?我们愈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我们这是要去投胎不成?

    孟不凡突然将窥命珠举在了我的头顶,兴趣盎然地笑着说:“明王,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本命灯熄灭之后会发出什么光芒吗?我倒是非常好奇!天啊,怎么会这样?”

    他语气惊诧无比,显然难以置信。我一时看不见头顶的珠子,就问其他人看见了什么光芒,不想他们都瞪大了眼睛,既迷茫又惊奇地看着我。

    “白帆,你……你还活着!”方诗雅颤声叫道,不知是喜是悲。

    但我还是瞬间明白过来了,头顶的窥命珠肯定正在发出红黄相间的光芒!瞟眼往河里看去,只见水面上一大片红黄之光烁烁闪耀着,就像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一般。

    要是孟不凡的理论没错,这就表明,我不但活着,而且生命力还非常旺盛!

    不是说我们都死了吗?为何又剩下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我心头五味杂陈,压根就体会不到欣喜之情,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苟且偷生似的。

    要死就一起死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轮回路上有人作伴。可我却还活着,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孟不凡比我们都要震惊,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半晌才说道:“明王血脉,当真非同凡响,恐怕早就跳出六道轮回之中了。明王,你这是半仙之体啊!”

    我可管不着所谓的“半仙之体”,相比起来,更关心方诗雅等人的性命,急急问道:“孟帮主,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还有法子解救?”

    “你想起死回生吗?”孟不凡冷笑一声,挥手道,“那是逆天行事,别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能办得到!”

    我心头一沉,顿时觉得手足冰冷如坠冰窟,怅然若失起来。

    没有方诗雅陪在身边,没有老烟枪和小张一起同生共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方诗雅轻轻地拉住我的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小张拍拍我的肩膀以作安慰,反倒像死掉的人是我似的。

    老烟枪则叫道:“白帆同志,一切都是妄自猜测,非得真相大白了才能有个了断。你不要担心,就算死了,我们也是好兄弟,好同志!哼,轮回路是吧?老子偏不信这个邪,他日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听了老烟枪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我们稍稍振作起精神来。是啊,不到最后关头,怎么如此颓废丧气呢?

    如今看来,只有等到着独木舟漂流到了终点,一切迷雾才会消散,事情也才会明朗起来。

    这样一想,我们就无比希望独木舟快些达到终点。奈何这一条河流漫无边际,独木舟速度又极为缓慢,不知要行驶到何时才是尽头。

    四周仍旧一片漆黑,漂流时间已经很久了,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我怀疑可能此处向来暗无天日,我们是无法看见天光了。焦急中又无计可施,众人只得按耐住性子,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方诗雅本就柔弱,经过长时间的折磨,已经倒在我怀里沉沉入睡。

    孟不凡和娄妃分别独坐船尾船头,动也不动。小张和老烟枪挤在一起,香烟快抽完了,就节省起来,共同抽着一支香烟。

    我则将进入古墓的所有情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想诡异之事何其多。我们先是掉进镜子中的影像里,又被聋哑老头暗算,其间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一时间也难以理出个头绪。

    我已经有些麻木了,失去了时间观念,正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时候,忽然发现船头的娄妃尸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她似乎正伸长脖子打探着前方,我顺势看过去,惊觉天上竟然隐隐有些幽暗的星辰。同时水势猛然浩大起来,独木舟似乎飘进了更为浩渺开阔的水域之中。

    不太对劲,此处的景象与河流中的大为不同,我们应该飘到河流尽头了!可这个地方又是哪里呢?

    我提醒众人,让他们赶快打起精神,说道:“我们多半要到终点了,大家小心一些!”

    “快看,那里有一座小岛!帆哥,连长,我们在鄱阳湖上,哎呀,我们真的飘进湖里来了!”小张无比激动,指着前方一座小岛大叫着。

    那一座小岛就是湖心岛,我们对它再熟悉不过了,从我们现在所处的角度看上去,还能看见岛顶的望夫亭。

    当真奇哉怪也,怎么会飘进鄱阳湖里来了呢,我们不是还在镜像里吗?难道说眼前的鄱阳湖,也是一片幻影?

    众人看向孟不凡,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很显然,孟不凡也彻底懵了,他脸上的震惊和疑惑的神情,一点也不亚于我们。

    “同志们,老子知道了,肯定是伟大领袖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我们得救啦!”老烟枪把烟头扔进水里,神采奕奕地嚷道,“天无绝人之路,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

    就在我们开始额手相庆之时,方诗雅却低声说:“小心,那娄妃尸体有古怪……”

    我急忙看过去,只见娄妃突然转过身子对着我们,她娇嫩的脸庞上凝起了一道道青气,嘴里有蕴含着一片青光,而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我们身后。

    众人心知有变,慌慌张张扭过头看向身后,却见从小岛后面开过来一条巨大的船只。

    那船只上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旌旗飘摇,分明就是我们以前看见过的那一条鬼船!只是它比起以前的情形来,要显得更加崭新,更加气势非凡。

    更为古怪的是,船上似乎站立着许多兵将,而且有人在船楼上走动,隐隐还有丝竹之音,甚至还能听见人们在欢笑。

    “不好,这鬼船是冲我们而来的,快逃!”老烟枪断然下令,同时招呼我们一起用手划水。

    可独木舟不进反退,无比快速地往鬼船飞驰而去,船头激起阵阵浪花。

    我看见娄妃张开双臂挥舞着,像是在与鬼船上的人打招呼,就明白过来,肯定是她搞的鬼!

    老烟枪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冲小张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扑过去制止娄妃。

    小张毫不迟疑地跳起来,一下子就将娄妃扑倒在船头,打着滚就要落进湖中。不想情况突变,小张的身体飞了起来,竟迎着赶上前来的鬼船掉落下去!

    我们惊呼着,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小张的身子在空中翻滚着,猝然落在了那鬼船的甲板上,却半天也没见他爬起来。

第六十一章 鬼宴(上)

    小张本来要制止娄妃召唤鬼船靠近,却猝然间飞身而起,落进了鬼船之中。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我们仓促之间束手无策,暗自揪心不已,小张落进鬼船之中,还能全身而退吗?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旋即方诗雅也飞了起来,尖叫着同样掉到鬼船甲板上去了。

    我看见方诗雅飞在半空之时,身体下托着一道青气,才骤然反应过来,这一切肯定是娄妃在作怪!

    不管她居心何在,我都不能任凭她肆意妄为。可刚要出手制止,老烟枪和孟不凡也都同时飞了起来,眨眼间就坠落在鬼船上去了。

    与此同时,娄妃竟然升到空中,跃进了鬼船里。而那鬼船突然调转方向,就要离开,情势迫在眉睫,又让我大惑不解。

    为何娄妃并没有针对我?鬼船会将老烟枪等人带到何处去?

    我忽而想起来,所谓鬼船,上面乘载的不就应该是鬼魂吗?而我并没有死去,本命灯还能发出红黄之色,看来娄妃压根就不想带上我。

    这可不行,说什么我都得跟老烟枪等人同生共死,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置身于如此诡异的境地之中!

    眼见着鬼船已经完全转向,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足足有三丈之远了,我急出一头汗水,不断跺脚叹息,又不断扯着嗓子大喊。

    以鬼船的速度来看,无论我是划动独木舟还是跳进湖里游泳追赶,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我心血来潮地祭出了黑玉古扇,朝它喷出一口鲜血。

    黑玉古扇红光大盛,刹那间就笼罩住我。随着我的意念所及,脚下竟然汇聚起一道红光,将我托到了半空之中,而后凌空飞往鬼船。

    我又惊又喜,方才不过就是想效仿娄妃举动,既然她能用青气让人凭空飞行,我为什么不能运用到黑玉古扇上呢?

    不想异想天开之事,却被我办到了,我心中除了狂喜之外,还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震撼。这件事情表明,我的道法已经有了本质上的突飞猛进!

    目前还是救人要紧,我摇摇晃晃在空中飞行片刻,很快就追上了鬼船,心念一动,就急忙看清望准往下坠落。

    不过还是因为不够娴熟,我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鼻子里发酸,眼眶中就涌起了泪花。

    我顾不上疼痛,收起黑玉古扇,一骨碌爬起来,看见老烟枪等人都还停留在甲板上,只是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片刻之间,就有十多个手拿长剑的兵卒围拢过来,杀气腾腾地怒视着我。这些兵卒身穿铠甲,身体都异常高大,显然是一群精兵勇士。

    只是这些兵卒虽然高大威猛,却都无一例外死气沉沉,眼珠子黯淡无光,明显已然不是活人了。

    十多把明晃晃的长剑不断迫近,我自然非常惊惧,一边瞟眼观察船上情形,一边给自己寻找合适的退路。

    我暗自决定,万一打斗起来,得先解救下老烟枪等人,到时候再一同进退。如果注定不能逃出鬼船,临死之前,也得闹它个鸡犬不宁!

    “我们无心冒犯各位,何必刀剑相向呢?”我冲那些兵卒说着,又挪动脚步,渐渐往老烟枪等人靠过去。

    那些兵卒并不开口,只管一步步逼近,将我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有一个看上去还比较的年轻的兵卒沉不住气,一刀砍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猛。

    我闪身躲过,身上却汗水连连,心知今天多半要栽了。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想呢?大不了就杀他个血流成河,而后光荣献身吧!

    一念及此,我就狠下心来,将黑玉古扇祭到空中,道道红光轰击而下,那些兵卒随即就手忙脚乱起来。

    我见有机可乘,就朝老烟枪他们所在的方位突围过去。凭借着黑玉古扇的神威,我竟然杀出一条血路来,有几个不肯退避的兵卒,被轰杀在地,化作了一滩污黑的血水。

    就在我快要冲出去时,甲板上突然情况大变,有几个将领模样的人从船舱中飞奔而出,挥手止住了那些兵卒,又将闪着寒光的刀剑放在老烟枪等人的脖子上。

    我心头一跳,不觉大骂起来:“好啊,没想到鬼打架也会用这种挟持人质的方法,呸!有本事放开他们,过来与我决一死战!”

    奈何那些人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逼视着我。我身上一阵发凉,无奈之下,只好收回了黑玉古扇。

    随即就有两个兵卒抢上前来,在我腿上重重一踹,我就猛然跪了下去,接着便被捆绑得结结实实。

    老烟枪他们本来一直保持着沉默,此刻见到我落得如此下场,就急切地叫嚷起来。

    老烟枪反倒哈哈一笑,喊道:“白帆同志,老子今天总算在你这个文弱书生身上看见了一股彪悍之气,不错,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终于成长起来啦!但你刚才太心急,也不出言问上一问,老子忘了告诉你了,压根就不用打这么一架的!”

    “什么?”我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不用打架,难道老烟枪他们放弃反抗了?

    我越看越觉得他们多半有这种迹象,不禁大为光火,这还是老烟枪的一贯作风吗?怎么当了俘虏之后,就丧失了革命意志啦?

    方诗雅解释道:“白帆,不是我们不想反抗,而是在你上船之前,娄妃告诉我们,她不会伤害我们的……”

    “娄妃说了,还要请我们喝酒吃宴席呢!”老烟枪不等方诗雅说完,冲我眨着眼睛说,“要打架也得吃饱喝足了再说,你这个小同志犯了激进主义的错误啦。”

    我更加恼火了,嚷道:“意图不明的敌人用一顿饭就收买了你们,简直给革命事业丢脸。再说了,竟然要请我们吃饭,怎么还将我们捆绑起来?有这种请客的方式吗?”

    反正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也不知道娄妃给老烟枪等人灌了什么**汤,他们还挺受用,反而显得我就像一个二傻子似的。

    “帆哥,你忍耐一下,连长自有他的道理……”小张说得吞吞吐吐,明显有事情瞒着我。

    我满腹狐疑,觉得他们的态度很是模棱两可暧昧难解,究竟那个娄妃对他们说了什么?对了,娄妃并不在甲板之上,她去了哪里?

    就在之时,只听见一阵清脆的玉佩撞击之声,而后鼻子里钻进异常馥郁的香气。须臾之间,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美妇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边还簇拥着许多衣着华丽的宫娥。

    那美妇人眉目含笑,脸带春色,正是很久没有露面的娄妃!

