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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一具鲜活的女尸

    我以为拽住裤腿的那只手不过是碰巧勾住了,便用力拔了几下,却怎么也挣不脱。

    赵五爷和老烟枪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听起来一定是受伤了,而且还伤得不轻。

    我愈发心急了,只得将手电含在嘴里,硬着头皮弯腰去掰那只手。

    在明亮的手电照射下,那只手显得更加白皙,而且皮肤完好,碰上去还有些弹性。难道这是刚下葬了的死人?

    我心里感到有些歉疚,双手作揖道:“实在抱歉,打扰您的清梦了!我救了两个朋友后,就来帮您重新修坟。”

    我一面说,一面手上用力,掰着那只手往下扯。不料它却力大无比,又僵又硬,全然没有撒手的迹象。

    我恼怒起来,心里就发了狠,还讲不讲道理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举起西瓜刀就要砍下去。

    兴许是我用力过猛,双脚猛然往下陷了进去。只听咔嚓一声,我好像踩破了棺材,脚下软绵绵的,似乎踩着了尸体。

    坟堆上的泥土纷纷塌陷下来,掩埋至我的大腿根部。我丝毫动弹不得,心里不免暗暗咒骂了一句。

    “老烟枪!赵五爷!”我大声喊着,也不知道他俩究竟遇见了什么。

    他俩的身手,我是亲眼见过的。那天三十多条大汉都不值一提,如今却没有半点声响,莫非真是遇见鬼了?

    在这荒山野岭中,四周全是坟墓,我两脚深陷在坟坑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来只得靠自己了,既然这尸体不肯撒手,那我就只有把它给刨出来。

    我心一横,将西瓜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赤手空拳地捧起泥土往外洒。

    这座坟修得很马虎,封顶泥土十分浅薄,而且也没有夯实,要不也不会禁不起我一踏。

    半小时后,我累得腰酸背痛,双手十指已经不会弯曲。但还是终于快完工了,泥土落到了我的小腿之下。

    我试着用力一拔,左腿就从土里拔了出来,还带出一块白布。我觉得那块白布很眼熟,便用西瓜刀挑起来凑到手电下端详。

    不过是一块普通白布罢了,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我嘲笑自己一声,怎么变得神经兮兮的,弄得草木皆兵。

    左腿出来了,自然就好办得多。我探出身子,抬起左腿趴到墓坑边,想借此把右腿也拔出来。

    不想右腿被卡得很紧,急切之间不但没有拔出来,反而弄坏棺木,使我重心不稳,左脚重又结结实实踩踏进去。

    “妈的!”我气急败坏下也爆了一句粗口。屋漏偏逢连夜雨,任谁也不会有好脾气。

    我真想破口大骂,忽然感觉脚下不对劲,双脚好像踩在两个球上,浑圆而又柔软……

    哎呀,我醒悟过来,不觉面红耳赤,棺材里原来是一具女尸!

    罪过啊!我愣了好一会儿,双脚又无法挪动,感觉汗毛上都凝了一层霜。

    我偷偷抬眼朝四周一看,所幸老烟枪和赵五爷不在,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桩事,岂不是要被嘲笑死?这可是有辱斯文哪!

    念及至此,我一刻也不敢耽搁了,立马扒拉泥土,想尽快拔出双腿逃离这座坟墓,而且逃得越远越好。

    棺木很快就露了出来,却是一口薄皮棺材,而且已经腐朽不堪,怪不得这么容易就被踩破。

    棺盖上有两个破洞,女尸的双手就是从里面伸了出来。她是下葬时双手就弯曲举着,还是之后才变成这样,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反倒同情起这具女尸来,想必她生前也是个穷人,死了还这般受辱。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用西瓜刀接连狠命砍了四五下,听得“咔”的一声,那棺盖裂开一道口子。

    我慌忙拔出两腿,跳到了墓坑外。可我这时好奇心大盛,忍不住探头朝墓穴里看。

    只见不大的墓穴里,棺木破破烂烂,却闻不到一丝腐臭味儿。更为奇怪的是,就连白蚁、老鼠也没见着。

    我大着胆子用手电去照尸体,这一照几乎让我肝胆俱裂。

    那棺材中赫然躺着一具鲜活的女尸,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从女尸服饰来看,很像明朝时期的装扮。可那女尸完好如初,皮肤吹弹可破,看上去神情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似乎还能听见她的细微的呼吸声!

    她双手成爪长伸,就像随时都要抓住我一样。

    我再仔细一瞧,这才惊觉,这女尸长相与先前发笑的女子一模一样,并且身上都是穿着素白衣服!

    “妈呀!”我只觉得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血液直往脑袋上冲。

    我一惊之下,手中的电筒一下掉落在棺材里,恰好打在那女尸脸上。

    “啪……”那声音极为清脆,就像平地里起了一声炸雷。

    我彻底奔溃了,瘫坐在地上,呆如木鸡。

    老天爷就爱开玩笑,我这时已然心惊胆战,坟墓里又传出一阵浅笑:

    呵呵呵呵呵!

    紧接着墓坑中响动起来,好像是衣服细微的摩擦声,还传出活动关节的脆响。

    难道这女尸在伸懒腰?我小心翼翼伸长脖子去看,突然一双冰凉的手一把掐住了我,女尸寡白的脸庞几乎贴在我的鼻头上!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呕吐,最好翻肠倒肚地吐个天荒地老。然后是想哭,可又欲哭无泪。

    最后我才感到了窒息,脖子就要被拧断了,而且透骨寒气直往脑门里钻。

    这女尸手劲很大,不断将我往墓坑里拖曳下去。我双脚在地上乱蹬,膝盖被石块硌得生疼。

    女尸手上丝毫不放松,嘴巴紧闭,喉咙里似乎滚动着什么东西,发出一连串笑声

    呵呵……呵呵……

    处于求生本能,我左手抓住女尸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挣扎;右手在地上抓起沙石,一把一把地洒在她脸上。

    我的举动激怒了女尸,她一用力,我半个身子就滑进了墓坑里,脑袋抵在了她胸脯上。

    我刚才还对她感到无比抱歉,现在却是以命相搏了,哪里还能顾及这些?

    恰好此时右手摸到了西瓜刀,我拿起刀子一下戳进她胸口。

    那女尸发出一声凄惨的**,双手立即缩了回去,翻滚着跌落在墓坑里,半天也不见动静。

    我本来是抱着听天由命的想法,一试之下竟然救了自己一命,不禁狂喜。

    捡回小命实属万幸,我不敢再耽搁下去,急忙一骨碌翻爬起来发足狂奔,连手电筒和西瓜刀也不要了。

    连滚带爬地跑到老烟枪和赵五爷方才跳进去的墓坑前,我背脊上却出了一层冷汗,头皮都要炸裂了。

    墓坑里散落着几块断裂的棺材板,不要说老烟枪和赵五爷,就是棺材中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第十七章 血太阳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压根就没见他俩出来过,难道还钻到土里去了不成?

    今晚怪事连连,这可还没到梅子垭呢!那个司机说得对,这片山岭里实在太邪门!

    但我必须找到老烟枪他们,否则我一个人就进退两难了。我从墓坑边滑落下去,打着火机细细地探查起来。

    就着火机昏暗的光芒,我看见墓坑顶端露出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洞口,还有一丝丝冷风从里面吹刮出来。

    我将火机凑过去,火苗摇摇曳曳,光芒照不了多远,只是隐隐觉得这洞穴深不见底。

    老烟枪他们会不会进去了?我朝里面喊了几声,没有回音,也没有人应答。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钻进去,忽然听见头顶又传来惊悚的笑声。

    那女尸不知何时来到了墓坑之上,胸口上还插着明晃晃的西瓜刀,却不见有血液流出来。

    她凄厉地仰天长啸一声,眉目间一股怨毒之气,双臂大张,如同老鹰一般朝我直扑下来!

    我只得就地一滚,蹿进洞穴之中,堪堪躲过女尸这一扑。还没等我站直身体,后面又传来脚步声,女尸追了上来。

    还有完没完了,我心中苦不堪言,哪管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阵,只得强撑着往前闯。

    洞穴里幽寂晦暗,却不潮湿,想必通风尚好,不会是一个死胡同。只是打火机此时已经烧得滚烫,我只好暂时将它熄灭。

    身处黑暗之中,我目不能视,可一想到随时都会命丧女尸之手,哪敢稍作停留,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翅膀来。

    走了大概一刻钟,尚未到头。我不禁心里发毛,打开火机一看,只见洞穴中四处都散落着许多白骨,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洞穴曲曲折折,也不知转了多少弯,我已经晕头转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不过正因为洞穴曲折蜿蜒,那女尸始终追赶不上我。大概僵化之物,在弯道中行进颇费周章。

    我正暗自庆幸,没想到忽而脚下踏空,整个人如同驴打滚一般,沿着一道斜坡滚落下去。

    这斜坡像是人工修建,沿途还算平整,没有坚硬突兀的石头土砾,否则我肯定头破血流了。

    我扶住洞壁艰难地站起来,浑身摸了一遍,除了腰酸背痛,零部件还算完好如初,不禁长长吁出一口气。

    也不知斜坡有多长,我侧耳细听,身后没有脚步声,女尸应该落在后头很远的地方了。

    我惊魂未定,却觉得眼前闪着一片红光,洞穴里有了光亮。但是这光亮不太正常,颜色殷红如同血光,闪烁不停又仿佛街道上的霓虹灯。

    这深山洞穴之中,怎会有霓虹灯,莫非武当山道士在这儿开派对?

    我朝前走去,迎面一道土红砖墙嵌在石壁上,已然坍塌大半,红光就来自墙后。

    深洞里面砌墙,这也太古怪了吧,武当山这群道士修仙得道的方式还真是独特。

    我这般胡思乱想,不过是为了缓解紧张的神经,没成想翻进墙去,神经更紧张了!

    眼前一间阔室,约有三十平方,墙壁穹顶皆是红砖铺就,内里陈设简陋,在东边供奉着一尊塑像。塑像前的供桌被掀翻在地,有几处砖石上还有着一道道深深的划痕,就像是野兽的爪痕。

    我原以为这是道士清修之处,在武当山不算稀奇。但仔细看那塑像,不免困惑起来。

    只见塑像慈祥**、面带微笑,满头白发,身披霞帔,两手持八卦,仿佛人间的一位老奶奶。

    可怪就怪在,这塑像手持八卦,额头上却是一个字。这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八卦乃是道教之物,字本为佛门印记,怎会同时出现在一尊塑像之上?

    想来另有一个宗教,将佛道两教融合一处了吧。在中国民间,本土宗教信仰林林总总,大抵脱离不了佛道影响。

    只是不清楚眼前这一尊塑像,是何方神祗?为什么又藏于武当山腹中?

    所谓礼多人不怪,进了山门把神拜。我还一心挂念着老烟枪和赵五爷,管他何方神圣,低头鞠了三个躬,便要起身走人。

    一转身,却见南面墙壁上画着一个血红太阳!

    这太阳占据了整面墙,光芒满目,仿佛就要从墙里喷薄而出,有一种令人心智动摇的威压笼罩下来。

    我这才惊觉,这阔室里的红光,正是来自于这硕大无朋的红日。这些红光弥漫氤氲,如同血雾,又像红色波涛。

    太匪夷所思了,这就像是舞台上的灯光效果。可这里显而易见并没有通电,何来灯效?

    我推测也许是作画的颜料里掺杂了红磷粉末,但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红磷在暗处并不会发光。这阔室里必须有稳定光源,才能有此效应。

    可这间阔室密不透光,距离地面少说也得有七八米,太阳光自然照不进来。

    我一时猜不透,只觉得自从外祖父死后,所遇之事桩桩件件无不透着诡异,反倒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太阳图像,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眼熟得很。而后我想到了人皮笔记,就是在人皮笔记之上,有一轮这样硕大血红的太阳!

    我惊讶之余,反而有了一丝兴奋,说不定这血太阳能透露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怀着不可轻忽的心理,我朝血太阳走去,无论如何都要探个究竟,竟忘了后面的女尸可能随时会追赶至此。

    快走到南面墙壁下,我胸口忽然一热,似乎被烫了一下,而且灼热感越来越强。

    我急忙扯开衣领,那把黑色扇子掉在地上,它通体发红,还隐约散出热气,犹如一段燃烧的木炭。

    这把黑色扇子多有神奇之处,我也不止一次见它发出红光,可它从未像现在一般滚烫!

    我吃惊不小,不知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有危险即将来临?

    我谨慎起来,一边提防四周,一边用衣袖裹住手掌捡起扇子。

    扇子刚拿在手中,还来不及细究,鼻子忽然闻见一股异香,浓烈醇厚,但却让人脑袋昏昏沉沉。

    我暗道不好,这阔室里不能久呆,这香味儿有迷香之效,再不出去,恐怕就要长眠于此了。

    在一片红光之中,我见北面墙上有一道敞开的石门,趁着清醒之际,决定先从那里出去再说。

    还没抬腿,石门里忽然闯进来三个人,我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老烟枪和赵五爷出现在眼前,而且并无大碍;惊的是他们衣衫破损,身上有几处伤痕,后面却跟着一具僵尸!

    我们三人重又见面,自然大喜过望,可不等开口说话,那僵尸闪电般从石门外狂攻了过来。

第十八章 鬼伥

    那僵尸眼闪绿光,口吐黑气,周身覆盖着一层黑色绒毛。它的十指指甲如同利刃,猛然插进石门中,竟硬生生插出十个窟窿来。

    老烟枪朝身后甩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在僵尸身上,仿佛打在了铜墙铁壁之上,铿然有声,却伤他不得。

    赵五爷吼道:“日他仙人板板,这仁兄是少林寺十八铜人中的哪一个流落江湖成了精?”

