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佛光初现(上)
听泉林真人讲述完关于建文帝的传说以后,我一夜无眠,心中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久久难以平静。
泉林真人告诉我们,白如烟后来派蒯富来到无量山,将封印在巫族之王遗体中的精魂带回了南京城,并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强行对朱允施展夺舍之术。
也就是从那以后,白如烟展开了一系列的政治活动,让朱允成为了皇长孙,并顺利登基为大明朝第二任皇帝。
细细想来,建文帝也是个可怜之人,年幼时成了白如烟报复朱元璋的棋子和傀儡,等当上皇帝以后,又被朱元璋摆了一道,江山就此沦落,自己也成了逃亡皇帝。
泉林真人并没有讲清楚,白如烟何时离开了南京城,但如果按照这个故事发展脉络来推断,不难得出结论,她肯定是在朱元璋临死前夕被放逐了。
朱元璋通过刘伯温的告密,得知了白如烟的阴谋,所以不得不采取果断措施。也只有白如烟离开或者死去,朱元璋才可能放心把江山交到建文帝手中。
可以这么说,朱元璋最后还是给了建文帝一个机会,可惜他没能幡然悔悟,只能与朱棣刀兵相见,一步步走向了毁灭。
白如烟与朱元璋爱恨纠缠了一生,从最初的枫叶林相见,到同生共死驰骋疆场,最后却缔结下了几百年都没有解开的仇怨,当真令人无限感慨。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躺在帐篷里,裹紧身上的衣服,觉得寒意难捱,长夜漫漫。
还有一件事情让我担心不已,五爷他们三人去了活死人洞,至今未回,也不知情况如何。
翌日清晨,我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营地里一片呼喊声。
我起先以为大概是兄弟们久病痊愈,纷纷走出来互相问候,但后来却听出了几分惊诧之意,便一骨碌翻爬起来,钻出了帐篷。
营地中聚集着许多人,李神棍也站在其中,所有人都扬起脑袋,往山顶上打量,不时迸发出几句赞叹之声。
我很是惊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笔架山顶峰金光闪闪,一道金弧横跨在山顶,宛如光辉万丈的桥梁。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金光渐渐升到半空中,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是一道金色的光圈,在山顶喷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整个无量山笼在其中,俨然成了黄金世界。
“大明王,那就是传说中的佛光了吧?”李神棍奔到我身前,激动地问道。
我一拍大腿,喊道:“快,快去请出泉林真人,让他老人家好好看上一看!”
李神棍急匆匆跑了,但可惜没等泉林真人走出帐篷,那金色光圈猝然消失,无影无踪了。
这景象只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尚未看明白,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泉林真人随着李神棍走到我身旁,抬眼打望着一如往常的山顶,说道:“贫道都听说了,如果没有猜错,肯定是佛光初现,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爬到山顶去了。”
我记起在诸葛亮点将台前,也曾见过这样磅礴大气的金色光芒,当时的金光似乎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如今已然到了山顶。
这一切都表明,距离六十年一遇的无量山佛光绽放之时不远了。泉林真人说得极对,我们确实应该抓紧时间攀登笔架山了。
泉林真人似乎对自己没有看见佛光不太在意,他淡然地挥一挥手,转身走回了帐篷里。
刚亲眼目睹了这一震撼景象的人们,还愣在原地,高高抬起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山顶,似乎期待着佛光再一次出现。
无奈佛光再未出现过,李神棍吩咐众人各自去忙碌。我刚要去看望方诗雅,却看见小张匆匆忙忙从树林里奔了出来。
“帆哥,连长,不好啦,不好啦……”小张神情很是焦急,他多半是一路跑回来的,喊了几句,便弯腰扶住膝盖,半晌也没能缓过劲来。
我慌忙走到小张身前,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问道:“怎么了?五爷和阿央呢,为什么没有见到他俩?”
小张喘息着说:“他们……他们被那些黑灰病人给……给堵在洞里了……”
我大感诧异,连声追问。小张咽了一口唾沫,着急地说:“帆哥,阿央给那些病人带去药水,但偏偏药水不够用了,她就决定先救病情不重的人,那些重度病人就一同闹事,围攻我们。要不是五爷为我撞开一条路,我也出不来了……”
我立即就傻了眼,又想起第一次去活死人洞里的情形,不免大呼头疼。那些黑灰病人长时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早就心理扭曲了,任何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你先去喝口水,顺带吃几块饼干。我这就去通知老烟枪,然后我们带上武器,去救五爷和阿央!”我吩咐小张一句,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老烟枪的帐篷里。
老烟枪还在呼呼大睡,被我推醒之后,刚要抱怨,再听我说了五爷和阿央的事情,便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嚷道:“直娘贼,革命战士受到攻击,这些人要造反吗?”
