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盗墓不是请客吃饭
泉林真人用一种几乎算得上神仙手段的方法开启了石门，众人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赞叹声，而他却仍旧神色淡然，举止轻描淡写，仿佛那不过是一种雕虫小技。
石门越升越高，最后露出一个巨大的入口，里面黑漆漆一片，就像一张准备吞噬我们的血盆大口。
而那一堵火墙，终于完全消失了，那两尊雕像合起了嘴巴，似乎还有些疲惫，静静地蹲着，再无动静。
所有人又都拧亮了手电，泉林真人还未发话，故而大家就没有走上台阶。
我接过阿央递过来的药粉，止住血以后，走到泉林真人身旁，不无好奇地问道：“泉林真人，你怎么知道用我的鲜血可以凑效呢？”
“说来惭愧，贫道也只是随意一猜，没想到还真有用，这就是天意啊！”泉林真人并不隐晦自己的真实想法，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倒是告诉我们，白如烟肯定知晓建文帝陵墓，甚至有可能参与过陵墓建造之事。”
“可建文帝死的时候，白如烟早就不知去向，有可能已经灰飞烟灭了，难道她未卜先知，事先替建文帝建造好了陵墓？”我很是惊诧。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一座墓穴里面，肯定还有很多与白如烟有关的东西。白如烟不是有个叫作蒯富的手下吗？也有可能是他奉命建造了这陵墓，总而言之，我们算是来对地方啦。”泉林真人万分确定地说。
还真有这个可能，蒯富为了完成白如烟的遗命，算是鞠躬尽瘁，甚至不择手段。他改造过韩山童的墓穴，也改造过采石矶下的镇妖塔，建文帝陵墓被他动过手脚，自然也不奇怪。
不管怎么说，陵墓真正的入口已经打开，多亏了有泉林真人在此，否则我们这些人非得抓瞎不可。
人群有些骚动，我抬眼看去，见到那些手下正被五爷煽动起来，显得非常急切兴奋。
不用过去询问，我就知道五爷在打什么主意了，他肯定是在宣讲升棺发财的事情。
那些手下本就是盗墓贼出身，如今见到了如此不同寻常的陵墓，又被五爷怂恿，自然而然地动起了歪心思。
这可不行，先不说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找到人皮笔记的线索，一旦这些人怀揣着盗取财宝的念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贪心而捅出篓子。
我急忙奔了过去，李神棍一看见我，慌忙给众人使着眼色，而后略显夸张地呵斥道：“得啦，你们不要忘记了大明王的教导！我们入教之时，就发过誓，不再做盗墓勾当了，要是有谁胆敢违背教规，老夫头一个不答应。”
赵五爷背对着我，还在夸夸其谈，他不满地说道：“李老板，你少他妈的冒充圣人，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既然是盗墓贼，就得有点职业素养！大明王怎么了，不就是个瓜娃子？”
众人沉默下去，李神棍急急给五爷使着眼色。
五爷感到不对劲，转头看见我，脸色一变，讪笑着说：“狗日嘞，老子跟你们说了多少次，革命者必须坚定信念，盗墓不是请客吃饭，呸，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吧，大学生？”
“五爷，你的觉悟很高嘛！”我笑了一声，扭头冲正在与小张商量行动的老烟枪喊道，“老烟枪，赵五爷自告奋勇，想要当先锋官，你怎么看？”
五爷脸都变绿了，老烟枪头也不抬，喊道：“那敢情好啊，赵五爷，您老人家一出马，一个能顶俩！去吧，替我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组织上一定会给你记上一功的。”
众人哄笑起来，赵五爷瞪了我一眼，而后索性抓起武器，扭身就走上了台阶，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日他仙人板板，带路就带路！吃屎都得趁早，否则赶不上热乎的了，老子先去挑选珍宝去啦！”
老烟枪随即吩咐三个手下，说道：“你们快跟上五爷，进去以后，别急着往前走，摸清楚情况以后知会我们一声。”
那三人追上五爷，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他们在入口处踌躇一会儿，随即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老烟枪则立即将留下来的人分作了两拨，一拨由我和小张、泉林真人带领，一拨则由他和阿央指挥，单等五爷他们传来消息，便一前一后走进墓室之中。
我回想在武当山发现建文帝衣冠冢时的震惊之情，没想到如今真的找到了建文帝真正的陵墓，内心更加激动了。
在建文帝衣冠冢前，我就说过，建文帝的下落一直是个谜团，多少大学者绞尽脑汁都无从破解。而我们这些人，正无限接近历史真相，说来也是一种幸运！
约达大哥身为彝族人，对于建文帝之事所知甚少，他还不清楚此次行动的重大意义，有些担忧，有些不解地说：“阿央，我看这些人一定是疯了，何必去打扰一个死者呢？这是要下地狱的罪孽啊，你身为毕摩，非得掺和进去吗？”
不等阿央回答，老烟枪对着约达笑道：“我们这是在干革命，你放心，伟大领袖会保佑我们的！就算遇见危险，也不会下地狱，而是去跟马克思老人家喝茶。”
泉林真人招呼我一声，自行走上了台阶。我则示意小张行动，他对着老烟枪分给我们的手下招招手，众人就站到了台阶之上。
赵五爷等人进入墓室之中以后，大为兴奋，叫喊声不断传了出来。这倒让我们安心不少，看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不过老夫闻得出来，这墓室很深，空气中有很浓烈的腐气，好在没有毒。”李神棍站在入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打望，叫道，“五爷，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他话音刚落，从墓穴里猛然传来一片亮光，与此同时，赵五爷等人惊呼起来。
我心头一颤，慌忙冲了进去，却见五爷转身冲外面喊道：“日他仙人板板，你们快来看啊，这个地方竟然也有鲛人长明灯！”
我带领的人马随即涌了进来，继而又都止步不前，静静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原来入口之后是一条甬道，在甬道两旁，跪着一长排鲛人，跟巫族洞窟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赵五爷吩咐人手点亮了许多鲛人长明灯，甬道中明亮如昼。那些没有见过鲛人长明灯的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李神棍喊了两句“我的乖乖”，便奔到一具鲛人尸体前，干脆跪在它面前打量起来。
“大明王，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珍奇的玩意儿，老夫还以为除了秦始皇，再也没人用得起如此珍贵的鲛人长明灯了！”李神棍咂嘴感叹，忽而颤抖了一下，惊慌地说，“这个地方，不会……不会也能让人感染上食土症吧？”
李神棍由鲛人长明灯想到食土症，看来他对于那一次盗掘秦始皇陵墓的事情记忆尤深，或者说，他是被食土症折磨够了。
他此言一出，那些手下便愣怔住，而后惊恐地叫了起来，就要抱头蹿出去。
我急忙拦住众人，说道：“你们放心吧，这些长明灯与秦始皇陵墓中的有所不同，不会感染上食土症的。我们先前追击哀牢髭蟾的时候，就遇见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张撇嘴说道：“再说了，你们不是早就感染上食土症了吗？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咬人……”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跑到前面去的赵五爷，突然提高了嗓门，喊道：“格老子哟，大学生，你快来看一看，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第九十七章 两面神（上）
等我奔到五爷身前，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便立即理解了，他为何会说我们来过这个地方。
原来在这个甬道之中，除了鲛人长明灯之外，还有许多玉石雕像，两侧墙壁上竟然还有巫族壁画，甚至前方不远处，隐隐露出几间石屋来。
这一切都像极了我们去过的巫族石窟中的情形，简直毫无差别，难道我们真的又回到了巫族石窟之中？
我心下骇然，急忙招呼泉林真人过来观看，又想起一个细节，就将小张叫过来，吩咐道：“小张，你现在跑去外面看一眼，入口上方是否出现了一面石鼓？倘若真有石鼓出现，你让老烟枪带着人守在外面，不要再进来了。”
小张飞奔着退了出去，李神棍一帮人还处于惊恐之中，惶惶不安，呆站在涌动里不动。
“大学生，老子心里头得慌，要不我带几个人去前面打探一下吧？”五爷舔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泉林真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壁画，不置可否。
我决定采纳五爷的建议，说道：“五爷，你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可千万别乱动乱走，如果前面真出现棺材群，就赶紧退回来，听到没有？事情很蹊跷，万事当心，明白吗？”
“晓得喽，你吩咐小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嗦嗦，难道老子就这么不让你省心？狗日嘞瓜娃子！”赵五爷埋怨一通，转身嚷道，“李老板，你们死了没有？没死就过来几个人，跟老子到前面去升棺发财，傻站在墓穴里，把自己当成看门神？”
五爷带着几个人往前摸索而去，每走出几步，就点燃一盏长明灯。不多时，前方甬道拐了一个弯，他们的身影就从我视线中消失了。
“泉林真人，看出什么来没有？”我想起那些令人头疼的影蛊，问道，“要不还是把长明灯灭了吧？就怕影蛊又出现，惹出**烦来！”
泉林真人淡定地说道：“不必了，我们这是杞人忧天，其实这里绝对不是巫族石窟。大明王，你看这些壁画内容就知道了。”
我看向那些壁画，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壁画上的内容与巫族石窟中的截然不同，压根就是两回事，这说明我们确实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都怪我成了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慌乱了，我暗自责备着自己，就想找人通知五爷他们回来。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拥挤在此处，也不是好事。倒不如就让五爷他们去打探前方情况，还能剩下不少时间和精力。
我稳住心神，聚精会神地看着壁画，壁画上的人物确实是巫族，也难怪我只看了一眼就慌了神。
这些巫族正在开凿洞穴，场面热火朝天，从壁画内容上来判断，他们定是在建造陵墓。
巫族不论男女老幼，都在吃力辛苦地劳动着，有的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仍旧不肯休息，甚至有些人身上受了伤，还在咬牙坚持。
我想起巫族之王说过的话，白如烟奴役巫族，大概指的就是这件事情了。这样看来，巫族被灭族一事，肯定是在建文帝陵墓修建完工以后。
泉林真人赞同我的推断，他叹息道：“这些壁画惨不忍睹，可想而知，当年巫族受尽了多大的折磨，白如烟也真狠心哪！不过有一点颇为蹊跷，建文帝陵墓中，怎会出现表现巫族被奴役的壁画呢？”
确实如此，白如烟及其手下，绝对不会创作出这样的壁画来，否则这就是在揭露自己的残暴，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壁画是巫族之人画上去的，可他们不是都被灭族了吗？难道还有巫族之人幸存下来？
“泉林真人，大明王，你们两位乃是高人，但关于墓葬之事，恐怕也是知之甚少吧？”李神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身旁，听了我们的议论以后，微笑着说道。
泉林真人极为谦虚地说：“愿闻其详。”
李神棍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道：“其实这很好解释，建造墓穴，与建造阳间住宅不同，主体部分在地下，而且还涉及到保密问题。所以历朝历代参与修建大型陵墓的工匠们，多半意味着死路一条，一般陵墓完工之日，也就是他们的死期了！哪个人会愿意白白死去呢？有许多工匠便一边修建陵墓，一边为自己开凿逃生之路，这当然得瞒过监工之人，隐秘而为。要是老夫猜得不错，其实这一条甬道应该不是墓穴入口，而是巫族瞒着白如烟修建的密道。”
李神棍这一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只是我们还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验证，只好暂时存疑。
不过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既然这是一条秘密的逃生通道，为什么最终会设计出如此坚硬牢固的石门，而且开启石门的方式如此不同凡响呢？
“肯定是被白如烟发现此事以后，她将计就计，用石门堵死了通道，同时设计出常人无法识破的机关，使得巫族之人彻底断了希望。”李神棍言之凿凿，非常坚信自己的看法。
就在这个时候，小张跑了回来，欣喜地说：“帆哥，石鼓没有出现，外面的情形没有任何变化，可以放心了。连长让我问一句，他们可以进来了吗？”
小张带来的消息，再一次消除了我和五爷的担忧。我放下心来，点头说道：“既然没有古怪，我们就继续前进吧。”
李神棍示意手下往前带路，小张又去通知老烟枪等人，我和泉林真人迈开步子，朝着甬道更深处走去。
走出不远，甬道两旁果真有几间石屋，我想大概是巫族之人仿造石窟开凿出来的，他们被困在甬道之中，多半还存活了一段时日。
我随意走进一间石屋，一股呛鼻的气味就迎面扑来，差点就吐了。
手电扫射过去，我心头一惊，只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俨然就是保存完好的干尸。
李神棍探头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走进来，颤声说道：“这些人大概就是巫族了，此处空气流动不畅，所以他们的尸身才会保持得这样好。咦，好像有些不对劲，快看，有黑色菌子！”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在一具干尸脑袋上，看见了一朵小小的黑色菌子。那菌子似乎刚冒出来，所以不太引人注目，香味也很微弱。
看见这奇特的黑色菌子，我忍不住走到干尸旁边，手电照下去，发现干尸的脑髓早就被吸干了，头骨上还有一个洞口。
难道这墓穴中有灵狸出没？这些家伙怎么进到如此封闭的甬道之中，莫非另有出口？
石屋中除了干尸，别无他物，我们退了出去。接下来，我们在别的石屋中，又看见了几乎一样的情形，还找到一朵比较粗大的黑色菌子。
泉林真人艺高胆大，将菌子摘了下来，刚拿在手里，那菌子就化成了黑灰，散落殆尽，香味也猝尔消失了。
“这是另类的尸菌，恐怕只有灵狸杀死的尸体上才会出现，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泉林真人说道。
我忽而记起在温泉中遭遇的诡异事件，说道：“泉林真人，那些脑袋上长有黑色管子的婴儿，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曾经在温泉里亲眼目睹，他们以黑色菌子为食，他们会不会也在附近出没？”
泉林真人皱起了眉头，叹息道：“贫道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婴儿，前几次来无量山中，从未见过。贫道还真一无所知，不过这些古怪的婴儿，多半与巫术有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泉林真人都如此说了，我们也只能不去纠缠，反正搞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不必徒费脑子。
老烟枪从后面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泉林真人，快到黎明时分了，接下来要走还是要留？”
他这个问题倒提醒了众人，泉林真人事先说过，黎明时分黄泉瘴气就会出现，到时候必须退出去。众人心里忐忑不安，静静等着泉林真人开口。
“啊哈，贫道忘了告诉诸位了，此事不必在放在心上。”泉林真人笑着看向我，轻松地说，“陵墓外的黄泉瘴气，已经被大明王给破解了，况且大明王已然能够激发出黑玉古扇上的九只彩色眼球，以后就不用担心黄泉瘴气了。”
“哎呀，这么一说，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啦！”老烟枪兴奋无比，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小鬼，不错嘛，革命事业有接班人啦！”
李神棍趁机奉承我道：“王老板，白帆可不是小鬼，他是大明王！”
众人哈哈一笑，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既然不必再为黄泉瘴气烦忧，我们当下卯足劲头，一心只放在探墓之上了。
甬道拐了好几个弯道，那些鲛人长明灯的光亮照不过来，我们重又陷进了黑暗之中。手电光闪烁不断，足音回响，平添了几分恐怖氛围。
这甬道似乎永无止境，走了大半天，我们仍旧徘徊其中。
赵五爷等人一去不返，我不免有些担心，刚才竟然忘了让他留下一些标记，五爷又是个粗心大意之人，更不会想到这种办法了。
众人不免加快步伐，老烟枪忙前忙后，两头兼顾，也够他劳累的。人多事杂，队伍中还真需要老烟枪这样的人物，有他前后照应，自然会少出一些岔子。
正走着，前面豁然开朗，我们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座大殿之前，不由得纷纷止步，被这一座壮观豪华的殿宇给震惊到了。
“直娘贼，白如烟还真舍得下血本啊，这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老烟枪又开始念叨那一套阶级斗争的话语了。