第六十二章 鬼宴(中)

    娄妃还是青衣女鬼之时,本就美艳无比,如今一番打扮之后,但见她凤冠霞帔珠玉满身,更平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

    而且她的行为举止,较之以前更为从容淡定,竟没有了先前的戾气哀怨,亲切平易中自带一股不可亵渎的威严。

    别说他人,就连我都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所谓的凤仪天下,大概就是现在的娄妃体现出来的气质了!

    娄妃目光扫过我们几人,微微一笑,脸上神情明媚无比,话音很是平淡:“委屈诸位了,本宫方才已经禀告皇上,你们现在跟我前去觐见吧。”

    这是娄妃头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柔和动听,哪里还像墓穴中那般凄厉?

    但不管怎么说,娄妃已经死了,一个鬼魂对着我讲话,哪怕她的声音就跟百灵鸟似的,仍旧让我背脊发凉。

    更让我惶恐惊惧的,还是她嘴里提到的“皇上”,稍一思考,我就明白过来,原来陈友谅也在这一条船上。不,应该是陈友谅的鬼魂也在这条船上!

    老天爷啊,这玩笑可越开越大了!我看见方诗雅和老烟枪都瞪大了眼睛,而小张和孟不凡恍如梦中,脸上一片迷茫。

    也难怪众人这般表现,陈友谅乃是大名鼎鼎的历史人物,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大汉皇帝,而我们竟然能够遇见他,虽然只是他的魂魄,也够我们震惊不已了。

    那些兵卒帮我们解开身上的绳索,往两旁退开,躬下身子做出有请的动作。

    我们以前也曾经遇见过一些大人物的魂魄,比如韩山童,乃是元末起义军的首领,萨珊公主乃是异域千金之尊,但他们给我们造成的冲击力,远远比不上陈友谅来得强烈。

    陈友谅贵为九五之尊,虽然是个短命皇帝,但好歹位及至尊,不容小觑。

    而且我还隐隐有一个担忧,传说中的陈友谅喜怒无常暴戾残忍,我们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免不了要引火烧身!

    我们一时沉默下去,拿不定主意,互相打望着,神情阴晴不定。

    但娄妃催促起来,那些兵卒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情势毫无转圜的余地。

    “不就是见一见当过封建帝王的人吗?咱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怕过谁!”老烟枪揉着膝盖站了起来,豪迈地说,“帝王将相早就被我们拉下了神坛,要是他敢胡作非为,老子就斗上一斗,将他扔进牛棚里去!”

    老烟枪示意我们跟上前去,自己则哈哈一笑,大摇大摆就走进了船舱中。

    我们几人叹息一声,又长长地深呼吸一口,算是给自己打气,这才硬着头皮跟随而去。

    走进船舱中,就见眼前灯火明亮,许多文臣武将坐在矮矮的几案之后,面前摆着许多美味佳肴,香气不断刺激着我们的鼻孔。

    娄妃在前带路,她目不斜视,对于那些文臣武将看都不看上一眼,而是笔直地往船舱最里面走去。

    船舱中的所有鬼魂都直直地盯着我们,我不由得毛孔紧缩,身上簌簌发麻,心里只管默念着“不要理会”,眼睛看着船板上的红毯,走得小心翼翼。

    娄妃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叫了起来:“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我抬眼看过去,只见在十多米之外,有一把高高垫起来的龙椅,上面端坐着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冠冕之人。只是灯火晃眼,距离又比较远,故而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此人就是陈友谅了!

    不过我们这些人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从来就没有叩拜他人的习惯,便都直挺挺地站立着。

    船舱里有人训斥起来,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方才那个尖锐的声音一连叫道:“大胆狂徒,见了皇上不跪,想要谋反吗?”

    “狗屁皇上,老子跪天跪地跪祖宗,就是不跪皇上!”老烟枪吼了起来,船舱里立时喧嚣不已。

    娄妃惊慌地看着我们,显得无比焦急。而陈友谅却开口了:“算了,不跪就不跪吧,朕的江山都被朱贼夺去了,还讲究这些作甚?”

    他的声音很是慵懒,兴许酒喝多了,甚至还带着一股悲凉之气。

    此言一出,那些文臣武将纷纷跪了下去,又是痛哭,又是磕头,上演着活脱脱的一出闹剧。

    “看见没,这些人做了鬼也没有出息,就只会干嚎!”老烟枪鄙夷地说道,“怪不得大好江山被朱元璋抢走,有痛哭流涕的精神,还不如多想些办法打几个胜仗。”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宫女太监将我们领到了一旁,又给我们端上来酒水饭菜。

    说实话,那些菜肴还真诱人,不仅琳琅满目,而且极为珍奇,让我们大开眼界。我看着面前的饭菜,心想这些人就算死了,还是一副达官贵人的派头,真他妈的会享受!

    我们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故而纷纷狼吞虎咽起来。可我才吃了两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这饭菜徒有其表,吃进嘴里却味同爵蜡,一点滋味都没有。

    再举杯喝了两口酒,也是味道淡薄至极,跟湖水差不多,甚至还比湖水腥味浓重。

    但我瞟眼看见老烟枪等人,却见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不免惊疑万分,问身旁的小张道:“你怎么吃得下去?”

    “帆哥……很好吃啊!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咦,你怎么不吃呢?”小张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嘴角上一片油腻。

    方诗雅停下筷子,轻声说道:“白帆,那是因为你还活着!”

    我心头一跳,看来只有这个原因了,陈友谅这些人早就成为了鬼魂,所以他们吃的东西,自然只有鬼魂才能尝出味道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老烟枪他们因祸得福吃个肚饱,而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兀自忍饥挨饿。到了此时,我听着自己的肚子里一通乱叫,多少有些生不如死的荒诞感。

    “诸位慢用,尽管放开肚皮,不够吃就跟身后的宫女们说一声。”陈友谅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举起酒杯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朕敬你们一杯!”

    他说得和颜悦色,态度很是亲切。加上先前并没有责怪我们不下跪一事,众人对陈友谅颇有好感,纷纷站起来还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干了。

    我克制住反胃的厌恶感,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刚要坐下去,就见娄妃冲我招手,而且对陈友谅说道:“皇上,他就是大明王了!”

    陈友谅显然对我很有兴趣,听到娄妃的介绍以后,就不住打量着我,还吩咐我往前走出几步。

    “大明王,朕等你等得好苦啊!”陈友谅忽而仰天一叹,悲楚地说道,“将近七百多年啦,朕一直在鄱阳湖上游荡,总算将你盼来了。大明王,还望你大发慈悲,救一救朕与诸位部下吧!”

    我愣住了,不知陈友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个堂堂的皇帝,怎会需要我来解救呢?再说了,我们人鬼殊途,我又帮得上什么忙呢?

第六十三章 鬼宴(下)

    陈友谅的魂魄恳切地告诉我,需要我来解救鬼船上的所有幽魂。我又惊又疑,自己能做什么呢?其中有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明王不必忧虑,我们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帮忙寻找一件东西。”娄妃见我发愣,就轻启朱唇,悠悠然地笑着说。

    这娄妃自从到了鬼船上来,与陈友谅相见之后,脸上的幸福溢于言表,两颊上还有娇媚的红晕。看得出来,她很享受与陈友谅时隔几百年之后的重逢。

    如此想来,我们在独木舟棺椁下发下的那一块石碑,它上面所记载的事情多半不假了。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老烟枪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地叫道:“让我们帮忙倒不是难事,只要不强迫老子磕头下跪都好商量。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向来替人排解苦厄,不受一分钱的!”

    陈友谅哈哈一笑,一拍龙椅就骤然站了起来,说道:“好啊,够豪爽,朕喜欢!要是你们早生个几百年,说不定还能与朕一同驰骋沙场呢。”

    孟不凡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他此刻显得非常上心,走过来凑到我耳旁轻声说:“明王,不管他们要求做什么事情,你只管应承下来,听到没有?”

    我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心想此人肯定别有所图,否则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孟不凡真实意图究竟何在,这让我不得不多留意起来。

    “事情说来话长,诸位暂且坐回去,耐住性子听我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吧。”娄妃摆摆手,船舱里的乐工们就停止了演奏,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我们退到几案之后,刚坐下去,就见灯火昏暗起来。阴冷的寒风肆虐而来,卷起悬挂着的大红布幔,气氛顿时恐怖阴森无比。

    “妈呀!”小张尖声尖气地叫着,语气里充满了恐惧。

    我们纷纷顺着他颤抖着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坐在小张身旁的一个大臣猛然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左脸上的肌肤被剥掉了,还有蛆虫从眼眶里爬出来。

    不但此人是这个模样,其余的文武大臣都一副德行,他们阴森森地看着我们,而脸上无一例外都被剥去了半张脸皮!

    老烟枪他们吃得太多,现在忍不住哇哇干呕起来。我还算忍受得住,战战兢兢抬眼看向娄妃和陈友谅,见他俩也是这般情形,不觉得又惊又怕,又疑惑又惶恐。

    娄妃的本来面目,我们早在小叶榕树下看见过,也算见怪不怪了。只是陈友谅与所有人都不同,别人都是被剥去了半边脸皮,而他整张脸皮都没有了!

    只见他两个眼珠子在一堆鲜红色的血肉中转动,脸上还淋漓着股股血水,戾气要比任何人都来得深沉。

    我打了一个寒颤,忽而醒悟过来,对着娄妃说道:“你这是想要告诉我们,你们之所以会落到如此下场,就是因为脸皮被人给剥掉了,是不是?”

    “哈哈,皇上,我就说大明王很厉害吧!”娄妃拍掌笑着说,显然被我猜对了,只是她此时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老烟枪手抚着胸口,虚弱地说:“求求你们还是变回去吧,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话音刚落,船舱里有恢复了原样。所有人都衣冠楚楚,脸上情形变得与常人无异,只是稍微有些阴冷苍白。

    娄妃歉然一笑,说道:“让你们受惊了,我自罚一杯!”

    她喝完酒之后,就坐到陈友谅身旁,神情惨然地向我们讲述了一段陈年往事。

    鄱阳湖兵败之后,陈友谅全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只有张定远将军带领一支队伍突围出去。而陈友谅本人和一干文武大臣都葬身湖中,娄妃也跳湖自杀了。

    这些人心有不甘,亡魂就在鄱阳湖中飘荡不去,因而才会有鬼船出没。

    过了十二年,本来到了地府打开往生轮的日子,这些魂魄已经心灰意冷,想着如此漂泊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要前去轮回投胎。

    可就在那一段时间里,鄱阳湖上突然来了一个人,将他们困在了鬼船上。

    那人正是明教白莲使者,他施展明教邪术,将这些魂魄的脸皮纷纷剥掉,导致他们无法聚齐三魂六魄,只能永远地在鄱阳湖的波涛里沉浮。

    如今已经是几百年之后,这些人彻底成了孤魂野鬼,他们对于报仇雪恨重夺江山的事情,不再抱任何幻想。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等待转世明王前来搭救,这一等就是七百多年,也算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

    说到这里,娄妃泫然泪下,船舱里这些孤魂野鬼也都痛哭不已。鬼哭声无比人惨淡,我们几个人颇为动容,不由得也悲从心来。

    想来陈友谅及其手下也算万分凄惨了,生前打了败仗丢了江山,死后还不能转世求得安宁,这大概就是造孽了吧!

    那个所谓的白莲使者用心不可谓不算毒辣阴鸷,他将陈友谅等人的魂魄困住,有何目的呢?又是受什么人指使?

    “老子知道了,肯定是朱元璋下的狠手,他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莫说对付你们这些仇敌,就连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开国功勋们,也没几个人善终!”老烟枪笃信地说。

    “不,不是朱元璋,而是白如烟!”娄妃高声否定老烟枪的推论。

    她这一句话就像深水**,在我们心底掀起了阵阵狂涛。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当娄妃提到白如烟时,她有意无意地瞟了陈友谅一眼,而陈友谅却愧疚地低下头,不敢于娄妃对视。

    方诗雅问道:“白如烟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之人啊!”