我们带上枪支,又让李神棍挑选出几个恢复得较好的兄弟,便火急火燎下了山崖,浩浩荡荡赶往活死人洞。
二十多分钟以后,我们就来到了活死人洞前,一股阴风从里面卷了出来。太阳还未露头,洞前死气沉沉,洞中却悄然无声。
“同志们,虽说那些病人有可能挟持了五爷和阿央,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人,这顶多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待会儿要是有状况,千万别鲁莽,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能开枪,听清楚没有?”老烟枪从气愤中冷静下来,沉着地提醒我们。
众人答应着,便点起手电,纷纷走进了洞里。
一直走到半路上,才听见五爷的咒骂声,还有阿央苦苦哀求的声音,我们立即冲了过去。
只见五爷和阿央被几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病人围在一块岩石附近,旁边还有许多病人正在看热闹。
赵五爷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咋咋呼呼吓唬着那些病人,阿央则苦口婆心地讲着道理。
那几个试图攻击五爷和阿央的病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眼睛红得似乎要喷出火来。但他们人数不多,身体又虚弱,倒也没给五爷和阿央造成伤害。
老烟枪朝空中开了一枪,枪声很响亮,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些病人见到我们手里都端着枪支,先自萎靡下去,纷纷往旁边闪开。但还是有几个顽固分子,仍旧不肯退缩。
“都别动,老实一些!老子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竟敢围攻革命战士,而且还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能不能有点良心?”老烟枪大骂几句,又冲着五爷和阿央说道,“你们俩没事吧?”
“老烟枪,你狗日嘞终于来啦,老子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一夜没睡,就顾着跟这些龟儿子对峙了,肚子都饿瘪啦!”赵五爷满腔怒火,骂骂咧咧嗦嗦地说,“日他仙人板板,我们好心好意给他们带来药水,反倒惹了一身臊,这算啷个回事嘛?”
阿央急切地说道:“别开枪,别伤害他们,他们有苦衷,都怪我,没能多找到一些哀牢髭蟾的硬刺……”
阿央到了这个时候,还维护着那些试图伤害她的病人,让我很是感慨。
我冷眼看向那些病人,那几个带头之人,大概就是重度病人了。
他们有此举动,倒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眼睁睁看着别人得救,自己却只能继续忍受病痛折磨,而且极有可能腐烂在活死人洞里,换作任何人都会心有不甘。
最令人气愤和恼恨的,反而是那些喝了药水却袖手旁观之人,他们也太冷漠自私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重度病人可能受到枪声的刺激,彻底崩溃了,他哭喊着,不顾一切地朝阿央猛扑过去。
第八十二章 佛光初现(下)
一个重度黑灰病病人在万般绝望之下,竟然无视我们手中十多条乌压压的枪支,猛然朝阿央扑了过去。
别看老烟枪刚才有多么的义愤填膺,他此时也傻了眼,要让他朝着这么一个虚弱的病人开枪,他绝对下不去手。而我们没有得到老烟枪的命令,也只能干跺脚了。
关键时刻还是五爷狠下心肠,他一把拽过愣着的阿央,而后将手中的石头拍在了那个病人头上。
那病人惨叫一声,鲜血从他蓬松肮脏的长发里流了出来,他捂住脑袋,翻身在地上又叫又滚。
阿央推开五爷,冲着他吼了一句,便急忙跑过去搀扶那个病人。不想其他几个顽固分子疯了一般围过去,拉扯起阿央来。
“直娘贼,还他妈的蹬鼻子上脸了!同志们,得拿出点无产阶级专政手段了!”老烟枪一声发喊,身形一动,跳进了人群之中。
有老烟枪带头,其他人也就没了什么心理负担,纷纷冲上前去帮忙。
那些病人本就虚弱,岂是我们的对手?尤其是赵五爷,一通拳打脚踢,很快就掀翻了病人们,将阿央从包围中拉了出来。
洞中所有病人被我们恶狠狠的架势给吓唬住,大气也不敢出,躲到岩壁下面,怯懦地看着我们。
而那几个重度病人都或轻或重受了伤,正在地上**不断,情形非常惨然。
阿央带着哭腔,说道:“你们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呢?老烟枪,我不是说了别伤害他们吗?”
“够了,阿央,老子受够了!”赵五爷一反常态,竟然对着阿央吼了起来,“这他妈的就是一群白眼狼,毫无底线的善良,其实就是变相的助纣为虐,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差点就成了东郭先生!”
老烟枪哈哈一笑,冲五爷竖起大拇指:“啊哈,没想到赵五爷还能说出这么辩证深刻的话来,有长进啊!阿央,五爷说得对,善良是有底线的,这些人不管如何可怜,也不能成为他们肆无忌惮攻击别人的借口!”