    僵尸愈发狂怒起来,一纵一跃之间,飞扑至我面前,两只手掌好似两柄钢刀,直**胸口。

    赵五爷从一旁高高跃起,空中白光闪过,西瓜刀斩落在僵尸手臂上。

    又是铿锵一声,西瓜刀断作两截。赵五爷骂了一句,极为懊恼地滚开了。

    僵尸来势却也被阻了一下,老烟枪从背后揪住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拖开。

    俗话说神魔各有道,不是小鬼不上奈何桥。老烟枪与赵五爷纵然万般神勇,那也是相对于活人来说,面对僵尸,却是无可奈何。

    我就不必说了,一个文弱书生,总不能去跟僵尸文斗吧?

    我们三人被僵尸逼迫得朝东边退去,身后就是塑像,已然是退无可退了。

    这时阔室里异香更浓,红光乱闪,我们都有些步履蹒跚。

    “啷个回事嘛,僵尸还擦香香嗦,熏得老子打瞌睡!”赵五爷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僵尸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儿。

    我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老烟枪叹气道:“破衣藏虱,破屋藏贼。这鬼地方果然名堂多!”

    幸而他机智多变,见机很快,说道:“白帆莫动。五爷,我们上台推倒塑像。”

    我立即明白过来,老烟枪要以我为饵,把僵尸引诱至塑像前,然后推倒塑像压住它。

    情势急迫,眼前也只剩这么一个办法。他俩早就跳上了台座上,挽袖搓手,专等僵尸前来。

    “你们可得掌握好时机,别把我也给压扁了!”

    我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摆好架势,只等老烟枪一声口令,好往一旁躲闪。

    那僵尸毕竟算不得活物,头脑里自然没有这么多弯弯绕,只管朝我跳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躲开!”只听得老烟枪一声呐喊,我迅速朝旁边一跳,脚还未落地,身后轰然一声巨响。

    我回头一看,只见那尊塑像摔成几大块儿,头部滚落到墙角去了。

    僵尸也被撞翻在地,身子上压着塑像沉重的身躯。虽然没要直接毙命,但它四肢僵化不会弯曲,急切间也站不起来。

    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汗水,互相会心一笑。

    可大概呼吸过于急促,脑袋更加昏沉,老烟枪带头就朝洞穴走去。

    来到洞穴中,那股香味儿若有若无,我清醒过来,说道:“不好,洞穴里还有一具女尸。”

    赵五爷呸了一口,说道:“女尸嘛,总比黑毛僵尸乖些,怕她个锤子,大不了老子献身于她就是咯!”

    话音刚落,洞穴里足音震动,那女尸转眼间就出现在另一头,白衣飘动,冷风涌起。

    “妈呀,大学生你说明白一些噻,这女尸竟然也会动!完了完了,耗子啃菜刀,死路一条。”

    赵五爷毕竟是黑道出身,平日里再怎么凶神恶煞,其实内里涵养不足,遇事要么容易莽撞,要么容易泄气。

    还是老烟枪比较镇定,冷声道:“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斗天战地,今天就要让这些鬼魅,尝一尝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儿!”

    他面不改色,迎着女尸冲将过去,嘴里叫道:“同志们,我来缠住她,你们快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大的出人意料。那女尸竟然对我们三人不理不睬,也不知道她何时这样灵活,身子一闪,急急忙忙蹿进砖墙里去了。

    我们一阵狐疑,尤其是我更加困惑,先前这女尸对我穷追猛打,如今难道是天良未泯,有了慈悲心肠?

    砖墙后面却传来悲鸣声,仿佛是那女尸在哭泣。我们三人吓得面面相觑,本来打定主意要离开了,这下反而寸步难移。

    “祸害不除,心里难安!”老烟枪一挥手,转头朝砖墙潜行过去。

    我和赵五爷十分无奈,一耸肩也跟了上去,那股异香又钻入鼻孔。我们捂住口鼻,猫着腰慢慢直起身子,朝阔室里张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南面墙壁上一个长长的影子,从身形来看应该是女尸的。但那影子像是跪坐在地,与血红的太阳构成一幅骇人的图景。

    我再看向室中,见女尸果然跪坐在那尚在挣扎的僵尸身前,又是哀嚎,又是磕头,神情很怆然畏缩。

    这女尸手臂竟然能伸缩自如,不断去挪动僵尸身上的雕塑,看样子是想将那黑毛僵尸解救出来。

    我以往的世界观就此被颠覆粉碎了,起了一身毛栗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大戏?

    赵五爷也是一惊一乍,不解地说:“我操,他俩不会是老相好吧?这就是嘞个鬼夫妻,没得天理,这小娘儿们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那个黑毛怪!”

    老烟枪一脸迷茫,神情有些恍惚,想必这种情形,伟大领袖也没有指示和教导过,竟无言以对。

    我却想起了盘山公路上的鸣童,它们看待无面怪的神情正与女尸相似,莫非这女尸受到黑毛僵尸的操控?

    我听外祖父讲过许多神鬼之事,他曾告诉我,僵尸身上长毛,那是大凶大恶之兆。而僵尸所长之毛分为白红绿黑四色,尤以黑毛僵尸最为彪悍凶狠。

    所谓僵尸长黑毛,不怕公鸡叫。也就是说,长了黑毛的僵尸,不怕鸡鸣天亮,连太阳光也不畏惧。据说黑毛僵尸妖力广大,还会驯化鬼伥。

    我以前不过把这些话当作故事来听,没想到今日得见,容不得我不信。

    老烟枪听我一说,半信半疑:“我倒是听说过虎伥,却从未听过鬼伥。你是个知识分子,不许妖言惑众。”

    赵五爷问道:“鬼娼是啥子,是鬼魂中的娼妓么?我就说那小娘儿们透着一股骚气!”

    我低声解释道:“传言人被老虎吃了以后,魂魄不散,专门引诱生人奉养那只吃他的老虎,这就叫做为虎作伥。回想一下,我们何以会遇见这黑毛僵尸,还不是一开始被那女尸诱骗过来!所以我百分之百确信,这女尸定是鬼伥无疑,她必定受那黑毛僵尸操控。”

    “这还了得,那黑毛怪有这样的本事,岂不是鸡儿长在脑壳上,要日天?”赵五爷又显出混混怕死的本色,说道,“还干等什么,跑吧!”

    老烟枪却把手枪举起来,将西瓜刀递给我,站直了说:“跑不了了,这敌我斗争非得弄个你死我活不可!”

    我闻言便知有变,也站直了身子,见女尸已将塑像挪开,那黑毛僵尸腾地一下弹起身子,墨绿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我们。

第十九章 食魔萤虫

    话说黑毛僵尸重又站立起来,眼中绿光如剑,让人如芒在背。

    老烟枪一声唿哨,抢在僵尸进攻之前出手,话音未落,人就高高跃过砖墙,旋即飞起一脚踢在黑毛僵尸脑袋上。

    那僵尸结结实实受了老烟枪凌厉的一脚,却是不动不摇,稳如泰山。

    老烟枪一击没有得手,在阔室里跳跃腾挪,黑毛僵尸一时奈何不得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烟枪已经失去了先机,局面很被动。

    黑毛僵尸暴怒狂躁起来,狂吼一声,震得满室灰尘簌簌而下。

    那女尸听见僵尸嘶吼,想必受到蛊惑,欺身而进,两爪如钩抓向老烟枪背脊。

    老烟枪腹背受敌,顿时就狼狈万分,刺啦一声,衣服已经被女尸撕破了。

    “日他仙人板板,鬼怪也不讲江湖道义喽,竟然以多欺少。让老子会一会这小娘皮!”

    赵五爷跳进墙里,从地上抱起一块塑像,猛烈地砸向女尸。

    女尸比不得黑毛僵尸,立时就被砸倒在地,原先插在胸口的西瓜刀,从背部贯穿出来。

    赵五爷哈哈一笑,就要骑到那女尸身上去。黑毛僵尸双臂扫过,赵五爷飞起撞在南墙上,嘴角边流出鲜血。

    赵五爷伤得不轻,挣扎了两下,怎么也站不起来。而这时,黑毛僵尸就要跳到他身前。

    我见情势危急,不能再袖手旁观,冲进去就地一滚,双手牢牢地抱住僵尸左腿。

    黑毛僵尸跳上跳下,企图把我甩开,颠得我心肝脾肺翻来倒去。加之阔室里那股异香,我支撑不住,就要一头晕过去。

    老烟枪忽而大声嚷道:“白帆,不要撒手,我攻他双眼!”

    两眼迷离中,只见老烟枪助跑几步,一跃而起,飞坐到黑毛僵尸肩膀,将赵五爷先前断成两截的西瓜刀,插进了僵尸瞳孔里。

    黑毛僵尸一声咆哮,身躯剧烈抖动。我被甩到赵五爷身前,重重砸落在地,老烟枪也翻滚在另一边,却一动不动了。

    僵尸咆哮不断,声音异常痛苦和愤怒。我强支起身体,见它双目流出黑血,两截刀子都被染黑了。

    黑毛僵尸已然成了瞎子,在阔室里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所到之处砖石翻飞,墙破地陷。

    再这么闹腾下去,阔室就要坍塌了。我心里大急,赵五爷和老烟枪动弹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匍匐在地的女尸忽然站起来,正茫然地看着发狂的黑毛僵尸。

    我叫苦不迭,这女尸没死,黑毛僵尸就还不算瞎透,女尸就是他的第二双眼睛。

    女尸愚忠蠢笨,此时跑向黑毛僵尸,嘴里一阵悲鸣。

    黑毛僵尸盛怒之下,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误以为女尸要对他不利,十指插入女尸头颅,硬生生把它捏个粉碎。

    女尸委顿在地,瞬间成了一堆烂肉,从此灰飞烟灭了。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寒胆裂下,又觉得这女尸实在可悲可叹。为虎作伥者,大概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吧!

    黑毛僵尸对于女尸毫无可惜之态,愈发疯狂,阔室砖墙已经被他撞得七零八落。

    我和赵五爷尽量悄无声息地挪到老烟枪身旁,把他摇醒,问道:“你没事吧?”

    老烟枪看见室中情形,脸上浮出宽慰的笑容,说:“没有大碍。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我答应着,不料浑身发软,想必是要被那股异香迷倒了。

    双腿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晃晃,我一个趄趔踩在一块塑像残片上,啪地发出一声轻响。

    黑毛僵尸迅捷地扑了过来,眼看着十指就要洞穿我的胸膛,可我双腿软绵无力,半步也移不动。

    老烟枪想要救我,却眼一闭,昏了过去。

    我绝望了,心想这辈子算是要交代了。没想到胸口忽然灼热起来,黑色扇子发出红光,隐约可见。

    黑毛僵尸手指刚碰触到我胸口,猛然收缩回去,身躯朝后撞向了画着血太阳的南墙。

    我又被这黑色扇子救了一命,当下顾不得烫手,把它握在手里。

    黑毛僵尸很忌惮这一把扇子,紧紧贴着墙壁,不再妄动,不住低声嚎叫着。

    但没等我缓过气,阔室里的香气却倏而消失了,南墙上那一轮血太阳也渐渐暗淡下去。

    我暗暗祈祷不要再有什么幺蛾子出现,一面暗中戒备,却见黯淡无光的阔室里又红光闪动。

    那黑毛僵尸忽然重又跳动起来,我以为他要狠心搏命,却见他跳得漫无目的,反而像是逃窜一般。

    我正自纳闷,莫非这僵尸得了失心疯?可再仔细一看,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黑毛僵尸通体红光,仿佛着了火,但闻不见焦臭味儿。他的面容慢慢溃烂,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而且溃烂之势还在迅速蔓延。

    我听见极其细微的吞噬之声,就像许多蚜虫在啃咬菜叶一样。

    “仙人板板哟,这是啥子虫子,连僵尸臭肉也吃,饿疯了吗?”赵五爷最先看出了端倪,声音里夹杂着掩盖不住的厌恶和恐惧。

    我也看清楚了,原来有一群红色虫子沾在黑毛僵尸身上,正大口朵颐地吞食着他的**。

    这群虫子个头极为细小,要不是聚集在一起,单凭肉眼压根察觉不到。

    它们屁股上亮着红光,一闪一闪,好像萤火虫。看来那个血太阳之所以会放光,全是因为这些虫子蛰伏其上。

    我也是后来查询资料时,从一本古书里头得知,上古有一种食魔萤虫,嗜好吞噬人肉。而且食魔萤虫还有另外一种本事,就是在捕食之前,能够从躯体里散发出迷香,致使活人昏迷不醒,成为它们的盘中之餐。

    但在明朝初期,这种虫子便绝迹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得见,我们真是倒了血霉!

    不大一会儿,黑毛僵尸僵立住,再也不跳不动。他身上已无完整之处,皮肉被啃食干净,只剩下了一具骨架矗立着。

    我和赵五爷都出了一口冷气,完全傻眼了。这些虫子比人皮蝇子凶残不止百倍,效率又极高,完全就是人肉收割机。

    方才还是铜人一般的僵尸,在这些虫子面前脆弱不堪,瞬间就成了一具白骨。那我们这种血肉之躯,一旦落在它们嘴里,恐怕连骨头都要被嚼成渣滓!

    正暗自思付间,阔室中红光大盛,只见那群虫子嘈嘈杂杂地飞舞着,就像空中扯起一张细密的血色大网。

    那张血色大网慢慢收拢,朝女尸笼罩下去。眨眼的功夫,女尸也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这些虫子秋风扫落叶一般吃干净女尸,又聚到半空中,飞悬一会儿,竟朝我们包围过来。

    我和赵五爷见识过它们的厉害,自然不敢停留。

    我见这些虫子从西南方席卷而来,便背起老烟枪,从北面那一道石门夺路而逃。

    赵五爷边追赶我,边急切地喊道:“大学生,你走错方向了,往北边走纯粹是茅厕里打手电筒找死!”