殿宇上密布灰尘，但难以遮掩它的气势，只见飞檐碧瓦，门前的那几根珠子上雕龙画凤，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金匾，上书“明王殿”三个大字。
“明王殿？”老烟枪摸着络腮胡，不怀好意地对我说，“白帆同志，原来里面供奉着你的神像啊！你这回算是找到自己的老巢了，还不快请我们进去做客？”
我白了老烟枪一眼，心里暗自骂道，这才是你的老巢，你才被供奉起来呢！
推开殿门，一阵阴风卷了出来。众人举着手电照进去，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尊高大的神像。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还真别说，那神像的面庞，竟然跟我非常相似！
第九十八章 两面神（下）
甬道尽头赫然矗立起一座恢弘壮观的殿宇，原来叫作“明王殿”。推开门一看，里面供奉着的神像竟然与我很相似，我不由得脑袋轰的一响，心底彻底发毛了。
众人也是惊奇万分，看看那神像的面庞，又悄悄打量我几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老烟枪看热闹不嫌事大，乐不可支地说：“老子说什么来着，白帆同志，你到家啦！直娘贼，雕刻这尊神像的人，难道看过你的照片不成？”
“你别瞎说，几百年前哪里有什么照片？”我白了老烟枪几眼，手瘫脚软地走进殿内，目光始终无法离开那尊神像的面庞，此事还真令人费解。
泉林真人解释道：“既然是明王殿，供奉的自然就是大明王神像了。你们别忘了，白帆乃是大明王转世，所以相貌相似，本不足为奇！”
我这才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冷静了不少，看来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得通。就像白如烟跟方诗雅长得极为相似一样，这是同一个道理。
那神像足有两米多高，端坐在神坛之上，足下是一张雕花供桌，上面的香炉里竟然还插着三只燃烧着的香烟！
我们又惊呼起来，老烟枪看着香炉，冲黑暗中叫道：“赵五爷，快出来，是不是你狗日嘞搞鬼？日他仙人板板，小心老子把你的陈年老屎揍出来！”
老烟枪惟妙惟肖地学着五爷的口吻，可惜殿内只有他的声音，赵五爷等人到底去哪里了？
随即我们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插在香炉里的香烟，并非我们抽的那种，而是庙宇中常用的。可我们事先并没有准备这种香烟，这说明绝不可能是五爷等人所为。
想到这里，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脸色都变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神棍转到了神像后面，突然失声叫道：“天哪，这神像有两张面庞！”
我急忙奔过去，见李神棍满脸惊恐地站立着，抬眼望去，果然看见神像脑袋后面，还刻着一张脸庞。
这是两面神啊，难道是真实的大明王，本就有两张脸？
我脑子里飞速地闪过许多念头，想起其实许多神像也有类似的情况，比如常见的千手千眼观音，三头六臂的哪吒。
这种现象很好解释，无非是雕刻神像的工匠们，用来表现神灵非凡之处的一种艺术手段，让人们不由自主地产生膜拜心理。
不单是中国神像有这种情形，就连外国宗教也有类似的手段，比如最有名的狮身人面像，还有古罗马神话传说中，也存在一个两面神，被称作“杰纳斯”。
杰纳斯是罗马神话中的天门神，头部前后各有一张面孔，故亦称作两面神，专门司职守护门户和万物的始末。
这座殿堂里的两面神雕像，还是有些显而易见的不同之处，首先面向殿门的那一张面庞，被镀上了金粉，而且脸上神色淡然，显得端庄威严。
而在背面的这一张脸庞，虽然长相没什么变化，但它上面涂抹的却是黑色颜料，神情也十分狰狞恐怖，就像阎罗王似的。
其次是正反两面的神像手中，各自握着的法器有所不同，正面的神像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握着珠子；后面的神像手中，却握着仿佛黑云的事物。
我实在摸不着头脑，其他人除了惊叹几声，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泉林真人前前后后观望了一阵，开口说道：“大明王，你还记得明教基本教义吗？这一尊两面神，其实就符合明教基本教义，表现的是光明与黑暗两位一体。换句话说，大明王与黑暗之神，其实就是同一个神灵，属于一神两灵。”
我恍然大悟了，只怪自己过于震惊，倒把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给忘了。
泉林真人不止一次提点过我，光明与黑暗乃是同生共存的关系，具化到神像上来，便是两面神了！
关于神灵的区别，最显著的例子，便是上帝、圣子、圣灵之间的关系。
基督教认为，上帝、圣子、圣灵之间，本是三位一体，它们都是上帝的一种存在形式，就跟佛陀有法相、身相、意相一般。
想通此节，我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说道：“奇怪啊，我们以前去了很多地方，从武当山一直到萨珊城，见到的都是圣女雕像，这倒是头一次看见明王神像，难道其中大有深意？”
“对啊，莫非这一回大明王要亲自现身了？”老烟枪附和道，“而且这个地方既然是建文帝陵墓，为何供奉的不是建文帝本人，反倒是一尊诡异的两面神呢？”
泉林真人意味深长地说：“该来的总是要来，是时候见证明王成圣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稍安勿躁吧！”
我看着那一尊两面神，心里想了很多，正在理着思绪的时候，忽而听见殿内呼声不断。
原来就在我怔怔出神的时候，老烟枪带着人在殿内搜查，却发现在高高的房梁之上，垂挂着几个人。
众人闻声聚拢过去，手电光亮堂成一片，打望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五爷和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不知何故，被五花大绑起来，悬吊在屋梁之上。更为惊悚的是，五爷等人都穿上的大红长裙，大腿根部帮着一个秤砣！
红衣死者，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而后头皮一麻，疑云顿生。是谁将五爷等人悬吊上去的，为何又要将他们打扮成这个样子？
“直娘贼，反动派又捣鬼了！”老烟枪急吼吼叫道，“快救人，马克思保佑，但愿五爷他们还活着！”
众人忙乱起来，但想要救下五爷他们，谈何容易。那房梁离地几米之高，我们连五爷他们的脚底板都碰不到，看来只有想办法爬上去，再去解下绳索了。
要是方诗雅在这里的话，事情倒也容易，她可以用飞镖割断绳子，而后由众人在下面接住五爷他们。
我抬眼看向四周，指着粗大的柱子说道：“不管了，选几个动作灵敏的人，咱们爬上去！”
“只能这样啦，但这些柱子太粗，恐怕得费一些功夫了。”老烟枪转而念头一动，说道，“把登山索拿出来，先上去一个人，绑好绳子以后，再拉两个人上去帮忙。”
众人急忙行动起来，正在纷乱不已的时候，约达大哥突然哆哆嗦嗦叫道：“不好，房梁上有怪物！”
眨眼之间，房梁上竟然出现了许多脑袋上长着黑色管子的婴儿，他们趴在梁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这些鬼东西瞪着我们，众人被吓住，手中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屏气凝神地与他们对望起来。
我看着房梁上的那些婴儿，粗略数了一下，他们的数量竟然有三十多个，难道这些家伙一直生活在殿堂里面？
双方大眼瞪小眼愣怔了片刻，那些婴儿猝然行动起来，在房梁上飞速爬动，径直朝着五爷等人扑了过去。
“帆哥，那些婴儿不会是要吃了五爷他们吧？”小张惊恐担忧起来。
果不其然，打头的几个婴儿爬到五爷他们头顶的房梁上，猛然甩动脑后的管子，朝着五爷等人的脑袋插了下去。
第九十九章 魔灵（上）
眼见着有几个诡异的婴儿，已经快要将黑色管子插进五爷等人脑袋里去，众人吓得六神无主，要出手相救却不知从何做起。
“小张，给我枪！”
老烟枪将手中的***扔在了地下，小张随即把自己的枪支递了过去。老烟枪似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举手就开了一枪，却无比精准地打在一个婴儿脑门之上。
这一枪恰到好处，那婴儿脑后的黑色管子就要插进五爷脑袋中时，呼啸着的子弹射穿了婴儿的头颅，他翻身从房梁上栽了下来。
老烟枪手不停歇，接连开了几枪，都准确无误地打中目标，从鬼门关将五爷等人硬生生拉了回来。
“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啊！”老烟枪不断朝着房梁上射击，大声命令道，“你们打外围，不要再让他们靠过去，我来阻止那些接近五爷他们的鬼东西！”
枪声立即响成一片，众人依照老烟枪的吩咐，帮他阻击仍旧妄图朝五爷等人方向爬动的婴儿；而老烟枪则弹不虚发，很快就将五爷他们头顶之上的婴儿击落得所剩无几。
“好枪法！”约达大哥长久在山中打猎，自然看得出老烟枪的本领，由衷地赞叹道。
李神棍抚掌笑道：“好个老烟枪，这外号不是白给的，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啊！”
我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多亏了老烟枪百步穿杨的枪法，才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扭转了局面。
他刚才之所以要跟小张换枪，原来是担心***威力过大，怕误伤了五爷等人。
老烟枪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有临危不惧的镇定，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现在大家稳住了心神，凭借着几十条枪的火力，再也不将那些婴儿放在眼里了。
一时间枪声大作，火花乱窜，那些婴儿似乎没想到我们如此强悍，尖叫一阵之后，尚未被打中的，纷纷在房梁上逃窜起来。
众人举枪转动着身体，火力交叉中，一个个婴儿不断掉落下来，就算子弹没有击中要害，也活生生摔死了。
房梁上的婴儿已然成了活靶子，他们不断往黑暗中逃去，这大殿面积挺大，所以还有几只漏网之鱼逃之夭夭了。
“好了，反动派的阴谋被挫败了！”老眼前喘息一声，下令道，“爬上去几个人，把五爷他们放下来，其他人不要放松警惕，继续掩护。”
众人停止射击，都听从老烟枪的指挥，仍旧举着枪面对着空中，唯恐那些婴儿又卷土重来。
与此同时，小张抱住一根粗大的柱子，腰上缠着登山索，开始吃力地往上攀爬。
“等一等，带上暗影。”我取出匕首，递给小张。
有老烟枪指挥，我也就不必担忧，转眼看见地上横躺着的一具婴儿尸体，就走过去弯腰观察。
“看出什么来没有？”泉林真人走到我跟前。
我直起身体，抬起眼睛，发现李神棍、阿央和约达大哥都跟了过来，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别看这婴儿已经死绝了，但他丑陋恐怖的外形，还有那一根匪夷所思的黑色管子，依然让我有几分害怕。为了保险起见，我取出了黑玉古扇，用它去捅那小小的尸体。
那尸体翻转过来，子弹从他脑门打进去，又从后脑上飞了出去，留下一个可怕的洞口，污浊腥臭的血液还在涌出来，夹杂着一些粉白色的**。
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我的目光最终放在了那一根黑色管子上。要说这些婴儿最吓人、最不可理喻之处，还是这一根管子。
我用黑玉古扇托起管子，它此刻变得软绵绵的，表面很是光滑，顶端开着口，里面长着锯齿一般的肉芽。
“白帆，这东西很像食人花的花蕊。”阿央说道。
我点点头，但这并不是关键，这些婴儿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在后脑上长出管子呢？并且他们既能吃人的脑髓，还能以黑色菌子为食，这又是怎么回事？
自从来到无量山以后，我们跟这些婴儿不止一次遭遇过了，但这是头一次弄到了他们的尸体，我决心搞清楚他们的来历，便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思考着。
可惜我们这些人却始终一头雾水，泉林真人叹息道：“这件事情，恐怕只有巫族之王才能解释，但他已经灰飞烟灭了……”
“不，巫族之王没有死！”阿央的话语吓了我们一跳，她见我们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就撇嘴道，“巫族之王只是将魂魄封在神珠之中，谁说他魂分魄散了？”
“这……这倒是贫道说错了，确实如此。”泉林真人对阿央的欣赏更为明显了，看着她说道，“可话虽如此，那一颗神珠不知去向，我们恐怕找不到了。”
我们又接连看了几具婴儿尸体，依然一无所获。正在这个时候，老烟枪等人爆发出几声欢呼，原来他们已经将五爷等人救了下来。
五爷等人的遭遇，也是一个谜团，我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看见几个手下正在给昏迷中的五爷等人喂水。
恰好小张从柱子上滑落下来，他将暗影交还给我，抹着汗水说道：“帆哥，我在房梁上时，往下打量这一座大殿，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小张无奈地摇摇头，耸肩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我正要接着往下询问，不想五爷等人在泉林真人的推拿按摩之下，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去。
“格老子哟，你们终于来喽！”五爷抱着水壶咕嘟嘟喝下几口下，一擦嘴上的水珠，冲着阿央笑道，“阿央妹子，你别担心，我还活着……你肯定急坏了吧？”
阿央翻着眼睛不理五爷，老烟枪又好气又好笑，故作严肃地说：“得啦，别自作多情了，我们这是为了救这些兄弟，顺带把你放下来。五爷，你看看你这副打扮，你这是要唱戏吗？”
五爷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大红长裙，又摸到腿上的秤砣，忽而急切地跳起来，冲着黑暗中骂道：“狗日嘞，你有种站出来！老子的儿子就是这样死去的，如今你又耍这种花招啦，来啊，老子保证不打死你个龟儿子！”
我听五爷话中有话，不由得心头一颤，慌忙问道：“五爷，难道你知道是谁将你们弄成这样的？”
“他就在这一座大殿里！”赵五爷愤恨不已。
第一百章 魔灵（中）
赵五爷的话一下子就让众人紧张起来，暗害他们的人就在大殿里？这不是开玩笑吧！
五爷从来就是一惊一乍的人，但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无比郑重，眼睛里还喷出怒火。
“拧亮手电，戒备！”
老烟枪尖锐地叫了一声，所有人猛然绷紧了神经，枪口对准了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众人围成一圈，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所有手电都开到了最亮，虽然大殿中还有阴影，但绝大部分的地方，都被照亮了。
可殿中空空荡荡，哪里有别的人？难道凶手已经逃走了？
我们不敢松懈，纷纷搜寻着每一个角落。说来也奇怪，这大殿的格局跟一般的神殿不同，只在门口供奉着两面神，里面却是一无所有。
按理说，一般的神殿，放在门口的神像，不过是守门神，正神都供奉在最里面。怪不得小张会说此处有些古怪，原来与我们以往的经验截然相反。
不过经验这种东西，最靠不住，尤其是在一座处处机关的陵墓之中，经验往往会成为束缚思维的东西。
无奈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老烟枪带着人往手电照射不到的地方摸索过去，其他人都留在了原地。
“狗日嘞，便宜他了，溜得比兔子还快！”赵五爷嘀嘀咕咕，用力撕扯着身上的大红长裙，他解下腿上的秤砣，奋力扔到了脚下。
我帮五爷解着绳索，问道：“五爷，你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啊，你个瓜娃子，到了现在还不相信老子？”五爷也太敏感了，他指着那几个与他一同被吊起来的人，说道，“这几个兄弟都可以作证，老子说的句句属实。”
那几人揉着手上的伤痕，郑重其事地点着头。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跟着五爷沿着甬道往前走，出了甬道就来到了这一座大殿门前。当时殿门大开，里面竟然站着一个人，正在……给神像上香……”
五爷接过话头，气急败坏地往下说：“在这个鬼地方竟然看见别的人，老子觉得不对劲，说不定他就是个反动派，所以鼓起革命勇气冲了进来。你们猜那个人是谁？”
没有人开口追问，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五爷的嘴唇。
只见五爷的嘴唇抖动着，蹦出一句骇人的话来：“鸡蛋脸，那狗日嘞就是鸡蛋脸，无面怪！”
除了尚未见过无面怪的阿央和约达，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僵立住了，一时间大殿内又冷又静，人人不寒而栗。
“无相？你说的可是无相？”泉林真人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不是害怕，而是惊诧。
“日他仙人板板，就是他，就是那个**养的无相大师！”赵五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恨地说，“我们刚跟他打了一个照面，不知那狗日嘞用了啥子邪术，一下子就把我们弄趴下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啦，老子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这王八蛋是不是心理变态，为啥子要把老子打扮成这副模样，还要吊起来？但这龟儿子的样子，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世上还有谁长成那副德行？”