阿央泪眼婆娑,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叹息道:“可他们毕竟是我的同胞,我没能带回来充足的解药,已经对不起他们了。哎,你们带着纱布没有,我还是先帮他们处理伤口吧。”
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赵五爷犹自怒火不消,转身冲那些躲藏着的人们吼道:“狗日嘞,看够没有,一夜不睡觉,累不累?病也给你们治好了,还呆在洞里做啥子,舍不得离开?”
那些人畏畏缩缩从暗处走了出来,犹犹豫豫地看着阿央。阿央兴许有些心寒,头也不抬地说:“喝过药水而且已经吐出蟾蜍卵的人,可以离开这里了,回去吧,回去跟你们家人团聚!”
那些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也算他们还有些良心,临走之际朝着阿央深深鞠躬。
病人们走到洞外,爆发出一阵重生的欢呼声,就此离开了活死人洞。我看见阿央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不禁大为感动。
无量山地区的彝族人民,能遇见阿央和她父亲两代毕摩,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阿央,这几个重度病人,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着那几个半死不活的病人,皱眉问道。
阿央直起身子,忧虑地说:“还能怎么办?如今解药也没有了,这些人活不久了,还是让他们继续待在洞里吧。这样吧,我们把他们送回深处,我再照看他们一段时间。”
五爷一听就急了,不满地说:“还要照看一段时间啊?日他仙人板板,阿央,做人不要太辛苦,要老子说,干脆给他们一个痛快……”
“得啦,五爷,人道主义精神还是要有的,你得多向阿央同志学习!”老烟枪打断五爷,招呼众人背起那几病人,而后往洞里走去。
病人们睡觉的地方,火堆尚未熄灭,小张又添加上一些干柴,洞里便亮堂暖和起来。
刚安置好那几个病人,我正想着与老烟枪商议要不要让几个人留守在洞里,忽而看见洞穴最深处的那一块巨大岩石背后,闪动着一片金色光芒。
我大吃一惊,那岩石背后是一处狭窄黑暗的空间,原本是用来安置濒临死亡的黑灰病病人,怎么会突然发出金光来呢?
阿央也非常震惊,不解地说道:“怎么回事?那个地方已经没有病人啦,而且灯火都熄灭了,为何会有光芒散发出来?”
岩石背后的金光愈发强盛,将我们站立的地方照亮了,众人脸上金光闪烁,仿佛寺庙里的神像。
我们又惊又疑,老烟枪揉着眼睛,惶惑地说:“白帆同志,我们曾到过那岩石背后,里面没什么特别之处,是不是?咦,快看,这金光太奇怪了!”
此刻的岩石上方,赫然闪现出一圈金色光芒,黑沉沉的岩石瞬间变得金灿灿,耀眼无比。那一圈金光悬在岩石上边,状如彩虹,极为绚烂。
我忽而记起清晨看见的山顶佛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喊道:“老天爷,莫非这也是佛光不成?”
“佛光?”老烟枪盯着我叫了一声,立即拿定了主意,断然说道,“老子看这里头很是蹊跷,反正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过去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我也怀着同样的想法,便提议道:“小张我们三人过去吧,阿央和五爷累了一夜,就地休息一会儿,其他弟兄们刚病愈,经不起折腾,也在外面守着。大家警醒一些,要是有古怪,立即退出洞里!”
我招呼着老烟枪和小张,三人举着枪,蹑手蹑脚靠近岩石,而后闪身钻进后面的空间里。
奇怪的是,那金光只在岩石上方闪动,岩石背后却一如往常,狭小的空间里并无端倪。老烟枪啧啧赞叹,就想着爬上岩石去。
我生怕其中有蹊跷,拦住他说道:“等一等,这金光来得很是古怪,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老烟枪不以为然,一边攀爬一边说:“什么事情都得搞清楚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前怕虎后怕狼,可不是我们革命者应有的风范!”
岩石并不高,在我和小张的协助下,老烟枪很快就爬到了上面。他此刻完全被金色光芒给笼罩住,在地上投射下一大片阴影。
“直娘贼,这块岩石内部好像是空的,金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老烟枪趴在岩石顶部,眼睛几乎贴在了上面,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喊道,“白帆同志,老子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大蟾蜍……”
岩石里面有大蟾蜍?我感到莫名其妙,与此同时,心里升腾起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正要招呼老烟枪赶快下来时,却发现他凭空消失了!
“帆哥,连长他人呢?”小张尖叫起来。
我慌忙往四周打探,本以为老烟枪摔到暗处去了,可哪里有他的身影?
外面的人们又惊呼起来,我转身冲出去,听见五爷战战兢兢喊道:“大学生,狗日嘞老烟枪钻进岩石里头去喽!日他仙人板板,难道龟儿子还是土行孙?”