    娄妃冷笑着,陈友谅摆摆手,叹息道:“还是朕来说吧,这件事情都怪朕,现在想来,悔不该当初啊。都因为朕一时糊涂,害了娄妃,也害了所有人,把大好形势给断送了。”

    原来当年鄱阳湖大战刚开始的时候,娄妃和张定远将军屡屡献计,很让朱元璋吃了一些苦头,甚至一度占据了上风,颇有消灭朱元璋大军的架势。

    有一夜,将士们巡逻的时候截住了一条小船,发现上面躲藏着一个天仙似的美女,就把她带到了陈友谅身前审问。

    陈友谅一见到那个美女,就大为心动,再听她辩解说乃是湖边渔民之女,被人抓来献给朱元璋的,就决定据为己有。

    后来才知道,那个美女正是白如烟,她被俘获乃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但当时的陈友谅被白如烟迷得失魂落魄,对她言听计从,不但从此冷落了娄妃,将她软禁在小岛上,还气走了张定远将军。

    陈友谅失去了两个重要股肱之臣以后,战争形势渐渐发生了逆转。朱元璋得以掌控了主动权,逼得陈友谅只有死守之力。

    后来白如烟献计趁夜突围,陈友谅急昏了头,就抛下大军带着几条小船往葫芦口突破。他们刚来到葫芦口,就发现火光冲天,才知中计了。

    由于主帅不在军中,陈友谅大军乱了分寸,从而被一举打败。而白如烟则趁着陈友谅焦头烂额的时候逃之夭夭,想追已然来不及了。

    陈友谅说着,连连喝下去许多酒,显而易见,他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无异于在揭自己最为疼痛的伤疤。

    我们唏嘘不已,战争从来不是儿戏,只有亲身亲历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残酷和惊心动魄。

    我想到在小岛岩洞中发现的血书,这才明白过来,陈友谅之所以指责朱元璋使用“奸计”,指的就是美人计了。不过细细一想,陈友谅也是咎由自取,谁叫他见色忘义呢?

    没想到朱元璋为了能够取胜,竟然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深爱的女人也能当成一枚棋子。不知道当时的白如烟,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她替朱元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动摇和怀疑过?

    由此看来,白如烟对于朱元璋的爱意,是何等深情!怪不得知道朱元璋背叛自己之后,白如烟会发下无法可破的“情咒”,爱之深则恨之切,所有一切都是孽缘啊!

    “这个妹子,长得很像白如烟……”娄妃指着方诗雅,意味深长地说。

    我慌忙掩饰道:“是吗?诗雅与白如烟有几分相似,这倒是一桩奇事!”

    此情此景,我们绝不敢明说方诗雅就是白如烟转世,否则只怕会引起骚乱。陈友谅的态度不好说,娄妃要是知道了真相,非得找方诗雅麻烦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烟枪和小张与我很有默契,他们听见我如此遮掩,就一叠声装模作样惊奇不已地附和起来。

    “可是说去说来,白如烟为何非得困住你们不可?”老烟枪急忙岔开话题,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陈友谅凄楚一叹,说道:“蛇蝎美女,心思叵测啊!她之所以派白莲使者对我们施展邪术,乃是要让朕帮她保管一样东西,等转世明王来到鄱阳湖上时,再亲手交给他。”

    白如烟有东西要交给我?我一听到此处,不由得急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急,东西就在朕手里,但必须等明王帮助我们离开这无间炼狱之后,才能交给你!”陈友谅不愧是一世枭雄,态度转变得非常快。

    老烟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大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哼,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白帆同志,跟这些人打交道,还是得多长点心眼,先别急着答应,拖上一拖也好,反正我们不着急。”

    我正有此意,如今是陈友谅等人在求我们,必须保持淡定,才能牢牢抓住主动权。要是表现得太心急,反而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孟不凡却不这么认为,他近来总是心浮气躁,不与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地说道:“好说,我们万死不辞,绝无二话!”

    我和老烟枪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他却置若罔闻,一骨碌匍匐在地,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陈友谅的手下。

    “哈哈,几百年之后,世上仍旧还有忠诚之士。”陈友谅大笑一阵,语气一变,恨声说道,“在此之前,我们还得除掉一个人!”

第六十四章 白莲使者(上)

    陈友谅自以为牢牢地掌控住了我们,开始有些颐指气使,告诉我们还得先除掉一个人。

    “直娘贼,老子就说帝王将相都不是好东西,你看看他那副嘴脸,哪里像是求我们帮忙,一副大爷的神情!”老烟枪愤恨不已,悄声对我说,又责怪孟不凡道,“孟帮主,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姓蒋还是姓汪?”

    “不好意思,本人姓孟,乃是长寿帮帮主。”孟不凡充傻装愣,爬起来不以为然地说。

    老烟枪鼻子都气歪了,跺着脚强调说:“孟不凡,你他娘的看清楚形势,少耍花枪!我们必须枪口一直对外,你先别忙着讨好陈友谅,要知道,只有大明王才能解救众人。”

    我看着老烟枪气急败坏,生怕他和孟不凡闹僵了,就急忙转移话题,问陈友谅道:“不知道我们还得除掉什么人?”

    “白莲使者,只有把他杀死了,破除他设下的邪术,我们才能离开此处,前去寻找往生轮。”娄妃解释道。

    又是白莲使者,我记起来在水井壁龛中,曾经见过这么一个名字。可谁是白莲使者呢?又该怎么破除他的邪术?

    就在这这个时候,鬼船猛然震动起来,摇晃得非常厉害,似乎撞在礁石上了。我忽而想到我们还在小岛附近,不由得心头一紧,鬼船不会撞在岛上了吧?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将军打扮的人物,他跑进船舱中,焦急惶恐地叫道:“不好啦,白莲使者来啦!”

    包括陈友谅在内的所有鬼魂都大惊失色,纷纷抱住头趴了下去,身体还在不住颤抖着。

    船舱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外面风声呼啸,浪声如雷。船身摇晃不停,所有人东倒西歪,情形狼狈不堪。

    我站立不稳,摔倒在船上,大惑不解地想着,这白莲使者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将陈友谅也吓成了那副鸟样?

    船舱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我努力回过头看去,只见一道瘦弱的影子渐渐从舱外移动进来。不一会儿,一个人出现在了舱门口,却是那个聋哑老头!

    只见他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阴冷无比地扫视着众人,脸上的神情不可一世,非常嚣张拨扈。

    等他看见我们以后,才惊诧地叫了一声,声音如冰地说:“原来你们跑到了这里,也好,倒省了老夫一番力气。送死还这么积极,当真可悲可叹!”

    他的话要比神情还更加不可一世,仿佛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凭他蹂躏摧残了。

    不对,等一等,他不是聋哑老头吗?怎么开口说话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抬起头,紧紧盯住他,发现那把刀子上还残留着一丝鲜血,愈发觉得此人太过于阴冷了。

    “大明王,他就是白莲使者蒯富,快杀了他!”娄妃率先叫了起来,提醒我赶快动手,比起陈友谅那一帮大老爷们来,她反倒更有勇气。

    “杀了我?娄妃,我看你连自己的魂魄都不想要了,非得要魂飞魄散才心满意足,是不是?”白莲使者阴阳怪气,又底气十足,压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等一下,你就是蒯富?”方诗雅摇摇晃晃站起来,尖声问道,“你不是聋哑老头吗?”

    那白莲使者看见方诗雅的长相,突然间就呆住了,嘴唇哆嗦着,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此时鬼船恢复了平静,我们都站了起来,聚拢到一处,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莲使者,如临大敌。而陈友谅等人,除了娄妃之外,兀自匍匐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不是聋哑人,他是蒯富,白如烟的得力干将。”娄妃以为我们不知道蒯富其人,不厌其烦地解释说,“他这个人最是凶残,人称白莲使者,其实就是一个屠夫,专门干剥人皮的勾当!”

    对于蒯富,我们很是熟悉了,也算得上间接地跟他交过手。想当初的覆船山妖墓,还有采石矶魔塔,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

    而且我们还知道他一直苦苦暗恋着白如烟,是个痴情之人。可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么一个枯瘦的老头子,而且还是个剥皮人!

    蒯富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方诗雅身上,久久不愿离开,脸上的神情由凄楚变成欣喜,又从欣喜变成落寞。

    “老烟枪,保护好诗雅!这个白莲使者将诗雅当成白如烟了,小心他胡来!”我叮嘱老烟枪一句,就往前跨出几步,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想小张动作比我还快,他大概还记着这个老头子暗算自己的仇恨,所以率先扑了过去,猛然一拳打在蒯富胸上。

    蒯富处于浑浑噩噩之中,故而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重拳,身体往后踉踉跄跄退去。

    我们没想到小张能够一击得手,不免高兴起来,所谓的白莲使者不过如此不堪一击!尤其是娄妃,已经鼓掌喝彩了。

    小张深谙搏击之道,不给蒯富站稳身体的机会,欺身而进,又扫出了势大力沉的一脚。

    只听得嘭的一声,小张整个人飞上了空中,而后重重地砸在船板上,猝然间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变化令众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小张占了上风,怎么反而落败了呢?再看白莲使者,他怒不可遏,举起刀子就朝小张砍去。

    “不好!”老烟枪急切地吼了一句,卷起一阵风就冲了过去,他在地上一滚,刚好抓住小张的衣领将他拽开了。

    白莲使者的刀子斩落在船板上,立时木屑翻飞,砍出一个破洞来。他的身形要比刀子快上几倍,也不知他如何转身,眨眼间又攻到了老烟枪和小张身旁。

    老烟枪他们还躺在船板上,压根就没有还手的可能,只有不断翻滚着,非常狼狈。

    而陈友谅的手下都退避三舍,没人敢出手相救。一时间,只见人影晃动,许多几案都被掀翻了,那些美味佳肴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我心急如焚,不再袖手旁观,慌忙祭出了黑玉古扇。一道红光窜出去,骤然击打在白莲使者的刀身上,将刀子轰成了两截。

    断刃铿然一声插进了老烟枪身前的木板上,堪堪救下他一命。老烟枪跳起来,又拉着小张往后远远躲开,心有余悸地看着白莲使者。

    白莲使者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顾不上管老烟枪和小张逃走,而是转身盯住我,冷冷地说:“大明王,好生了得啊!你确定真要与我为敌吗?”

    我听他话里有话,不觉一愣,就收起黑玉古扇,暗自琢磨他到底有何意图。

    “明王,快杀了他啊,还愣着做什么?”娄妃催促起来,非常焦急。

    “娄妃,你个小贱人,我会让你受尽苦头的!”白莲使者怒气冲天,眼里全是怒火,他身体一转,就从我们眼前消失了,空中飘来一句话,“大明王,你可千万别被人当枪使了!”

    我这时才醒悟过来,这白莲使者其实也是一个鬼魂,否则他绝不可能来去无影。再说了,他真要是蒯富,也不会活了几百年的。

    还好老烟枪和小张都没什么大碍,小张喷出一口血之后,只是有些虚弱,伤势倒不重。

    白莲使者一走,陈友谅那些人才爬了起来,犹自惶惶不安地看向船舱门口,显然他们害怕那白莲使者到了极点。

    我却被白莲使者最后一句话搞得一片懵懂,他让我不要被人当枪使,是善意的忠告,还是有意挑拨我们和陈友谅等人的关系?

    陈友谅回过神,就抱怨我方才应该乘势追击,还说要是让白莲使者逃脱,想找到他又得花费一番力气,而那往生轮就快要重启了。

    他絮絮叨叨抱怨不停,老烟枪一肚子火气地呵斥道:“给老子闭嘴,你这鸟皇帝,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刚才老子们险象环生,你和你的手下都他妈全是缩头乌龟,有本事你们倒是自己出手啊!”

    陈友谅脸色顿时一片铁青,而他的手下们都拔出了长剑,将我们团团包围住了。

    老烟枪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说:“好啊,过河拆桥,刚帮你们打退敌人,就露出巨齿獠牙来了。要翻脸不认人,那就来吧,老子让你们尝一尝无产阶级专政的霹雳手段!”