“无相是谁？鸡蛋脸又是什么样子？”阿央端详着我们，眼里飘满了疑惑。从她的反应来看，我们这些人的脸色大概非常难看吧。
没有人回答她，李神棍和一帮手下唉声叹气，泉林真人木然地站着，我则头疼不已。
要真是无面怪暗算了五爷等人，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朱婷等人已经来到了无量山，而且赶在我们前面进入了建文帝陵墓之中。
但这可能吗？我们这段日子以来，从未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
况且建文帝陵墓设计得如此隐秘坚固，就算无面怪有通天本领，他能抵挡得住黄泉瘴气，并能开启那一道石门吗？
可五爷言之凿凿，加上那几个人的确认，又不得不让我相信，确实是无面怪袭击了他们。
不过奇怪的是，无面怪为何不取了五爷等人的性命，而是费尽力气将他们打扮成红衣死者的样子，还将他们吊起来呢？他到底有何意图？
我抬眼看向泉林真人，恰好他也看向了我，四目相对，都是一般无奈和困惑。
“此事很蹊跷，暂时不要妄下定论。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就是我们附近潜伏着危险人物，大家要当心！”泉林真人还是无法判断出事情真相，只能如此警告我们。
老烟枪带着人手走了回来，他一脸失望，显而易见，并没能在大殿中找到任何线索。等他听我说了五爷的遭遇以后，顿时呆若木鸡。
“直娘贼，反动派又来啦？”老烟枪抬眼看向四周，拼命地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无面怪怎么可能出现在建文帝陵墓之中？”
他最后一句话是朝着泉林真人说的，意思非常明显，无面怪绝对没有泉林真人道法高强，既然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石门，而且还是机缘巧合，无面怪压根就做不到！
泉林真人慨然一叹，说道：“二十多年了，贫道追杀孽徒走遍天涯海角，屡次被他逃脱，我也不知道他的法术修炼到了何种地步。哎，冤孽啊，这是上天对长乐观的惩罚！自从三丰真人卷入白如烟与朱元璋的斗争之中，已经违背了修道之人的本心，坏了规矩。”
我心知泉林真人此刻心绪难平，就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说道：“不管此人是不是无面怪，可以暂且不管，关键是除了这座大殿，我们还能去哪里？建文帝的主墓室在什么地方？”
众人被我的问题给惊醒了，这才纷纷意识到，我们似乎无路可走了。
正在所有人沉思之际，忽而大殿内有些异样，不知何故，似乎黑暗愈发深沉了。
阿央突然叫道：“那神像手中有古怪！”
我转过身体，看见黑暗之神的手中，正升腾起一片黑色烟雾，并且不断翻滚发散开来，渐渐笼在了神像之前。
那黑暗之神的手中，本是握着一朵黑云似的法器，莫非黑色烟雾就是从那法器中钻出来的？
黑色烟雾不住翻飞，我猛然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记起了在萨珊城遭遇到的那一幕。
当时众人被一片黑云堵在一座殿宇内，还死了十多个人，要不是胡杨树拼死相救，我们早就无法幸存了。
从那以后，我就对那一片阴云充满了畏惧之情，要我说，那就是一朵隐藏着魔鬼的云彩！
一念至此，我急忙招呼找人赶快往后退，千万别被黑云沾染到。所有人战战兢兢退开了，但泉林真人不为所动，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在我要提醒泉林真人的时候，他忽而万分惊恐地喊道：“魔灵，这是魔灵现身了！”
第一百零一章 魔灵（下）
黑暗之神手中法器氤氲起一层黑色烟雾，渐渐发散开来，大有遮云蔽日的架势。
大殿中的光线变得暗沉了不少，倒不是我们拧弱了手电光，而是手电的光芒压根就无法穿透那一层黑色烟雾。
我记起在萨珊城遇见过的黑色云雾，急忙招呼众人退开，泉林真人却愣怔着惊讶万分地叫道：“魔灵，这是魔灵现身了！”
话音刚落，泉林真人极速翻转身体，倒飞过来，堪堪躲开了黑雾。他急促地喊道：“退后，都往里面退，别被黑雾沾染到！”
众人早就在我的招呼下奔出了几步，如今又听见泉林真人心急火燎的吩咐，更不敢耽误，拔腿继续朝大殿最深处跑去。
我们几十个人拥挤在大殿之内，饶是这殿宇非常广阔，但随即也就来到了尽头，前无去路了，只见高高的墙壁耸立在我们眼前。
众人骤然停住步伐，纷纷扭转身体看向那一尊两面神，黑色烟雾愈发浓厚了，神像已经完全隐藏在了雾气后面。黑气浓得化不开，又张牙舞爪变化多端地飘荡着。
“啷个回事嘛？大学生，泉林真人，我们为啥子要逃跑呢？”赵五爷满脸困惑，又不以为然。
他这一番话，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其他人也都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和泉林真人，就连老烟枪也一脸懵懂。
我皱着眉头说道：“五爷，你还记得在萨珊城中的遭遇吗？”
“大明王，你是说……你是说这黑色烟雾，就是当初黑暗魔君藏身的黑云？”李神棍反应非常敏捷，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的表情一览无遗，充分说明他对于黑暗魔君还记忆尤深。
“我只是有这种猜测，还不确定。但保险起见，咱们必须远离黑色烟雾！”我坦白地说。
阿央狐疑地看了我们几眼，颇有些不解地说：“你们这群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说的话总是云里雾里，又是鸡蛋脸，又是无面怪，现在还提到黑暗魔君，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说来话长，总而言之，那一片黑色烟雾十分危险！”泉林真人对阿央说了一句，又转头看着我，问道，“大明王，你可否听说过魔灵？”
我正想问个清楚，便摇摇头，殷切地看着泉林真人。
泉林真人脸色恢复了平静，指着那一片黑雾说道：“魔灵乃是黑暗之神的化身，你们提到的黑暗魔君，就属于魔灵。黑暗之神与大明王本是一体，但他幻化出来的魔灵，却是另有不同。这么说吧，只要有大明王在，黑暗之神就如影随形，可魔灵却需要外在因素才能激发出来。”
“外在因素？”我和老烟枪异口同声。
“对，比如有人施展法术，就像萨珊公主创造了黑暗魔君一样。”泉林真人短短一句话，就让我们头皮发麻起来。
其间意味不言而明，按照泉林真人的思路想下去，我立即意识到，升腾在大殿之中的那一片黑云，原是有人在作怪！
不会就是无面怪了吧？想一想也有这种可能，他为了对付我们，作法激发出了魔灵。
老烟枪瞬间想到了关键之处，急切地问道：“泉林真人，既然您老人家知道魔灵出现的原因，那就应该有法子破除吧？”
“你们当初是怎么从黑暗魔君手里逃脱的？”泉林真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青铜桩子，幽冥之火！”老烟枪拍着大腿叫嚷起来，而后扭头看向四周，无比泄气地说，“这里也没有青铜桩子嘛，直娘贼，大事不妙了！”
老烟枪说得没错，当初我们在萨珊城殿宇中遇见黑云时，就是利用青铜桩子和幽冥之火才脱身的。他如此惊慌失措，让所有去过萨珊城的人都心神不定。
“不，贫道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问你们最后怎么打败了黑暗魔君？”泉林真人纠正自己的问题。
我回忆起来，说道：“当时在深坑之中，黑暗魔君已经现身了，而且真身已成，是我和无面怪一同联手除掉他的。”
泉林真人微微颔首，长叹道：“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既然逃无可逃，那就来强硬的吧！咱们等一等，等黑雾中的魔灵彻底现身……”
我激动万分，打断泉林真人的话，叫道：“真人，这一次该轮到我们俩联手对付魔灵了，是不是？”
“还有阿央，我们三个人一同联手！”泉林真人冲着阿央微笑点头。
老烟枪已经完全轻松下来，他斜吊起眉毛，哈哈一笑：“好了，老子白担心一场，有泉林真人和白帆同志联手，就要比无面怪强得多，更何况还多了一个毕摩！马克思保佑，苍天有眼啊！”
其他人也转忧为喜，剩下的事情，便是耐心等待魔灵现身了。
阿央虽然不明就里，有些不情愿，还是往前迈步，与我和泉林真人一同站在众人身前。我们三人形成了一道防线，但也是最后的防线。
我手里握着黑玉古扇，泉林真人举着拂尘，阿央怀抱着铜鼓，聚精会神地观望着那一片黑雾。
黑雾飘荡了大殿中央，距离我们还有十米左右。我看见黑色的颗粒已经落到了阿央肩膀上，愈发确信这一片黑雾与我们在萨珊城遇见的黑云一样了。
黑雾缓缓移动着，所到之处，立即陷入了黑暗之中。我仔细观察着，想要找到魔灵，也不知这魔灵会是什么个样子？
众人不由自主地退到墙壁之下，远离我们三人几步。老烟枪和小张、五爷举着枪，他们的枪法要比其他人好一些，关键时刻应该能够帮上几分忙。
黑雾不断迫近，那一种死亡的气息随之浓烈起来，黑色颗粒纷纷飘落，我捂住了鼻子，以最大限度的耐心等待着魔灵的降临。
泉林真人一脸淡然，阿央也是如此，但她或许是因为一无所知，才会无所畏惧吧，境界跟泉林真人还是有些差别。
我却有些不同了，说实话，一想起黑暗魔君的恐怖之处，不由得我胆战心惊，接下来肯定又是一场恶斗。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受不了啦，磨磨唧唧折磨死人！”赵五爷咒骂起来，他的话说出了我的心声。
就在这个时候，黑雾翻滚到了我们身前，还有四五米时，硬生生停了下来。雾气涌动，不断往四周扩散，其中似乎有猛兽要冲出来。
我暗自捏紧了黑玉古扇，心里突突狂跳，不多时，便见雾气中朦朦胧胧隐着一道影子，暂时还看不出它的全貌。
“当心，魔灵终于现身了！”泉林真人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即先发制人，手中的拂尘挥了出去。
泉林真人骤然出手，我和阿央不甘落后，分别施展起法术，朝着那一道影子猛攻。
黑雾似乎往后退开了几公分，翻滚之势也有所减弱，那一道影子猝尔消失，沉到漆黑如墨的雾气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泉林真人摆手示意我们住手，说道：“魔灵太狡猾了，贫道没有把握好时机，打草惊蛇啦！”
“泉林真人，这叫做先下手为强，最好那鬼东西能看清楚眼前的形势，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趁早逃之夭夭。”老烟枪十分乐观，他将魔灵暂时的退却，当作了我们的胜利。
“但愿如此吧！”泉林真人的面色竟然比先前要凝重，显然不同意老烟枪的看法。
我给阿央使个眼色，两人互换了位置，现在我站在正中央，首当其冲地面对着黑雾，想一个突出的楔子插了出去。
“大明王，你得小心，魔灵要么不现身，要么就是正在蓄积力量反扑！”泉林真人往前迈出一步，恰好与我肩并肩站在一起。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瞟见那黑雾又快速翻涌起来，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一股力量想要将我撕扯过去。
我牢牢钉在地上，屏气凝神全力以待，黑玉古扇在我头顶盘旋，红光将我笼罩住，倒也能够抵消那一股怪异的力量。
阿央却惊叫了一声，她身体往前一冲，径直跌向黑雾。
眼见着阿央就要被黑雾包裹住，我和泉林真人急忙一同出手，黑玉古扇的红光转而笼罩住阿央，拂尘缠在了她的腰上。
泉林真人一用力，就把阿央拖了回来。阿央脸色惨白，说道：“这黑雾为何如此古怪？我刚才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就像……就像闻见了死亡的气味！”
阿央终于知晓了黑雾的厉害，她不再像先前那般不以为然，满脸都是惊疑和恐惧。
突然间，那黑雾开始慢慢消散，确切地说，应该是雾气往后退缩开，在我们身前，赫然矗立起一只怪物来！
只见那怪物趴在地上，乃是一个婴儿，只是他身上长满了黑色的管子，如同章鱼的爪子四处舞动，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我们。
这就是魔灵了吗？
一看见那怪物，我们不禁惊叫起来，他不是巫族之王吗？
记得在巫族洞窟之中，巫族之王还魂以后，就变身成了这副模样，后来他钻进了神珠之中，怎么现在却出现在了建文帝陵墓里头？
我怀着万般惊愕的心情，抬眼打望着怪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泉林真人和阿央也是拿不定主意，呆愣半晌，那怪物却率先发动攻击，甩动着全身的管子朝我们缠了过来。
好在老烟枪眼疾手快，他发一声怒喊，招呼着五爷和小张一起开枪射击。子弹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打在了怪物身上。
我们三人终于回过神来，泉林真人一边挥舞拂尘，一边急切地提醒道：“不管他是不是巫族之王，先制服住再说！”
那怪物被子弹打中，却不见半点伤害，他不退反进，愈发狂暴愤怒了。
“老烟枪，让我们来，别开枪了！”我喊了一句，随即欺身而进，一道道红光从天而降，轰击在怪物四周。
阿央舍弃铜鼓不用，取出那一把七眼铜扇，从旁边斜冲过去，引得怪物两头不能兼顾，只有急急转身又蹿了回去。
战斗一旦开始，我们怎能容许那怪物牵着鼻子走？一见他就要缩回黑雾之中，三个人当下交换了一个眼色，狂风骤雨一般围攻上去。
我正面迎敌，阿央侧面攻击，泉林真人则一跃而起，落在了怪物身后，截住他的退路。不过这也是冒险之举，泉林真人半个身子隐在了黑雾之中，不知他能否扛得住？
想到这里，我更加不敢怠慢，时间就是生命，心中意念飞动，黑玉古扇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携带着万钧之力轰击下去。
一道手腕粗细的红光砸在了怪物身旁，将他掀翻了。不想这怪物不但速度极快，而且非常狡猾，他深知只有退回黑雾之中，才能保全性命，所以一跃而起，无数根管子仿佛利刃一般猛然插向泉林真人。
泉林真人大概因为要分心抵抗黑雾，所以动作滞缓了一些，他的拂尘刚举起来，那些管子就缠住了他的手臂。
我大惊失色，喊道：“阿央，快救泉林真人！”
黑玉古扇飞到阿央头顶，阿央心领神会，足不点地冲出去。
我则咬着牙齿，高高跃起，用血肉之躯压在怪物身上，手中乱挥着暗影，只管硬着头皮去割那些黑色的管子。
一股股污浊殷红的血液喷涌出来，臭得我只想呕吐，怪物在我们身体下挣扎，意图将我掀开。
我这一次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只想解救泉林真人，已经杀红了眼。暗影翻飞，鲜血如泉，我的背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大概是有一根管子插了进去！
“大明王，躲开！”
泉林真人的声音如雷贯耳，我来不及细想，奋力翻滚到一旁，却见那拂尘化作一张大网，将怪物紧紧网兜住了。
“起！”
泉林真人又是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那大网连带着怪物飞上半空，而后又重重砸落在地。
阿央飞奔过来，伸手拉住我，也不把我搀扶起来，拽着我的手臂就狂奔不止。
我仰躺在地，背上似乎正在流血，被僵硬的地面磨蹭着，痛不欲生，脑袋还在地上磕了几下。
阿央终于站住了，她弓着身体大声喘气，大殿里还响着泉林真人的吼叫。我一时爬不起来，扭头看向身后，发现黑雾消散了。
泉林真人正飞转腾挪，手中拉着拂尘化成的密网，里面的怪物奄奄一息，已经不成形了。
第一百零二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上）
经过一番恶斗，我们终于降服了黑雾之中的怪物，雾气也随之消散，大殿里恢复了原貌，仍旧一片冷清。
只有那怪物还在抽搐滚动，它被大网紧紧包裹住，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走上前来，围在怪物身旁，小心谨慎地打望着。
那怪物身上的黑色管子，被暗影割断了很多，露出丑陋吓人的伤口。还残存着的黑色管子，则萎靡不举，蜷缩起来。
怪物身上布满了血迹，它的眼睛浑浊不堪，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正艰难地呼吸着。怪物折腾许久，大概接受了这个痛苦的事实，便一动不动，静静待在大网里。
泉林真人紧握着拂尘，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多半是方才堵截怪物时被黑雾沾染到了。不过他的神色很淡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你是不是巫族之王？”泉林真人抖动一下拂尘握柄，冲着怪物问道，“倘若是老相识，我们可以不为难你！”
那怪物竟然听得懂泉林真人的问话，它的眼皮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正是老夫……”
我们几个与巫族之王打过交道的人，不约而同惊呼起来，一叠声嚷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棺材群中，巫族之王的魂魄飞进了神珠之中，我们原以为他被困在成为地下湖的谷地里，却没想到他会来到此处，并且成为了魔灵！
泉林真人猝然收回了大网，恢复成拂尘。巫族之王蹬着双腿，似乎感到一阵轻松畅快。
“小心他跑了！”老烟枪急切地说道。
泉林真人摇摇头，淡然地说：“无妨，巫族之王，你无处可逃啦！你还是据实以告，将事情说个清楚，我们本不想与你结仇，否则就不会帮你还魂了。”
巫族之王转动一下身体，他想挣扎着站立起来，但双腿一软，还是趴了下去，背上的伤口又渗出鲜血来。
“不想与我结仇？哈哈，说得好听！当真是卑鄙无耻啊！”巫族之王忽而怪笑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怨恨和无奈，“满嘴仁义道德，却心狠手辣，你们跟白如烟早就勾结好了！”
我大惑不解，巫族之王说些什么，他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啦，你们就别演戏装好人啦！”巫族之王扭动着脑袋，冷冷地打量着我们，“真要老夫撕下你们伪善的面具吗？老夫来问你们，在巫族石窟中，我的魂魄飞进神珠之中以后，是不是你们召唤来了白如烟的阴魂？”
这一番话，更让我们云里雾里不知所以。泉林真人和我互望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我冷静下来，说道：“巫族之王，你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你的魂魄进入神珠里以后，就开始攻击我们，难道影蛊和天罚，不是因你而起吗？”