第八十三章 消失的时间(上)
活死人洞中的黑色岩石迸发出诡异的金光,连带爬上岩顶察看情况的老烟枪也凭空消失了。众人惊慌无度,意识到那金光来势不妙,肯定另有蹊跷。
我随即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着地分析道:“老烟枪的消失,肯定与金光有关,他刚才说岩石内部中空,或许是被金光给吸了进去。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我来试一试能不能找到破解金光的方法!”
我招呼小张和五爷过来,让他俩协助我爬到岩石上去,而后又想起更为重要的事情,便吩咐道:“五爷,待会儿要是我也消失了,你就和阿央带着众人远离此地;小张,还得辛苦你一趟,你速速回去找泉林真人,让他过来看一看。你们都记住了,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必须等泉林真人来了之后,再听他的号令行事!还有,记得告诉李神棍,只要泉林真人吩咐的事情,他必须照办。”
“既然如此,你个瓜娃子就别逞能啦,等泉林真人来了再做打算吧!”五爷担心我遇到危险,便竭力反对。
我咬着牙说:“老烟枪情况不明,我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放心吧,我好歹还是大明王,应该能逢凶化吉的!”
五爷和小张对视一眼,极不情愿地将我送上了岩石,而后退到一旁,聚精会神地打望着情况。
我一边奋力爬上岩石,一边暗中摸出了黑玉古扇,刚来到岩石顶部,便感受到一阵阴寒刺骨的冷气,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那岩石顶部有一道缝隙,金光便是从其中透射出来。我学着老烟枪的样子,将眼睛贴到那缝隙上,果然模模糊糊看见一只蟾蜍。
金光非常刺眼,我看得不太清楚,但那蟾蜍的轮廓还是非常清晰明白,而且岩石内部确实空空洞洞,老烟枪踪迹全无。
就在我颇为困惑的时候,忽而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还未等我细细体会,就觉得眼前光影闪动,然后便身不由己地钻进了缝隙之中。
这种状况来得实在太突然,而且那一股奇异的力量势头又猛,我压根就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等我清醒过来时,看见四周光影波动,就像水光摇曳。
我一时不敢站起来,先是扭头察看周围环境,但见影子斑驳之外,并无其他异常情况。
这是什么地方?头顶黑黑沉沉,一望无际,就像置身于外太空中,只是不见星辰闪烁;身前怪石嶙峋,犹如到了石林之中。
那一片光影从何而来?我记得自己是从岩石缝隙中坠落了下来,此刻应该处于岩石之中才对,可一切景象表明,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单从现在的空间来看,要比那岩石所能装下的广袤得多,更何况就连那一只模模糊糊的蟾蜍也不见了踪影,当真让我摸不着头脑。
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老烟枪。我分析他肯定也是坠落到了这奇特的空间之内,只是不知具体方位,更不知有没有潜在的危险,想来就觉得头疼棘手。
所谓事在人为,就算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老烟枪,也得尽心尽力。
至于以后事态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我想自己也无能为力,多半得等到泉林真人赶到活死人洞里,再由他想办法了。
“老烟枪,你在这里吗?”我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朝着四周大声喊道,“老烟枪,听见了就回答一声!”
没有人回答我,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十分凝重,我就像站在了荒漠之中。
这么广阔的地方,而且怪石林立,想找到老烟枪,如同在大海里捞针。看来得想个有效的办法,随意乱走,肯定行不通。
我就着斑驳的光影,不经意间看见手中的黑玉古扇,便计上心头,急忙将它祭到了空中。
那黑玉古扇在我的全力催动之下,激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把四周都照亮了。
这算得上是我给老烟枪发出的信号弹,他对于黑玉古扇的红光非常熟悉,看见之后就能猜出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我更不能随意乱走动了,只得耐住性子待在原地,寄希望于老烟枪看见黑玉古扇以后,自行摸索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已经感到气息有些紊乱,长时间没有修炼,功力不济,身上开始冒出汗水来。
就在我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石林中声响连天,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我靠近。
我皱紧了眉头,现在骑虎难下,想要收回黑玉古扇躲到暗处去,又怕耽误了老烟枪,可那声响实在惊人,鬼知道是什么怪物冲了过来!
正犹犹豫豫的时候,老烟枪的声音传来过来:“白帆同志,快跑啊,好大一只蟾蜍!”
我是又惊又喜,抬眼望去,老烟枪从石林中转了出来,但他神色非常紧张焦急,还不时扭头朝后打望。
老烟枪看上去倒也没受到任何伤害,他手中还端着***,大步流星地飞奔着。不一会儿,他身后灰尘扑天,整个地面动震动起来了。
紧接着,我就看见漫天尘埃之中,一大只蟾蜍排山倒海似的横冲直撞过来,紧紧尾随着老烟枪,许多不算高大的岩石,被它不断掀翻开来。
那蟾蜍身体庞大得无以复加,与大象的体型差不多,老烟枪在它面前,渺小得就跟一只蚂蚁似的。
我心头一颤,暗自惊讶无比,这是巨无霸啊,蟾蜍能长得这么庞大,难道吃了饲料不成?