第二十章 无生桥

    穿过石门,是一条人工暗道,还砌了石阶。石阶陡峭,一路往山腹更深处延伸。

    我背着老烟枪拔足飞奔,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只想着远离那群恐怖的食魔萤虫。

    等我听清楚赵五爷的警告时,已经晚了。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个深谷,石阶就此中断。

    我刹住脚步,险些栽到深谷里去。这山谷也不知有多深多宽,只觉得冷风从下倒卷上来,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吹得人浑身犹如针扎。

    冷风中还传来低吼声,那吼声烦躁不安,倒似笼中囚兽之音。莫非深谷中囚禁着什么野兽?

    赵五爷追赶上我,双手一摊抱怨道:“我说大学生,你聋了吗?老子喊破喉咙,你却偏要往这鬼门关闯,这下真是黄角树的根栽得深咯!”

    赵五爷告诉我,他与老烟枪曾被黑毛僵尸追赶至此,两人差点丧命,最终又逃回了阔室之中。

    所幸赵五爷手里还亮着电筒,他将手电直直朝对面射去,那光芒照出几丈远,便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行不通的,除非长了翅膀。”赵五爷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说话间,身后闪动起红光,不用回头就知道,那群虫子已经追过来了。

    赵五爷气急败坏,跺脚道:“老子宁愿从这里跳下去,也不要喂那些虫子。日他仙人板板,我们要做武当山三壮士了!”

    那群虫子越飞越近,深谷边一片血红。我心里也慌乱起来,难不成真要壮烈牺牲了?

    心急如焚间,我忽然看见右边三米外耸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之下是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羊肠小道很隐蔽,周围又是伸手不见五指,赵五爷与老烟枪先前与僵尸搏斗时,哪里能够留意得到?

    我和赵五爷见此小道,惊喜万分,不由分说奔了过去。

    转过巨石,那羊肠小道往前百米,也到了尽头。我们站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这岩石突出悬在空中,彻底没有了去路。

    电筒扫过,忽然见两具发黑的枯骨倚在石壁上,也不知死了多少年月。难道他们也被食魔萤虫追踪至此,然后惨遭不幸而亡?

    枯骨边竖立着一座石碑,上书“无生桥”三个繁体大字。

    见到“无生”二字,我的心脏突突狂跳,不禁想起被我烧毁的人皮上,也有这两个字。

    阔室中的血太阳,还有这岩石上的石碑,似乎都与人皮笔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是我一时还参悟不透。

    更重要的是,“无生桥”三个字明白彰显出,这儿存有一座桥。如此看来,我们又有了一线生机。

    “天无绝人之路!”赵五爷无比激动,举着手电筒四处探照,最后却破口大骂,“他娘的桥在哪里?日他仙人板板,哪个龟儿子竟敢骗老子,生儿子没得**!”

    我一听感觉不对,忙问道:“五爷,怎么了?”

    “麻雀跳进糠箩筐,空喜欢!你看哪里有桥?”

    我放下老烟枪,接过手电往四下里照了一圈,不觉头皮发麻,四周空空荡荡,就连桥的影子也没见到!

    不会是立碑之人跟我们开玩笑吧?这玩笑也开得忒大了,简直就是无聊透顶。

    这时老烟枪悠悠醒转,一通咳嗽后点了支烟,问道:“同志们,革命道路走到哪儿了?”

    我见老烟枪没有生命危险,心里安定了不少,毕竟比起赵五爷,老烟枪要靠谱得多。

    赵五爷从老烟枪手中夺过烟头猛吸一口,火急火燎地把情况讲了,踹着石碑道:“老子放着巴适嘞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搞个毛,我他妈的脑壳上长包!”

    “**说过,在革命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障碍物,还有许多困难,我们要彻底肃清软弱的思想!”

    老烟枪教育着赵五爷,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石碑嘀咕道:“无生桥?有死无生,难不成只有死了,才能看见这座桥?”

    我觉得老烟枪所说有几分道理,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死是不可能的,那么装死呢?

    赵五爷不等我说完,头一个反驳道:“大学生,你说话就像癞蛤蟆吃豇豆,悬吊吊嘞!莫要说装死,你看那两具枯骨,死得有板有眼的,还不是一样困在这里!”

    我哑口无言了,赵五爷话糙理不糙,装死肯定不用考虑了。

    我们三人一时陷入了沉思,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座“无生桥”早就倒塌坠入了深谷,不复存在了。

    老天爷真残忍,给你一个绝境逢生的希望,到头来发现不过是在逗你玩而已。

    老天爷喜欢开玩笑,可那群食魔萤虫却来真格的,它们已经达到巨石,很快就要逼近我们了。

    老烟枪没有亲眼见过食魔萤虫的可怕,脱下上衣就要冲过去扑打。

    我慌忙一把抱住他,叫道:“别去送死,这群东西简直就是魔鬼!”

    赵五爷却在身后大呼小叫起来,我扭头一看,见深谷中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火光。

    “你们快来看,啥子东西哟?”赵五爷趴在岩石边,脸被映得通红,嘴里惊叫着,“日他仙人板板,这就是无生桥?”

    我和老烟枪抢到前面,见岩石下有一条拇指粗细的绳索正在燃烧着,不一会儿就断开飘悬而下,火光也就熄灭了。

    不过,经过方才短暂的一瞥,我还是看清楚了,岩石下面密密麻麻悬挂着几百条同样的绳索,一直连接到另一边去了。

    这显然就是一座悬索吊桥,只是没有铺设木板而已!

    这些绳索在岩石下五米多处,而且颜色灰白,要不是其中一条被赵五爷扔的烟头烧着了,根本就不会被注意到。

    何况我们的思维局限在平日见过的桥梁上,以为深谷中架桥,也该从脚下的岩石边开工,而不是建在五米深的下方。

    终于看到了无生桥,我们都很欢欣鼓舞,不约而同地四处找寻下去的路径。

    岩石高高悬空,除非纵身跳下去,哪里还有路可走?我们再一次感到了造桥之人的恶意。

    “当初建这鬼桥的人,一定是老鹰打饱嗝,鸡儿吃多喽!”赵五爷抓狂不已,咒骂道,“日你先人,龟儿子一定是贪污了修路钱。”

    “我们真要往下跳吗?”老烟枪眉头紧锁。

    “怕他个锤子,我看绳子又粗又密,应该没得问题!”赵五爷铁了心,看来他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落在食魔萤虫的嘴里。

    我也对食魔萤虫充满了恐惧,死在它们嘴里,与凌迟无异。但我还是担心地说道:“这绳索能被烟头点着,恐怕很脆弱,应该承受不住我们的体重吧?”

    就在这时,岩石边红光大作,食魔萤虫像一片红云般压了过来。

    “早晚都是死,早死早投胎!”赵五爷一声呐喊,一头就往深谷里跳了下去。

    我和老烟枪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想要拦住赵五爷,可还是慢了一步。

    没想到性命攸关之时,赵五爷还是这么鲁莽,我手脚冰凉起来,替五爷感到不值。

    这时谷中却传来赵五爷兴奋的喊叫声:“哈哈,老子没死嗦,日他仙人板板!老烟枪,大学生,赶快跳下来!”

    我和老烟枪高兴地笑了出来,趁食魔萤虫还未沾身之际,二话不说就纵身一跃,从岩石边飞落而下。

    身体落在那些绳索上,绳索只是一阵抖动,并没有断开。我心里踏实下来,身上还是出了一阵冷汗,暗道好险哪!

    老烟枪就趴在我身边不远处,他叮嘱我们道:“不要站起来,我们爬过去,以防双脚踩空了。还有,千万别用打火机照明,小心绳子着火!”

    赵五爷得意地说:“老子晓得,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看我的吧?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也暗自点头,也许这就是“无生桥”的意义所在,有死无生,置之死地才有生机可言。

    但我还是后怕不已,这简直就是一场豪赌,脑袋别在裤腰上,能活下来完全是侥幸。

    要不是五爷这么混不吝的人,换做别人恐怕也未必有胆量这般舍命冒险。说不定石碑旁那两具枯骨的主人,当初也看到了无生桥,只是没有勇气往下跳,最后葬身于食魔萤虫口腹之中!

    一刀劈开生死门,鲁莽也有鲁莽的好处。我唏嘘感叹半晌,抬头往上看,只见食魔萤虫在上空盘旋兜转,似乎犹豫不定。

    过了片刻,食魔萤虫忽而直冲下来,但又急急升空,掉头原路折返,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烟枪纳闷地说道:“这些虫子好像对无生桥有些忌惮,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有啥子古怪,老烟枪,你一点也不像无产阶级战士!”赵五爷捡回一命,食魔萤虫又不战而逃,心情大好。

    深谷中阴风飒飒,无生桥再安全,也不是久待之地。我们三人当下也就不再多言,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往对面爬去。

    赵五爷和老烟枪手里都有电筒,他们一前一后,将我护在中间。这些绳索虽然很牢固,但不知为什么,却有些粘手,想必是经过特殊处理。

    正爬得手脚麻木之时,身下的绳索忽然剧烈抖动起来。赵五爷大声责怪道:“你们别乱动噻,想荡秋千?”

    “谁乱动了!” 我和老烟枪异口同声。话说完,都感到不解,不会是有人从对面爬过来吧?

    我们三人都停下来,侧耳倾听,耳边响起的爬动之声,听起来爬行速度很快捷。

    绳索抖得更厉害了,差点就把我给颠簸下去。我紧紧抓住绳子,忽然看见就在赵五爷一米之外,手电光里露出两个灯笼似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闪着幽光,不断往前移动,紧接着出现一张毛茸茸的鬼脸!

第二十一章 鬼面蛛

    无生桥上冷不丁出现一张鬼脸,吓得我们三人浑身瘫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那鬼脸快速朝我们逼近,两只灯笼似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直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三具死绝了的尸体。

    令人惊奇的是,鬼脸嘴部长着钢筋似的吸管,使得整个面庞更加狰狞丑恶。

    须臾之间,鬼脸越来越近,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鬼脸之后拖着滚圆的身子,仿佛巨大的葫芦一般。

    这是一只蜘蛛,一只巨型蜘蛛!它全身约有两米多长,四对步足粗壮发亮,覆盖着又硬又长的刚毛,如同电锯。

    这蜘蛛前腿直伸,顶端呈暗紫色的螯牙堪比老虎钳,一张一合,甚为嚣张跋扈。

    而在这蜘蛛腹部,是一圈赤红色花纹,鲜艳如血,一圈一圈围绕起来,恰好组成一个血红的太阳!

    又是血太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想到阔室里那尊非佛非道的塑像,难道这是一个崇拜血太阳的宗教,而这蜘蛛是这个教派里的守护神或者圣物?

    “鬼面蛛,这是鬼面蛛!”老烟枪见多识广,大声喊道,“千万别被它碰到,这家伙剧毒无比,螯牙和吸管都能分泌出毒液!”

    这只惊悚的鬼面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地扑向赵五爷,那吸管如同从天而降的钢管,毫不留情地直戳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枪响,鬼面蛛脑袋开花,肥硕的身体翻滚到桥下去了。

    原来老烟枪早有防备,鬼面蛛才出现时,就暗暗举起手枪,这才在电光火石之中救了五爷一命。

    饶是如此,赵五爷也吓得不轻,颤声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酆都城逛夜市,鬼门关走了一遭。老烟枪,你又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

    我们犹自惊魂不定,身下的绳索抖得更加猛烈。我们趴在上面,就像趴在跳床上一样,身不由己地上下颠簸。

    老烟枪用手电朝四周一照,惊恐地嚷道:“我的妈呀,墙破鸟做窝,人穷灾祸多!我们这是掉进盘丝洞里了!”

    我顺着手电光一看,顿时如遭五雷轰顶。只见无生桥上,四五十只鬼面蛛盘踞在前后左右,就像隆起的一座座小山包!

    方才被老烟枪打死的那一只,在这蜘蛛群里,不过中等个头。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巨无霸?

    我曾在一份科学杂志上了解到,在北极一带,存在着巨型的海蜘蛛,但个头绝不会这般夸张。

    这些鬼面蛛,莫非基因突变不成?而且它们一般生存在热带雨林中,怎么会大规模地出现在武当山上?

    从鬼伥到黑毛僵尸,再到食魔萤虫和鬼面蛛,都是些凶神恶煞。我忽然对武当山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这还是仙家圣地吗?

    赵五爷也怀着同样的心情骂道:“神魔不分家,武当山的神仙打麻将去了?也不出来管一管!”

    这些鬼面蛛张牙舞爪围攻过来,嘴里嘶吼着,第二对步足长长前伸,上面挂着拇指粗细的蛛丝。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无生桥,乃是鬼面蛛捕食猎物的网阵!建造无生桥的匠人,还真会就地取材。

    蛛丝最容易着火,因而能被赵五爷扔下的烟头点着。也正因为如此,那群食魔萤虫遇上了天敌,才不敢继续追击我们。

    这才是无生桥的真义所在,踏上此桥,如坠魔窟,必死无疑!

    鬼面蛛在桥上如履平地,占据先天优势,兼有巨型身躯,自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兴许在它们看来,桥上不过是趴着三只任意宰割的蝼蚁而已。

    为了能够抢到猎物饱餐一顿,这些鬼面蛛各自为战, 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阵型却是杂乱无章。

    这就让我们有了招架之力,抵抗起来反而比大战黑毛僵尸轻松得多。

    老烟枪弹不虚发,抬手之间,已经击毙了十多只鬼面蛛。赵五爷枪法稍微逊色,但也还是有两把刷子,鬼面蛛暂时近身不得。

    我紧握西瓜刀,时刻戒备着,一时还轮不到我出手,只好不断大呼小叫,时不时提醒他俩该朝什么方向开枪。

    前面的鬼面蛛刚被打死,后面的就一拥而上,如同饿鬼一样将吸管扎进尸体中,狼吞虎咽地吸食起来。

    那小山包一般的尸体,霎时间就干瘪下去,空空如也,像麻皮口袋被风轻飘飘地吹走了。

    “我操,这是吸果冻!”赵五爷大张着嘴说,“老子这点小身板,还不够这群大爷塞牙缝。”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凡属正义的革命的战争,其力量是很大的,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老烟枪稳定军心道,“趁这群畜生混乱之际,我们得迅速行动。”

    我很赞成老烟枪的建议,当下说道:“我们没有绝对优势,况且还在敌人地盘,事不宜迟,走为上策!”