“呸，那是白如烟的狠毒手段，老夫何曾攻击过你们！”巫族之王气急败坏，忽而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叫道，“你们遭受了攻击？哎呀，看来白如烟不是与你们一伙的了。”
闻听此言，泉林真人脸色一沉，捋着胡须说道：“贫道明白了，巫族之王的魂魄飞进神珠之后，白如烟就做了手脚，彻底将巫族之王的魂魄封印起来，并操控神珠袭击我们。而且她还带到了建文帝陵墓之中，将巫族之王的魂魄幻化成了魔灵，是这样吧？”
巫族之王点着头，释然地说：“老夫还以为是你们与白如烟暗中勾结，原来你们并不知情。泉林真人猜得没错，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但有一点却说错了，老夫并不是魔灵！魔灵长得很诡异，他……他没有面容！”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万万没有想到，巫族之王竟然不是魔灵，这么说来，魔灵另有其人了！
我下意识看向四周，背脊上冷汗涟涟，魔灵不会还隐身在我们周围吧？
而且从巫族之王的话中，可以判断出来，那魔灵就是将五爷他们吊在房梁上的人！至于魔灵与无面怪有何关系，我却不敢往下结论。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举去了武器，面带惊惧地看向殿堂里。泉林真人的眉头拧得更紧，脸色愈发黑沉，老烟枪斜吊着的眉毛竟然跳动起来。
“你们别找了，魔灵已经逃走了，就在方才打斗之时，他逃出了大殿。”巫族之王多半快不行了，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气，又急又虚弱地说，“白如烟利用神珠的力量，幻化出一个恐怖的恶魔，你们得当心哪！老夫沉沦几百年，恢复巫族的梦想已然落空，如今只愿能祝你们一臂之力，阻止白如烟……”
他话没说完，却剧烈地咳嗽起来，而后从嘴巴里吐出几口鲜血，一颗珠子便在地上滴溜溜滚动着。
“这是神珠，你们好自珍重吧……”巫族之**音发颤，就像寒风中枯萎的草叶，“带上神珠，替我们巫族……报仇……白如烟，你好狠哪！”
巫族之王一连咒骂了三声，便脑袋一歪，终于断了气。他泛白的眼睛，怎么也合不上，一股寒意浸透了众人。
“死啦？就这样死啦？”赵五爷不知为何，神色间有些落寞。
我捡起神珠递给泉林真人，又伸手去合上巫族之王的眼皮，不想试了几次，都没有效果，不由得感慨万分。
众人唏嘘一阵，老烟枪问道：“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泉林真人端详着神珠，而后交给我，说道：“大明王，你妥善保管珠子，千万别遗落了，说不定以后还真有用。几百年的恩怨，如今随风而去，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天地不仁，道法无情啊！既然如此，处不处理尸体，已经无所谓了。”
我们见识过也经历过很多的生死，比起巫族之王来，有更多的人要比他死得轰轰烈烈，可那些人，未必像他一样怀着几百年的仇恨和希冀。
巫族之王的死亡，过于轻描淡写，过于风轻云淡，与他沉重的一生比较起来，死亡是那样的无足轻重，想来就充满了讽刺和戏谑的意味。
或许这才是天地间唯一永恒的真理，任何人不管你身前有多少雄心壮志，有多么的不可一世，也不管你背负着怎样的重任，怀着怎样的爱恨情仇，当死亡来临时，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承认作为一个人的微不足道，就是对于天地，对于生命最大的敬畏。
“魔灵逃走了，革命事业还得进行下去，同志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老烟枪点起烟，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肯定远远没有结束，魔灵与无面怪到底有何关联，白如烟魂魄是否真的就在建文帝陵墓之中游荡，都需要进一步探查。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尽快找到主墓室，拿到白如烟留下来的关于人皮笔记的线索。”
“吃灯草灰放轻巧屁，瓜娃子，你来告诉老子，怎么找到主墓室？”赵五爷指着大殿，意思显而易见，我们无路可去了。
这一座大殿绝非是主墓室，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究竟该从何处着手呢？
李神棍看了我一眼，说道：“大明王，凭借老夫的经验，这一座大殿应该就建造在主墓室上面，这叫做神堂，也是祭祀之所。在中国历代的陵墓之中，这是很常见的一种格局，尤其是历代帝王，都会在陵墓上建起祭祀的殿堂，便于子孙后代来祭奠亡魂。”
李神棍所言不差，就算主墓室不在殿堂之下，也应该就在附近的地下。
这样一来，我们有两种方法可选，要么打出盗洞，从殿中通往墓室；要么寻找入口，光明正大地走进墓室之中。
显而易见，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打盗洞并不明智，因为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况且我们的工具不齐全。
李神棍颇有种浑身力气使不上的感觉，耸肩道：“也罢，只有找到入口了，老夫想应该会有机关之类的东西，大家仔细搜索一下吧！”
众人散开，在大殿内仔细寻找入口。泉林真人却抬脚走出殿堂，不知发现了什么异常状况，我急忙跟了上去。
“真人，您怎么看此事？我们能找到墓室入口吗？”我走到泉林真人身后，轻声问道。
泉林真人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背对着我，正有些慌张地扯动着宽大的袖子，遮挡住手背，这才淡然地说：“我们的判断和方向没有错，这里就是建文帝陵墓，耐住性子就行！”
他的举动和语气有些细微的反常，我心中颇为不解，但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举着手电照向四处。
大殿之前就是甬道出口，两地距离不到三米，可以说完完全全将空间封死了。
大殿顶部紧贴着岩壁，一点空隙也没有。想要去到大殿后面，必须从内部穿过去，可惜里面没有后门或者通道，这是一条死路。
我伸出手臂，感受到一阵冷风，不免有些惊诧，这冷风不是从殿堂中或者甬道里吹刮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头顶！
有风就意味着空气的流动，空气流动则说明有通畅的空间，难道头顶别有洞天？
我急忙举着手电去照，洞顶实在太高，光线不足，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就在我想要回头招呼几个人出来帮忙时，泉林真人猛然拉着我，蹿进了殿堂中。
“别出声，洞顶好像有人！”他轻声叮嘱着，探出头看向洞顶。
老烟枪早就发现了我们的举动，他急忙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又奔到门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泉林真人“嘘”了一声，指着殿门外上空。老烟枪小心翼翼探出头去，随即僵立在原地，手中的电筒掉落在地，发出格外响亮的声音。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满地瞪了老烟枪一眼，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了？
等我看清楚外面的情形时，这才理解了老烟枪，原来正有人从洞顶爬了下来！
更奇怪的是，此刻看过去，能无比清晰地看见，洞顶有一个巨大的洞穴，一群身穿军装的人拉着绳索，不断落到殿堂顶部。
第一百零三章 相逢犹恐是梦中（下）
大殿上方突然间不明就里地出现了一个洞穴，许多身穿绿色军装的人，从洞中坠落到殿堂的屋顶上。他们行动非常敏捷快速，又悄然无声，一看就知训练有素身手了得。
我们藏身在殿门之后，一时不敢出声，谁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又有何目的？
只见他们不断从洞穴中滑落下来，人数少说也有十多个，手中都握着武器，但都保持着安静，显然非常有组织和纪律观念。
那些人上了屋顶之后，半晌无声，也不知正在打什么主意。泉林真人满脸狐疑地看向我，我轻轻摇摇头，身旁的老烟枪却呆若木鸡，似乎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
“他们应该也是冲着建文帝陵墓而来，快通知大伙，戒备起来！”泉林真人终于发话了。
我急忙说道：“等一等，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分明就是一支小部队，泉林真人，您确定要跟他们发生冲突吗？”
“我知道你的心思，跟军人发生冲突，绝对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但这些人来历不明，意图不清，我们得有所准备啊，防人之心不可无！”泉林真人断然说道。
“老烟枪，你说呢？”我转向老烟枪，这件事情还得由他来拿主意，毕竟跟军人打交道，他才是行家。
老烟枪不答话，脸上的肌肉抽搐成一团，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里还泛着泪花。
我和泉林真人都被老烟枪的神态吓到了，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满脸都是困惑。
就在这个时候，忽而从屋顶上顺下来几根粗硬的长绳，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将枪支背在身后，开始抓住绳子往下滑落。
我听见泉林真人沉重的呼吸，他一把推动着老烟枪，又喊道：“什么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泉林真人如此一喊，就彻底将我们暴露了，而且他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味，容易造成误会，甚至会有冲突。我头皮一麻，急忙冲殿内的其他人叫道：“快过来，有状况！”
所有人都急匆匆奔了过来，此时已经有四个身着军装之人落到了地面，站在大殿之前，赵五爷等人惊奇地嚷了几声，都骤然举起了手中武器。
不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四个军人对我们不理不睬，他们笔直地站在大殿门口，面对着乌压压的枪口，却冷漠地抬起头，仰望着屋顶，大概是在招呼同伴。
我心头又是一惊，这些人也太枉自托大了吧？
“狗日嘞，这么嚣张！”赵五爷往前跨出一步，喊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那四个人仍旧不为所动，气得五爷鼻窍生烟。紧接着，又从长绳上滑下来四个人，他们仍旧不理睬我们，仿佛我们就是空气。
小张惊慌失措，叫道：“你们是哪个部队上的？我也是军人，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大明王，他们……他们好像听不见我们说话……”李神棍结结巴巴，吞下一大口唾沫，打了一个寒颤说道，“他们不会是鬼魂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阿央转动着眼珠，确信地说道：“他们就是鬼魂，错不了，你们看，他们没有影子！”
我们这才看见，那些人被手电照射着，身前身后却都没有影子。魂魄无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众人看见这番场景，不免都往后退了几步。
不想老烟枪却做出与我们截然相反的动作，他没有退后，反而尖叫着往殿外冲去。
我和小张眼疾手快，一同出手抓住了老烟枪。老烟枪挣扎着扭动身体，想从我们手里挣脱，他使出了浑身力气，我和小张有些招架不住，赵五爷又出手抱住了他。
“日他仙人板板，老烟枪受了啥子刺激啦？”赵五爷死活不松手，嚷道，“狗日嘞，你这么激动，是不是看见亲人啦？”
老烟枪确实有些癫狂，他挣脱不了，便举起手狠狠地打着自己的耳光，嘴里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子一定是在做梦，是做梦……”
我们这一边动静很大，而那些军人却依然保持着安静，甚至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压根就对我们不理不睬。
“再往后退，躲到神像后面去！”泉林真人提醒众人，而后伸手到老烟枪太阳穴上揉搓着，说道，“老烟枪只是情绪激动，没有大碍。”
我们好不容易拖着老烟枪藏到神像之后，他此刻有些清醒了，泪水却悄然滑落，半晌才说道：“这不是梦啊！他们……他们是我曾经的战友！放开我吧，老子不用你们操心……”
五爷我们松开了手，老烟枪二话不说从神像背后走了出去，寂然无声地站在殿门口，身体抖成一片。
他刚才的话就像一个重磅**，在我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这些军人竟然都是027机构成员，他们曾经来过建文帝陵墓中！
我想起水潭中的那些白骨，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这些军人肯定已经死了，而且很大可能就是死在了建文帝陵墓里。现在的情形，只是在重复上演他们生前做过的事情！
想通其中关窍，我安心不少，对众人说道：“大家别怕，这些魂魄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都把枪收起来吧。”
小张早就泣不成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老烟枪身旁，难掩悲伤地说：“连长，他们都是你的战友，是不是？我的父母也在其中吗？”
小张的话语，尤其让我心疼，我鼻子有些泛酸，迈着沉重地步伐走到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军人。
此时大殿门口挺立着十多个军人，其中有男有女，他们英姿飒爽，身上灰尘扑扑，眉目间有些疲倦之色，但看不出任何的惊慌和胆怯。这就对了，军人数量刚好能跟那十多具白骨对应起来。
老烟枪点破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身上早就被淘汰的军装和武器，便显得异常醒目。没错，他们的着装打扮，包括那些老式的枪支，都在提醒着我们，这些人属于六七十年代的军人！
我还在他们胸前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像章，一切都对上号了，难怪老烟枪会几将疯狂。阔别二十多年的战友，如今就站在他身前，怎不令人激动和悲从中来呢？
老烟枪和小张都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些军人，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那是一张张坚毅而年轻的面庞，他们无声无息地挺立着，每个人都站得非常笔直，脸上渐渐露出惊喜之色，大概是因为终于来到了建文帝陵墓中，而感到欣喜。
老烟枪轻声呼唤着他们的名字，就像呼唤着自己的亲人，每一个名字都叫得很熟练和清晰。可惜那些军人没有任何回应，他们都没有看老烟枪一眼。
我站在老烟枪身后，突然间不由得心痛地察觉到，老烟枪似乎瞬间苍老了不少，他的背弓了起来，头发杂乱地矗立着。
“你们答应我一声啊！”老烟枪缓缓跪了下去，脑袋痛苦地垂下去，呼吸极为粗重。
小张更加不能自已，竟然跑了过去，扭头对着老烟枪大喊大叫：“连长，他们中间，到底谁是我的父亲，谁是我的母亲？是不是他，是不是她？”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眼前之人的手臂，不料一下子抓空了，手从那人身体上径直穿了过去。
小张痛不欲生地喊了一句，一头扑倒在地，当着所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老烟枪抬起头，泪水淹没了他的脸庞，嗫嗫嚅嚅地说：“小张，这是一场梦……你就当这是一场梦，别问啦，别问啦！”
众人心酸不已，阿央背过身去，开始抽泣着。赵五爷则木然无声，李神棍欲言又止，泉林真人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一声。
我心中五味杂陈，简直难受得要死，小张的父母在不在这一群里之中，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死了！
我能体会小张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也能理解老烟枪万般无奈的心情，正想开口劝解几句，忽而看见那一群军人迈开步子，举着枪支冲我们走了过来。
众人虽然心知他们已经成了魂魄，但还是紧张起来，毕竟他们的枪口正冲向我们，不由得纷纷举起武器与他们对峙着。
那些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而后对我们视而不见，只管继续往大殿中走去。众人急忙闪开，眼睁睁看着他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烟枪徒劳地伸展开双臂，想要抱住一个军人的大腿，但他扑了一个空，双臂停留在身前，围成一个令人心酸无比的空圈。
我快速跑出大殿，搀扶起小张，说道：“你不要太难过，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要接受这个现实。小张啊，我跟你说过，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你还记得吗？”
小张木讷地点着头，突然就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住我的胳膊，央求道：“帆哥，你不是能让巫族之王还魂吗？难道就不能让这些人也还魂重生？”
老烟枪听见小张的话，立即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是啊，既然可以还魂，为什么就不能试一试呢？