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我很快冷静下来,见老烟枪慌乱不已,要不是岩石耸立,那蟾蜍行动不便,老烟枪早就无处可躲了。
“老烟枪,加快速度,我来对付它!”
我大喊了一句,等老烟枪扑到我脚下时,随即运起心诀,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朝着大蟾蜍猛烈地轰击过去。
轰隆隆一声巨响,但见石砾翻飞,犹如雨点般四处砸落,灰尘铺天盖地,看不见蟾蜍的情况。
我又朝着漫天灰尘中轰下一道红光,急忙拉起老烟枪,喊道:“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俩慌不择路,踉踉跄跄往一旁狂奔。好在那蟾蜍并没有追击过来,大概它已经被黑玉古扇伤到了,最好能彻底死翘翘。
我和老烟枪一直跑出很远,这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大声喘气,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直娘贼,老子差点成了蟾蜍的点心!白帆同志,多亏你来了,要不老子的革命生涯就要光荣结束啦!”老烟枪抖着手摸出两支烟,分别点燃了,递给我一支。
我拉着他走到一块岩石背后,瘫软地坐下去,背靠着冷冰冰的岩石抽了两口烟,又急忙摁灭了,说道:“别抽啦,过一下瘾就行,别把那巨无霸招惹过来。”
老烟枪心不甘情不愿地灭了烟头,将两支尚未抽完的香烟放回口袋里,询问我如何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等我说了以后,他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地说:“还是白帆同志有胆量有见识,关键时刻能为了革命同志挺身而出,我代表组织表扬你!直娘贼,这鬼地方太邪乎了,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还不能出去的?”
我压低声音说道:“有进就有出,肯定会找到办法的。你怎么招惹到那一只大蟾蜍了?”
“谁闲着没事招惹它,老子刚掉进这个鬼地方,不知往哪里走的时候,就看见黑玉古扇升到了空中,立即猜出是你找到这里来了,便欢天喜地地赶过来与你会合。”老烟枪悻悻然地说,“不料在石头堆里摸索前行时,那家伙就蹦出来,二话不说就追杀老子,完全就是反动派的作风嘛!”
我无奈地耸耸肩膀,抬眼继续打量四周,忽而心里一动,总觉得那些明灭不定的光影大有文章,就提议找一找根源所在,说不定就此能闯出去。
“老子也发现了,这个鬼地方黑咕隆咚,可又闪着幽光,其中必定有鬼。”老烟枪扶着岩石站起来,咧嘴道,“直娘贼,老子的膝盖好像破皮了,大概刚才情急之中撞到石头上……”
“不碍事吧?让我帮你看一看!”我说着就去卷他的裤腿。
老烟枪拍开我的手,笑道:“得啦得啦,知道你关心同志,老子已经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了。这点小伤不碍事,别搞得像老子吃不了苦似的,轻伤不下火线,这是我们一贯的传统!”
我只得站起身,也不知具体该往何处走,就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径直往前走去。
反正那一只大蟾蜍还在身后,只要能远离它,往哪里走都是一样。老烟枪倒也没有异议,紧紧跟在我后面。
这一处空间还真广阔,我俩总也走不到尽头,而且也找不到那些光影的来源,不免有些泄气。
正走着,老烟枪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说:“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好像还在流血。白帆同志,看来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了。”
我忍俊不禁,笑道:“老同志就得服老,你当自己还是年轻人哪?受了伤就得乖乖处理一下,何必逞能呢?”
卷起老烟枪的裤腿,我才看见他膝盖上破了一道很深很大的口子,不禁大为担忧。
说不得,我只能取出暗影,又脱下大衣,从内衫上割下来一块布条,而后包在老烟枪伤口上。
“哎呀呀,爹亲娘亲不如白帆同志亲啊!”老烟枪哈哈一笑。
包扎完以后,我套上大衣,扶着老烟枪继续前进。
不想没走出几步,老烟枪又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说:“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好像还在流血。白帆同志,看来得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了。”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是他另外一条腿上还有伤口?
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笑着说:“老同志就得服老,你当自己还是年轻人哪?受了伤就得乖乖处理一下,何必逞能呢?”
接下来的事情,我和老烟枪都懵住了,我蹲下去帮他处理伤口,又重复起先前的动作。
老烟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道:“哎呀呀,爹亲娘亲不如白帆同志亲啊!”