    赵五爷更不答话,开始一面集中火力朝前方开枪,一面半蹲半坐地移动起来。

    这群鬼面蛛仗着身强力壮,在这深谷里横行霸道惯了,恐怕向来只有它们欺负蹂躏别人,何时吃过这般大亏?

    到最后,它们对死去的同胞的尸体竟视而不见,一心一意捕捉我们。看来不置我们于死地,它们定然不肯善罢甘休了!

    常言道,树大了也会成精。这些鬼面蛛能长这么庞大,多少有些邪气,它们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们三人薄弱之处在于中间环节。

    这些凶神不再前后夹击,而是纷纷绕开老烟枪和赵五爷,从中间撕开一条口子,拼命朝我扑过来。

    我们当时正在往前挪动,身体比不上鬼面蛛灵巧,等到发现情况不对时,赵五爷和老烟枪虽然竭力调转了枪口,还是让两只鬼面蛛漏过了火力封锁线。

    这两只鬼面蛛一前一后跳跃而起,就像两颗炮弹一般向我弹射过来。

    老烟枪高呼一声:“白帆,小心!”在间不容发的一刻,老烟枪尽了全力,一枪打爆了最前面那一只鬼面蛛的脑袋,让我躲过了第一波袭击。

    但他来不及开第二枪,赵五爷又背对着我,更是难以转身。

    后面那一只鬼面蛛凌空而下,犹如一块巨石压向我。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往一旁滚去,右手将西瓜刀一送,插进了鬼面蛛柔嫩的肚腹中去了。

    还好无生桥上的蛛丝足够密集,间隙只有三寸宽,足够容许我翻滚,否则我最终的下场也只有摔得尸骨零落。

    这鬼面蛛腹部吃了一刀,喷射出绿色浆水,腥臭无比,令我干呕不止。所幸这些浆水并无剧毒,伤不到我。

    但这鬼面蛛受了致命一刀,却还未死绝,犹自垂死挣扎。它的蛛丝已经缠住了我的右腿,奋力一甩,将我高高抛起。

    我在空中翻滚不已,但也借机看到,在我正下方,十多只鬼面蛛都扬起肉嘟嘟、毛茸茸的脑袋,把吸管对准了我。

    没想到这只鬼面蛛在死前,竟做出如此悲壮的举动,死也要拉上我陪葬!

第二十二章 芭蕉林

    我看着身下如饥似渴的鬼面蛛,还有那锋锐无比的吸管,心里一阵绝望。

    人生不可预料,没想到我最终会成为一个“大果冻”!

    只听得耳边子弹呼啸,老烟枪与赵五爷同时出手。两只鬼面蛛命丧当场,我砸在它们身体上,又被弹出一丈之外,堪堪捡回一命。

    但不幸的是,我落下的地方已经到了无生桥边缘,只要一个翻身,必坠桥而亡无疑。

    那些鬼面蛛眼睁睁看着到了嘴里的肥肉又飞走了,不禁恼羞成怒,发出“吱吱吱”的暴怒声,如同狂涛一般汹涌澎湃而来。

    它们挥舞着蛛丝,刹那间就在空中织出一张天罗地网,一股脑罩在我身上,合力将我往前拖拽,我丝毫没有了招架之力。

    老烟枪和赵五爷齐喊了一声“不好”,枪声大作,出手更不迟疑。

    鬼面蛛已然急红了眼,竟然对子弹毫不在意,死去一只又扑上来一只。

    蛛网越收越紧,拉拽力道巨大无比,我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几乎就要被勒断了。

    “同志们,抓紧绳索,我用火烧!”老烟枪还在想办法,这让我很感动,还是革命同志最值得依靠啊!

    等等,用火烧?老烟枪急昏了头,不计后果了。一旦蛛丝烧断,他俩也得搭上性命!

    我刚想告诫老烟枪,但已经来不及了。老烟枪从桥上一跃而起,飞扑过来,只见火光一闪,他手中的打火机掉落下来。

    我身上包着一层厚厚的蛛网,一点即燃,火光和浓烟扑天而起。

    还好包裹在我身上的蛛丝很新鲜,还有一层粘液,只冒烟卷曲,没有多少火花。

    但我为了压灭身上之火,一通乱滚,却将身下那些干燥的蛛丝给引燃了。

    瞬间大火烧起,那些鬼面蛛纷纷退后,马不停蹄地四处逃窜。

    此时的无生桥已经成为了一座火桥,架在深谷之上,熊熊烈焰亮彻天际,看上去蔚为壮观!

    不一会儿,几百条拇指粗细的蛛丝纷纷从中断裂,在空中荡荡悠悠燃烧着。这富有奇思妙想的无生桥,就此毁坏,荡然无存了。

    我们三人脚下一空,身不由己地往下坠落。幸而我们有所准备,手中牢牢抓住一两根蛛丝,在半空中极速飞荡,如同蜘蛛侠一样。

    只可惜我们抓住的蛛丝也都着了火,还没飞出多远,便都烧断了。

    三人一阵惊呼,深谷中传来赵五爷的喊声:“日他……仙人……板板……哎呦!”

    我暗道不好,头却撞在什么东西上,顿时火辣辣疼痛万分,紧接着身子被一阻,又是一阵噼里啪啪的声响,下降速度反而减缓了。

    我就着火光,看见深谷中影影绰绰,好像一片芭蕉林,不觉疑惑,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怎么会长出芭蕉树?

    下坠之势越来越缓,我虽然头晕目眩,浑身骨架就要散开,但还是最终被卡在一株芭蕉树上,离地大概有三米远。

    朦朦胧胧中,但见周遭都是高大挺拔的芭蕉树,树干有两人合抱之粗,叶子更是长达数米,宛如一只只绿色小舟。

    芭蕉树属于热带植物,又怎能在武当山幽暗的深谷里繁茂生长?再想到鬼面蛛也是热带动物,这必定是人力所为了。

    是什么人,用何种手段,能够行这逆天之事?我一直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感到骄傲,现在不免嘲笑自己的见识太少了。

    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起头,瞧见上方一片黑暗,无生桥完全烧没了,火光也熄灭了。

    “老烟枪,赵五爷,你们怎么样?”我竭力呼喊,只觉得有气无力。

    “革命尚未成功,马克思还舍不得召唤我!”

    老烟枪距我不远,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但听得出来,他语气中充满了侥幸之感。

    赵五爷却不声不响,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有没有性命之忧?

    老烟枪说道:“白帆,你省省力气,别喊了。我刚才看见五爷落在了前边,压倒了好几株芭蕉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测,大概是晕过去了。我们先下去再说。”

    我艰难地收回双脚,伸展伸展胳膊,这才抱住芭蕉树滑落下地。

    落地时发现背包早就不知去向,我不觉一阵懊恼。随即往怀里一摸,那把黑色扇子还在,才有些安心。

    我明白这把扇子非同凡响,不敢掉以轻心,只好把它拿在手里,须臾不愿离开自己的视线。

    地上潮潮湿湿,腐叶深厚,空气还不如无生桥上通畅,有些呛鼻。但这股呛鼻之味儿,却不是芭蕉叶腐烂的味道,似乎是汽油味儿。

    老烟枪打着手电,喊着我辨别方向,一阵摸索以后,终于与我汇合在一处。

    我告诉他闻到了汽油味儿,他抽动几下鼻子,不确定地说:“好像是有一股味道,但我这鼻子是擀面杖吹火,节节不通风,也无法判断。无论如何,先去找到赵五爷再说,总之一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们在芭蕉林里搜寻赵五爷,总觉得这片林子无边无际,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林子里随处都能碰见蛛网,让人不胜其烦。也许这芭蕉林,才是鬼面蛛的老巢。

    我在前面每走几步,都要用一截芭蕉叶去挑开蛛网,又唯恐惊动林中的鬼面蛛。

    幸运的是,鬼面蛛不再露面,大概都葬身在无生桥上的大火里了。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天,我俩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兮兮。这林子里太过闷热,周围景象几乎没什么区别,我们都渐渐焦躁起来。

    正走着,忽然听见哗哗的流水之声,我们正是口干舌燥之际,激动之下不免加快了步伐。

    循着水声走了约有两百米,老烟枪叫道:“快看,前面趴着一个人,肯定是赵五爷。”

    我们分开芭蕉阔大的叶子,飞奔到赵五爷身前。只见他仰面横躺在地上,脑袋上一道很深的口子,血迹已经干涸了。

    我伸手去探赵五爷鼻息,气息尚存,便欣喜地道:“谢天谢地,五爷还活着!”

    老烟枪让我举着手电,他从背包里拿出医用胶带和一卷纱布,急忙帮赵五爷包扎伤口。

    赵五爷昏迷不醒,嘴里说着胡话,听上去好像还在梦中与人对骂,满嘴都是问候他人女性亲属之语。

    我和老烟枪相视一笑,一路走来,听惯了五爷满嘴的脏话,现在却倍感亲切,活着比什么都振奋人心哪!

    “我们找水去。”老烟枪背起赵五爷,让我在前面带路。

    水声越来越响,就在前面几步之外了,我都能感到一丝丝凉意。这是一条地下河,也不知流到何处。

    水面宽阔,约有二十多米,水流却不湍急,流速平稳缓慢。

    我记得在山腰上看见一处瀑布,从岩洞里跌落谷底,不知它的源头会不会是这一条地下河?

    只是那股汽油味儿却愈发浓烈,夹杂在河风里飘散而来。我皱着眉头道:“真是咄咄怪事,渺无人迹的深谷中怎么会有汽油味儿?”

    “这河水里漂浮着石油!”老烟枪鼻子不行,眼睛却很敏锐。

第二十三章 阴阳河

    我用手电一照,只见河面上漂浮着一层油沫子,闪着幽光。

    大概是山脉中藏有油矿,原油泄漏出来,流进了地下河。可能这油矿不大,或者泄露不多,河面上的油层并不厚。

    但我们没有取水工具,也没法过虑原油,我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说道:“这水没法喝了。我们得尽快补充水分。尤其是赵五爷,我看他烧得很烫。”

    “往前走吧,也许水源未被污染。”老烟枪仍然斗志昂扬。

    我打起精神,心想这也是一个办法,说不定还能找到深谷出路,便在前面专心带路。

    走出几里,两岸陡壁渐渐合拢,变得低矮下来。河道也收束变窄,仅有三米多宽了。

    再往前不远,我们竟然走进了一个溶洞之中。这溶洞两米多高,显得很逼仄,但深不见底,一眼望不到头。

    我和老烟枪止住脚步,不再往里走,小心谨慎地打量起来。

    溶洞里悬挂着许多钟乳石,在手电光下,熠熠生辉,晶莹剔透,仿佛置身于水晶宫中一样,四周光线也明亮起来。

    地下河中耸立着一块巨石,将河水截开。靠近我们这一边,河面上仍旧漂浮着一层油沫子,另一边却结了一片白森森的冰层。

    深秋时节,又处于几十米的深谷之下,河流结冰本不奇怪。但令人诧异的是,那些冰块洁白无瑕,没有沾染上半点原油。

    河中央的那一块巨石,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使得两截河水互不相犯,泾渭分明。

    老烟枪从背上放下赵五爷,问我要了打火机,点着烟说道:“我看这溶洞没有危险,咱们歇息一会儿,继续往里走,找个地方跳到对岸。”

    我明白老烟枪的意思,要是能把对面那些冰块融化成水,还是能够凑合着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我鼓足勇气往溶洞中走了一段,眼前不断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甚是明亮刺眼。

    看来这溶洞是一处天然宝矿,这就叫做因祸得福,倘若能活着出去,随便带上一两块宝石,就足够我们享用人生了。

    我正在自我宽慰着,忽然听见老烟枪惊叫了一声:“这畜生怎么阴魂不散?”

    回过头去,只见一只鬼面蛛张牙舞爪,从石壁上爬下来,在河里投下一道暗影。

    跑了这么远,不料又遭遇到鬼面蛛,真令人头疼不已。但叫我抓狂的是,这一只鬼面蛛腹部分明插着一把西瓜刀,肠子拖在身体下!

    我的天,这不是在无生桥上被我捅死的那一只吗?这家伙命这么大,竟然还一路闯到了溶洞里。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这鬼面蛛成了精,本来是朝着老烟枪爬动,见了我,不由分说就猛扑而来。

    老烟枪哪肯放过这种机会,在鬼面蛛身后开了一枪,子弹却擦着石壁一飞而过,火花四溅。

    我大喊道:“老烟枪,你有失水准啊!”

    “我这手臂又酸又软,老马失前蹄嘛,年轻人要多体谅老同志!”

    老烟枪说着,才又从容不迫地开了一枪,打得鬼面蛛脑袋开花,扑腾一声掉进河里去了。

    我跌坐在河边,又累又饿,正想问老烟枪要吃的,却感觉热浪袭来,身上暖和了不少。

    继而溶洞里光芒四射,各种宝石争相辉映,亮如白昼。而且热浪灼人,就像暴晒在烈日之下。

    我反应过来,原来是河里着了火,便慌忙爬到石壁之下,责怪老烟枪道:“你怎么也学着五爷乱扔烟头,不知道河里有原油啊?”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嘴上烟头还在,瞪着眼道:“背儿媳妇过河,出了力气还挨骂!你这个大学生,发言之前要先作调查研究,这火肯定是刚才第一枪擦起的火花引起的!”