    他说得噼里啪啦,肯定气得不轻了。除了孟不凡出言相劝之外,我们其他人都撸起袖子,与老烟枪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眼见着就要起冲突,娄妃急忙厉声制止了那些将士,喝令他们收起武器退开。

    她则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对我们施了一礼,说道:“诸位消消气,皇上方才也是有些着急,你们别放在心上。白莲使者逃走了,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嘛!来人哪,重新开宴,奏乐!”

    不一会儿,船舱里又是觥筹交错丝竹靡靡。这些人还真奇怪,态度转变得不可思议,我愈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其中会不会有诈?

    方诗雅凑到我耳旁,悄声说:“白帆,那个蒯富话中有话,我们得谨慎对待。依我来说,只怕娄妃这些人,并不值得信任。要是蒯富出现了,我倒有个办法对付他!”

    “你想要假扮白如烟吧?”我深知方诗雅的心思,摇头道,“就怕适得其反,蒯富深爱着白如烟,一旦发现你欺骗他,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娄妃这些人对白如烟恨之入骨,他们又会这样对付你?”

    正说着,却听见娄妃尖叫起来,声音非常痛苦,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我和方诗雅闭起嘴巴,一同抬头往娄妃看过去,只见她顾不上自己的身份,正在陈友谅的龙椅下满地打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六十五章 白莲使者(中)

    娄妃满地打滚,头饰四处散落,她的头发披散下来,那情形令人不忍目睹。倘若她还活着的话,一定是痛不欲生,没想到鬼魂也会如此疼痛,倒让我又惊又叹。

    陈友谅和宫娥们慌成一团,正焦急万分又束手无策。陈友谅央求我道:“大明王,快救一救娄妃吧,你有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的!”

    “我能做什么?”我看不下去了,耳朵里全是娄妃的惨叫,就一溜烟跑了过去。

    凑近一看,我才猛然发觉,娄妃又恢复了青衣女鬼的样子,脸上全是青气,嘴巴里也蕴含着一团青光。而她的脸庞,一半被剥了皮,另一边竟然开始撕裂,就像要蜕皮一样。

    我皱起眉头,急声询问:“娄妃体内的青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友谅支支吾吾半晌,最后下定决心,一拍大腿叹气道:“都是那个白莲使者作怪,娄妃体内的青气乃是天罡煞气,魂魄被剥了脸皮,最后都会染上这种煞气。因为娄妃最早落在白莲使者手中,所以她的煞气要比我们重,过不了不长时间,我们所有人都会散发出青气来的!”

    我大感不解,心想其中肯定还另有蹊跷,否则单是剥掉脸皮就会染上天罡煞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天罡煞气一直压制住我们的魂魄,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条船上。”陈友谅解释说,“朕也饱受折磨摧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据说要驱除天罡煞气,就必须将被剥掉的脸皮找回来,我们曾经努力过,也跟那白莲使者斗过很多次,奈何能力不济,始终只能沦为他的鬼俘。”

    我记起来,白莲使者离开的时候,曾警告娄妃不要试图反抗,否则他会让娄妃吃尽苦头。如此看来,定是白莲使者躲在暗处施法,才使得娄妃疼痛难当。

    可我却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就算要去寻找这些魂魄的脸皮,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他们的脸皮啊!

    正在我手足无措之时,孟不凡却走上前来,他手中端着一碗酒水。只见孟不凡取出一道符纸,念上几句咒语之后,将燃烧起来的符纸扔进了酒中。

    “皇上,让娄妃将这碗酒喝下去,我保证一定会有作用的!”孟不凡很是谦卑,弓着腰对陈友谅说。

    陈友谅迟疑半晌,最终抱着姑且试一试的态度,命令身旁的宫女将酒水喂给娄妃。

    不料娄妃喝下去掺杂着符纸灰烬的酒水之后,竟然渐渐好转了,青气慢慢消散开去,脸上神情舒展了不少。

    陈友谅大感欣慰,一叠声叫嚷着要大赏孟不凡。孟不凡却跪了下去,说道:“小民不求皇上赏赐,只求能陪着皇上早些找到往生轮。”

    “你找往生轮做什么?”陈友谅毕竟是个老狐狸,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语气里已经警觉起来。

    孟不凡抬起头,指着我们几人说:“除了大明王之外,我们都成了幽魂,自然要去寻找往生轮转世了。”

    他这句话倒是实情,可仍然不能让我释疑,反正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孟不凡的种种表现都令人怀疑。

    “这就是了,你们只管跟着朕,迟早会找到往生轮的。”陈友谅倒不以为意,相信了孟不凡的说辞。

    娄妃虚弱无比,脸色就像一张白纸,她翕动着嘴唇说:“既然要找往生轮,我们就必须赶往奈河,我想白莲使者肯定也在奈河之中。”

    奈河,难道就是奈何桥下面的河流吗?我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背脊上渗出汗水,难道我们真的来到了阴曹地府?

    “爱妃,那白莲使者才离开船上,我们怎么反而前去找他呢,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陈友谅明显非常忌惮白莲使者。

    娄妃脸上露出不屑地神情,冷声说道:“我的好皇上,我们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转世明王。不趁此机会杀死白莲使者,莫非你还想再等个几百年不成?臣妾已经受够这种孤魂野鬼的日子了,你忍心看着我们这样漂泊不定吗?”

    陈友谅黯然说道:“也罢,生前是你们跟随我征伐四方,死后也是你们不离不弃,朕复何言?众将士听令,现在就启程赶往奈河!”

    那些文武重臣们闻听此言,有的人极为赞同,有的人则大声劝谏,船舱里吵成了一片。

    “诸位臣工,诸位将士,朕生前有负于你们,死后又害得众人无法投胎转世,心里一直极为愧疚。如今有大明王在此,朕决定前去与那白莲使者决一死战,哪怕朕不幸战死,也要将诸位送到往生轮中!”陈友谅抽出宝剑,说得慷慨激昂。

    “吾皇万岁,吾皇圣明!”文武重臣们一同跪下去,山呼起来。

    我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心想陈友谅还是有些本领,起码在煽动手下方面很有能耐,短短几句话,就让这些人像打了鸡血似的。

    再看陈友谅表情激动,一脸英雄气概。我不禁有些动容,想他也是个英雄人物,奈何生前丢了江山,死后不得超生,当真是造化弄人!

    “等一等,别把我们算进去!”老烟枪叫道,将“万岁”之声压了下去,“谁说了我们要去趟浑水了?是不是,白帆同志?”

    我看见他朝我挤眉弄眼,猛然回过神,对啊,不趁此机会狠敲竹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白如烟的遗物?故而清一清嗓子,拱手说道:“对不起,我还得考虑考虑……”

    我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其中意味自然留给陈友谅和娄妃去体会了。

    陈友谅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怒气,手中宝剑抖动着。

    娄妃却冷笑起来:“大明王,此事恐怕由不得你们!暂且不说白如烟的东西还在我们手里,你这几个同伴已经成了幽魂,要是不找到往生轮,他们也会跟我们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好一个娄妃,真是个聪明人,瞬间就猜透了我们的心思,难怪陈友谅将她视为左膀右臂。

    “哼,老子就喜欢吹一吹鄱阳湖上的小风,当一个幽魂也好。”老烟枪嬉笑着,斜吊着眉毛说,“娄妃,所谓空口无凭,你总不能指望我们听了几句话之后,就去给你们卖命吧?现在已经是无产阶级的天下,你们指挥不动我们这些革命战士的。”

    娄妃艰难地站起来,由一个宫女搀扶着,不怒反笑,说道:“也罢,那我就把话挑明了,我们暂时不会将白如烟的东西交给你们的。但我要提醒你们,你们的身体还在墓室里头,要是那白莲使者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做呢?”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傻子也听得出来,娄妃言下之意,要是我们不肯合作,她就会告知白莲使者找到老烟枪等人的身体,然后剥下他们的脸皮。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对娄妃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厌恶,最毒妇人心,这个女人不但毒辣,还非常聪明。

    要是老烟枪他们被剥了脸皮,后果不堪设想,只怕要永远成为白莲使者的鬼奴了。不行,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们还没应答,娄妃继续趁热打铁,阴沉沉地说:“明王,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你们要想从镜像里头出去,还需要我的帮忙。看见方才我嘴里的青气团没有?呵呵,它自有用处,要是没有这一团青气,你们休想打破镜像!”

    孟不凡抓住我的衣袖,既像央求,又像催促地说:“明王,你就答应了吧。我敢保证,只要找到往生轮,好处不可计数。”

    “得啦得啦,老子算是看出来了,我们这是上了贼船啦!去就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与那个老头子交手,你们的人胆敢袖手旁观,老子立即撤出战斗。”老烟枪断然说道。

    既然老烟枪发话了,自有他的考量,我一直很信任他,所以再无二话。

    陈友谅很是高兴,急忙吩咐赶快开船,又让乐工们奏起乐来。船上恢复了热闹景象,人们喝起酒来,这哪里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寻欢作乐!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声问老烟枪道:“你怎么那么爽快地答应了?起码得将白如烟的东西拿到手啊,再不济也得看上一看,现在倒好,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山人自有妙计,你个小同志就别瞎操心了!”老烟枪点上一支烟,倒把身后的小太监呛得咳嗽不断。

    鬼船往奈河中行驶而去,我为了能够摸清情况,就走到船头远眺,想看一看所谓的奈河是个什么样子。

    不想鬼船在湖面上飘荡了很久,我们竟然与李神棍等人的渔船擦肩而过,许多人发现了我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李神棍似乎看见了我的身影,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可惜我听不清楚他在叫嚷什么。只是仓促中一瞥,我发现渔船似乎多出了好几条,心里不禁大惑不解。

    正要看个明白之时,鬼船忽而一晃,李神棍和那些渔船就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而鬼船此时已经驶进了一片黑暗的水域中,正是我们先前乘坐独木舟经过的河流。

    原来这条河就叫做奈河,这让我安心不少。我们从奈河中经过,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想必此次也不会有古怪。

    至于那个白莲使者,倘若他真的躲藏在奈河之中,偌大的一片水域,光线幽暗,到哪里去找他呢?

    我不无恶意地想着,最好遇不到白莲使者,让陈友谅和娄妃的计策落空,我们何苦去做他们的打手!反正我对于白莲使者和娄妃,都没有好印象,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河中冷风刺骨,我又担心老烟枪等人不知轻重得罪了陈友谅,就返身走进了船舱中。

    不料此时舱里情形大变,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灯火也都熄灭了不少,仅仅留下几盏用来照明,光线昏黑,一片阴森。音乐声也停止了,船舱中寂然无声。

    更让我惊惧的是,陈友谅那些人变了模样,显出鬼魂的本来面目。他们阴森恐怖,多看几眼就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低下头去,问老烟枪道:“怎么回事,他们又要搞什么鬼?”

    “你都说他们是鬼了,搞鬼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烟枪捂住嘴,语气有些古怪。

    我心头一紧,难道真有危险了?瞟眼却见到身前的那些美味佳肴,竟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的还在蠕动着,就像一条条蛆虫,不禁狂吐不止!

第六十六章 白莲使者(下)

    鬼船驶进奈河之中以后,陈友谅等人的魂魄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就连船舱也变得破败不已,那些辉煌的装饰和灯火,都消失不见了。

    更令我们恶心不已的是,面前的那些美味佳肴统统变了样子,既难看又难闻,令人作呕不已。

    我因为吃得少,还能承受住。老烟枪等人哇哇狂吐,胆汁都吐了出来,尤其是小张和方诗雅,直吐得天昏地暗面色惨白。

    我一边帮他俩拍着背,一边抬头看向陈友谅和娄妃,这才发现所有魂魄都紧张不已,仿佛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那些将士们都拔剑在手,神色严峻地站立着,稍有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安。有许多人涌向了甲板之上,又有许多人手持盾牌,重重围堵在船舱门口。

    “同志们,准备战斗!”老烟枪踉踉跄跄站起身体,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这一切情形都表明,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否则那些将士们也不会如临大敌一般守卫森严。难道白莲使者已经现身了?