第八十四章 消失的时间(中)
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我和老烟枪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之中,走不出几步,便会重复先前说过的话和做过的动作。
当老烟枪第五次说出“爹亲娘亲不如白帆同志亲啊”这句话的时候,我几近崩溃,老烟枪一张脸都变绿了,他僵硬的笑声就跟打嗝似的。
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件怪事,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有一种被撕裂了的荒谬之感。
明明不情愿,但还是身不由己,如同有了思想的提线木偶!
这种诡异情况,有短暂的间歇期。我趁着还处于间歇期,急忙抓紧机会思考,暗想我们是不是遭遇了类似“鬼打墙”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确实跟“鬼打墙”很相似,我们一直走不出这个奇特的地方,还不断重复自己的遭遇,莫非是在幽闭的时空里头?
老烟枪直勾勾地看着我,正在抓耳挠腮,神情痛苦,显然他也是一头雾水。
我忍不住回过头,朝来路看过去,要是真的遇见了“鬼打墙”,我们肯定还待在原地。不料一看之下,我却赫然发现,我们先前倚靠着的那一块岩石,距离我们非常遥远了!
这就意味着,虽然断断续续,但我们仍旧往前行走。说得更透彻一些,起码在空间上,我们并没有被困住!
难道是“鬼打墙”的范围太广,这点距离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倘若我们接着走下去,又回到了这里,便能说明问题了。
我刚有了点思路,老烟枪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语又传了出来:“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好像还在流血……”
接下来,熟悉的一幕又上演了,可怜我那一件内衫,已然七零八碎所剩无几,而老烟枪的膝盖上,早就缠上了好几条白布。
“老烟枪,我们接着往前走,或许能看出点门道来!”我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急急说道。
老烟枪哭笑不得,无奈地点点头。我俩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中间自然不断重复很多遍相同的话语和事情,已经有些意识紊乱了。
多亏是老烟枪陪在我身边,要是换作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早就彻底放弃了。
这一次间歇期,身后的那一块岩石消失在了视线中,我们站在截然不同更为陌生的地方。
我终于恍然大悟,匆忙说道:“老烟枪,问题不是出在空间上,而是……而是时间……”
“你是说时间有问题?哎呀,还真他妈是这么一回事,时间停止啦!”老烟枪拍着脑门,激动地叫了一句,忽而脸色一沉,说道,“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
给老烟枪再缠上一条破布以后,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决定不再往前走,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空间上没有问题,那就是时间出了偏差。在宇宙中,时空关系非常错综复杂,但有一个基本的定律,时空相互依存,不可能只有时间没有空间,反之亦然。
我们现在遇见的情况,却完全不符合常理,用老烟枪的话来说,时间似乎停止了。因为时间的停止,我们才会不断重复相同的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能推断出,时间是在我最开始给老烟枪包扎伤口的一刹那停止掉的,否则反复出现的场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这样想来,或许我们都得怀着几分侥幸和感激,要是时间在大蟾蜍追击老烟枪之时就停止了,那岂不是要折磨死人?
可间歇期的存在,又使得这个推论有些站不住脚,时间似乎没有完全停止,好像……好像是在跳跃式前进。
我完全糊涂了,心中有很多模糊的想法,每一种想法都有一定的道理,可就是无法形成完整的思路,更别说清晰地表述出来。
在下一个间歇期里,老烟枪听了我的推测后,他张大嘴巴,愣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不是时间停止了,而是有一段时间消失了,就像链条缺失了一节!”
他这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我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惊喜地发现所有事情都能解释清楚了。可惜这种喜悦稍纵即逝,随即我又卷起了老烟枪的裤腿。
等我彻底弄明白其中的关窍所在时,我和老烟枪又情景重现了三次。真他妈心累啊,我感到自己要虚脱了!
老烟枪的“链条论”才是正解,试想一下,我们先把时间看成一条完整的链条,它无限延伸,至于会不会弯曲和回环,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我们就行走在时间的链条上,每一分一秒都是链条上的一个环节,一旦有一节链条脱落或者消失,我们就只能跳跃式的往前行进。
再说得简单一些,间歇期相当于残留下来的链条,而在两个间歇期中间,则是一段段不见了的环节!
这就意味着,这个空间里的时间链条支零破碎,消失不见了的时间,是大面积存在的,并非只是我替老烟枪包扎伤口的那一段时间。
只有这样解释,才能将我们不断重复的情形和间歇期的出现兼顾起来。
我的脑海里横亘着一条无止境的时间之链,在想象中看过去,只见那链条仍旧往前延伸,但中间不断脱落缺失,就像一座破败的木板桥,每两块木板中间都空空荡荡!
从一块木板跳到相隔一段距离的另一块木板上,都需要重复跳跃的动作,这是不是很像我们现在不断重复的举动呢?