    我自觉理亏,悻悻然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地说:“河里这么多原油,我们还是快退出溶洞去吧。”

    “我看倒是不必担心火势,我们要提防的,却是这河里的古怪之处!”

    我顺着老烟枪手指往前看,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只见地下河以河中巨石为界,一边火势往外蔓延,但也烧不到岸上来;一边河水却是不断凝固,冰层往外扩散出去。

    原油浮在水面燃烧,这我倒是能够理解。但古今中外,谁见过一边着火,另一边却结冰的河流?

    我跑到溶洞外,见这异常的景象无休无止地演绎着,远处的河水也是一半热火朝天,一半冰封河面。

    耳边响着呼呼火声,又传来冰层咔咔的响动,我的身子也似乎一半热一半冷,这种感觉诡异至极!

    在火舌与冰块交界处,形成一道夺人心魄的风景线,火焰凝结不动,一半结上冰,一半依旧燃烧着。

    就像一线新生的珊瑚礁,在冰火两重天里,格外的柔嫩,格外的娇媚!

    对于这种景象,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倘若有什么自然现象能够拿来类比,我只想得起“阴阳河”。

    传说云阳山附近有一条药王河,也叫“阴阳河”。西边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东边则清醇可口,甘甜无比。

    另外也有的河流同水不同色,正如唐朝大诗人白居易诗中所写,“半江瑟瑟半江红”。这种河流,多半是受了污染所致,改革开放后,还是比较常见的。

    但眼前这条河流,我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从此再也没有遇见过。而且翻遍书籍,我也没在历史资料中寻到一鳞半爪的相关信息。

    或许这也是一条阴阳河,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也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不管怎么说,我对这条阴阳河一直耿耿于怀。只有到了一切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才算想通了。

    但这是后话了,只得按下不表,来日再做解释吧。

    此时,我已经看痴了,完全忘记这景象的诡异之处,只觉得大饱眼福,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老烟枪也由衷赞叹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景象看得说不得,说得信不得,谁会想到造化有如此神功?”

    我淡淡一笑,老烟枪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要是五爷还醒着,此情此景,除了大喊两声“我操”,还能说出什么?

    但我随即又替赵五爷感到惋惜,只怕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旷世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想到这儿,我走到赵五爷身边,轻轻摇着他,说道:“五爷,快醒醒,武当山真武大帝显圣了!”

    老烟枪又好气又好笑,嘲讽道:“对于解释不清的自然现象,就归结到鬼神身上去,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说过,世界上只有唯心论和形而上学最省力,因为它可以由人们瞎说一气……”

    老烟枪忽然闭了嘴,就像被人掐断了舌头,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瞎说一气,可是我的眼睛一定……瞎了,一定出了问题!”

    我看见老烟枪指着溶洞石壁,一副打死也不相信的神情,不禁用身子护住赵五爷,问道:“什么情况?”

    “那只鬼面蛛又来了!”老烟枪喊道。

    “打死它不就行了!”我不解老烟枪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脆弱,区区一只鬼面蛛,还不至于大惊小怪吧?

    我看向石壁,这次轮到我傻了眼,不,瞎了眼,眼睛一定出了问题!

    石壁上爬动着的鬼面蛛,腹部下面插着西瓜刀,肠子拖在身下,与先前那一只一模一样!

    这家伙不是被老烟枪一枪爆头,掉进阴阳河里去了吗?

    老烟枪回过神,又是砰然一枪,照旧打得这鬼面蛛翻滚到阴阳河中。

    “背上赵五爷,我们往里走!”老烟枪吩咐我。

    我俩埋头走路,对刚才出现的那只鬼面蛛,却是一个字也不提。

    但我知道,越是这样,其实我们心中越是难以释怀,只不过用沉默来掩饰紧张和不安罢了。

    要说眼睛瞎了,自然是惊诧之余说的话。我们心里都清楚,老烟枪明明已经打死了那只鬼面蛛,可它却死而复生,怎不叫人惶惑?

    阴阳河里火光明亮,溶洞中宝石光闪闪直耀眼,走起来就方便得多,连手电也不需要了。

    阴阳河水流慢慢小了,最后汇聚到一块岩之下。这里就是河流源头了,汩汩清泉喷涌而出,既没有着火,也没有结冰。

    我们大步奔到源泉旁,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跪在地上,将头埋在水里喝了个大饱。

    老烟枪扶住赵五爷,用手指漏水到他嘴唇上。赵五爷快速翕动着嘴唇,喝得很畅快。

    我则一个人爬到岩之上,朝四下里张望。翻过这岩石,似乎有一间小小的石屋,里面黑漆如墨。

    溶洞到了底部,无路可走了。难道我们又是瞎忙活了,还得退回去吗?

    我把情况告知老烟枪,他一面检视赵五爷伤势,一面说道:“不到最后关头,莫要轻言放弃,革命道路没走完,谁知道最后插在城头的是哪家的旗帜?”

    我一挑眉毛,冷笑道:“别满嘴革命大道理,你不就是想让我,进石屋里探查究竟吗?把手电筒给我。”

    老烟枪哈哈大笑,把手电筒扔给我,却疾言厉色地骂道:“小鬼爬进烟囱里,阴魂不散了。又是一只鬼面蛛,呸!”

    我也看见了,就在溶洞顶上,幽灵一般的倒挂下来一只鬼面蛛。

    只是这鬼面蛛腹部下面依旧插着西瓜刀,肠子依旧拖在身下!

    在它旁边,还有另外三只一模一样的同伴;就连西瓜刀都是一模一样,肠子扭曲的方式也完全吻合,如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这究竟怎么回事,鬼面蛛不但能死而复生,还能复制自己?

第二十四章 雌雄赵五爷(上)

    看到这只重又复活且复制出同伴的鬼面蛛,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沉沉疑云。

    老烟枪失去了一贯冷静的作风,暴跳如雷,一边举枪射击,一边骂道:“他娘的活见鬼,这畜生被孙猴子附体了。打不死就算了,还有这么多猴子猴孙,不,是蛛子蛛孙!”

    我趴在岩上,见这四只鬼面蛛被老烟枪打死,其中一只掉落在身前,便凑过去想看出点端倪。

    老烟枪也跳上来,与我一起蹲到地上,不断去拨弄鬼面蛛尸体。

    “大学生,我听说有些生物会进行细胞分裂繁殖,你书读得多,能不能解释一下?”老烟枪也有不耻下问的时候。

    老烟枪所考虑的可能性,其实也在我脑海里徘徊过,但我还是把它给否定了。

    我撇着嘴,难堪地说道:“在自然界中,单细胞生物通过细胞分裂来进行繁殖,母体分裂出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子体,比如草履虫和衣藻,这种现象平常无奇。但显然,鬼面蛛并不是单细胞生物,不可能自我分裂!”

    我用力拔出鬼面蛛腹部的西瓜刀,递给老烟枪,说道:“你看看这西瓜刀,分明有质有形。就算鬼面蛛能进行自我分裂,但西瓜刀不是生物,怎么可能也会细胞分裂繁殖?”

    “听说国外现在正研究克隆技术,有没有这方面的可能?”

    老烟枪知道的还真不少,看来027机构里的成员,所受培训一定很先进。

    “克隆技术说到底,也需要人工干预……”我还没说完,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跳起来大声道,“会不会这溶洞附近,有什么古怪事物,具有克隆功效?”

    老烟枪和我不约而同地扭头查看周围,只见溶洞中岩石堆叠,除了有些石块闪闪发光而外,并不见任何稀奇之物。

    “会不会是这些放光的石头在作怪?”老烟枪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明朝初期,南京城的大富豪沈万三,他不是有个可以用钱生钱的聚宝盆吗?”

    我辩驳道:“亏你还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这完全是善良的劳动人民,为了同情沈万三编造出来的故事!”

    老烟枪听我这么一说,咬牙切齿地道:“鬼迷张天师,难道这事情还真解释不清了?”

    我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的确,自从来到武当山,我们遇到的事情,有哪一件能够进行合理解释?

    “我们唯物主义者,坚信万事万物都会有科学的解释,我们要有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气概!” 老烟枪站起来,果断地说,“暂且不管了,我们先找出路。”

    目前也只能如此,过多纠缠于此,反而会耽误工夫。我收好黑色扇子,提着西瓜刀,就要跳下去背赵五爷。

    但五爷已不知去向,泉眼旁空无一人!

    湿漉漉的泥沙上有一道痕迹,我顺着看过去,见两只鬼面蛛用蛛丝缠住五爷双腿,正拉着他往石屋里爬。

    溶洞里光影斑驳,地面上投射出几只鬼面蛛的身影。我心知不好,急忙往旁边闪躲,恰好躲开了一只鬼面蛛的偷袭。

    我站定之后,发现这一次死而复生的鬼面蛛,竟然多达八只!

    它们的模样还是与先前无异,只是有两只肚子中的西瓜刀不知下落,露出一个丑恶的伤口。

    我随即明白过来,刚才我拔走了一只鬼面蛛腹中的西瓜刀,因而这两只才会这副模样。

    我现在虽然见怪不怪了,但还是感到事情无比棘手。这些鬼面蛛不但能死而复生,还会成倍增长,这样下去,不被它们吸得一干二净,也会被活活累死!

    老烟枪的耐性已经被消磨殆尽,无可奈何地说:“这是车轮战吗?好比绊倒了尿罐,开了就嘟嘟个没完!”

    他一边狂骂,一边像一阵风追了过去。

    几声枪响,我听见老烟枪把枪砸在了石壁上,近乎绝望地道:“祸不单行哪,没子弹了。我的**,你睁睁眼吧,牛鬼蛇神又祸害人间了!”

    我着急地提醒他:“老烟枪,赵五爷身上应该还有子弹!”

    “知道了……”老烟枪头也不回,从地上捡起石头,不断砸向那两只拉着赵五爷的鬼面蛛。

    我在后面挥舞着西瓜刀,缠住另外几只鬼面蛛,为老烟枪争取时间。

    溶洞里虽然比较逼仄,但毕竟我双脚踏在实地上,比起无生桥上要灵活得多,一时间还不至于落入下风。

    我一面在岩石间辗转腾挪,一面瞟见阴阳河还在燃烧,便心生一计,故意以身为饵,挑逗着剩下的六只鬼面蛛远离石屋,朝溶洞外跑去。

    这些鬼面蛛即使是赝品,也仍旧跋扈嚣张不可一世,怎么禁得住我肆无忌惮的挑衅?

    它们舍下老烟枪和赵五爷,纷纷来围攻我,又是目中无人,又是气急败坏。

    我凭借着溶洞里的有利地形,专门攻杀落单了的鬼面蛛,不是用西瓜刀乱刀砍死,就是促使其掉进阴阳河中。

    就算这样,也把我累得够呛,而且险象环生。好在有惊无险,快到溶洞口时,我终于解决了这六只鬼面蛛。

    看着最后一只鬼面蛛葬身火海,我两手扶膝喘息一阵,便掉头回去与老烟枪汇合。

    我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然后逃出生天。

    等这些鬼面蛛再一次复活,那可就多达十二只了!而且自鬼面蛛第一次复活以来,复活间隔时间似乎越来越短。

    快赶到泉眼前时,我忽然看见赵五爷蹲在旁边喝水,老烟枪却不见人影。

    “赵五爷,你终于醒了,伤口好多了吧?”我高兴地一路小跑过去,右手搭在五爷肩上,问道,“老烟枪他人呢?”

    赵五爷回转身子,对我抿嘴一笑。他额头上包着纱布,大鼻头皱着,两只小眼睛眯起来,仿佛一弯新月,说不出的千娇百媚!

    我愣住了,恍如梦里。五大三粗的赵五爷怎么会笑得如此雅致,像个女人一样。

    “五爷……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五爷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如同涟漪一般荡漾开来,一只手顺着鬓角从脸颊上,慢慢轻抚至下巴前停下来,竟然还翘起了兰花指!

    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打架!我看着眼前的赵五爷扭扭捏捏,阴阳怪气,就从头皮冷到了脚后跟,又从脚后跟麻到头皮。

    我捏紧赵五爷的肩膀使劲摇晃,大声喊道:“五爷,你是不是魔魇着了?快醒一醒啊!”

    赵五爷噗嗤笑出声来,声音细腻清脆,尖声尖气。

    要不是他脸上胡子拉碴,再加上那一口大黑牙,我都要百分之百相信,这声音出自一个女人的嗓子了!

    我被赵五爷弄得哭笑不得,便有些生气,说道:“五爷,都什么时候了,你别开玩笑!这一路上精神就够崩溃的了,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一肚子无名火发作不得,就撇下他爬上岩石,先找老烟枪再说。

    我心中却想,要是让老烟枪看见五爷这样装腔作势,说不定窝屁股就是一脚!

    只可惜老烟枪大概还在石屋里,我没见他的人影,就扯着嗓子喊了两句,还添油加醋地说:“老烟枪,你快来看啊!赵五爷鬼迷心窍,得了失心疯。他还要勾引我,你说恶心不恶心?”

    我这么说,本意是想刺激一下赵五爷。因为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受不了别人的污蔑,听后一定会暴跳如雷,再也伪装不下去。

    奇怪的是,赵五爷非但不怒不骂,脸上依旧笑得花枝乱颤,回转身子,竟然还有闲心对着水中倒影搔首弄姿!

    老烟枪声息全无,赵五爷神经兮兮,我顿时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不知老烟枪有没有危险,需不需要帮手?可是要撇下赵五爷,又怕他出乱子。

    我捡起一块石子奋力扔进泉眼里,溅起许多水花,吼道:“赵五爷,你再不走,我就要动粗了!”