    鬼船行驶得很平稳,我们在船舱中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我就提议走到甲板上去观望。

    “明王,还是在舱中比较安全,有这么多兵卒守卫,不必劳烦你了。”娄妃对我说道。

    老烟枪一挥手,轻蔑地说:“我们不需要别人来保护,再说了,既然早晚要与白莲使者交手,何必当缩头乌龟呢?”

    陈友谅脸色一变,显然被老烟枪的话给戳中痛处了。但他更害怕白莲使者,所以只是铁青着脸沉默不语,他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其他事情全然不放在心里。

    我见陈友谅不发话,就顾及不了他的情面,招呼着一干人等往舱外走去。

    没想到孟不凡却不打算跟上来,他犹如钉在了船板上,眼睛往一旁看去,假装没有看见我们的行动。

    “直娘贼,老子以后再也不跟长寿帮合作了。”老烟枪愤恨不平地骂道,“要不是李神棍死缠烂打,老子怎么会愿意跟这些乌合之众搅和到一起?干革命,还得依靠有革命觉悟的人哪!”

    我们近来确实被孟不凡的一系列举动激怒了,他毫无团队精神,心里总是有些小算盘,令人捉摸不透。

    “算了,少了张屠户,难道就吃带毛猪了?”我示意老烟枪少说两句,自顾自带头往外走去。

    那些守在舱门前的将士们纷纷退避开,眼里露出钦佩的神色,目送着我们走到了甲板上。

    冷风席卷而来,我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过方才那一阵恶心的感觉,倒消退了不少。

    眼前尽是黑暗,还有澎湃的波涛声,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鬼船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方诗雅突发奇想,问道:“既然这就是有名的奈河,我们会不会遇到奈何桥?”

    “是啊,还有奈何桥上的孟婆。”小张很有兴趣,接嘴道,“听说那孟婆汤喝下去之后,就会忘记了前世的所有事情,我可绝对不会喝的!”

    老烟枪笑道:“那我们一起做个约定,为了牢记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等到了奈何桥上时,谁也不许喝孟婆汤!怎么样?啊哈,老子来世还得跟你们一起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呢!”

    他的话让我们心里一阵感动,我们便纷纷附和起来。

    方诗雅有些动情,看着我们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忘记你们,要是连你们都找寻不到了,我可就没有亲人啦!”

    一向冷面冷语的方诗雅,竟然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深情的话语,还真让我们吃惊不小。

    我们一同伸出手放在一起,算是发了誓言,心中顿时暖意无限,又生出许多豪气来。

    人活一辈子,到最后会发现,只有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同志们,大战在即,你们怕不怕?”老烟枪表情凝重地问,听见我们回答“不怕”之后,他一挥手,朗声说:“阎罗殿里笑阎罗,孟婆店中戏孟婆!”

    “哎呀,老烟枪同志,你这两句诗作得不错嘛。你不当诗人还挺浪费!”我调侃道。

    众人哈哈一笑,心中勇气大涨,觉得世上再无可怕之事,也再无可怕之人了。

    那些将士们听见我们的笑声,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仿佛从未见过这样不知深浅的人。

    我们不去理会,放眼往奈河上看去。船头激起的浪花不时扑打在脸庞上,非常冰冷,就像刀锋从脸上刮过。

    就在这时候,河中央哗哗响成一片,就着船头微弱的灯火看过去,只见河水飞速搅动起来,鬼船也随着晃动不已。

    而水中突然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鬼船距离那漩涡仅有两三丈,大有被卷下去的危险。

    那些将士们顿时紧张万分,已经乱成一团,忙着去掌舵划桨,总算稳住了船身。

    漩涡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仿佛整条河流都被煮沸了,喧嚣无比。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心知其中必有古怪,紧紧盯住漩涡不放。

    不多时,那漩涡中竟然亮起了一片火光。那火光是从河底升腾而起的,而且还不断往上翻腾,当真诡异无比。

    “老天爷,不会是地狱中的鬼火身上来了吧?”老烟枪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陈友谅等人也都挤到了船舱门口,躲在将士们身后探头往外看,却不敢继续往前走,只会大呼小叫。

    片刻之后,火光终于窜出了漩涡,升腾到了河面上。漩涡就此平静下去,而那火光却兀自旋转着,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轮在水中跳跃腾挪。

    等火光渐渐小了不少,我才震惊无比地发现,原来那是一朵巨大的火莲!

    那莲花无比巨大,直径约有三四米,莲花瓣就是火焰形状,将四周照得一片明亮。火莲花渐渐停止了旋转,从中间缓缓站立起一个人来。

    “白莲使者!”我们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心中受到的震动难以言表。

    没错,那个老头子正站在火莲之中,他一改以往猥琐佝偻的形象,竟然还有些法相**,就像寺庙里供奉的菩萨一般!

    我心底充满了莫名的感受,面对着如此奇异的场景,竟然有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第六十七章 往生轮(上)

    “你们终究还是来了!”白莲使者悠悠说道,语气极为严肃,“大明王,你为何要一意孤行?”

    我还处于震撼中回不过神,听见白莲使者先自开了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们为什么不能来?”方诗雅一直觉得白莲使者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明白,便急声问道。

    不料一直躲在船舱中的娄妃冲了出来,打断我们与白莲使者的对话,锐声说道:“白莲使者,这几百年的冤仇,到了该了结的时候啦!”

    “哼,就凭你?”白莲使者冷冷一笑,他苍老的面庞在火光中愈发威严,“娄妃,老夫知道你这几百年修为精进,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但你不要忘记了,你越是挣扎,体内的天罡煞气越是反噬得厉害!”

    娄妃脸色一变,气得浑身哆嗦,想必被那天罡煞气给折磨够了,非常忌惮白莲使者。

    “他就算再厉害,不过就是孤身一人,我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他!”老烟枪冲娄妃说道,“究竟该怎么做?你说吧。希望事成以后,不要忘记了你们的承诺!”

    “毁了火莲,就能打败他……”娄妃咬牙切齿,听得出来,她仍旧没有多少底气。

    娄妃虽然告诉了我们打败白莲使者的方法,可我们一时不知该如何着手,况且彼此之间横隔着几丈远,也接近不了他。

    我们踌躇起来,白莲使者明显也在考量着目前的形势,迟迟不愿动手,故而双方一时僵持住了。

    “大明王,你们此行的目的,老夫了然于胸。没错,圣女遗物确实在陈友谅手里,但你可千万别中了奸计,被他哄骗了。”白莲使者说得又急又快,显然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我,“但要取得圣女遗物,就要阻止他们接近往生轮,你懂还是不懂?”

    娄妃断然反驳道:“明王,别听他胡说,他这是在用缓兵之计,顺带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却心中犯难,谁也不敢相信。方诗雅朝我使着眼色,示意我再等一等,继续往下听。

    不料孟不凡突然横生枝节,他早就潜伏道了船头,趁着白莲使者说话之际,竟然飞出一连串符纸,朝他偷袭而去。

    白莲使者怒火冲天,狂吼一声“卑鄙”,但见那火莲立即飞旋而起,道道火光雨点一般飞洒到鬼船上来。

    孟不凡首当其冲,来不及躲闪,身体被火花溅到,立时如同杀猪一般嚎叫起来。他手臂上沾染到火花的地方,散发出一阵恶臭,还被灼烧出很大一块伤口来。

    但孟不凡好歹是长寿帮帮主,他还是有些能耐,滚落到甲板上,就势朝旁边闪躲而去,又趁机甩出不少符纸,挡下了阵阵火光。

    那些挨着他的将士们,却没有那么幸运,被火花烧得惨叫不断。更有甚者,转瞬之间就成为了一片黑灰,彻底魂飞魄散了。

    我又惊又骇,这才知道白莲使者的手段如此了得,急忙拉住方诗雅往后退去,又大声招呼老烟枪和小张躲避火花。

    我对自己倒没多少担心,只是见那些将士们刹那间就灰飞烟灭,明白要是老烟枪等人也被火花沾上的话,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些守在舱门口的兵卒本就畏惧白莲使者,现在看见如此惨烈的景象,便不战而退,拥挤着往舱里奔跑。我们这些人就被堵在了甲板上,一时间进退不得。

    火光犹自不停地洒落而下,甲板上黑烟滚滚,有的地方被烧出了碗大的洞口。

    眼看着尚未正面交手,那白莲使者刚一出手,就要兵败如山倒,娄妃嘶吼连连,猛然间腾空而起,身上萦绕着厚厚的青光,朝白莲使者飞扑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娄妃和白莲使者已经过招好几个回合,他俩速度快到了极致,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由于要应对娄妃,白莲使者暂且顾不上鬼船,火光收敛了,不再有火花坠落下来。

    只见鬼船上空青气纵横,一度压制得那一朵火莲气焰冷淡,娄妃竟然占据了上风。众人欢呼起来,尤其是陈友谅,不断怂恿将士们辱骂白莲使者,打起了心理战。

    “娄妃这是拼命的架势,她要是抗不过去,就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老烟枪抬头看着空中打斗的二人,饶有兴致地点评着,他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

    别看此时娄妃锐不可当,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凌厉的攻击总不尽人意,而且动作开始变形,似乎有所忌惮。

    到了后来,一股青气如同青龙一般撞在火莲之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天雷滚滚。白莲使者和火莲一同掉进了河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娄妃万岁,娄妃威武!”将士们欢欣鼓舞地呐喊起来,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就在这一片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娄妃猝然坠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口中喷出污血,半晌也没有爬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陈友谅奔过去搀扶娄妃,问道:“爱妃,你没事吧?那白莲使者被你打败了,我们胜利啦!”

    “不……皇上,臣妾败了……”娄妃才张口,又喷出一口血来,直接喷在了陈友谅的脸上。

    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娄妃说的话,明明看见方才她将白莲使者打落水中,怎么反而说自己败了呢?

    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抬眼望过去,只见河中白光飞舞旋绕,一朵洁白无比的莲花悬浮在水中。

    而那白莲使者,安然无恙地端坐在白莲里面,他双掌合十,像个得道高僧一般趺坐着,身体笼罩在圣洁的光芒里。

    白莲使者似乎比先前还是精神奕奕,哪里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这糟老头怎么如此了得?”老烟枪说出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困惑,“直娘贼,遇见高手了!白帆同志,你有把握打败他吗?”

    还未曾交手,我怎么知道自己能否斗得过他?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安,颇有些忧心忡忡。

    “娄妃,还要打下去吗?”白莲使者不屑地笑道,“你纵然修炼成了青龙之体,但终究还是逆天而为,成不了气候的!你来告诉我,为了能修成这青龙之体,你残害了多少三眼蝾螈?”

    娄妃虚弱无比,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既可怜又复杂。

    我还在犹豫着,突然听见有人叫道:“快看,往生轮出现了!”

第六十八章 往生轮(中)

    白莲使者与娄妃激斗一场之后,挫败了娄妃的攻势,还让她受了重伤。而那一朵火莲的焰火化作道道圣洁的白光,火莲就变得洁白无瑕。

    我心里清楚,白莲使者终于现出了真身,露出了**法相。这一场对峙陷入了僵局,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高声提醒我们,往生轮出现了!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往远处河面看去,就连白莲使者也转过身子,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

    我不止一次听娄妃等人提起过往生轮,心中自然而然充满了好奇,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就挤到船头最边缘,伸长了脖子四处打望。

    只见在幽暗的河面上闪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水底喷薄而出,仿佛一条璀璨的金线将暗夜割开一道口子。

    那金色光芒不断闪耀着,跳跃着,腾飞着,刹那间将整个奈河照射得金碧辉煌,波光潋滟中,就像洒满了一河的金叶子。

    奈河上的一切都笼罩在金光之下,鬼船熠熠生辉,而我们所有人,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粉,加上众人都处于静止状态,犹如一座座金色塑像。

    金色光芒越升越高,随着河水的翻滚,竟冉冉升起一座巨大的光轮!那光轮横亘在河面上,兀自旋转不停,搅得波涛翻涌,水势滔天。

    光轮转速渐趋平稳,变得不急不缓,水面上的波涛平复不少。只是此时光轮又是一变,颜色由金色渐渐过渡为红色,最后完全变成了血红,就像庞硕无朋的夕阳坠进了河中。

    老烟枪我们这些人头一次见到往生轮,就被它浩大的声势和雄伟的景象深深震慑住了,一时间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眯起眼睛,看着那殷红的往生轮,情不自禁地说道:“那不是血太阳吗?”