我有些高兴了，差点就跳了起来，不想泉林真人却给我们泼了一瓢冷水：“没用的，这些人的遗体已经腐烂了，成为了白骨，还怎么能还魂重生呢？”
小张踉踉跄跄瘫软下去，老烟枪发出一声悲伤的叹息，缓缓闭起眼睛，两行泪水就从他眼里滚出来，又流到了他乱糟糟的络腮胡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老烟枪如此失魂落魄，心里涌动着一股悲凉之气，老烟枪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他要是支撑不住，接下来的行动，恐怕就麻烦了！
“抽支烟吧！”赵五爷走到老烟枪身旁，点燃一支烟递给他，眼里也是一片忧虑。
就在这时候，阿央喊道：“快看，他们要做什么？圣女娘娘，这些人知道墓室的入口！”
一语刚落，大殿里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那些军人在推动着神像，竟然露出了一个洞口来。
第一百零四章 建文帝陵墓（一）
那一群207机构成员的魂魄，将两面神推开，露出了一个很大的洞口，而后急急翻身跃了下去。
众人先是非常惊疑，随即面露喜色，那洞口一定就是建文帝陵墓主墓室的入口了！
“跟上去！”泉林真人不假思索，高声命令。
那一群魂魄速度很快，眨眼间都跳进了洞里。等我们准备跟上时，两面神竟然缓缓移动着，眼见就要遮住洞口了。
赵五爷慌忙奔过去，撸起袖子喊道：“日他仙人板板，快过来帮忙！”
十多个人急忙出手推动神像，又将它推离了洞口。赵五爷喘着粗气说道：“格老子哟，死沉死沉嘞，你们还愣着干嘛，跳下去啊！”
“老子先来！”老烟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而后跃进洞中，呼喊着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排着队跳了下去，洞口下传来一阵喊叫声，还有骨碌碌滚动的声响。
我在小张之后跃进洞里，与他撞在了一处，小张龇牙咧嘴地说道：“帆哥，我脚踝崴到了。”
“没事吧，还能坚持吗？要不我背着你。”我一边安慰着小张，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我们跃进了一条墓道中，地面和墙壁全是青石砖块，空间不算太逼仄，站起来不用弯腰。老烟枪等人往前走动着，应该没有危险。
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多半是神像归位，将洞口封住了，光线更加昏暗，还有些窒息之感。
所有人都跳了进来，泉林真人挤在最后面，说道：“前面就是墓室，抓紧时间走吧，就怕空气不够用。”
李神棍也很担忧，摊手说：“幸好我们没有火把，对氧气的消耗不大，就怕这里封闭了那么长时间，空气里会有毒素！”
我想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只能咬牙往前走，当下拉着小张，快速追了过去。
众人没有中毒的迹象，在墓道里摸索前行，渐渐放宽了心。那些魂魄早就无影无踪，老烟枪在前面不断催促着众人，不容我们稍作停留。
单从这墓道来看，就能推断出这是一座精心修建的豪华大墓。那些青石砖块还非常完整，没有破损的地方，连一个老鼠洞都见不到，更别说盗洞了。
除了那一群魂魄，我们大概是第二批来到此处的人群。我心中多少有些高兴和侥幸，看来建文帝陵墓并没有受到破坏，白如烟留下来的秘密或者事物，肯定还保存着。
墓道很长，也不知要走到何时才能到达尽头。我轻声询问着小张的情况，他告诉我不碍事，只管催我快走。
小张肯定还惦记着那些魂魄，显得比我们都要心急。我心里对他充满了同情，也就不好得劝说，便沉默不语，用力搀扶住他。
正走着，前面的人都止步了。难道有危险状况？我心头一紧，大声问道：“怎么啦？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
“大明王，这里有一间耳室！”一个手下回过头，冲我叫道。
老烟枪已经带着人走进耳室里去了，小张脸上一片焦急，脖子伸得很长，一个劲盯着前方。
我于心不忍，带着小张挤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耳室前面。耳室中电筒闪烁，老烟枪和几个手下站在里面，木然不语。
“老烟枪，发现什么没有？”我朝里面问了一句。
老烟枪回过头，他已经从先前震惊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脸色恢复了正常，语气沉着地说：“这是一间摆放殉葬品的墓室，也没什么东西，都是些瓶瓶罐罐，大概是用来储存事物和酒水的。”
墓室中出现酒水甚至兵器，都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尤其是在身为帝王的建文帝陵墓之中，应该还会有更多类似的耳室，摆放着种种器物，以供亡魂享乐。
“连长，那些魂魄去哪里了？”小张一心还记挂着那群军人。
老烟枪招手示意手下跟他走出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张，人死不能复生，革命者要往前看！”
我听老烟枪的语气，并非故作淡定，便欣喜地看着他。老烟枪能想通这个道理，自然再好不过，只要他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多大的困难，都会克服的。
再往前走，我们又发现了几个耳室，有摆放着武器的，也有雕塑着战马的，最奇怪的是，有一个墓室中竟然矗立着四尊人像。
那四尊人像很不同寻常，最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身着明朝官服，头戴乌纱帽，俨然就是四个文臣！
这四个官员相貌各不相同，年龄差别也很大，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目光灼灼，神情坚定，眉目间却有一层不易察觉的悲凉之色。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建文帝陵墓里？”老烟枪扭头看着我，惊疑地问道。
泉林真人挤到耳室前，仔细端详了半晌，说道：“贫道要是猜得不错，这四个人就是当初护送建文帝的随从，也就是明教四大使者了！”
我心下了然，确实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封建社会的等级秩序非常森严，一个人要想配享太庙或者随葬帝王墓穴，必须立下盖世功劳，而且还得深受帝**任。
我在长乐观密道中的壁画上，也曾见过这四个人，他们当初就陪伴在建文帝旁边。
泉林真人的推测合情合理，这四个人肯定就是明教四大使者，他们在白如烟去世以后，一路将建文帝护送到了无量山中。
“五爷，你快来看一看，哪个是你祖宗？”老烟枪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赵五爷听了我们的解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四个人像，咕囔着说：“还能是谁？哪个最帅气，当然就是哪一个了！日他仙人板板，怪不得我老赵家一直走背运，原来是先祖成了鸟皇帝的陪葬，这不是晦气吗？他奶奶的，建文帝害人不浅，我老赵家破败贫穷就算了，如今还有绝后的危险，不行，老子得将这些塑像打碎！”
“这跟塑像有什么关系？”我拦住五爷，说道，“这四个塑像中，还有我、诗雅和胡杨树的祖先，不许你胡来！五爷，说真的，我们得给他们磕几个头，他们都是有骨气的英雄啊，都是些忠贞之士！”
“家贫出孝子，板荡见忠臣！”泉林真人慨叹道，“大明王说得没错，这四个人自始至终都履行着身为臣子的职责，天地有正气，浩然在人世，不得不拜哪！”
说着，泉林真人率先鞠躬，其他人也纷纷效仿，满怀敬意地祭奠起明教四大护法。
赵五爷悻悻然说道：“他们确实精神可嘉，不过也是些老顽固，人活一世，何必为难自己？升棺发财才是正经事情，老子先走一步！”
他急匆匆转头往前冲去，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老烟枪则骂道：“直娘贼，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吗？发财发财，就怕无福消受！”
众人离开耳室，急急追寻着五爷跑起来。眼见着墓道就要到了尽头，赵五爷却猛然止住脚步，喊道：“等一等，见鬼了，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癞蛤蟆？”
五爷的语气大为紧张，我心知不妙，慌慌张张奔到他身后，见他呆愣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地面。
只见地面上爬满了一只只蟾蜍，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而且这些蟾蜍竟然都还活着，乱纷纷在地上爬动跳跃。
此处的墓道里全是蟾蜍，连下脚的空地都没有了，众人胆战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很少说话的约达大哥，见到那些蟾蜍以后，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说道：“万蟾聚会，这才是真正的万蟾聚会啊！”
说真的，这里的蟾蜍，肯定不少于一万只，从我们眼前一直延伸到前方，压根就看不到头。
约达大哥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起过万蟾聚会的传闻，我们原本以为在樱花谷中看见的景象，便符合他的描述了，没想到与此处场景比起来，不过就是小巫见大巫。
我们畏畏缩缩地站立着，那些蟾蜍堆积起来，深度能够埋过我们的脚脖子，谁还敢走过去呢？
“奇怪了，墓穴当中出现蟾蜍，这是不祥之兆啊！”李神棍咂嘴说道。
泉林真人也是一脸凝重，接过李神棍的话头，对我们解释道：“蟾蜍乃是五毒之一，本是阴寒之物，又这么密集地出现在墓穴里头，莫非尸变了？”
“老夫记起来了，我们当初进入秦始皇陵墓之中，也同样见过许多蟾蜍！”李神棍扭头对身边的一个手下说，“我以前跟你们讲过这件事情，还记得吗？”
那人皱着眉头，紧张兮兮地说：“记得，当然记得！李副帮主，这墓穴里不会还有食土症的诅咒吧？”
其他人顿时如临大敌，小声嘀咕起来。老烟枪见到人心浮动，慌忙呵斥道：“李老板，得啦，你不要动摇军心！不就是一些癞蛤蟆嘛，老子看不过是等闲之物，何惧之有？”
说着，他就要迈出步子，走到蟾蜍之中。
“不，快回来！”阿央惶恐地叫起来，阻止老烟枪继续放下抬起来的脚。
老烟枪一只脚悬在空中，回过头困惑地问：“阿央，又怎么了？”
“万蟾聚会，这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阿央急不可耐，跺脚说道，“你快回来，我必须好好跟你们讲一讲这件事情。”
老烟枪兴许被阿央的神情给唬住了，极不情愿地收回脚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阿央冲所有人喊道：“退后，赶快调头回去，不能往前走了，绝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啦！”
我惊诧地看着阿央，其他人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听从她的吩咐。
“阿央，你先解释清楚，我们再做决定，行不行？”我说道。
老烟枪也附和我的建议，坚定地说：“阿央，要让我们放弃前行，这是不可能的。你要是真有话要说，就抓紧时间吧！”
阿央扫视着众人，闭起眼睛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要驱散脑海里的恐惧。
半晌之后，她睁开眼睛，换上一副神秘至极的口吻，说道：“万蟾聚会，在几百年前发生过一次，给我们无量山地区的彝族人民，带来了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第一百零五章 建文帝陵墓（二）
万蟾聚会，顾名思义，就是指蟾蜍大规模地聚集在一处。我们在岔河以及樱花谷都见过蟾蜍大规模聚集的景象，原以为它们无非就是为了产卵繁殖。
但在阿央的叙述中，万蟾聚会的目的不仅仅只为了繁殖，还有更为神秘的因素。
传说在无量山地区，天神派毕摩下凡之前，这里乃是蛮荒之地，生存着无数古兽和妖魔。当时的彝族人民，还非常弱小，经常受到山中古兽妖魔的侵扰。
在为害一方的各种怪物之中，蟾蜍之王最令人闻风丧胆。彝族人民为了生存下去，每一年都要用新生婴儿祭奠蟾蜍之王。
要是恰逢哪一年没有新生婴儿出世，彝族人就要遭受蟾蜍之王的报复，忍受各种病痛和灾荒的折磨。这种事情，一直延续了上千年，直到天神派了三个毕摩来拯救彝族人民。
关于毕摩的传说，阿央父亲已经详细讲给我们听了，阿央就不再赘述，重点放在万蟾聚会的事情上。
“万蟾聚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朝拜蟾蜍之王，迎接它的降生。”阿央语气十分凝重，说道，“这是蟾蜍传承了几千年的习俗，每当有新的蟾蜍之王出现的时候，无量山中的所有蟾蜍，便会聚集在一起，准备迎接并膜拜它们的新王。”
我略一沉思，说道：“阿央，要是你说的没错，你话中最少透露出两个信息。一是蟾蜍之王并不固定，总会有代际更新；二是万蟾聚会的地点，有可能就是新的蟾蜍之王的降生之地，也就是说，蟾蜍之王要降生在建文帝陵墓中了，是不是这样？”
阿央无比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嘎，这么多蟾蜍出现在墓道之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新的蟾蜍之王藏身在这一座墓穴之中！”
我听见众人唏嘘不已，老烟枪接过话头，问道：“阿央，哀牢髭蟾不就是蟾蜍之王吗？老子看那鬼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不必害怕吧？”
“不，蟾蜍之王确实是哀牢髭蟾，但并不是每一只哀牢髭蟾都能成为蟾蜍之王，你们能理解吗？”阿央忧虑的神色又加重了几分。
赵五爷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老子晓得喽，就像阿央的丈夫必须是个男人，但并不意味着每个男人都能当阿央的老公，很好理解嘛！是不是，阿央？”
赵五爷这一个比喻不伦不类，阿央冲他翻着白眼，老烟枪捂着嘴干笑了两声。
“贫道明白了，能当上蟾蜍之王的，必定是哀牢髭蟾中最厉害的角色！”泉林真人捋着胡须，皱起眉头说道，“阿央，你能说得再仔细一些吗，那蟾蜍之王究竟有何能耐？”
泉林真人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点子之上。是啊，说了大半天，我们都不清楚蟾蜍之王究竟为何会让阿央如此害怕胆怯？
阿央闭起眼睛，睫毛的阴影投射在脸庞上，如同挥之不去的悲哀。
她睁开眼睛，语气冰冷到了极点：“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蟾蜍之王出山，无量山地区的彝族人差一点就灭族了。蟾蜍之王给先祖们带来了黑灰病，还有百年不遇的旱灾，以及不明不白的死亡，那是魔鬼才具有的力量！在毕摩书写的历史典籍中，只要有蟾蜍之王出世，便会反复提到一个词，‘毁灭’！几百年前，要不是圣女娘娘从天而降，无量山地区早就成为了荒芜之地……”
阿央说不下去了，张着嘴巴，眼神空洞地看着众人，怔怔出神，似乎沉浸到了永无止境的灾难之中。
“我阿爸也曾给我讲过类似的故事，总而言之，惨绝人寰哪！”约达大哥在一旁补充道，“阿央所说句句属实，我劝你们还是别往前走了，蟾蜍之王就是死神的化身，别去招惹它！”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认真掂量起阿央和约达话中的分量。
老烟枪咳嗽一声，说道：“约达，这可就容不得我们打退堂鼓了，既然万蟾聚会的景象已经出现，充分说明蟾蜍之王降生了，我们必须除掉它，否则它离开建文帝陵墓，迟早得下山去！咦，你们快看，我们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
众人被老烟枪的叫声给惊醒了，纷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眼前的蟾蜍急匆匆跳跃着，往前方拥挤而去。
成千上万只的蟾蜍涌起一道浪潮，它们互相推搡，又叫成一片，声音震耳欲聋。我们眼前全是跃动着的蟾蜍身影，不觉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蟾蜍跳得很快，不多时，它们到了墓道尽头，瞬间消失在我们眼前。
“追！”老烟枪吐出一个字，带头往前跑去。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墓道地面上残留着许多黏糊糊亮晶晶的痕迹，那是蟾蜍留下来的黏液，让人颇感恶心，头皮发麻。
老烟枪心急火燎，猝不及防之下，便脚下打滑，亏得他身手灵敏，仓促间扶住石壁，这才没有摔倒。
这样一来，我们想加快步伐也有心无力了，众人只得小心翼翼往前摸索。脚底非常滑腻，时不时有人尖叫一声，而后摔了个狗啃泥。
越往前走，脚底的地面就变得越来越湿滑，到了后来，已然一片泥泞，甚至积起了一层水。
老烟枪站住，示意我们停下来，他举着手电打望着四周，忧心忡忡地说：“直娘贼，老子还以为建文帝陵墓保存得很好，这不会是渗水了吧？”
我见墓道中并没有滴水景象，说道：“我们反应太迟钝了，本来这些蟾蜍出现的时候，就该想到的。蟾蜍本是两栖动物，最喜欢阴冷潮湿的场所，墓穴里要是没有水，它们活不下去。哎，我们得小心了，就怕前面还会有更多的水存在，但愿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出现塌方的情况！”
“瓜娃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非得让这么多人被活埋了不可？”赵五爷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嚷道，“要真是墓穴出现塌方，我老赵家岂不是真的彻底给鸟皇帝殉葬了？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担，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幸还是被我言中了，走出墓道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片水域，在手电光中闪动着幽光。