    赵五爷脸上落了一些水珠,但他依旧笑容满面,太有涵养了吧?

    这时候,五爷缓缓站起来,腰肢如同弱柳扶风,一步一摇离开泉水。没走几步,他回头朝我抛了一个媚眼,招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有些心动神摇,慌忙摇摇脑袋,用力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暗暗数落道:“太没出息了,五爷这幅尊容,竟然也能让我心神恍惚?白帆啊白帆,革命事业还未成功,你要把持得住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劲提醒自己不可妄动,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

    “白帆,你要去哪里?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了,年轻人能不能把革命事业放在心上?”身后传来老烟枪的责备声。

    “哈哈,大学生,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昏迷这么长时间,醒过来还莫名地有些想你!”这是赵五爷的声音。

    不对啊,赵五爷怎么又出现在身后了?

    我看看前面婀娜多姿的赵五爷,再猛然转身,看见另一个五爷正与老烟枪肩并肩站着,脸上却是一副痞子神情。

    妈呀,我仿佛掉进了冰窟里,脑袋里轰轰乱响几声,顿时一片空白了!

第二十五章 雌雄赵五爷(下)

    老烟枪和赵五爷见我神情古怪,不由分说抢上来,一左一右护住我,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我心中大为感动,但怎么也笑不出来,指着前面的“五爷”道:“怎么会有两个赵五爷?”

    老烟枪起先惊愕不已,再看那妖娆的“五爷”,却大笑起来:“赵五爷,她是你双胞胎妹妹吗?哎呀,这小样,还挺勾魂!”

    我们三人之中,要数赵五爷最震惊。他两眼发直,仿佛木头一般,抖动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理解赵五爷的心情,平白无故看见另一个自己,怎会不震惊?

    想当年取经路上出现真假美猴王,孙大圣那可是有火眼金睛和一身通天本领,却仍旧被耍得团团转。最终搅得天翻地覆,才肯善罢甘休!

    “孙大圣遇见的六耳猕猴,好歹也是个公的。哪像我们赵五爷这般命苦……”老烟枪笑得停不下来,却被烟呛了一口。

    我暗地里推了老烟枪一把,让他不要幸灾乐祸。老烟枪转眼看见赵五爷已然铁青了脸,便一本正经起来。

    “你们进去石屋里以后,没有碰见什么诡异事物吗?”我问道。

    老烟枪告诉我,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下赵五爷,当时情势危急,也顾不上打量四周。

    只是在石屋东北边看见一个人工隧道,曲曲折折通向高处,可能就是出谷的路径。随后,他便与赵五爷一起出来找我了。

    我心知这溶洞里必定藏有古怪,但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便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身边的赵五爷终于回过神,兴许脑子受到的冲击太大,说话竟结结巴巴:“我操……日他……仙人板板,前面的龟儿子,你给老子站、站到起!”

    那个“五爷”屁股扭得浑圆,迈着小碎步,听得后面咒骂声,便回头用手捂住嘴,嗤嗤一笑。

    “哎呀,我的亲娘啊!”老烟枪大呼小叫,“癞蛤蟆跳在脚面上,它不咬人,但它恶心人!”

    赵五爷火冒三丈,大声吐口浓痰,一跺脚就从岩石上飞身而下,往前去逮那人。

    前面那个假五爷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动作神态比女子还娇媚万分,可动起手来,却是异常凶狠彪悍。

    我和老烟枪见两个五爷缠斗在一起,不觉眼花缭乱,一时间分不清真假,竟忘了上前帮忙。

    “老烟枪,快上来帮忙噻!”其中一个五爷扭头喊道,“这龟儿子夜明珠掉进酱油里头,宝得有盐有味嘞,老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老烟枪跃身而下,瞅准机会,一脚飞踹出去。

    只听“哎呦”一声,那个五爷就抱住肚子蹲了下去,嘴里却骂道:“老烟枪,你狗日嘞看清楚噻,蚊子咬菩萨,你娃儿认错人喽!”

    老烟枪帮了倒忙,万分尴尬,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我看出了一些窍门,原来那个假五爷虽然行为举止能够以假乱真,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不曾消失,仿佛是戴着面具一般,好不机械失真。

    “老烟枪,攻击脸上带笑的那一个,他才是假五爷!”我大声提醒道。

    经我提醒,老烟枪也看真切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假五爷制服,反剪他的双手,用膝盖抵住他后背压在地上。

    赵五爷冲上去,抬手就是几耳光,打得假五爷眼歪嘴斜。但那假五爷脸上笑容不改,增添了一股邪气。

    老烟枪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说道:“赵五爷,我很好奇,你说他是不是练了葵花宝典?让我看看,他有没有带把儿!”

    说着,老烟枪就要去脱假五爷的裤子。

    我看他闹得实在不像话,开玩笑也不顾及赵五爷面子,便出声阻止道:“老烟枪,不许胡来!**教导过我们,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龟儿子,你把老子一世英名都毁了!”赵五爷气得脸色寡白,跺着脚唾沫横飞地骂着,“大老爷们不做,你非得搞得跟人妖似的,你究竟是谁?坦白从宽,否则老子就枪毙了你!”

    可不管赵五爷怎样百般殴打辱骂,假五爷死不开口,面上笑容扭曲,但不曾收敛。

    赵五爷就要被逼疯了,忽然拔出枪,顶在假五爷太阳穴上,声嘶力竭地道:“狗日的,鸭子死到田坎上,嘴壳子硬。老子现在就毙了你个王八蛋!”

    老烟枪劝阻道:“我们的政策,向来优待俘虏。赵五爷,你可以打他出口恶气,但绝不能杀人!”

    我觉得老烟枪说得有理,那人虽然着实令人恶心,但毕竟是条人命。而且来路不明,怎么能随便夺人性命?

    “我们还是把他捆起来吧,以防他趁人不备搞破坏。”我建议道。

    老烟枪点点头,一把夺过赵五爷手中的枪,自己保管起来。然后解下皮带,将假五爷双手反绑,拖着他走回岩之上。

    我们三人自从追击女尸,再误打误撞坠落到深谷里,一直粒米未沾。现在饥肠辘辘,便在岩石上半躺半坐,补充体能。

    我和赵五爷的背包早就丢失了,只得去老烟枪包里找吃的。

    老烟枪嘴里塞着饼干,喷出一些碎渣,分析形势道:“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了两天。我们粮草将尽,子弹只剩下了十多发,不能再逗留下去了。”

    我知道实际情况比老烟枪分析的还要严峻,他故意不说,只是为了稳定军心。

    姑且不论食物多少,还有那条隧道究竟通向何处,单是那些会死而复生的鬼面蛛,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赵五爷气得不轻,半天不讲话,只顾瞪着假五爷,时不时朝他吐口水扔石子。

    他听了老烟枪和我的分析,惨然说道:“同志们,老子总算看透了,这条老命注定要折在这鬼地方。日他仙人板板,我只求死的时候,先宰了这人妖,省得他逃出去败坏我的名声。重庆那些兄弟要是知道这件事,老子怎么在道上混?”

    “你这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要对同志抱有信心嘛!”老烟枪安慰着赵五爷,自己却把三颗子弹藏在上衣口袋中,颇为动容地说,“就算到了最后关头,我也会让同志们走得痛快一些!”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道:“你们需不需要提前把追悼会也开了?既然情况不容乐观,还不赶快行动,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老烟枪掐灭烟头,高声道:“白帆同志越来越像革命战士了,后生可敬啊!宜将剩勇追穷寇,生命不休,战斗不止!”

    就在这时,赵五爷叫起来:“石屋前有个人,奇怪,怎么长得像白帆一样!”

    我急忙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人正摇摇摆摆,从石屋前扭了过来。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眉眼身形却与我别无二致!

第二十六章 人在墙中游

    话说从石屋前走过来的那个影子,举止妖娆。虽然长得像我,但他却只是一个影子,并没有**。

    我以为这是别人的倒影,便刻意搜寻一番,但很明显,那个影子不属于溶洞里的任何人。

    也就是说,这影子是独立存在的!这就比形体俱全的假五爷,更让人恐惧了。

    “不许动,我要开枪了!”老烟枪紧张起来,显然他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赵五爷却缓解了自己的尴尬难堪,开起玩笑来:“哈哈,原来大学生也有双胞胎妹子嗦?**长白毛,怪都搞出来了。”

    赵五爷说得对,这一切的确太怪了。方才是真假美猴王,现在又上演李逵和李鬼,难道这溶洞是个模仿秀的舞台吗?

    那影子不但没有被老烟枪吓唬住,反而毫不忌惮,直朝岩石走来。

    我捡起一块小石子,投到影子上,半点伤害也没有产生。

    老烟枪开枪打在影子头部,子弹壳弹跳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地上擦起火花。

    那影子却是毫发未损,安然无恙,而且已然来到了岩石前。

    我们三人惊呼一声,纷纷退到岩石边上去。只见那影子与我们擦肩而过,连脚步声也没有,轻盈得如同幽灵。

    我试图抓住它,不料一把抓空,眼睁睁望着它走下岩,往溶洞外去了。

    “还好对我们没有危害。”老烟枪目送影子离去,说道,“且不管它,我们抓紧时间干革命。”

    赵五爷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溜起假五爷,照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你的,前面带路的干活!”

    “五爷,我们是工农子弟兵,不是日本鬼子。”

    老烟枪调侃着,身先士卒走向石屋。我们便都鱼贯而入,走了进去。

    石屋里昏暗不明,空气阴冷,也不知有何用途。我们四个人站在里面,顿时觉得很拥挤。

    我右脚绊了一下,踉踉跄跄朝前扑到,压在了一个庞然大物之上,不免尖叫一声。

    老烟枪打开手电,笑道:“白帆,你死抱着鬼面蛛尸体,玩什么亲密接触?”

    我才发觉,自己趴在一具鬼面蛛头边。它一双晦暗无光的双眼,如同死鱼眼一般瞅着我。

    “死了还这么吓人!”我爬起身,发现旁边还有另外一具鬼面蛛尸体,脑袋被砸出了几个大窟窿,一看就是老烟枪所为。

    赵五爷忽然笑起来,推搡假五爷一把,说道:“啊哈,有这么一个替身,老子倒是不怕鬼面蛛了。这就叫做豌豆滚**,遇到起喽!”

    老烟枪冷哼一声:“鬼面蛛不挑食,你少有些投机取巧的思想。干革命,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力更生,发动群众。”

    我知道他俩插科打诨,其实是为了舒缓紧张情绪,也就不愿插嘴,自顾自将石屋看了个遍。

    老烟枪正指手画脚地与赵五爷辩论,手电光就忽高忽低乱晃。光线射在屋顶上,我忽然感到一阵晃眼。

    老烟枪十分警觉,虽然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也发现了异常,急忙照向屋顶。

    在屋顶正中央,镶嵌着一块圆形赤红物体,不知是宝石还是玻璃。它将手电光反射出来,整个石屋里闪耀着明亮的红光。

    无需思考,我第一时间又想到了血太阳!这石屋与洞穴中的阔室,应该属于同一批人建造。

    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为何会在武当山深谷中秘密修建这些建筑?难道这是远古的太阳崇拜吗?

    原始人崇拜太阳,这在世界历史上一点也不新鲜。但我从没有听说过,有崇拜血色太阳的宗教。

    石屋的墙壁是用整块的大理石砌成,此时红光闪动,我们的影子也映照其上。

    赵五爷不耐烦地道:“管它许多做啥子,我一见到这鬼太阳就头疼。咱们进隧道,趁早离开总没错噻。”

    老烟枪把香烟咽进肚里,好一会儿才吐出来,审时度势地说:“隧道仅可容身,在里面行动不便,四个人一下子涌进去不好应付突发状况。这样吧,我先进去探查一番再说。”

    赵五爷一心想逃离此地,便抢着做先锋官:“我比老烟枪瘦得多,还是我来吧。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和老烟枪不愿冷了五爷的心,也就答应了他。老烟枪把手枪交给五爷,又叮嘱他万事小心,一有危险不可莽撞,必须迅速退出隧道。

    “你们就看五爷我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吧!”赵五爷不等老烟枪说完,自吹自擂地说了一句,一猫腰就进了隧道。

    赵五爷进了隧道,起先还不断大喊大叫,与我们通风报信。我和老烟枪则一面戒备,一面在石屋里走动。

    到后来,赵五爷变得无声无息,也不知道去到何处了。我有些担心,老烟枪也走到隧道口,朝里面呼喊。

    老烟枪喊了几句,五爷没有半点回应。我便说:“要不我进去看一看,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不行,要走得一起走!现在最忌讳单打独斗,不许搞个人英雄主义。”老烟枪的劝解不无道理。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身后切切擦擦的声响。转过头去,看见假五爷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哆嗦起来,还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挤去。

    老烟枪二话不说,如同拖死狗一样把假五爷拖回来,严厉地道:“老实一点,你这反动派胆敢破坏革命,我就代表人民代表**,将你就地正法!”

    假五爷哪里听得进去,似哭似笑,身子抖得更厉害,就像上了断头台。

    我暗自纳闷,莫非这石屋里潜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我就着屋中的红光,四处查看,忽然见石屋墙壁里有一个人!

    我咳嗽一声,引起老烟枪的注意。老烟枪先是不明所以,然后却惊呼道:“咦,这不是赵五爷吗?他怎么走进墙壁里去了,难道大理石后面有夹层?”

    只见五爷身处墙壁之中,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辨。他拿着手枪,浑然不觉地走着,脸上笼着一层阴云。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墙壁中的五爷轻轻飘飘,悬在墙壁中央,足不点地,如同凌空飞行一样。

    我忽然明白过来,五爷就像玻璃缸中的金鱼。与其说他是在行走,还不如说他是在游动,在墙壁里游动!