    方诗雅站在我身旁,对此大为赞同,又惊又疑地说:“白帆,原来血太阳就是往生轮啊!要不是今天亲眼目睹,我们恐怕难以猜到呢,莫非明教所崇拜的血太阳,有让魂魄往生的神效?”

    我沉思下去,以前不止一次地看见过血太阳的图腾,一直将它当作了明教圣物。而且我们一致认为,血太阳只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外化形式,未必真有其物。

    可现如今看着奈河中的往生轮,我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我们以前的推测都错了?血太阳不但真实存在,而且还能让魂魄往生,这一新发现,让我颇为震动。

    但我还是隐隐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样简单,一来我们尚未接近往生轮,它到底能不能让魂魄往生,还需存疑。

    二来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采石矶的那一场梦幻,还记忆犹新,在九窍玲珑石之前,我也曾经见过天空中的血太阳。可六儿却告诉我,那血太阳的出现,乃是意味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为何六儿和娄妃等人面对血太阳,却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在娄妃等人看来,血太阳能让他们转世投胎,而在六儿眼中,血太阳却代表着万劫不复的灾祸,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感到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混沌之中,要么六儿和娄妃有人说谎,要么就是血太阳极其复杂,可能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刻,有不同的作用。

    不管怎么样,我算是彻底糊涂了,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说法。看来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接近往生轮一探究竟。

    就在我千头万绪转动着脑筋时,那往生轮开始停止了转动。娄妃急切地叫道:“往生轮终于开启啦,它停止转动,意味着六道轮回之门打开了。我们快抓紧时间冲过去,否则等往生轮再次旋转起来,又得再等上几百年啦!”

    陈友谅和那些将士们都鼓噪起来,鬼船飞速运行,卯足了劲往前方破浪而去。

    我偷眼看向身旁这些魂魄,看见他们死气沉沉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和焦急,便明白过来,他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可鬼船刚行驶出几米远,忽而猛烈地晃动起来,猝然停止了前行,硬生生停了下来,就像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几乎翻船。

    众人随着船身的惯性,不由得踉踉跄跄站立不稳,还有许多人摔倒了。我就站在船头最前沿,差一点飞了出去,幸好方诗雅眼疾手快抓住了我的衣服,才免除一场灾难。

    我重重地砸在甲板上,抬头看去,只见白莲使者升到半空之中,一脸绝不妥协的神情拦在鬼船之前。他身前白光大盛,仿佛一道严密的光墙,鬼船就是被这一堵白光之墙给逼停了!

    白莲使者低声吟唱着,双掌合十,每隔几秒钟,那白光就强盛一层,愈发显得密不通风了。有那么片刻,白光甚至盖过了往生轮的光芒,将整条奈河照成了白昼。

    方诗雅的神情有些异样,我问她怎么了,她困惑地说道:“我体内有东西好像要冲出来,就像要吐了!”

    陈友谅已经咒骂起来,那些文武重臣痛哭不已。而娄妃眼睛里全是怒火,她身上的青气暴增,如同刺猬一般看着白莲使者发抖不已。

    “蒯富,你当真要绝了我们的轮回之路不可吗?”娄妃捂住胸口,对白莲使者直呼其名,显然已经怒不可遏了。

    白莲使者不为所动,依旧施展法术,甚至将鬼船往后推动,铁了心要阻拦陈友谅等人前去往生。

    “众将士听令,给朕杀啊!”陈友谅一改先前的畏惧,终于下令与白莲使者做最后的决战了。看来事关重大,他已经起了奋死拼搏的念头。

    那些将士们拉弓搭箭,利箭划破长空,带起尖锐的呼啸声,犹如飞蝗一般嗖嗖射向白莲使者。

    漫天飞舞着利箭,我招呼方诗雅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以免被误伤了。再看那白莲使者,竟然岿然不动,压根就没有将箭雨放在眼里,只管不住念动法诀。

    那些利箭飞到白光之墙上,顿时纷纷坠落,掉进奈河中去了。这些夹带着千钧之力的箭雨,却穿不透光墙,可想而知,那白莲使者何等了得!

    一通射击以后,鬼船上的将士们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瞪眼叫嚣。

    陈友谅气得脸色铁青,而娄妃试图运起青气冲杀上去,刚腾飞起来,她就口吐鲜血,骤然掉在了甲板上。

    到了此时,我终于看清楚了,就凭这些人的能力,根本无法与白莲使者相抗衡!

    “大明王,你还不出手吗?”娄妃嘴巴中鲜血汩汩,犹自冲我喊道,“我们要是再错过此次机会,就前功尽弃了,你还想不想得到白如烟遗物的?”

    我心头凛然,看来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转念一想,能让这些游魂超生投胎,也算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想到此处,我狠下心来,慌忙祭出了黑玉古扇,依照《玉函通秘》和《正一经》上的法门,不断催发红光去轰击那一堵白墙。

    白墙颤抖起来,有些丝丝缕缕的白色光线逃逸而出,大有崩溃的迹象。鬼船上的所有人都喝彩起来,那白莲使者也吃了一惊,显然被黑玉古扇的法力震动了。

    “好啊,大明王还是出手了。”白莲使者不怒反笑,一字一顿地说,“老夫就替圣女考较一下你的功力,看看你是否当得起转世明王的重任!”

    白莲使者收敛起笑容,表情郑重其事,转瞬之间,白墙又恢复了原样,甚至加厚了不少。而且还有道道白光轰击下来,我心头一荡,不免倒退几步,觉得胸口血气翻滚。

    好厉害!我暗自叫了一句,急忙凝气聚神,堪堪稳住了身形,与白莲使者抗争下去。

    一时之间,我俩旗鼓相当,谁也无法逼迫对手退后,也无法骤然取胜,陷入了长久的对峙中。

    我浑身流出汗水,感觉体内气流乱窜。更不妙的是,先前被压制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毒素,竟有种死灰复燃的架势,让我分心不少。

    白莲使者看穿了我的处境,一面催动白光源源不断地压迫下来,一面劝阻我道:“大明王,你体内气息紊乱,我劝你不要强撑了,就此住手吧。否则你会经脉俱断,生不如死的!”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本想多说几句,可一开口,立即感到体内犹如万千蚂蚁撕咬,慌忙闭住嘴巴。

    可就是如此细微的变化,终于让我露出了破绽,一道白光犹如匕首一般穿透黑玉古扇的光芒,无比凌厉地刺向我的胸膛。

    “不好!”我听见老烟枪和方诗雅一同惊叫起来。

    再看那白光来势凶猛,我避无可避,只有咬牙闭起眼睛,准备承受着猛烈的一击了。

    不想却毫无动静,我睁开眼睛,发现那一道白光不见了。方诗雅站在我身前,白发飘飘,手中举着媚珠将道道白光吸收进去。

    白莲使者惊诧无比地叫了起来:“圣女,你真的是圣女吗?”

    他神情非常复杂,既困惑又怀疑,还夹杂着几分深沉的狂喜和痴情,一连问着方诗雅,又急急停止了施法。

    白莲使者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方诗雅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于方诗雅的感情,极为非同寻常。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飞窜而出,趁着白莲使者分神之际,猛然一掌打在了他的心口!

第六十九章 往生轮(下)

    有人突然暴起,飞身一掌打中白莲使者心口,却原来是孟不凡出手了!

    白莲使者哇地吐出一口血,等他反应过来,孟不凡已经重新飞回了鬼船之上。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不免都愣住了。

    我看向孟不凡,见他站得挺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得意之色,不禁大为困惑。

    孟不凡前后两次与白莲使者交手,都未曾占得半点便宜,这一次却一击成功,诚然有偷袭的意味。

    但让我不解的是,孟不凡此次的身手,似乎比前两次更为干净利落,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实功力?可他为何要隐藏实力呢?

    老烟枪连连摇头,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对于孟不凡的举动,既不以为然,又有些忧虑。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莲使者非常虚弱,疾言厉色地喝问道。

    孟不凡没有答话,而是回头对娄妃说道:“白莲使者中了一掌,已经功力大减,快命人开船,咱们这就靠近往生轮去。”

    娄妃大笑一声,急忙吩咐开动鬼船,毫无顾忌地往那一朵白莲碾压过去。

    “放肆!”白莲使者拼尽最后的力气叫道,而后急急升上半空,白莲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光芒,花瓣纷纷旋转而下,挡住了鬼船的去路。

    娄妃等人显然非常忌惮白莲使者,故而都迟疑起来。只有孟不凡冷然相对,不断甩出符纸挡下白莲花瓣,火光四溅中,奈河俨然成为了修罗场。

    看样子白莲使者受伤不轻,他不但没能制止住鬼船前行,反而自己不断后退,还不时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十分顽强,屡败屡战,始终挡在鬼船前方不肯退让,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让我们都为之动容。

    孟不凡却越来越处于上风,越战越勇,到了后来,只见他的符纸竟然能够穿透白光,不住地击打在白莲使者身上。

    “哇!”白莲使者终于扛不住了,喷出一道鲜血,猝然摔进了白莲之中,而后就沉入了奈河里。

    鬼船上的一干幽魂欢声震动,许多人手舞足蹈,许多人趴在船舷上往水中探望。他们饱受白莲使者的折磨,如今见他被打败,大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扬眉吐气。

    在一片欢庆的氛围中,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脑海里犹自回忆着白莲使者坚毅的表情。老烟枪更是阴沉着脸,颇有些戒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众人的欢呼声愈发响亮,原来鬼船距离往生轮很近了。红光刺眼,众人沉默下去,都用手遮挡在眼皮上,紧张不已地等待着往生那一刻的到来。

    这是一种充满了希望的沉默,一种满怀激动的沉默,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说得便是这种情形!

    我被这种**肃穆的气氛所感染,忍受着体内的撕裂感,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立着,眼见往生轮越来越大,最后像一座摩天轮似的矗立在了鬼船前。

    鬼船已经隐在了红光之中,再往前就能进入往生轮里,陈友谅和一众文武大臣竟然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起来。

    “七百多年啦,朕终于可以往生了,再也不用做孤魂野鬼了!”陈友谅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老烟枪快速冲到娄妃身前,一把抓住她,急切地说:“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该把白如烟的遗物交给我们了吧?”

    娄妃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忽而脸色一沉,翻脸说道:“什么白如烟的遗物?你们别痴心妄想啦,一进入往生轮,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不会再重逢了!我劝你们安心投胎去吧,不要再痴人做梦了!”

    娄妃的话让我们大为惊奇,不是说好了找到往生轮,她就会将白如烟遗物交给我们吗?怎么突然间就出尔反尔变卦了呢?

    “你说什么?”老烟枪狂吼一句,伸手扯住了娄妃的衣服。

    娄妃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残留着不少法力,她只轻轻一摆肩膀,就将老烟枪甩到了我的脚下。

    还没等我们计较,那些将士们手握长剑,刹那间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啊,翻脸不认账了,这一群忘恩负义的幽魂!