不过还好，这一片水域是从地下涌出来的，并非墓穴渗水造成的。水域很宽阔，看上去很深，还涌到了墓道之中。
我们现在站在墓道出口，其实已经站在了水里，头顶上是坚硬的岩石，四周非常昏暗，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是一个溶洞吧？”老烟枪自顾自问了一句，拿着登山杖去探测水的深度，忽而骂道，“直娘贼，登山杖都被淹没了，还没有到底，这水潭很深嘛！”
李神棍挤到前面，吩咐道：“都把手电拧到最亮，往前面照，看一看这一片水域究竟有多大，最好能找到绕过去的路径，否则真要下水游过去了。”
众人照做起来，明亮的手电光汇聚到一处，齐刷刷往前探照。
这一下可把众人给唬住了，手电光怎么也照不到岸边，这一大片水域浩浩淼淼，就跟个湖泊似的。
约达大哥趁机又怂恿我们退回去，说道：“这就是圣女娘娘的旨意了，她用这一片大水来阻止我们继续犯错，退出去还来得及！阿央，跟我走吧！”
他要是不招呼阿央，还没有什么事，但最后一句话却打翻了五爷的醋坛子。
赵五爷瞪着约达大哥，嚷道：“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当逃兵，丢不丢脸？日他仙人板板，大不了游过去，阿央，老子水性还行，我来背你！”
老烟枪冲我吐了吐舌头，但没有揭穿五爷的谎话，他要不是吃了鬼国内丹，哪里来的水性？
“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绝对不能半途而废！”泉林真人终于发话了，他坚定地说道，“关键是那些蟾蜍会不会都跳进了水里？贫道的意思是，那蟾蜍之王莫非就藏身于这一片水域之中？”
此言一出，众人忍不住退后几步，这才意识到最棘手的问题，还不是无路可走，而是那只潜伏着的蟾蜍之王。
要是蟾蜍之王真的藏在水中，我们一旦下了水，岂不是往火坑里跳？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不得不慎重考虑。
小张仍旧忘不了那些军人魂魄，对我们说道：“奇怪啊，那些魂魄去了哪里？帆哥，我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不会潜入水中去了吧？”
我当下心一横，咬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不这样吧，挑选出几个水性好的人，先去探一探路，怎么样？”
老烟枪极为赞成我的提议，说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白帆同志的建议很好，起码遇见危险，岸上的人可以出手相救，就这么办了！”
其他人没有异议，我们便挑出三个水性上佳的手下，决定由我和老烟枪带领着下水开路。
正在匆忙准备着的时候，忽而从众人身后的墓道中传来几声低吼。我们人手比较多，此地又不太开阔，所以还有一些人挤在墓道出口处，那低吼声刚响起，便有人惨叫起来。
“怎么回事？”老烟枪已经走到齐腰的水中了，急忙回头大声问道。
一个身处墓道里的手下惊慌失措地叫道：“有鬼，有鬼啊！”
他的声音在墓道里回荡着，显得异常空洞凄凉，一下子就让众人紧张起来。
阿央和泉林真人距离墓道口比较近，他俩不假思索冲了回去，而后便传来阵阵呼喊声，声势极为震人。
“等一下，我去看一眼！”我招呼着老烟枪，示意他暂且不要潜入水中，奋力拔动双腿，往墓道口奔去。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许多人都被吓到了，不顾一切远离墓道口，熙熙攘攘往水中挤。我一时冲不过去，急得满头是汗。
偏偏在这个时候，老烟枪猛然叫道：“不好，蟾蜍浮上来啦！直娘贼，它们这是中邪了吗？”
第一百零六章 建文帝陵墓（三）
就在墓道中发生了不明就里的事情之时，老烟枪突然叫了起来。我还未冲到墓道口，随即扭头看回去，就被水中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只见成千上万只蟾蜍浮到了水面上，它们围成一圈圈，在水中组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同心圆。外围逐渐扩大开来，一眼看不到边际。
那些蟾蜍排列得非常有秩序，似乎受到冥冥中的力量操控，没有任何一只蟾蜍打破这种秩序。它们悬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立在原地，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仿佛都感知到了那一股神秘的力量。
只有墓道中的惊呼声和打斗声还不断传出来，显得更加惊心动魄了，泉林真人和阿央叫喊着，大概是在提醒众人戒备起来。
但墓道之外的人们，都僵硬住，眼睛紧紧盯着水面，犹如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之中。
“快上岸！”老烟枪招呼着站在水中的几个人，但他的声音却压得很低，就像捏着嗓子说话。
这是死一般的沉寂，有那么几秒钟，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灵正在震颤，黑暗中藏着令人胆寒的东西。
它就在附近，就像死神一样盯着我们，玩味着我们的恐惧！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蟾蜍只是悄无声息地悬浮着，不再有任何异常举动。
我正想冲进墓道里看个究竟，念头刚起，那庞大无比的同心圆竟然缓缓转动起来，我不由得又呆立住了。
同心圆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起来，中心宛如一个漏斗，搅动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规模还有限，无法冲散蟾蜍围成的圈子，只是带动它们快速旋转着。
众人不知该说什么，眼睛不眨地看着蟾蜍旋转的场面，手电光照在水面上，似乎也随着漩涡飞旋，让人目不暇接，头晕脑胀。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啥子？”赵五爷问道。
老烟枪皱紧眉头，点燃一支烟，叮嘱道：“不急，该来的总要来，咱们静观其变，看一看这些牛鬼蛇神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狗日嘞，不知道先下手为强？”赵五爷极为不满，咒骂一句，急匆匆转身冲进墓道中，嘴里说道，“阿央有危险，老子可没闲心看癞蛤蟆转圈圈！”
五爷提醒了我，泉林真人和阿央还身处不明状况之中。水中的情形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反正暂且看不出个其所以然，先救出泉林真人和阿央才是正理。
我推开挤在墓道口的几个人，鼻子里顿时就扑来一股血腥味，抬眼看去，只见泉林真人和阿央在墓道里上下飞舞，似乎正在与人剧烈交手。
被堵在墓道中出不去的五六个手下，战战兢兢贴在墙壁上，面无人色，簌簌发抖。
我急忙冲进去，刚要开口询问，赵五爷指着地上嚷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是啷个回事嘛？大学生，这人死得也太惨了吧？”
地上躺着一具无头死尸，鲜血喷了一地，脑袋不知去向。
我只看了一眼，就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死尸脖子上的伤口来看，他的脑袋是被活生生给拧掉的，骨头茬子参差不齐，想必死前遭受到了猛烈的袭击。
“发生什么事情了？泉林真人和阿央在做什么？”我抓住一个手下的衣领，急急吼道。
那手下紧闭着双眼，仿佛要吐出来一半，脸上肌肉皱成一团。
他的身体兀自往后退缩，似乎想要钻进墙壁里去，哆哆嗦嗦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狗日嘞，要你们有啥子用嘛，胆子就跟鸡儿一样大！”赵五爷跺脚骂了一声，喊道，“阿央，我来帮你！”
但他跑得太急，忘记地面十分湿滑，一下子就跌了一跤，四仰八叉地躺着地上，嘴里骂得更难听了。
我来不及扶起五爷，从他身体上跃了过去，下意识取出黑玉古扇，往泉林真人身旁凑了过去。
这一下，我可算看清楚怎么回事了，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只见在阿央铜扇的红光之下，一个脑袋凭空在墓道中上下翻飞，左右奔突，不时凌空冲着泉林真人和阿央咬上几口。
我瞬间就反应过来，那不是无头死尸的脑袋吗？老天爷，这脑袋是不是成精了，怎么会无端飞在空中，还能够攻击人？
更奇怪的是，泉林真人和阿央合力，都没能制服住这鲜血淋淋的脑袋。它飘忽不定，速度神速，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红光和拂尘。
泉林真人倒退的时候，撞在了我身上，他回头看见我，急切地说道：“大明王，有鬼怪在操控这个脑袋，快祭出黑玉古扇！”
我倒抽一口冷气，事情是越来越匪夷所思了，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
黑玉古扇迸发出明亮的红光，将那脑袋轰成碎片，照亮了整个墓室。我眼前洒落着**和头骨，瞟眼见到墓室不远处，赫然站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
可惜那个脑袋被我轰碎以后，人影便一闪，那白衣女子猝然消失了，我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阿央一脸惊惧，轻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白影，眨眼间又不见了，你们看到没有？”
我心头一颤，原来并非自己眼花，那个白衣女人会是谁呢？要不要追过去？
很显然，方才就是那个白衣女子操控那一颗脑袋，与我们打斗。她是人还是鬼，手段也未免太残忍，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脑袋多半就是那个白影拧下来的，恐怕我们早就被盯上了。多亏事发地距离我们不远，否则还得死人。”泉林真人竖起一只手掌，悲切地说，“逝者已矣，生者常戚戚！”
我不忍看向那一具无头死尸，转而看向方才白影站立的地方，心里七上八下，隐隐不安，说道：“究竟是谁暗中跟随我们？对了，方诗雅失踪时，小张看见羊山瀑布上飞过一道白影，会不会就是刚才的那个人？不行，我得追过去，万一能找到诗雅呢？”
赵五爷奔过来，听我如此一说，当下嚷道：“还等什么，老子最厌恶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不把她揪出来，我们以后还会有**烦。小娘皮，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老子看她就是皮痒欠收拾！哼，老子去会一会她，日他仙人板板，很长时间没跟女人打架喽……”
当着阿央的面，五爷说得很含蓄，我知道他说的跟女人打架暗示着什么，便瞪了他一眼，催促道：“五爷，我们俩追过去，别光是耍嘴皮子！”
不想我和五爷刚迈开步子，墓道之中突然传来几声低吼声。这声音先前就响起过，如今又传了出来，我和五爷不由自主站住了。
墓道很长，低吼声远远传来，又跟回声糅合在一起，愈发沉闷了。
“啥子玩意儿？有种就出来，老子弄死你个龟儿子！”赵五爷端起手中的枪，嘴上虽然硬气，但双手却有些发抖。
“好像是野兽……”阿央嘀咕了一声，随即转身冲那几个失魂落魄的人嚷道，“快举枪，快举枪，有野兽冲出来了！不好，原来是灵狸！”
阿央刚说完，我就看见从墓道另一头冲过来了一群庞然大物，它们如同小型猎豹，眼睛里闪动着骇人的光芒，正是我们冤家死对头灵狸！
那些灵狸疯狂地奔跑着，脚步声却很小，可想而知，这些家伙的速度有多快，身体又是多么的敏捷！
赵五爷率先开了一枪，清脆的枪声惊醒了众人，喊叫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那几个呆愣着的手下，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纷纷冲上前来，慌慌张张开枪射击。
灵狸再凶残，毕竟无法突破枪林弹雨，咆哮着转身逃窜，重又隐身到了黑暗之中。
“打死了三头，伤了一头！”赵五爷兴奋地叫起来，瞬间就高兴得不得了，“格老子哟，有肉吃啦，有肉吃啦！”
原来五爷到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吃肉，他的神经也太大条了吧？
不过也不能怪五爷没心没肺，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吃压缩饼干吃得怀疑人生，能改善一下伙食也不错。
那三头灵狸的尸体就躺在前面，距离我们有七八米，另外一头尚未死绝了的灵狸，还在挣扎着蹬动双腿，想要爬起来。
赵五爷补了一枪，将那一头灵狸彻底打死，兴冲冲就要过去把它们拖过来。
“等一下，别忙！”阿央拦住五爷，转头冲我们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灵狸一般只在林子里活动，怎么会跑到墓穴里来了？还有……”
“还有墓道入口被神像堵住，它们怎么弄开的？”我补充了一句，瞬间觉得背上拂过一道冷风，不免颤抖了一下。
泉林真人扯了扯衣袖，背过身对着我，忧虑地说：“情况越来越奇怪，好像有人专门与我们作对，事赶事不容我们喘息，难道是那个白衣女子要谋害我们？可她与建文帝有什么关系，不会就是白如烟的魂魄吧？”
赵五爷眼睛滴溜溜转动着，抓耳挠腮地说：“哎呀，猜来猜去，没个头绪！你们这些人就是心里弯弯绕太多，有肉就吃，有酒就喝，管那么多做啥子？起码临死之前，别做饿死鬼嘛！阿央，你别拦着我，老子这就去把它们拖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墓道之外的人们嘶喊成一片，声音里夹杂着无边的恐惧。
“又出什么事了？”我跺脚长叹，随即风一般卷了出去。
挤到墓道口，我的眼前就闪烁着一片刺眼的红光，鼻子里全是血气，还有一股熟悉的恶臭的鱼腥味儿。
抬眼看去，只见那一片水域中红波翻涌，原来水里面全是鲜血！
蟾蜍还在水中未曾散开，同心圆依旧转动不止，漩涡比先前大了不少，老烟枪等人远离水域，躲在一边，并没有人受伤。
“老烟枪，水中的鲜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高声问道。
老烟枪抬起头，满脸迷惑，目光有些呆滞，说道：“蟾蜍，鲜血是从蟾蜍体内涌出来的。确切地说，这些蟾蜍产出了很多血淋淋的蟾蜍卵！”
第一百零七章 建文帝陵墓（四）
墓道之外的水中浮动着猩红色的血液，那景象就如同地狱，密密麻麻的蟾蜍随波飘荡，却始终保持着圆圈。
老烟枪告诉我，原来是蟾蜍在水中产卵，但它们的卵却是血淋淋的。
难道是蟾蜍流产了吗？我苦笑不得，忽而起了这么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
要真的是蟾蜍流产，这倒还算得上好事一桩。偏偏事情诡异得紧，我看了几眼，就发现水中的血液也随着同心圆在旋转，并且血丝源源不断涌入漏斗似的中心。
血液流淌的痕迹，仅凭肉眼就能看清楚，我心中骇然，莫非漩涡底下藏着嗜血之物？
更诡异的是，那些蟾蜍开始反转身体，将白白的肚皮翻到水面上来，脑袋有一半浸在水中，鼓鼓的眼球漠然地瞪着上空。
我顺势往头顶上看去，上面一片黑暗，水中血光刺眼，我的视线受损，什么也发现不了。
老烟枪这一次无法淡定了，冲我和泉林真人说道：“你们二位快拿个主意啊，赵五爷说得对，要么先下手为强，要么就拍拍屁股离开。再这么耗下去，肯定会出大事的！”
泉林真人举起拂尘，忽而又缩回手去，目光有些闪烁不定，说道：“贫道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也拿不定主意了。阿央，是不是蟾蜍之王要现身了？”
“我不知道……”阿央受不了腥臭味儿，一直站在墓道口不肯走过来，她皱紧眉头说，“历代毕摩传下来的书籍中，没提到蟾蜍之王现身的情形，谁知道呢？”
从蟾蜍之王的传说来看，毕摩们不知道蟾蜍之王如何现身，如何降临人世，乃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记载了。
“关键问题不在于水里有什么东西，或者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是我们得想办法渡过这一片水域，继续寻找主墓室。”我动起脑筋，开始分析道，“如果非得从水里游过去不可，就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万一要是主墓室就在水下呢？”
李神棍立即就炸毛了，瞠目结舌地说：“大明王，那可就要了老命啦！这……这水里的场景就够吓死人了，难不成还得潜水吗？”
老烟枪一声叹息，气急败坏地说：“老子一向最怕这种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了的局面，要是牛鬼蛇神来了，大不了就是三个字；干他娘！可现在没有直接的敌人，无从下手，老子心里就像被猫爪抓挠一样……”
他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其实有危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可却迟迟无法面对，还要忍受它的折磨。
就在这个时候，墓道中忽而鬼哭狼嚎，有人尖叫着，赵五爷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飘了出来：“……仙人板板……狗日嘞，有种过来，开枪……开……”
原来五爷方才没有跟出来，他肯定是自作主张，带着人去拖拉那几头灵狸去了，也不知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我心头咯噔一下，不由得心中腾腾冒起一股无名火，倒不是因为埋怨五爷等人，而是觉得前后受敌，状况不断，这种滋味很窝囊！
小张一招手，带着几个人冲进了墓道里，猝然间就枪声不断。
“老烟枪，先解决身后的尾巴！”我喊了一句，随即又跑到墓道之中。
只见墓道里光影闪动，小张很有经验，吩咐几个人蹲成一排，交叉开枪，形成了一道扎实的火力。
而赵五爷等人却匍匐在前方，他们不敢站起来，只能往我们这一边爬过来。
在五爷等人身后，赫然飞舞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脑袋！