    偏偏这时候,老烟枪遮掩不住内心的诧异,大叫起来:“牝鸡司晨,咄咄怪事。假五爷消失了……”

    我以为是假五爷趁我们不备,悄悄溜走了。没想到却见他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倏忽之间凭空消失,只留下了老烟枪的皮带!

第二十七章 大理石生孩子

    假五爷莫名其妙的消失,让我和老烟枪百思不得其解。诡异之事接踵而来,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假五爷半路杀出,如今消失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留在身边,有潜在的危险更好。

    我们虽然困惑万分,但还是着重眼前,也就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老烟枪走到墙壁前,使劲敲打。大理石墙壁声音沉闷,不像是内里中空的模样。

    这就太奇怪了,赵五爷究竟身在何处?

    我觉得万事都得往坏处打算,便对老烟枪道:“暂且不管那么多,先汇合一处再说!”

    话刚说完,却见墙壁中的五爷原路折返,退出了墙壁。

    不一会儿,赵五爷灰尘扑扑地从隧道里出来,看上去还算安然无恙。

    我放下心来,问五爷道:“隧道里没有危险吧?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赵五爷见我和老烟枪满面关切的样子,感动地说:“爹亲娘亲不如同志们亲哪!老子没事,看你们紧张成这样,心里还挺受用嗦。”

    老烟枪呵呵一笑:“关心同志,是我们一贯的优良作风,五爷要是缺爱,我和白帆同志可以好好爱护你。”

    “少来这一套,你们就月亮坝儿耍弯刀,明砍(侃)得了!是不是刚才有啥子状况?咦,龟儿子死人妖跑哪里去了?”

    赵五爷也发现假五爷不见了,吹胡子瞪眼睛在石屋里乱转。

    我将方才的情况说了,还怕自己解释不清,又追问一句:“五爷,你在隧道里真没有遇见什么诡异之事?”

    赵五爷耸动着大鼻头,仿佛是用鼻子在思考,半晌才说:“没啥子状况嘛,只是隧道不断重复。老子不敢再走下去,出来找你们参谋参谋。”

    我和老烟枪一听,都迫不及待地问:“你说隧道在不断重复,究竟怎么回事?”

    “你们别大惊小怪噻,搞得老子后脖颈上冒冷汗!”赵五爷解释道,“我走了许久,发现拐几个弯,好像又回到了似曾相识的地方。”

    “那你看到大理石墙壁没有?”老烟枪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啥子大理石?”赵五爷彻底懵懂了。

    我脑子飞速转动起来,觉得此事太超乎想象。方才赵五爷的确是在墙壁里游动,怎么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难道是错觉?我摇摇头,见老烟枪也摸着络腮胡沉默不语,表情极为严峻。

    就算这种情况解释不清,也倒还无关紧要,毕竟没有危及我们的生命安全。

    但按照五爷所说,隧道不断重复,肯定是走不出去了。我们抱有极大希望的逃生之路,就此宣告行不通。

    我不禁苦恼起来,再这么消耗下起,迟早要心志消沉,精神崩溃。

    偏偏这个时候,我怀里的黑色扇子滚烫无比,发出一道光柱,直直冲向屋顶上的血太阳!

    黑色扇子似乎受到召唤一般,不断将光柱输送给屋顶上的血太阳。

    血太阳如同长鲸吸水,将源源不断的光柱吸纳进去,自身滋滋响动,周遭游离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电流。

    我抬起头,看见屋顶上的血太阳光芒刺眼,有一种摄取魂魄的力量,正紧紧攀附在我身上。

    这股力量注入体内,让我觉得自己就要四分五裂,精魂消散殆尽。

    我心中大骇无比,明知其间必有蹊跷。但无奈何,我全身被一股无形大力压制住,双脚钉在原地,双手也动弹不得。

    石屋里忽然影影绰绰,四面都有人影闪动。

    “屋子里头有人,快走!”赵五爷催促道。

    原来血太阳光芒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便投射出人影来。

    我暗笑五爷已成了惊弓之鸟,定目细视,却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毛栗子。

    我们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最后须发俱全,脸上一律带着微笑。

    整个过程就像是有人以我们为模特,在进行素描一般,一笔一画地勾勒,然后画作慢慢呈现出来。

    大理石墙壁愈发光亮,里面的影子竟然在成倍生长,瞬间占满了整个墙壁。

    这些影子层层叠叠,多如尘沙。但看上去充满了立体感,相互之间却不叠压重合,层次异常分明,就像浮雕一般。

    到最后,大理石上的影子因为空间不足,呈现出来的,渐渐只有苍蝇一般大小,最后干脆只是一个米粒一样的黑点。

    就在我感到震惊的时候,令人更难以理解的事情又发生了。

    只见大理石上的那些影子,此刻已经栩栩如生,而且越来越立体,凸显在墙壁上。

    这些影子挥舞着胳膊,仿佛要突破墙壁的围困,从里面挣扎而出!

    “我操,影子要出来咯。日他仙人板板,这是造人机器?”赵五爷脱下鞋子去拍打那些呼之欲出的影子,“这些大理石怀孕下崽啦!”

    被赵五爷拍打到的影子,似乎还挺怕痛,龇牙咧嘴地缩回身去。

    “大理石也会怀孕,要生石猴吗?这是武当山,不是花果山。”我不赞同赵五爷的说法。

    老烟枪不怀好意地说:“赵五爷,你整天嘴里操过来操过去,恐怕是你刚才在墙壁里游走,搞大了大理石的肚子吧?”

    “我呸,老子口味儿没那么变态。”赵五爷忿忿不平,“老子虽然勇猛,但鸡儿也不是金刚钻噻,还操不动石头!”

    赵五爷一看用鞋子拍打还挺有用,便在屋子里转着圈,换着花样地一路打了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不得好死,舌头生疮,老婆跳河,**里长白毛……”

    老烟枪喝止道:“五爷,你又搞封建迷信活动。照你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咱们还是保存实力,积极转移吧!”

    我也说道:“这里太邪门,咱们还是先退出去……”

    话没说完,石屋里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呜呜呜,就像用牛角吹奏一样。

    方才还在张牙舞爪拼命往外突破的那些影子,瞬间静止不动,神情显得很肃穆。

    过了一会儿,影子们突然都齐刷刷跪下去,两臂高举,面向屋顶。

    这些影子一脸虔诚,似乎是在膜拜什么。他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神情无比虔诚,仿佛基督徒在等待救世主降临!

第二十八章 魔镜

    墙壁里的影子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跪拜仪式,动作整齐划一,神情**肃穆。

    我们三人被这盛大场面震住,竟忘了有所行动,呆愣在原地。

    老烟枪最先镇定下来,将西瓜刀举起,颇有横刀立马的气概,正气凛然地说道:“任他设尽千般计,我自横刀向天笑!”

    赵五爷战战兢兢地说:“逞英雄也不是这个时候噻,咱们先保命要紧!我看这些影子来者不善,指不定要出啥子幺蛾子。”

    他说着,朝墙壁上吐了一口痰。没想到里面瞬间也出现浓痰的影子,便骂道:“这他妈就是一面镜子。”

    五爷本是一句无心之语,却让我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霎时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这溶洞里的所有古怪之事,全源于这间石屋。可以这么说,这间石屋本质上就是一面魔镜,一面拥有神奇力量的魔镜!

    可是,是什么东西使得石屋具有了魔力呢?建筑材料,还是建造方法?

    建造石屋的大理石虽然是优质的建筑材料,但绝然没有这种神奇力量。至于建造方法,我也看不出石屋构造有何独特之处。

    我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血太阳之上,要说石屋里有诡秘之物,定然非它莫属了!

    我虽然敢断言神秘魔力来自屋顶的血太阳,但对其运转原理却一窍不通。

    不过,我还是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所有事物似乎有了全新的联系。

    不管血太阳代表何物,从人皮笔记到武当山的种种奇遇来看,所有信息都隐隐表明,这血太阳背后,隐藏着一种不为人知却又惊天动地的力量!

    这力量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克隆万事万物!

    我心驰神摇,竟有些向往;可又不寒而栗,这股力量倘若真的存在,岂不是要彻底颠覆改写人们对世界的认知?

    或许古时候真有那么一个宗教,无意间窥探到这股力量,将它神化成了血太阳。

    可是,这一切与人皮笔记有何关系?

    难道我外祖父曾经加入过这个神秘宗教组织,并且卷入了对这种力量的争夺之中,才导致意外死亡?

    我念头杂生,许多映象纷至沓来,在脑海中飞速旋转。只觉得天地翻覆,幻象多端,内心万般痛苦。

    这时,老烟枪和赵五爷忽而狂喊起来,石屋里顿时光影翻飞,打斗之声不绝于耳。

    我用余光窥见,那些影子磕完头,似乎获得无穷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大理石中突破出来。

    这些影子长相分别与我们三人相同,只是举止矫揉造作,全身充满了女性气息。

    石屋里一下子塞满了人,不知道有多少白帆,多少老烟枪,多少赵五爷,简直混乱如麻。

    我们已经彻底沦陷在包围之中,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包围我们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影子。

    只要我们不死,这些影子就会永无止境。用老烟枪的话来讲,这就叫作茧自缚。猫儿咬尾巴,自个累死自个!

    我想到遇见第一个假五爷时的情况,便高声说道:“老烟枪,快住手!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这些影子是不会动手的。”

    老烟枪和赵五爷闻言,将信将疑地住了手。果不出我所料,那些影子也都不再纠缠,只一个劲冲我们媚笑。

    “还是大学生脑袋灵光,我骨头都散架了。”

    赵五爷甩动臂膀,引得几个假五爷也纷纷效仿。他只得不情愿地然放下胳膊,不敢稍作半点动作。

    这些影子无所事事,像事先演练好的一般,排着队你推我挤地走出石屋。

    他们在出门前,无一例外地转过头,笑着朝我们招手。

    赵五爷呸一口,说:“老子这么阳刚,没想到自己的影子却是妖里妖气,日他仙人板板。”

    暂时没了危险,但墙壁里的影子无休无止,我们三人丝毫不敢懈怠。

    我怀里的黑色扇子依旧射出光柱,不见半点衰减的迹象。我尝试着想要往一旁挪动,却被那股力量压得透不过气。

    老烟枪看出了我的异常,急忙问道:“白帆,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动了。”我长话短说,“我怀里的那把黑色扇子有些古怪,你来帮我拿出来。”

    老烟枪绕过来,伸手去拿扇子,忽而身体触电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这扇子上怪异得很!”老烟枪缩回手,心有余悸地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之际,石屋里的那两具鬼面蛛尸体,忽然一阵抽搐,不一会儿就翻身而起。

    “我操,畜生也会诈尸?”赵五爷还不知道鬼面蛛会死而复活,恐惧地说,“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老烟枪故作平静:“五爷,你身后还有四只呢!武当山的神仙很大方,从来都是买一送一,包君满意。”

    我这时也看见,石屋里凭空出现了六只鬼面蛛,正在对那些影子大开杀戒。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些影子暂且做了我们的替死鬼。鬼面蛛不辨真假,大口饕餮,一时半会儿还顾及不到我们。

    赵五爷得意洋洋地说:“老烟枪,你还笑话我投机取巧吗?老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靠的是什么,就是先见之明!”

    老烟枪不屑辩驳,抛给五爷一个难题:“那我们怎么办,永远躲在这些影子背后做缩头乌龟,再也不要出去了吗?”

    “老子晓得啷个办哟!”赵五爷一筹莫展,嘴里却不肯吃亏,“能躲一时是一时,现在能保住小命就得念阿弥陀佛喽!”

    我见老烟枪还要嘲讽五爷,急忙说道:“你们两个省省力气,能不能靠谱一点?老烟枪,你朝屋顶上的血太阳来两梭子!”

    老烟枪啪地拍了脑袋一下,眼里闪着光,兴奋地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节?”

    他举起枪,啪啪两枪打在血太阳上。那血太阳传出一丝轻微的破裂声,屋子里的红光便有些涣散。

    那些影子和几只鬼面蛛见此情景,显得无比恐慌,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第二十九章 建文帝衣冠冢

    片刻之后,黑色扇子的光柱忽而变细。那血太阳破裂之声越来越响,最后从屋顶上纷纷扬扬掉落下来许多碎片。

    黑色扇子重又恢复原样,不再发出光柱,变得温润了。

    我身上那一股力道忽然消失了,身体没了压迫,舒服畅快了许多。

    这时候,那些影子像轻烟一般,身子慢慢变得透明,逐渐消融在虚空之中。

    那几只鬼面蛛遭遇相同,不一会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连那一把从鬼面蛛身体里拔出的西瓜刀,也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

    赵五爷又惊又喜,拍掌说:“便宜龟儿子些喽,死人妖没得好下场。不过,大学生,这啷个回事嘛?”

    魔镜被打碎了,这些幻影自然会消失。我暗自庆幸,却来不及解释,只见石屋晃动起来,摇摇欲坠!

    “不好,石屋要坍塌了。”老烟枪拽起我的胳膊,招呼赵五爷道,“快走!”

    我们三人疾步向前,可惜地面晃动得太过厉害,重心都有些不稳,想提速快跑已然无能为力。

    我忙中出乱,快到门口时,不小心栽倒在地,连累老烟枪也摔倒了。

    赵五爷已经双脚迈出石屋,回头见我和老烟枪匍匐在地,大声吆喝着催促道:“快些起来,不要命了嗦……哎呀,屋顶砸下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见屋顶破碎不堪,大块大块的石头往下砸落。

    我心里叫苦不迭,暗道完了。老烟枪奋不顾身扑向我,把我严严实实护在了他身下。

    老烟枪出于军人本能,最后关头舍己救人,这是何等的英勇壮烈!