时间也会消失,这可就像天方夜谭了。更为关键的问题是,时空相互依存,既然时间发生了变化,空间也应该随之产生相应的改变,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尚未看出来这一片空间不同寻常的地方。
当再一次出现间歇期时,我言简意赅地讲完自己的推测以后,老烟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忽而心血来潮地说:“白帆同志,你说的这些太玄乎,老子需要时间想一想……直娘贼,时间都消失了,老子怎么还会有时间?”
我愣住了,老烟枪这家伙往往一语中的,他虽然说得不太对,但我们可以利用的时间确实少之又少,仅仅是几十秒钟的间歇期。
万一在间歇期的时候,发生突发事件,我们可怎么办?
就在我杞人忧天的时候,没想到暗中猛然扑出一道庞大的黑影,原来那一只巨大的蟾蜍还没死,终于又追赶上我们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人一旦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我和老烟枪惊呼起来,刚要往旁边躲避,老烟枪惊呼着叫道:“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
要命了,真的要命了!
老烟枪话音刚落,我身不由己地又去帮他包扎伤口,内心里煎熬无比,但就是无法摆脱这种情形。
也不知何故,在我们陷入重复之境的时候,那一只大蟾蜍竟然猝然消失了,仿佛刚才是我们眼花似的。
可等我们再一次来到间歇期时,便感到一阵狂风卷了过来,那一只大蟾蜍从天而降,更加接近我们了。
老烟枪抱住我就地一滚,两个人堪堪躲开蟾蜍一击,惊魂不定地站起身来,扭头就狂奔不止。
那蟾蜍速度极快,我们才跑出两三步,便感觉到后背上发凉,一大股阴森森的冷风包裹住了我们。
“快用黑玉古扇啊,白帆同志!”老烟枪一瘸一拐,才说了一句,又变成了小鬼催命似的话语,“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
第八十五章 消失的时间(下)
就在那一只庞大无比的蟾蜍即将扑到我们身后时,间歇期又过去了,老烟枪和我又陷进了重复的情景之中。
我万般无奈地做着相同的举动,却竭力动着念头,当我们落入缺失的时间之链中时,那一只蟾蜍也随即消失。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刚给老烟枪包扎完,他的干瘪瘪的笑声一落地,蟾蜍就撞到了我们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我俩倒飞出去,而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俩挣扎着爬起来,蟾蜍如影随形,瞬间就扑了过来。
要跑肯定是来不及了,老烟枪骤然开了一枪,子弹擦着蟾蜍的身体飞了出去。蟾蜍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压根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枪声也吓不退它。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慌忙祭出了黑玉古扇,大概因为求生心切,激发出不少潜能,黑玉古扇发散出来的红光异常强盛。
一道无比粗壮的红光从天而降,径直砸落下来。那蟾蜍倒也机敏,双腿一蹬就跳出了几丈远,红光在地上轰出一个大坑,泥土簌簌飞扑翻滚。
“他娘的,这家伙不怕枪,但很害怕红光,轰死它!”老烟枪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也看出来了,蟾蜍被红光逼退以后,就畏畏缩缩不敢攻上来,始终处于红光的攻击范围之外。这家伙还真谨慎狡猾,开始跟我们兜起了圈子。
有黑玉古扇在手,我壮起了胆子,转身朝着蟾蜍迈出几步,又将它笼罩在红光之下。
形势就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先前是大蟾蜍追杀我们,现在则互相换了处境,由我们牢牢占据了上风。
无奈那蟾蜍动作极为神速,而且它轻轻一跃,就能远远将我们甩开,我往往要跑出六七步,才能重新将它笼在红光之中。
这样一来,我始终无法精准地轰击到它了,只剩下互相追逐绕圈。如此下去,非得活生生累垮不可!
老烟枪一连开了几枪,子弹都是从蟾蜍身旁呼啸而过,没有对它造成半点伤害,便气急败坏地喊道:“分头围堵,你用红光砸它,老子就给它准备好花生米!”
我俩立即分头包抄,不把这一根硬骨头啃掉,迟早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倒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不料那蟾蜍简直成了精,我们刚一分散开,它就不再提防我,转而冲着老烟枪猛打猛攻过去。
这家伙还会捡软柿子捏,它惧怕我手中的黑玉古扇,所以就将满腔怒火发泄到老烟枪身上。
老烟枪连连倒退,慌乱中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蟾蜍,在它肚子上轰出了一个大洞。
那蟾蜍身体一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不退反进,玩命似的撞向老烟枪,如同一颗蓄积了无穷力量的炮弹!
老烟枪不敢正面硬抗,转身就跑,可他刚跑出两三步,忽而停下来,鬼哭狼嚎般地喊道:“直娘贼,这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
我头皮一下就炸裂了,这才反应过来,间歇期又过去了,老天爷存心要弄死我们啊!