七八头灵狸嚣张地咆哮着，它们忌惮枪林弹雨，远远地站在射程之外。小张他们的子弹，都是朝着那两个脑袋而去。
我见到那两个飞在空中的脑袋，一下子就背脊发凉，又有两个兄弟不明不白凄惨地死了！
“帆哥，子弹奈何不了它们！怎么回事，脑袋也能在空中飞舞？”小张不知道先前的事情，所以大惑不解地问了一句。
“让我来，你们别开枪了，节省子弹！”我祭出黑玉古扇，又冲五爷等人喊道，“五爷，站起来，跑啊！”
赵五爷等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像屁股上着了火，不顾一切地埋头猛冲而来。
我侧着身子让过他们，催发出一道道红光，暴雨倾盆似的砸在墓道中。
那两个脑袋被击中，坠落在了地上。在一片红光中，我看见一道白影又躲闪而去，不免恨意冲天，牙齿都快咬碎了。
就在白影逃走之后，那几头灵狸犹如闪电一般飞窜而来。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随即恍然大悟，那道白影真实的用意，是要让灵狸冲出墓道，她杀死人并操控脑袋，不过是一种争取时间的战术！
可惜等我想通其中关窍，已然晚了，灵狸卷起的旋风吹了过来，它们身上特有的香味钻进我鼻孔里，让我一时间有些发晕恍惚。
“帆哥！”
我只听见小张惊呼了一声，随即就一头栽倒下去，感觉有人死死地压在我身上。
与此同时，头顶上风声凌厉，多半是那几头灵狸蹿了过去。墓道口人声杂乱，枪声如炒豆子般爆裂着，继而还有几声扑通通的落水响动。
“帆哥，你没事吧？”小张在我耳边问了一句，他的气息钻到我耳朵里，让我有些发痒，脑袋就清醒过来。
刚才是小张在情急之中将我扑倒，救了我一命。我俩爬起来，来不及说话，互看了一眼，忙不迭冲到墓道口。
枪声已经停止了，所有人战战兢兢贴紧岩壁，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那几头灵狸在水里沉浮着、挣扎着。
不用问，我已经明白了一切，肯定是灵狸冲出墓道以后，跳进了水里。它们意图何在呢？
赵五爷心有余悸，又为了找回自己的面子，见缝插针地对我说：“大学生，刚才不是老子犯怂，只是不知道啷个回事，两个兄弟的脑袋一下子就搬了家……你也知道，老子是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怕过谁？”
我摆手打断五爷的絮叨，示意他看水中。此时的水里波涛滚滚，蟾蜍组成的同心圆虽然还在，但已经变形了。
那几头灵狸被漩涡卷到中间，昂着硕大的脑袋，发出尖锐的叫声，兀自拼命游动。
“真奇怪，这些家伙明明是自己不要命地往水里冲，这下却在挣扎，搞什么名堂嘎？”约达大哥一脸茫然。
我也觉得事出有因，刚才在墓道中就感受得出来，灵狸确实是自己往水里跑去的。可它们现在的样子，又像垂死挣扎，难道还真被我猜中了，灵狸也是受到白影的操控？
就在这个时候，漩涡中忽而升腾起一股水柱，紧接着，我们就恐惧万分地看见，一张黑如深渊的大嘴从水里浮了上来，恰好吞没了一头灵狸！
第一百零八章 建文帝陵墓（五）
血海似的水中猛然翻腾起一张巨大嘴巴，咬住一头灵狸，而后掀起许多波浪，猝然沉入了水中。
那巨大嘴巴来去神速，谁也没有看清楚，只有水中扑起来的浪头，提醒我们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经由这一番折腾，那些蟾蜍组成的同心圆，骤然散开，不复先前的模样了。
那些蟾蜍似乎已经死了，水面上全是白花花的肚皮，它们随波沉浮，也不见蹬腿翻身，就像浪打浮萍，有些还被冲到岸边来。
恰好有几只蟾蜍被冲到了老烟枪脚下，他便用枪管去扒拉其中一只。不想那一只蟾蜍猝尔翻过身体，随即咕呱叫了一声，又游回了水里。
老烟枪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骂道：“直娘贼，装死啊，少在革命者眼前耍花枪！”
他眼疾手快，冲着那一只蟾蜍开了一枪，将它打得皮开肉绽，肚子破裂。
我们这时发现，原来那些蟾蜍并没有死掉，似乎只是有些迷糊。它们在波涛中翻滚沉浮一阵，又都开始游动起来，水面上尽是乌压压的丑陋的蟾蜍，令人很是恶心。
“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些又要搞啥子名堂？”赵五爷指着那些蟾蜍嚷道，“快看，狗日嘞不害臊，又抱在一起了！”
水中的蟾蜍又围成了同心圆，开始两两抱团，纠缠在一起，好像要产卵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雌蟾就排出一团团蟾蜍卵来。只是那些蟾蜍卵鲜血淋漓，将水面染得通红，血丝凝聚起来，一股股地往圆心流去。
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情形，不由得暗自惊心，总觉得事情非同寻常，暗藏玄机。
虽然众人深知这些蟾蜍的举动很诡异，但它们数量众多，我们压根无法阻止，只能望洋兴叹，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同心圆中心咕嘟嘟冒起一大片水泡，很快就浮上来几具白森森的骨架！
那是跳入水中的灵狸被吃干净了，那几具骨架上一丝皮肉都没有残留下来，可想而知，方才那一张巨大的嘴巴有多么恐怖。
骨架毕竟比较重，在水面上飘荡一阵，便彻底沉了下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些夹杂着血丝的蟾蜍卵，源源不断涌入圆心，瞬间就消失得不留痕迹，大概是被那一张巨嘴给吞食了。
看了这么长时间，再愚笨的人也明白过来，这一切肯定与那一张巨嘴有关，只是它会是什么怪物呢？
我手心里渗出汗水，不无惊慌地说道：“水里肯定藏着怪物无疑，这家伙非常嗜血，胃口很大，灵狸、蟾蜍卵都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挑食。大家可千万小心，别掉到水里去！老烟枪，要是有办法先下手为强，趁它兴风作浪之前，要了它的命，那就最好不过了！”
“英雄所见略同，老子也是这么想的！”赵五爷心血来潮，出主意道，“最好想办法把它引出来，趁它吞食猎物的时候，往狗日嘞嘴巴里扔几颗**，不就一了百了喽？”
老烟枪回过头盯着五爷，似乎不认识他一样，而后眉开眼笑地说：“好啊，赵五爷的脑子总算开窍了，这个办法好！五爷，你这么机智，再给我们参谋参谋，用什么东西来引诱那怪物？”
“要老子说啊，找个胖子扔下去不就成了？”赵五爷不怀好意地笑着，眼睛扫过众人，唬得几个体型稍胖的人往后退缩。他哈哈一笑，说道，“狗日嘞些，一点奉献精神也没有！诱饵早就有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随着五爷的手指看过去，见他指向墓道之中，便反应过来，墓道里恰好还有几头灵狸的尸体，用它们来当诱饵最为合适！
说来也是惭愧，我们尚未见到水中怪物露面，便商量着应付它的对策，众人心中的恐惧显而易见。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算得上我们的斗争经验有了长足发展，上了新的台阶。总而言之，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总比傻乎乎地等着危险降临要好得多。
赵五爷因为自己一时的机智而得意非凡，他终于可以在阿央面前崭露头角，大显威风，所以更加卖力，咋咋呼呼招呼着几个人走进墓道中，去搬运灵狸尸体。
此时水中忽而传来一声咆哮，那声音来自于水底，显得异常沉闷，犹如**在水里炸响。
我们都被吓住了，急忙举起武器对准水面，万般紧张地等待着突发情况的到来。
不料那咆哮声只响了一下，便寂然无声。更奇怪的是，水中血迹消散，蟾蜍组成的同心圆也散开了，那些蟾蜍又精疲力尽地在水中沉浮。
众人摸不着头脑，阿央却变了脸色，说道：“哎呀，我明白了，这些蟾蜍是用自己的血液和精卵召唤蟾蜍之王，这是一种膜拜仪式！要是我猜得没错，肯定还有第三次，等三次膜拜仪式完毕，蟾蜍之王就要现身了！”
我不知道阿央所说是否有道理，有些怀疑地问道：“阿央，你确定这就是蟾蜍对新王的膜拜仪式？”
“确不确定，看了就知道啦！”阿央面朝水域，眉毛已经挑了起来。
我扭头看向水面，惊奇地发现，那些蟾蜍在休息了片刻之后，竟然又围成了同心圆，并且抱团产卵。
第三次！我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要被阿央说中了？
一直沉默不语，站在岩壁下沉思着的泉林真人，在这个时候也开口说话了，只是语气异常沉重：“事不过三，最盛大的仪式，往往要重复三次，这是有道理的！贫道有些明了啦，这是血祭！”
血祭？就是指蟾蜍用自己的血液来祭拜新王吗？我如此想着，继续盯住水中的动静。
要说这一次的场面，与前两次有何不同，倒也不太明显。唯一的区别，就是蟾蜍产出的血卵，似乎数量少了一些，血迹也比较淡薄了。
但水中还是氤氲着一片红色血液，景象仍旧触目惊心。血丝不断涌入同心圆中，那些蟾蜍的身体极速发生着变化，不断干瘪下去。
这也倒好理解，在不到半个时辰之间，这些蟾蜍接连排了三次卵，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它们这是不要命了，这才是血祭的真正含义，蟾蜍用自己的生命来召唤新王，将自己的精华献祭给即将降生的蟾蜍之王！
万蟾聚会，我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没有这么多的蟾蜍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蟾蜍之王便无法出世。
与此同时，我感到一种深沉的寒意，凝聚了上万只蟾蜍精华的蟾蜍之王，该是怎样的邪魅妖孽？
水中的蟾蜍渐渐虚脱，眼睛中的光泽开始涣散减弱，它们的身体显得无比瘦小干枯，就像一片片枯叶飘在水面上。
随着血卵最后的消失殆尽，所有蟾蜍一同昂起脑袋，迸发出最后的力量，齐声鸣叫起来！
那是一种悲喜交集的鸣叫声，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这些蟾蜍正为了新王的诞生而欢庆，也为了自己的死亡而悲鸣，宛如天地间最动人的交响乐。
我头一次觉得蟾蜍的鸣叫如此动人，如此可歌可泣，如此惊心动魄。尤其是站在逼仄的空间里，再加上波浪的扩散，蟾蜍的鸣叫声愈发显得力量充沛，感染力十足！
只是上万只蟾蜍一同叫唤起来，那声势过于浩大，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唯恐被震破耳膜，心里头却咚咚跳动，如同捶鼓。
好在这些蟾蜍生命将尽，它们的鸣叫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说不定只有十多秒钟，便哑然失声了。一具具小小的蟾蜍尸体随波逐流，很是悲壮。
我们脑海里还回荡着蟾蜍的鸣叫声，一直过了很长时间，脑袋才算清醒过来。最后一丝嗡嗡的声响如同春风里的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没了踪影。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面面相觑，脸上却都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表情，似乎有些悲伤，又有些庆幸。
“直娘贼！白帆同志，这些蟾蜍不会临死之际，在给新王叫魂吧？”老烟枪说得很是人，没人愿意开腔回应他。
我痴痴地看着水中，心想既然蟾蜍之王终究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那就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其他人也怀揣着同样的心思，身体绷得很直，大概意识到蟾蜍之王就要出现，所以紧张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粗重的呼吸声响成一片。
不料过了很久，水面上风平浪静，除了密密麻麻的蟾蜍尸体之外，一点异常情况都没有。难道是蟾蜍之王还未完全复苏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赵五爷嚷叫着走出了墓道：“日他仙人板板，刚才啷个回事嘛？老子耳朵都快聋了，这些狗日嘞癞蛤蟆在嚎丧？咦，它们都死了吗？哈哈，果真是嚎丧啊，自己给自己唱挽歌……”
他指挥着几个手下，拖着三头灵狸走到水边，扭头问道：“癞蛤蟆的老大呢，怎么还不出来？我说同志们，你们是不是魂掉啦，瞪着老子做啥子？”
“五爷，你身后……你身后有东西！”小张脸色发白，舌头僵硬地叫道。
赵五爷脸上的笑容就像被风干了，他猛然回过头去，而后颤声骂道：“格老子哟，大蘑菇，这是大蘑菇！我的娘亲啊，蟾蜍之王是一朵大蘑菇吗？”
五爷跌跌撞撞跑了回来，他身后的水面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耸立起一朵巨大的黑色菌子！
那菌子状若伞盖，直径至少有七八米，黑压压矗立之水面上。它通体发黑，而且十分光滑，反射着手电光，简直诡异至极。
与此同时，那黑色菌子散发出浓烈的香味，不断钻进众人鼻子里，无比呛人。
这就是蟾蜍之王了吗？难道真像五爷所说，蟾蜍之王竟然是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老天爷，你不会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吧？
第一百零九章 建文帝陵墓（六）
成千上万只蟾蜍鸣叫着死掉以后，漆黑的水面上赫然矗立起一朵骇人的巨大蘑菇，宛如从水底升腾起一片乌云。
赵五爷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跑了回来，那几个抬着灵狸尸体的手下，也大呼小叫着，他们将灵狸随手一扔，抱头鼠窜。
巨大的蘑菇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有点像麝香，如同硬刺一般往众人脑袋里钻，弄得我们昏昏沉沉，身体有些发软。
“快捂住嘴巴和鼻子！”老烟枪最先反应过来，惶急地说道，“这香味不会有毒吧？”
我暗道不妙，心想不管这香味有毒没毒，这么冲鼻的味道，迟早得熏死人，便招呼众人喊道：“退到墓道里去，快退回去！”
众人就像没头的苍蝇，惶惶不可终日，手忙脚乱地跑向墓道。许多人已经挤了进去，奈何那香味实在太浓烈，到了墓道之中，仍旧扑鼻而来。
老烟枪站在墓道口，等所有人都躲进去了，才闪身冲进来，长吐出一口气说：“也好，我们守住入口，打个埋伏，这就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些最先奔进墓道中的人们，因为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也许还有些害怕，都拥挤在一起，也不知道继续往里面散开。
李神棍骂骂咧咧，吩咐手下再往里挪动，说道：“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围观啊，不要小命了吗？有点眼力劲行不行？散开，赶紧散开！”
我恰好与泉林真人挤在一处，人们往后退的时候，扯住了泉林真人宽大的袖子，不经意间，我猛然看见泉林真人的手背上起了一层皮。
正想出言询问之际，泉林真人瞟了我一眼，急急拉回袖子遮住手臂，目光却躲闪开来。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忽而感到轰的一声响，不由得惊愕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泉林真人，你的手……”
“别声张！”泉林真人重又看向我，他的目光沉静似水，表情淡然，“不碍事，贫道自有分寸，大明王只要专心应付眼前之事就行。”
我的一颗心往下沉着，充满了悲伤和忧虑。泉林真人旧病复发，他开始蜕皮了！
在龙虎山的时候，泉林真人就告诉过我，他当年去萨珊城追查线索事，感染上了“返老还童”之症。每过一段时日，他身上的皮肤就会脱落，人也会变得更为年轻。
但我早就知道，这“返老还童”之症并非神仙之术，相反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怪病。
泉林真人一直凭借白头桃来克制和延缓怪病发作，可惜老天爷偏爱开玩笑，我们找到的白头桃，分别被我和方诗雅吃了。
世上已无白头桃，就算有，也得等到二十年以后了！这就意味着，泉林真人命不久矣。
其实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猝然之间察觉泉林真人旧病发作，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毕竟无法坦然面对这种现实，更何况我们现在正处于危险关头！
我记起先前的一些细节来，怪不得泉林真人两次三番用袖子遮挡手背，看来他的怪病早就发作一段时间了。
我很是懊恼，又无比担忧，嗫嚅着要说话。泉林真人轻轻叹了一声，眨眼说道：“更大的挑战来临了，你先别管我！”
他的目光从我头顶看了出去，我回头打望，发现墓道口黑影晃动，老烟枪冲着外面打了几枪。
“直娘贼，大蘑菇动起来了，但子弹打不穿它，这鬼东西穿着防弹衣吗？”老烟枪急吼吼说道，又挥手让众人继续后退。
兴许是方才情绪过于激荡，加上香味的作用，我有些晕晕乎乎，但还是咬着牙奔到墓道口，决心与老烟枪同进退。
老烟枪和小张犹自不肯退缩，其他人惊慌中不敢上前帮忙，他俩的身影显得异常孤单和倔强！
我苦笑起来，别看我们人多势众，到了关键时刻，其实真正能顶上去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李神棍和那一帮手下，不添乱不逃跑，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奔到老烟枪身旁，我探出头去，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一朵巨大的蘑菇，飘荡到了岸边，大半部分伸展在墓道口前方，伞盖竭力往下弯曲，似乎要垂到地面上去。
再细细一看，我终于见那蘑菇表面上赫然长着一张血盆大口，里面长满了锯齿獠牙，许多黏液从嘴巴里流出来，又顺着蘑菇表面滴落到地上。
一朵长着嘴巴的蘑菇？它究竟是植物还是动物？
老烟枪和小张停止了射击，静静趴在墓道口观察着，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唯恐惊动了大蘑菇。
“帆哥，那蘑菇要做什么？”小张轻声说道，“我和连长开了至少十枪，子弹打在它上面，就像打在橡皮上，弹得到处乱飞。”
“嘘！”老烟枪示意我们不要出声，一连急切地使着眼色。