    我闭起眼睛,情不自禁地涌出两行热泪,心里百感交集,又感动又悲恸。

    时间变得漫长而无意义,我紧闭双眼,不忍看见老烟枪死前的惨烈。

    同时也等待着命运的降临,是生是死,从此都如坠深渊!

    一分一秒过去了,我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但奇怪的是,老烟枪粗重的呼吸声还响在耳畔,我甚至还能感触到他的心跳!

    “别抱着了,怪别扭的,还不到你们亲热的时候。”赵五爷的声音很遥远,但又很真实。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感谢**老人家的护佑!”

    我听见老烟枪在说话,急忙睁开眼,见他坐在一旁,表情有几分侥幸,又有几分难以置信。

    “我们没死?老烟枪,你没被石头砸到?”我破涕为笑,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反而觉得最好能大哭一场。

    但我随即就意识到了问题,除非真是**在天之灵的护佑,否则我和老烟枪,此刻应该被压在乱石堆里,非死即伤!

    这究竟怎么回事?我茫然地看向屋顶。

    头上依旧不断掉落着石块,在空中翻滚坠落。但它们不等落地,便像蒸汽一样瞬间蒸发,哪里能够伤人?

    不单是屋顶上的石块如此,就连四围墙壁也在不断剥落。那些大理石碎片,都无影无踪地幻灭了!

    这间石屋,不会也是镜中幻影吧?我感到极其的不可思议,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赵五爷抓耳挠腮表示理解不了。

    老烟枪沉思了半晌,说道:“目前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说得通了。无论如何,只要活着,就要继续革命下去。”

    “革命,革命,再折腾下去,先革了自己的老命!”赵五爷顶撞老烟枪道,“日他仙人板板,逃命最要紧。”

    老烟枪被呛得脸色铁青,正要教育五爷几句,石屋忽然剧烈颤动起来,把他的话硬生生截住了。

    继而石屋恢复了平静,不知从何而来的灰尘,洋洋洒洒飘落着。

    我赶快捂住口鼻,等尘埃落定之后,眯着眼睛一瞧,我们仍旧置身于石屋之中。

    石屋墙壁仍然是大理石,东北角的隧道还在。唯一不同的是,屋顶变成了泥土堆砌,表面粗糙,血太阳荡然无存。

    我让老烟枪用手电斜射着我,把我的影子投射在大理石上。

    我们三人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影子。等了好一会儿,那影子扁扁平平,不见分毫异样。

    这件事表明,这才是真实的石屋。刚才坍塌的,不过是它的影子。

    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屋顶上的血太阳,就是所有诡异怪事的始作俑者!

    如此看来,我们一直在虚拟空间中活动。这虚拟空间并非天马行空,也不是宇宙中的高维度空间,它仅仅好比一面镜子里的影像。

    说得透彻一些,我们三人就像一不小心跌落进一面镜子里,所见所闻,都是外部世界的虚像而已!

    赵五爷听了我的解释,大摇其头。他心心所念在于如何逃出去,便心存侥幸地说:“要是大学生说的对头,那么刚才我进去的隧道,也是影子咯?”

    “很可能!”我点头道。

    赵五爷等的就是我这一句话,他立即走到隧道前,重又弯腰走了进去。

    我和老烟枪围到隧道入口,急切地等着五爷的消息。半晌才听到五爷兴奋地叫嚷着:“张三丰保佑,老天爷开眼了,你们快来啊!”

    五爷的声音回声很大,仿佛是从地下洞窟里传出的,难道这隧道又通往另一个洞穴?

    但听他的声音,定是有了希望。老烟枪将我拦在身后,说:“我来打头阵,你要时刻留意后面。”

    我答应着,跟着老烟枪进了隧道。这隧道里全是青石砖块,没走多远,墙壁上出现许多壁画。

    壁画色彩斑驳,有些年头了。我和老烟枪急着去找五爷,也就走马观花看了几眼,不大放在心上。

    只是在隧道尽头,有一幅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画中云雾缭绕,山峦耸峙,依稀与武当山有几分神似。

    画中一老一少,奇怪的是老者道家打扮,年少者却是僧人模样。老道士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双膝着地跪在年轻僧人脚边。

    “道士跪和尚,元始天尊答应吗?”老烟枪嘟囔道。

    我也觉得奇怪,道教与佛教历来明争暗斗,岂有道士跪拜和尚之理?

    壁画一旁注有一行文字,我皱着眉头辨认半天,却是 “三丰真人跪迎建文图”。

    我差点没跌坐在地,这一行文字信息量实在太大。

    还没等我细细回味,老烟枪又指着隧道尽头一块半截残碑说:“白帆,你看上面有字,好像是‘建文帝衣冠冢’……”

    我连爬带走,急忙赶到残碑前,见上面的文字果然是“建文帝衣冠冢”,心里不免就掀起了万丈波澜!

第三十章 升棺发财

    众所周知,建文帝下落是明朝一大历史悬案。靖难之役后,建文帝不知所终,官修历史与民间野史众说纷纭,且互相抵牾,莫衷一是。

    我虽然不研究历史,但也知道这幅壁画和残碑的重大意义。暂且不管真假,也让我莫名地兴奋起来。

    倘若壁画与残碑记载不是人为编造,而是确有其事,那可是足以震惊整个历史学界的重大发现!

    别的不说,只要把这个消息发表出去,就能够留名史册,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何况张三丰在历史上也是迷雾重重,学术界也争论不休。如今这壁画和残碑,竟然牵扯到两个让多少历史学家魂萦梦牵的人物,这意义绝不亚于曹操墓的重见天日!

    老烟枪自然不太关心学术问题,但关于建文帝的传说,他还是耳熟能详,当下说道:“历史是任人随意打扮的小姑娘,单凭一幅壁画和一块残碑,还难下定论。你们知识分子,就是有听风就是雨的臭毛病!”

    我知道老烟枪不是故意给我泼冷水,他真实的意图,是提醒我不要轻信,得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你们磨磨蹭蹭做啥子,舍不得走?下雨天披蓑衣拉肚子,拉稀摆带嘞!”赵五爷一叠声催促道。

    我和老烟枪只得继续往前走,毕竟我们的任务不是研究历史悬案,没必要过多纠结。

    过了石碑,隧道尽头现出一方石门,左右门柱上各盘踞着一条五爪金龙。

    这金龙凶猛威武,其发飘扬涌动如御风而行,身子粗壮,爪子如同锋利的鹰爪,鼻翼扩张作如意状,两侧长须翻飞正是典型的明朝前期龙形图案。

    我看着这两条金龙,不禁血脉喷张,心驰神往。但凡对龙图腾留意过的人,都知道历朝历代龙形图案其实大为迥异。

    大体说来,国运昌盛时期,比如汉唐时,龙形图腾也大致神采奕奕;国祚衰薄之时,比如清朝晚期,龙的形象大抵暮气沉沉。

    这就是国家气运在艺术文化上的直接反映,可以说,见一叶而知秋。

    明朝初期,历经洪武、永乐两朝大刀阔斧的改革和一往直前的开疆扩土,国力蒸蒸日上,整个国家洋溢着奋发图强的进取精神。因而这一时期的龙形图案,便显得与众不同,颇有俾睨天下之慨!

    老烟枪听我这么一说,也频频点头,说道:“我赞成你部分观点,但你要牢记,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你可不要为封建统治阶级唱赞歌,只有劳苦大众,才值得我们讴歌。”

    我不置可否,不想与老烟枪展开唇枪舌剑般的辩论,便迈步进了石门。

    石门后是几道石阶,往下走几步,便进入了一个墓室之中。这墓室里灰尘遍地,蛛网丛生,一具石棺横放中央。

    石棺背后是一条幽暗的甬道,隐隐还能听到水声轰鸣,仿佛是瀑布之声。

    赵五爷等得百无聊赖,正在墓室里四处摸索,嘴里嘀嘀咕咕:“老子九死一生,既然来到此地,啷个说也得找一两件宝贝,没想到却遇见个穷鬼……”

    老烟枪急忙制止赵五爷,说:“你别舍命不舍财,万一碰到机关暗器,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在墓室里走了一圈,见没有什么陪葬品,墓室墙壁上也是光溜溜一片,便说道:“这倒符合建文帝的身份,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流亡天子,墓室里必然没有皇家气派。何况建文帝出家做了和尚,讲究清心寡欲,俗尘宝物在他看来无非泥土草芥。”

    没想到赵五爷眼睛睁得浑圆,硕大的鼻头皱作一团,大声道:“大学生,你莫要坟头上种花椒麻鬼。建文帝怎么会埋在武当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赵五爷反应实在强烈,让我疑窦大生,便问道:“五爷,你凭什么这么确信?你研究过明史?”

    “啥子明屎暗屎,老子又不是狗,研究它做啥子?你个大学生,说话啷个这么难听!”

    老烟枪见五爷情绪激动,从中劝解道:“五爷,人家大学生可没挤兑你,你们俩完全是鸡同鸭讲。你姑且说一说为什么这么确定,建文帝不会埋在武当山?”

    赵五爷平复下情绪,讲出了一段故事。

    原来五爷祖上也曾显赫一时,明朝初期,家族里曾出过一名大学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人丁凋零,从此一蹶不振。到了后来,用老烟枪的话来形容,五爷家世代都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了。

    五爷家族里一直保守着一个秘密,不曾为外人言说。据说当年朱棣大军攻破南京城,建文帝削发为僧一路潜逃。五爷祖上也随行在侧,护送建文帝到了云南无量山一带。

    五爷家族里的那位老祖宗最后定居在重庆,离云南不远不近,既能掩人耳目,也能聊尽一片忠义之心。

    赵五爷讲到此处,眉目间颇为自豪骄傲,似乎对这件事还挺神往,将它视为家族荣幸。

    老烟枪拍着五爷的背说:“不成想五爷出身这般高贵,还是来自于名门望族!”

    老烟枪满嘴阶级论调,此话多少有些嘲讽之意。五爷哪里听得出来,咧着嘴呵呵傻笑。

    我则在一旁暗自思量,其实就算五爷所说属实,也并不妨碍这个墓室是建文帝衣冠冢。因为所谓衣冠冢,埋葬的不过是墓主人生前衣物罢了。

    赵五爷一听石棺中葬着的是建文帝衣冠,不免大失所望。但他随即撺掇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与其瞎猜测,不如打开棺材一看便知。”

    老烟枪笑道:“猫爬灶台,绝不是为了抓老鼠。五爷,你是惦记着建文帝的遗物吧?”

    “老子祖上护驾有功,却落得个几百年的清汤寡水!老烟枪,我虽然不喜欢你总说大实话,但我替祖宗向这鸟皇帝讨点赏赐,还算合情合理噻。”

    老烟枪和赵五爷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看着我,意思是要让我表态。

    我清清嗓子,说道:“我主张将石棺打开看一看……”

    “白帆,你不要瞎搀和。尊重死者,是我们无产阶级战士秉承的优良传统!”老烟枪不等我说完,极力反驳。

    赵五爷却鼓掌大笑:“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哪,老烟枪,你不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我看他俩又要争吵,便赶忙摆手阻止,说道:“我们不是盗墓贼,不做发死人财的勾当。但你们想一想,我们一路走来,可谓是千难万险。这许多林林总总的危险,无论是鬼面蛛,还是魔镜,我认为是有人刻意为之……”

    老烟枪忽然醒悟,拍着大腿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为了保护衣冠冢而设置的?”

    我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说:“人皮笔记上有血太阳,你们是最清楚不过。而建文帝衣冠冢,恰恰以血太阳作为保护屏障,这难道是巧合吗?”

    “经你这么一说,这建文帝衣冠冢,必然与人皮笔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没找到梅子垭红衣死者,倒在这里有了新发现。这就叫做瞎子射飞镖,误打误撞了。”老烟枪明显改变了主意。

    赵五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说:“那还等啥子,咱们现在就升棺发财!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总算能捞点油水了。”

    我们三人走到石棺前站定,挽起袖子,吐口唾沫在掌心,一起数了三下,便奋力一掀,棺盖就翻朝另一边去了。

    一股呛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我和老烟枪捂住鼻子,急急后退。

    赵五爷却不加理会,整个人攀到石棺边沿,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鸟皇帝三年不拉屎,粪胀(混账)得很!”赵五爷呸呸呸吐着口水,恨恨不平地说,“除了几件破衣烂衫,啥子也没得。”

    老烟枪举着手电照在五爷脸上,笑道:“有破衣烂衫就对了,你还指望蹦出一具黑毛僵尸吗?”

    我看向棺材里,见一袭袈裟风化成片,另有度牒一张,也是腐朽不堪。其余还有些丝丝缕缕的破布,想必是别的衣物腐烂败坏后剩余下的。

    赵五爷死不甘心,将破碎衣物随手扔出棺材,忽然惊喜异常地说:“咦,还有个布袋,不知道值不值得到几个钱?”

    我从五爷手里接过布袋,摸上去光滑柔腻,应该是上好丝绸所织。

    布袋上绣着“如烟”两字,字迹清秀挺拔,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袋口用金丝线扎住,赵五爷一见就两眼发亮,一把夺过去,使力往外抽离金丝。

    金丝线断开,袋口敞开散发出一阵香气。这香气若有如无,如同空谷幽兰之香,但又有些像女人**。

    “建文帝不是和尚,啷个还用香粉嗦,难道他有相好的尼姑?”赵五爷毕竟是个市井粗人,嘴里没个遮拦。

    老烟枪吸着鼻子道:“这股香味儿还挺沁人心脾。我看布袋上‘如烟’二字,应该是指袋子的女主人。”

    “哎呦,头好晕。老子看见……一个……女人……”

    赵五爷话没说完,倒头晕在地上。我和老烟枪正要去扶他,不觉都昏昏欲睡,也先后倒了下去。

    我在倒地的一刹那,也似乎看见,一个女人款款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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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介绍:
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