    我怒火丛生,就要祭出黑玉古扇,不料心念刚动,就觉得钻心的刺痛传来,闷哼一声就栽倒了。

    方诗雅一叠声询问着,弯腰来搀扶我。小张则跳脚破口大骂,摆出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孟不凡却一言不发,只管站在船头看着往生轮。

    “孟帮主,你力气白费了,这些家伙都反啦!”老烟枪冲孟不凡叫道,明显想让他出手相救。

    孟不凡就像石化了,对于身后发生的情况置若罔闻,根本就不把我们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更别说会在意白如烟的遗物了。

    我背脊上一冷,顿时嗒然若失,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可惜为时已晚,我们已经落入了陷进里,无法逃脱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轮回转世了?要是被往生轮所吞噬,谁也不敢确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必须阻止鬼船前进,哪怕希望渺茫,也得做最后的努力,最少得坚持到往生轮消失。我想到此处,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愤然祭出了黑玉古扇。

    有了多次的经验以后,我心知要想让黑玉古扇发挥最大的功效,就必须用鲜血献祭,故而狠心咬破舌尖,狂喷出一口血到黑玉古扇之上。

    红光飞舞,风声呼呼,也算误打误撞,那往生轮在黑玉古扇的诱发之下,竟然颜色慢慢转变着,有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萦绕其中。

    我反应过来,不禁心头狂喜,只要让往生轮变成金色,它就会旋转起来。

    娄妃不是说过吗?只有等往生轮停止旋转,轮回之路才会开启。换言之,往生轮一旦重新旋转,轮回之路就会闭塞了!

    我想通了此间关窍,愈发确信自己的举动是正确的,当下不再犹豫,不住催动黑玉古扇。

    那娄妃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她惊惧地尖叫一声,随即像一只青色大鸟一般朝我抓了过来。孟不凡也没法淡定了,从我身后袭击过来。

    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面夹击之中,势难逃过此劫,更加铁了心肠,准备结结实实挨上几下打击,只要能转动往生轮,就心满意足了。

    娄妃尖利的指甲插进了我的胸膛中,孟不凡一掌打在我的后背上,我不躲不闪,全凭一份信念支撑着,身体却有些摇摇欲坠了。

    方诗雅、老烟枪和小张一同狂喊起来,分别出手去攻击孟不凡和娄妃。船上立即乱成一片,我的视线慢慢模糊了,只见人影晃动刀剑翻飞。

    娄妃抽出手去,我感到自己胸膛上的皮肉都被带得翻卷起来,疼通传遍全身。

    小张矮身抱住了娄妃的腰,可她不管不顾,五指蜷缩成爪,猛朝我的天灵盖抓了下来。

    “白帆同志,快躲开了!”老烟枪在我身后叫道,他一定正在与孟不凡纠缠,声音里带上了喘息和颤抖。

    来不及了,我怎能轻易放弃呢?要想躲开娄妃一击倒也不难,可只要我心念被牵引,黑玉古扇的光芒就会转而对付娄妃,不再对往生轮产生作用和影响!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强烈的飓风席卷而来,狂涛澎湃,鬼船旋转颠簸着。

    也就是如此机缘巧合,我们所有人都打起转来,娄妃往旁边窜去,我堪堪死里逃生,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鬼船还在猛烈旋转,犹如一片叶子在水波中沉浮。所有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又大呼小叫起来,乱得就像一锅粥。

    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尤其是胸膛前火辣辣的一片刺痛,顾不上去细究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帆,你还好吧?”方诗雅抱住我,眼里全是泪水。

    我笑着点点头,虚弱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咦,好像鬼船停止前进了,哎呀,往生轮变成金色的啦!”

    “河里有东西撞在了船上,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方诗雅擦拭着泪水,抬头看向娄妃等人,讥讽地说,“这些人的往生梦算是破灭了,真是报应啊!”

    正说着,忽而掀起一阵浪头,那浪头高出鬼船两三米,黑压压像小山似的砸下来。

    所以人被淋成了落汤鸡,一些将士距离船舷太近,被无情地打进了奈河里。鬼船左边的船舷被打烂了,大块大块的木板从我们头顶飞了出去。

    一连遭受浪头两次三番的击打,鬼船已经破烂不堪,只剩下龙骨还算完好。船上的人抓住一切能稳住身体的事物,不敢稍有动弹。

    空中金光闪动,浪花纷飞,船上鬼哭狼嚎告饶不断,这景象既惊悚又震撼,简直犹如到了炼狱之中。

    就在我们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渐渐地风平浪静,只听见一声哗啦巨响,从奈河中升起一个庞大的东西。

    那东西大如磐石,浑身闪着幽光,四肢粗壮有力,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甲鱼!

    而那白莲使者,正端坐在甲鱼壳上,神情疲惫地看着我们。他比先前更加苍老,没有左耳的脑袋还不断流下水花,愈发骇人。

    “娄妃,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白莲使者说着,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块人皮,在手中扬动起来,“你的脸皮就在这里,今天我就用白莲火焰烧毁它吧,省得你阴魂不散。”

    娄妃趴在甲板上,抖个不停,就像筛糠一般,早就不复先前的张狂了。

第七十章 鼋大将军

    形势又是一变,本来对于娄妃等人大好的局面,随着白莲使者再一次的现身而急转直下。不但往生轮变成了金色旋转起来,鬼船也残破不堪,娄妃这些幽魂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

    白莲使者手中扬动着一张人皮,听他话中之意,那人皮就是从娄妃脸上剥下来的。他扬言要用火莲的火焰焚烧人皮,让娄妃彻底魂飞魄散,唬得娄妃战战兢兢。

    那些还幸存的幽魂都匍匐在鬼船上,哀嚎声此起彼伏,竟是冲着白莲使者告饶了。

    可惜白莲使者不为所动,他轻蔑地一笑,而后身体下腾飞起一朵白莲,将他托到了半空中。他悬浮到鬼船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

    “鼋大将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白莲使者低头对河中的大甲鱼笑道,“这些幽魂,足够你饱餐一顿了吧?”

    那甲鱼昂起硕大的脑袋,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继而身旁周遭浪花翻滚,紧接着它摇身一变,竟成了手持方天画戟腰挂宝剑的将军!

    那鼋大将军正是当初与我们在古墓前恶斗之人,他饶有兴致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如剑,让我叫苦不已。这家伙不会要找我报仇了吧?

    就在我忐忑不安,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应战时,那鼋大将军已经飞身而起,猛然间扑上了鬼船。但他与我擦肩而过,径直杀向那些害怕到了极点的幽魂。

    我心中困惑不已,这鼋大将军怎么不攻击我?抬眼看去,只见他冲进幽魂之中手起刀落,一时间杀得风生水起。

    那些幽魂就像待宰的羔羊,连还手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任凭鼋大将军大逞其能。

    方天画戟所到之处,幽魂立即化作一道黑气,而鼋大将军则大张嘴巴,不断吸食着那些黑气。

    我愈发吃惊了,这家伙竟然以幽魂为食,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鬼船上的幽魂们叫声凄惨,不住磕头求饶,但无济于事。

    这一幅场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屠宰场,那鼋大将军就是凶残而老练的屠夫,那些幽魂就是嚎叫不已待死的牲畜!

    娄妃似乎心有不甘,刚要站起来阻止鼋大将军,却被白莲使者喝止住了。她一看见白莲使者手中的人皮,顿时萎靡不振,服服帖帖地跪了下去。

    我明白过来了,与其说这些幽魂害怕鼋大将军,还不如说他们忌惮白莲使者。

    但我还是想不通,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为何幽魂们不干脆拼个鱼死网破,窝囊地死去,倒不如轰轰烈烈杀上一场!

    我胡思乱想起来,想起了南京大屠杀,当时几十万的中国老百姓们,面对着数量远远不及的日本鬼子,不照样引颈待戮吗?

    或许不管是活人也好,还是幽魂也罢,骨子里都有一种懦弱的劣根性。

    这样一来,所有幽魂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天画戟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不多时,鼋大将军已经将幽魂杀得七零八落,仅剩下不到十人了。

    除去老烟枪我们这些人之外,鬼船上就只剩下了娄妃、陈友谅和孟不凡,原来一开始,鼋大将军就有意留下我们不杀,大概是白莲使者事先吩咐过吧。

    偌大的鬼船显得空空荡荡,那些幽魂似乎从未存在过,消失得一干二净。

    而鼋大将军打着饱嗝,却仍旧意犹未尽地看着我们,眼睛里还闪动着贪婪的光芒。他神采飞扬,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神威。

    我忽然大悟,这家伙仍旧没有忘记古墓前的仇恨,只是碍于白莲使者,才没有动手而已。但他有机会在我面前扬眉吐气,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鼋大将军迈步跨上前来,猝然将方天画戟指向我胸前,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老烟枪急忙拦到我身前,一把抓住方天画戟,嚷道:“要杀便杀,休得猖狂!老子不怕你,就算落入你的肚子里,也得让你肠穿肚烂!”

    鼋大将军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手臂微动,方天画戟横扫而过,将老烟枪打倒在地。

    我们这些人可不像幽魂那样软弱,眼见着老烟枪**不已,立即纷纷摆开架势,就要冲上去围攻鼋大将军。

    “诸位且慢!”白莲使者急切地叫道,“明王,你们与鼋大将军误会太深,还是听我解释一下吧。鼋大将军,快住手,你已经吃饱了,不如到河里美美地睡上一觉,等我召唤之时,再出来相见!”

    鼋大将军冷哼一声,扫视我们一眼,随即高高跃起跳进了奈河之中,溅起许多水花来。

    片刻之后,鼋大将军现出原形,静静地趴在河面上,当真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张快速扶起老烟枪,关切地问道:“连长,你没受伤吧?”

    “哼,甲鱼也成精了!伟大领袖啊,这个世界的牛鬼神蛇太多了,您老人家快睁开眼瞧一瞧吧!”老烟枪夸张地叫喊着。

    我再也支持不住,头晕目眩地歪倒下去,胸前被娄妃抓出来的伤口很深,背后挨了孟不凡一掌,就像被大石头砸了一下。

    方诗雅等人围过来,急切地询问着。白莲使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鬼船上,站在老烟枪身后探头说:“不碍事,只是外伤。要是老夫再晚来一步,明王的经脉就会断裂,所幸终究还是保住了经脉,调养一段时日就没事啦!”

    老烟枪吓了一跳,往后退开,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紧张地看着白莲使者。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把我当成敌人吗?”白莲使者无奈地摇摇头,却转身说,“等老夫料理了他们,再与你们详谈。”

    说着,他就抛下我们不管,径自走到娄妃三人身前,玩味似的看着他们不说话。

    “白莲使者,求求你放过朕吧!”陈友谅最先经受不住精神上的压力,磕头求饶道,“都是娄妃蛊惑朕,让朕自不量力地与使者作对,不关朕的事……”

    “陈友谅!”娄妃跳了起来,气得浑身直哆嗦,一边流泪一边说,“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我生前因你而死,死后经历千难万险修成青龙之体,一心为了能让你早日超生。可大难临头,你仍旧只顾自己,当真让人心寒哪!”

    “娄妃,你快向白莲使者认个错,将白如烟遗物交出来吧。”陈友谅毫无愧色。

    娄妃忽而嚎啕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她转身看向往生轮,不由得凄惶地笑了起来,无比酸楚地呢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对,爱妃认错还来得及!”陈友谅急声附和道。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娄妃狠狠地扇了陈友谅一个耳光,又怒又气地吼道:“我错了,真的错了,爱上你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陈友谅捂住脸庞,愣怔在原地,他显然想不到,娄妃竟会扇他一个耳光。

    “娄妃,老夫也挺同情你的,陈友谅生前就是个背信弃义之徒,杀了自己的主公夺取政权,又逼死多少忠臣,你何苦一直追随他呢?”白莲使者叹息道,“你为了练成青龙之体,不惜饱受天雷轰击,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娄妃呆滞地看着白莲使者,泪眼婆娑,半晌才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也罢,白莲使者,我已经心灰意冷了,做人如此艰难,还想着什么往生轮回?罢了罢了,求你在动手之前,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娄妃仰天一叹,手哆嗦着指向陈友谅,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亲手打散他的魂魄!”

    话音刚落,娄妃猛然间冲向陈友谅,雷霆万钧的愤怒中夹杂着一股怨恨之气,举手就往陈友谅天灵盖拍了下去。

    我们这些人冷眼旁观,知道娄妃因爱生恨,最后要亲手毁去自己曾经深爱之人的魂魄,不由得唏嘘感慨起来。

    白莲使者似乎也被打动了,因而没有出手阻止,算是对娄妃的悲悯吧。

    不料娄妃的手掌刚要击打下去,突然间掌心翻转,一把揪住陈友谅的衣领,而后双脚一点船板,两个人飞了起来,直朝着往生轮窜了过去。

    “执迷不悟!”白莲使者怒骂一声,随即撮口长啸,飞身追赶过去。

    我们惊呼起来,没想到娄妃打的是这种主意,看来她对陈友谅的情感,还真是痴心不改啊!