我恍然大悟，他这是让我们给他递过去**。小张也醒悟过来，快速在背包里翻找起来，取出两颗**递给了老烟枪。
那巨大的蘑菇曲折成至少四十五度，伞盖碰到了地面，不断扒拉着岸边的灵狸尸体。
“哎呀，原来它想吃灵狸啊！”小张叫了一声，慌忙捂住嘴巴。
老烟枪额头上滚下汗水，嘴里轻声自言自语：“快，快张大嘴巴啊……直娘贼，别磨蹭了，老子要晕啦……”
我心里突突狂跳，当我意识到老烟枪的企图以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但愿老天爷保佑，一切顺心如意吧！
就在那大蘑菇的嘴巴即将够到一头灵狸时，墓道深处却传来惊呼声，而后阿央心急如焚地喊了起来：“圣女娘娘，那道白影又来了！”
老烟枪吃了一惊，握在手里的那一颗**竟滚了出去，沿着斜坡往水中快速滚动。更让人无语的是，老烟枪事先拔掉了拉环，**撞到一块石头上，骤然爆炸了。
烟雾火光腾飞起来，许多沙石土砾纷纷坠落，我耳膜生疼，脑袋里响成一片，几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老烟枪和小张在电光火石间抓住我，三个人扑进墓道中，重重地摔倒了，半晌也爬不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那蘑菇会不会突然暴怒？我正想爬起来，却发现墓道中的人们惊恐地贴到墙壁上，有的人索性匍匐下去，闪开了一条道。
有东西正从墓道里飞过来，而且速度极快，转瞬就来到了我眼前，原来是三颗鲜血如注的脑袋！
这三颗脑袋显然是刚被拧下来的，他们脸上还凝固着死前一刹那的恐惧之情，眼睛都来不及合上。又有三个手下丧命了，我刚站起来的双腿，不自主地瘫软下去。
泉林真人和阿央呢，还有五爷，他们为何不出手阻止这种悲剧的发生？
转念之间，那三颗脑袋从我身前一闪而过，随即飞出了墓道口，径直往前冲去。
老烟枪晃晃悠悠站起来，挣扎着探出头去，声音里夹杂着莫大的慌乱和不解：“直娘贼，那三颗脑袋竟然飞进了大蘑菇的嘴巴里！白帆同志，你快来看，这鬼东西吃得津津有味，老子……老子要吐了！”
我一下子如坠冰窟，通过老烟枪的描述，便能想到外面惨绝人寰的场面。但更让我深感不安的，还是墓道里神出鬼没的那一道白影，她究竟要做什么？
“老烟枪，你守住墓道口，我必须除掉那一道白影！”我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再死人了。
那一道白影不除，就像背脊上的烂疮，让人如芒在背。
不想我刚迈开步子，每走出几步，墓道深处竟然响起一阵冷气森森的笑声。
“谁在发笑？是阿央吗？”那笑声很尖锐，显然是女人的声音，我故而有此一问。
阿央喊道：“不是我，是那个白衣女鬼！白帆，她杀了三个人，现在被泉林真人逼迫住，但不知为何反倒笑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我骂了一句，意识到泉林真人逼住了那个白衣女鬼，不免又激动起来，好啊，终于落在我们手里了。
“血祭已成，蟾蜍之王降生啦！”
那森然的笑声还在响着，愈发猖獗，甚至有些嘲弄我们的意味。
那女鬼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我放慢速度，等明白过来时，头皮就炸裂开来，许多念头和场景一下子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白衣女鬼之所以一直藏在我们身后捣乱，原来是为了配合蟾蜍完成血祭，从而迎接蟾蜍之王降临到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灵狸的出现，还有几个手下被拧掉脑袋，都是白衣女鬼一手所为。而她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就是用灵狸和那几颗脑袋献祭给蟾蜍之王。
大概是蟾蜍排出的血卵所包含的血液还不够，所以那女鬼为了尽快激活蟾蜍之王，就用灵狸和人脑来供血。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朵巨大的蘑菇之所以会散发出香味，其实就是因为蟾蜍之王吃了灵狸，体内有灵狸自带的麝香腺囊。
而人脑的作用，其实是源自于一种巫术，用人脑献祭，在巫术中属于最虔诚的膜拜仪式！
“血祭已成，蟾蜍之王降生啦！”
白衣女鬼的笑声犹如诅咒，使得我冷汗涟涟。她笑了约莫两三分钟，忽而没了声响。
“哎呀，怎么让她跑了？”阿央惊呼起来，语气一变，虽然有些生硬，但还是很急切，“泉林真人，你受伤了吗？你的手，你的手被抓破啦？”
我头晕目眩地站住，不用再回去了，白衣女鬼又逃脱掉，现在最该提防的，是水中的蟾蜍之王！
“老烟枪，有情况吗？”我都快慌乱成团团乱转的陀螺了，巴不得一分为二，两头兼顾起来。
赵五爷刚才一直关注着阿央的情况，此刻听说女鬼逃走了，这才过来拉住我，不解地说：“大学生，看把你急得满头是汗，你瓜娃子前窜后跳，把自己当猴子耍？好啦，女鬼逃走了，咱们就专心应付那一朵大蘑菇！日他仙人板板，要是有只乌骨鸡就好啦？”
“你要乌骨鸡做什么？”我懵住了。
“还能做啥子，当然是小鸡炖蘑菇喽！”五爷一点也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还有心说笑话，“小鸡炖蘑菇，最能滋补身体。你说外面的那一朵大蘑菇，得耗费多少只乌骨鸡啊？”
第一百一十章 建文帝陵墓（七）
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赵五爷还在跟我胡搅蛮缠。我本不想搭理他，正打算奔往墓道口时，却见阿央搀扶着泉林真人挤了过来。
手下们纷纷让开一条道，泉林真人一脸狼狈，神情非常憔悴。阿央虽然有些不自然，动作也比较僵硬，但还是稳稳扶住泉林真人。
“泉林真人，您没事吧？”我迎了过去，却看见泉林真人脖子上有些异样。
仔细一瞧，我猛然发现他脖子上起了一层皮，就像蛇鳞一般，不由得大为担忧。
“真人，你的脖子怎么了？”赵五爷也发现了泉林真人的异常之处。
泉林真人愣了一下，而后用手摸了摸脖子，表情保持着镇静，巧妙地掩饰着：“啊，贫道没事，大概是方才与女鬼打斗时，不小心着了她的道……没事，会好起来的！”
五爷点点头，不再追问。我暗自叹息一声，忧虑地看了泉林真人一眼，沉默不语。
泉林真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道：“大明王，有一件事情不知该讲不该讲？”他不等我回答，咳嗽一声，继续说，“那个白影来历颇有蹊跷，她眉目间与你有几分相似，而且还会明教法术，贫道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里一惊，正要沉思之际，墓道之外忽而水声喧哗，老烟枪和小张大声呼喊起来。
“哎呀，贫道一时疲乏，倒忘了水中还有个难缠的蟾蜍之王，快迎敌！”泉林真人跺脚顿足，语气非常急迫。
我浑身一个激灵，高声对墓道中的所有人说道：“外面很危险，你们待在里面不要露头，李副帮主，约束好兄弟们！”
不等李神棍开口回应，我就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墓道口水花四溅，水中动静非常惊人，就像有巨龙在水里搅动翻滚。
老烟枪和小张守在墓道口，不敢走出去，见到我来了以后，都抬眼盯着我。
“如果是蟾蜍之王现身，其他人也帮不上忙。这样吧，我和泉林真人、阿央出去会一会它。老烟枪，你带着兄弟们给我们打掩护。对了，提防身后，要是那个女鬼再出来捣乱，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说得很快速，句不加点，而且思绪非常清晰。说完以后，我都被自己异乎寻常的镇定震惊到了。
没有人提出异议，老烟枪颇为赞赏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放心吧，白帆同志！”
泉林真人率先走了出去，我和阿央紧随其后。赵五爷不听招呼，说道：“老子也要去！阿央，你就等着吃小鸡炖蘑菇吧！”
刚走出墓道口，暴雨似的水花劈头盖脸浇了下来，一下子就让我们几人成了落汤鸡。那一大片水域中波浪滔天，犹如钱塘江大潮，声势很是骇人。
奇怪的是，那一股香味已经消失了，仿佛被波涛给冲淡了。
我抹着脸上的水珠，隐隐看见那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正不断拍打着水面，心里又惊又疑，不知它意欲何为？
这种情形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几人紧紧贴在岩壁上，心惊胆战地看着水面，身上已经完全湿透了。
巨大蘑菇时而沉入水中，时而又猛然升起来，水面上波浪翻涌，还带起一个个黑洞似的漩涡。
我捏紧手中的黑玉古扇，准备随时出手以命相搏，泉林真人呼吸有些困难，断断续续咳嗽着，阿央也是一脸凝重。
只有赵五爷眼睛飘忽，他紧挨着阿央，目光不断看向阿央胸前。原来阿央的衣服湿透以后，玲珑饱满的身材就凸显出来，赵五爷这是色性不改啊！
“事情愈发不对劲了，蟾蜍之王要现身，早就出来了，何必折腾这么长时间？”泉林真人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惊疑，“大明王，贫道先前就觉得这一片水域很是突兀，不合常理，你难道没有觉察出来吗？”
我想起自从来到此地以后，泉林真人一直沉思不语，当时就想询问，只是没有闲暇时间。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很是蹊跷。
“泉林真人，你是指这一片大水出现得莫名其妙吗？”我问道。
泉林真人捋着湿漉漉的胡须，点头说道：“古往今来的陵墓，都很忌讳出现积水的情况，可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肯定大有文章。关键是此处没有渗水现象，而且这一片水域极有可能是死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一片水域，乃是人工而为！”
我先前只认为水域的存在，符合蟾蜍生存的条件，并没有深入思考。现在听泉林真人一分析，我心里顿时慌乱如麻，觉得事情还真不简单了。
赵五爷打了一个寒颤，说道：“管那么多做啥子，咸吃萝卜淡操心！日他仙人板板，蟾蜍之王肯定是不敢露头了，它不出来，我们索性自己先动手，摘了大蘑菇再说！”
“不，来不及了，你们快看！”阿央指着水中惊骇无比地叫道。
我急忙看向水面，这才发现那一朵巨大的蘑菇没了踪影，水中风平浪静。但眨眼之间，水底隐隐笼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就像有黄金铺在水底。
金色光芒氤氲开来，悬浮在水面之下，层次非常分明。由于光影斑驳，整个水域成了琉璃世界，碧绿的水波与金光交相辉映，还有些赏心悦目。
赵五爷和阿央啧啧赞叹，我大惑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金色光芒，难道是水底涌出了黄泉瘴气？”
我的话让泉林真人变了脸色，他拍着脑门，身体有些站立不稳，又激动又惶恐地说：“老天爷，贫道太愚钝了，现在总算想明白啦！大明王，那蟾蜍之王不是别的东西，便是烛龙啊！”
“什么？”我听见五爷我们三人的嗓音很暗沉沙哑。
赵五爷犹自咕囔了一句：“开什么玩笑，癞蛤蟆的老大是一条龙？不可能，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癞蛤蟆和龙不是一个品种，怎么能……操，水里头有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之下游过一条鳝鱼似的东西。那家伙飞速摆动着尾巴，朝着另一边蹿了出去，金光闪烁中，显得异常诡异。
“烛龙，这就是烛龙了吗？”阿央惊奇地看向泉林真人，问道，“它要是蟾蜍之王，那一朵巨大的蘑菇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蘑菇为何不见了？”
泉林真人欲言又止，显而易见，他尚未想明白其中的缘由。
不料水中的景象又是一变，我们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鳝鱼似的东西所到之处，水面哗哗分开，就像有人用巨斧砍了下去。
水面分开之后，金色光芒就升腾起来，但并没有冲散出来，而是笼在水面下方，如同炽热鲜红的岩浆，不住翻腾滚动。
随着金色光芒的升起，不知从何处吹刮来阴寒透骨的冷风，墓道之前仿佛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我们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臂。
“这是烛龙阴火带来的寒风！”泉林真人的语气不再惊疑，极为确定地说，“贫道所料不差，方才从水中游过去的东西，定是烛龙无疑了！”
大概是发觉外面平静不少，许多人挤到了墓道口，探头探脑地观望起来，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老烟枪举着枪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道：“白帆同志，这水里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不是说蟾蜍之王要现身了吗？它被你们打死了，还是跑啦？直娘贼，冷死老子啦！”
我不知从何说起，脑袋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简直理都理不清楚。
偏偏在这个时候，金色光芒犹如被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嘟泛着黄色气泡，冷风愈发强烈了。
那些黄色气泡朝两边的水中钻去，又都破裂开，如同在水里绽放的烟花，令人目眩神迷。
我们都被这又诡异又绚丽的景象给震惊到了，我想除了在武当山中遇见的阴阳河之外，世上恐怕再也没有如此绚烂多彩的场面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远远没有完结，随着气泡不断地升起炸裂，黄色光芒之下开始翻滚上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眯起眼睛细细端详，阿央已然看清楚了，喊道：“雕像，那是一尊雕像！”
确实如此，金光之上，水面之下，赫然漂浮着一尊石像！
那石像先是背面朝上，等它翻滚出正面时，我们更加不知所措了。
那石像是一个孕妇，肚子高高隆起，**也十分丰满，而且她双腿蜷缩成跪姿，那不是我们在巫族谷地里看见的生育女神吗？
“格老子哟，前头还有，又出来一尊石像，日他仙人板板，还有一尊……”赵五爷咋咋呼呼，多半是用喊叫来冲淡内心中的惶惑和紧张。
顺着第一尊出现的石像一路看过去，沿着金色光芒之路，我们看见不断有石像浮出来，而且它们还在不停翻滚着。
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描述这种场景，也无法确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震惊、不解、迷惑、害怕……但凡我能想到的词汇，都不足以准确地呈现出我们此时的处境。
在谷地温泉的木桥边，我们就见过一尊巫族的生育女神之像，不想来到建文帝陵墓之中，又看见这么多尊石像，而且是以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出现，怎不让人思绪万千？
有一点倒是很好理解，巫族的生育女神与蟾蜍有关，它们出现在蟾蜍之王降生的地方，不会是巧合。或许这些生育女神石像的出现，便意味着蟾蜍之王彻底来到了这个世界吧！
我们极目远望，目光追随着不断浮起来的石像看过去，一直看向了水域的尽头。
就在遥远的地方，忽而出现了一座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高楼，高楼周围似乎是一片仙境似的地方。只是离得太远，无法细致地看个一清二楚。
我们再一次感到了不可思议，没想到水域的尽头，竟然藏着这么一座美轮美奂的高楼！莫非建文帝的棺椁，便安放在那一座高楼里面？
“大明王，你能运起天眼仔细瞧上一瞧吗？”泉林真人提醒着我，他脸上露出焦急期待的神色。
我一拍脑袋，瞬间运起天眼，径直往那一座高楼看了过去。
我的天眼在那一道石门之外与黄泉瘴气斗法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此刻有些朦朦胧胧，不像以前一般清晰。
我只能咬紧牙关，屏气凝神，天眼越过金色光芒，缓缓接近那一座高楼。不料那高楼有些虚幻，仿佛海市蜃楼，笼在青烟之中，天眼刺痛起来。
就在我意念猝然散开之际，我凭着莫大的勇气和韧性，终于看见高楼第一层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镀金大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朱红色的大字。
刹那间，意念涣散了，我满头汗水地回过神来，不禁吐出了一口浊气。
老烟枪急忙扶住我，问道：“看到什么没有？”
泉林真人等人也都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闭起眼睛，竭力回想着，说道：“那一座高楼周围的氛围很奇怪，天眼无法坚持住。但我最后还是看见了一块大匾，匾上有几个字，好像是……好像是‘真空家乡’。对，就是‘真空家乡’！”
“真空家乡？大明王，你确定那几个字当真就是如此吗？”泉林真人激动得颤抖起了双手，他脖子上突起的那一层皮，隐隐又严重了几分。
我重又苦苦追忆起来，继而笃定地说：“就是如此，怎么了？”
话音刚落，我突然意识到其中非同凡响的信息，不免尖着嗓子叫道，“天哪，真空家乡，那里就是真空家乡啊！”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我们聚齐的人皮笔记上，就有“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字迹。
我已经很熟悉明教典籍和历史，知道无生老母指的就是萨珊公主，她是明教的创始人；而所谓的真空家乡，其实就是指明教教徒心目中的天堂！
这么说来，我们来到了明教的圣地，多少明教教徒梦寐以求的天堂，竟然就在建文帝陵墓之中！
老烟枪等人听我解释之后，也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将信将疑、悲喜交加地看向那一座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