    我一时间五味杂陈,既同情娄妃希望她能逃脱,又希望白莲使者追上她,毕竟白如烟的遗物还在娄妃身上。我的心情极为复杂,瞟眼看向方诗雅,她也是表情微妙。

    可娄妃终究受了伤,很快就被白莲使者追上了。就在白莲使者要抓住她时,她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将陈友谅奋力甩了出去,自己则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皇上,但愿你来世还记得臣妾……”娄妃口吐鲜血,笔直地往奈河中坠去。

    白莲使者紧随其后,在娄妃掉进河中之前,一把抱住她,继而翻身飞回了鬼船上。

    而那陈友谅在空中翻滚着,很快就被往生轮的光芒给吞噬了。可就在这时候,忽而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动,陈友谅 倒飞了回来,紧接着鼋大将军也从一片金光中凌空走了出来。

    原来白莲使者方才那一声长啸,就是提醒鼋大将军堵截陈友谅。娄妃的计谋还是没有得逞,我颇有些遗憾,眼睁睁看着鼋大将军击杀了陈友谅的魂魄,又将他吞食了。

    白莲使者将娄妃摔在甲板上,疾言厉色地说:“娄妃,我本来还有几分同情你,可你冥顽不化,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他骤然取出那一张脸皮,念叨几句,脸皮上就升腾起火焰来。

    娄妃惨叫不已,痛得四处打滚,身体却渐渐变成透明,而后化作一道黑烟。

    那鼋大将军本来距离鬼船还有一段距离,但一看见黑烟,就急不可耐地飞了过来,像个老饕餮一般将黑烟吸食干净。

    娄妃就这样魂飞魄散了,她的死状极为惨烈,让我们心有余悸。想到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我们都有些落寞,仿佛看见了一处深沉的悲剧。

    娄妃的幽魂烟消云散之后,却在甲板上遗留下一个东西,原来是一头小小的麋鹿!

    那麋鹿只有我的一个巴掌大,但它栩栩如生,甚至还在微微抖动着。

第七十一章 圣女归位(上)

    娄妃魂魄烟消云散之后,遗留下一头小小的麋鹿,让我们惊奇不已。

    而且那麋鹿似乎还活着,它躺在甲板上摇头摆尾,不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身体急剧变大了,与正常麋鹿的体型差不多。

    “哎呀,原来是你啊!”方诗雅叫道,笑盈盈地看向那头麋鹿。

    我也反应过来,眼前的麋鹿就是带领我们找到了古墓的那一头,它显然还记得我们,脸上似乎也含着微笑。

    老烟枪和小张也都见过这一头麋鹿,他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它就是圣女留给明王的东西!”白莲使者淡然说道,但愈发让我们震惊了。

    白如烟的遗物竟是是一头麋鹿,谁能预料得到呢?况且这一头麋鹿出现的方式实在奇特,我们不由得有几分怀疑。

    白莲使者朝麋鹿招招手,它迈着小碎步矫健地跑了过来,冲着白莲使者点点头,又自去与方诗雅亲近。

    方诗雅很是高兴,抱住麋鹿的脑袋,亲吻一阵,又抚摸着它的皮毛。

    那麋鹿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趴在方诗雅身旁,再也不挪动半步,就像是方诗雅的宠物一般。

    “看来这位姑娘与它缘分不浅哪!”白莲使者盯着方诗雅看了半晌,有些出神地问道,“恕我无礼,敢问姑娘芳名?”

    方诗雅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有些好奇地问:“难道白莲使者认识我?”

    白莲使者并没有回答方诗雅,而是走过去将失魂落魄的孟不凡拖过来,又抬头看向往生轮,说道:“时间到了,等完事以后再与你们详谈。”

    我们这才发现,那往生轮变成了血红色,停止旋转,不知又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好了,该去往生啦!”白莲使者弯腰轻声对麋鹿说着,态度非常亲切。他拍了拍麋鹿的背脊,站起来一声长啸,那鼋大将军就从河里飞上了鬼船上。

    鼋大将军匍匐下去,麋鹿见状,用脑袋蹭了蹭方诗雅,便小跑过去,四蹄踏在鼋大将军背上。

    白莲使者挥手道:“去吧!”

    那鼋大将军驮着麋鹿飞进水中,化成大甲鱼,乘风破浪而去。麋鹿时不时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看向众人,方诗雅奔到船头,向它挥手告别。

    不多时,大甲鱼已经接近了往生轮,麋鹿便纵身一跃,而后隐没在了红光之中。只见它身形一动,一头撞进了往生轮里,从此消失不见了。

    麋鹿进入往生轮里以后,往生轮就迸发出道道金光,飞快地旋转起来,同时搅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最终淹没下去。

    “原来是那头麋鹿前去往生轮回了!”我恍然大悟,不觉叫出声。

    就在这时候,小张惊慌地喊道:“诗雅姐姐,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小张已经奔向船头,恰好一把抱住即将坠入水中的方诗雅。

    我心头一紧,奈何自己行动不得,只得干着急地等着小张将方诗雅抱了回来,这才发现方诗雅双目紧闭,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

    “诗雅,诗雅……”我一连喊了几声,发现她不为所动,不禁又着急又困惑。

    难道是那一颗红痣又在作怪了?我看向她眉心,果不其然,那一颗红痣愈发鲜艳。

    而且更让我迷惘的是,方诗雅那一头白发,竟然渐渐变成黑色,色泽要比以前还更为乌黑亮丽!

    我心中充满了疑问,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却听见白莲使者高声叫道:“圣女归位啦!蒯富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就此瞑目了。”

    白莲使者深情地看着方诗雅,忽而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又不时发出凄楚的笑声。

    这是唱的哪一出戏?白莲使者的举动搞得我们云里雾里,谁也不敢开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那鼋大将军游了回来,正在鬼船旁边游弋着。

    白莲使者擦拭掉泪水,急声对我们说道:“诸位,时间紧迫,这镜像要幻灭了,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地!”

    他话音刚落,奈河中涛声澎湃,天上冷风呼啸,大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景象。

    白莲使者不住催促我们快跳到甲鱼背上去,众人虽然心有疑虑,但残破的鬼船肯定无法抵御此次的狂风猛浪,故而只得依令而行。

    等我们所有人都上了甲鱼背之后,那鼋大将军喷出一道水雾,调头往来路飞速游动。

    我们挤在甲鱼背上,随着浪涛沉浮,被颠簸得说不出话来。方诗雅仍旧昏迷不醒,好在她呼吸非常平稳,我放下心来,紧紧抱住她,以免她被甩进河中。

    这一路无比凶险,我们就像《西游记》中的师徒们,任由甲鱼驮着在风波中出没。幸而有惊无险,身上虽然被打湿了,但只要能安然无恙,也算神佛护佑。

    白莲使者似乎非常焦急,不时还催促鼋大将军再游快一些,仿佛有危险将要来临。

    可惜他没闲心向我们解释,老烟枪有些怀疑,轻轻地捏了我的手臂一下,冲我眨着眼睛。

    我知道他担心白莲使者有不良企图,可事到如今,别无他途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小张在老烟枪的暗示下,一直紧盯着孟不凡,生怕他又暗中使坏。只是孟不凡早就变得痴痴呆呆,对于四周的情形毫不在意,目光非常迟钝。

    孟不凡到底怎么了?他与娄妃是什么关系呢?我皱起眉头,暗自想着,等脱离了危险,必须好好审问他一番。

    鼋大将军非常神速,我们很快就来到鄱阳湖中,水面终于平静下来。众人晕头转向,暂时还处于懵懂状态,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都坐稳了,我们这就冲出镜像去!”白莲使者严肃地提醒我们道。

    那鼋大将军听闻此言,忽而一跃而去,甩动着硕大的脑袋往虚空中撞去,似乎要撞破什么东西。

    我们虽然看不清情况,但还是听见一声巨响,就跟炸雷似的,耳膜生疼起来。

    不料鼋大将军惨叫一声,猝然坠进了湖面上,差点将我们掀翻下去。等它稳住身体,我看见它脑袋上一片鲜红,明显方才一撞,让它头破血流了!

    “不好,怎么会出不去呢?”白莲使者锐声叫道,又惶恐不安地看向空中,愣了一愣说道,“你们中间还有活人,是不是?”

    我记起在第一次来到奈河中时,孟不凡曾用窥命珠察看众人生死,当时他说过,我还活着,并没有死去。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鼋大将军才撞不破镜像吗?

    我将实情说了,白莲使者顿足叹道:“老夫倒把这一茬给忘了,大明王乃是半仙之体,自然不惧元气灯。只是走不出镜像,被困得时间越久,你们想要还魂可就难上加难了!”

    “这可如何是好?”我非常焦急,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老烟枪他们。

    白莲使者沉思着,转而看着我,犹豫道:“大明王,为了救这些人,你可愿意做任何事情?”

    我拍着胸膛说,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如果有办法让众人走出镜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其实也不难,就是需要明王留下一点东西!”白莲使者沉声说道,“只要明王能让我剥下你的脸皮,变成幽魂,自然就能幻化而出,打破虚空。”

    我尚未开口,老烟枪已经有所不满地嚷道:“不行,谁知道你要做什么?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剥下来呢?白帆同志长得如此英俊,万一被你毁容了怎么办?”

    白莲使者耐住性子解释道:“这是一种明教法术,娄妃和陈友谅那些人的幽魂之所以会被困在其中,就是因为被我剥去了遗体上的脸皮,又施了法。如今我反其道而行之,在幻影中剥下明王脸皮,却不影响他还魂以后的相貌。说透彻一些,我不是在剥明王的脸皮,剥的是他在镜子中的影子皮肤。”

    他这一番不啻于晴天霹雳,当真闻所未闻,原来世上还有这样诡异的法术!

    不过我细细一想,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就倾向于赞同白莲使者的话。

    老烟枪和小张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我冒险,他俩直摇头,还说兴许能有别的办法可想,万不可开这种玩笑。

    “舍此一途,别无他法。”白莲使者冷冷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鄱阳湖上起了狂风,而天空中飞来一片七彩云朵,里面电光闪闪,随时有轰击下来的可能。

    白莲使者大惊失色,叫道:“那是天罚的预兆,镜像本就是逆天而为的存在,如今它要崩溃了,上天要降下惩罚啦!如果我们再冲不出去,就会被彩云中的雷电轰杀,从此沉沦在无间炼狱之中!”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骤然击打在湖面上,立时激起惊涛骇浪,那情形惊心动魄。

    我心头突突狂跳,深知要是方才的闪电击打在我们身上,谁也别想存活!

    一念至此,我就狠下心来,对白莲使者说道:“快动手吧,不要再耽误时机了!”

    白莲使者说声对不住了,而后手中现出一把明亮的砍刀,将刀尖对准我的脸庞,无比迅捷地划了下来。

    疼痛就像电流一般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痛呼起来,感觉到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整张脸如同泡在辣椒水里,无处不是火辣辣的难受!

    老烟枪和小张惊呼不已,伴随着电闪雷鸣,我左眼睁不开,右眼还能看见刀子反射出的亮光,脑袋已经被疼痛刺激得麻木了。

    白莲使者沉默不语,非常专注,手起刀落的刹那间,忽而惨笑道:“大明王果然了得,竟然能生生抗住着剥皮之痛,好啦,大功告成!”

    他一只手迅速往身后缩回去,显然是将从我脸上剥下来的皮肤藏了起来,不想再刺激到我。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痛得没法体会别的感觉,左脸被剥了皮之后,情不自禁地抽搐着。冷风吹刮在上面,就像刀子划过,牵引得肌肉跳动不已。

    鲜血如注,滴在我的肩膀上、手背上,又染红了身前的甲鱼壳。

    我脑袋里猝然像断了一根弦,既是一种解脱,又是一种折磨,瞬间就昏了过去,一无所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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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介绍:
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