但眼见着那蟾蜍的前肢快要抓住老烟枪的肩膀,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戾气,心中升腾起熊熊怒火,咬紧牙关轰下一道红光。
但听得一声巨响,我眼前血肉模糊,蟾蜍被轰成了无数块碎片,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
我犹自不敢懈怠,仍旧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不断轰击而下,炸裂声不断传来,红光乱闪,我似乎疯狂了!
一直到老烟枪喊了一句,我才清醒过来,抹去脸上沾染上的蟾蜍血液,痴痴呆呆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那蟾蜍已经魂分魄散了,死得不能再死,满地都是残骸污血,令人作呕。
老烟枪跑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谁说你白帆同志是个文弱书生了?直娘贼,你发起狠来,简直吓死个人!这蟾蜍也是倒霉,不去招惹别人,非得来招惹大明王,当真死有余辜!”
我呼出一口浊气,渐渐恢复了冷静,问道:“老烟枪,你没受伤吧?刚才可急坏我了,眼见着又要陷入重复的境遇之中,所以……哎呀,好像哪里不对劲?”
“咦,是啊,我们刚才没有重复先前的举动了!”老烟枪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又惊又喜,同时大为困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只要老烟枪喊出“膝盖上的伤还真要命”那一句话,我们就会身不由己地陷入重复的境遇之中,可这一次却打破了这种套路。
难道是消失的时间回来了?
我一时不敢确信,又刚经历过一场恶斗,很是精疲力尽,便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烟枪给我点起一支烟,我俩默默地背靠背坐在一处,嘴里吞吐着烟雾,心中却忐忑不安,生怕再有怪事发生。
一支烟已经抽完了,我们仍旧安然无恙,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欣喜之情。
老烟枪跳起来,抓住我的肩膀叫道:“白帆同志,一切正常了,都正常了!我的个马克思啊,多亏您老人家保佑,老子都快被折磨死啦!”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敢发声大笑了,重复的境遇不再出现,消失的时间链条又恢复了。
我记得间歇期只有几十秒钟,而现在距离我轰杀死大蟾蜍,已经过了好几分钟啦,这说明时间变得正常起来了。
真是谢天谢地,想起一路走来,我和老烟枪被折磨得苦不堪言,那种滋味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平常倒不觉得时间有多么了不起,甚至麻木得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一旦时间紊乱了,带来的就是难以预料的**烦!人也是这样,比如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你感受不到他的可贵,只有经历了生死,才能明白他有多么重要!”老烟枪感慨一通,说得还真有那么几分哲理。
我心里更多的则是困惑,时间之链怎么突然间又恢复了正常?是因为我刚才不顾一切地催动黑玉古扇带来的后果,还是另有原因?
我皱着眉头沉思不已,忽而想到时空关系,不由得紧张起来。
老烟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道:“你个小同志,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我说出了内心中不安的想法:“老烟枪,你想一下,时空是互相依存的。不管什么原因导致这里的时间恢复了正常,但它也打破了此处的时空平衡……”
“你不要杞人忧天了,老子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嘛!”老烟枪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伸手来拉我起身。
我刚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尘,忽而感到脚底地面微微震动起来。正要开口提醒老烟枪,他已经变了脸色,指着前面说道:“白帆同志,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晃着身体,竭力往前看去,有那么一两秒钟,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第八十六章 黄金世界(上)
老烟枪我们刚从消失的时间布置下的陷阱中跳脱出来,正高兴之际,忽而见前方出现了更为诡异的场景。我的担忧被证实了,这个鬼地方的时空打破了平衡!
只见前方几十米开外,水波一般的光影剧烈晃动起来,就像要掀起狂涛骇浪。那些光影互相纠缠融合,渐渐汇聚到一处,光亮明显也强烈了很多。
只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那些光影融合到一处,刹那间迸发出无比耀眼的金光,那场景如同朝阳从水平线升腾而起!
金光越来越强盛,犹如一堵金砖堆砌的高墙,横亘在我们前方。由于光芒实在过于刺眼,我们只能看见金光闪烁,其余情况却不得而知了。
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心里头非常明白,大概又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了,不免都提心吊胆起来。
怪异之事说来就来,那一堵“金墙”开始缓缓朝我们移动过来,仿佛扑天而起的黄河波浪,浪头滚滚,声势惊天,更像沙场上千军万马卷起的漫漫黄沙!
说到底,毕竟那是金色光芒汇聚在一处形成的景象,随着金光的推移,前方的所有东西都被笼在了金光之下,显得光芒熠熠。
这个地方完全就成了一个黄金世界,举目望去,随处都是金光灿灿,宛如置身于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就在这个时候,我清楚地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巨石被散发出来的金光给吞噬了,眨眼间就成了碎末,如同金粉一般飘散开去。
“直娘贼啊,这金光有问题,石头都被碾碎啦!”老烟枪狂呼一句,随即一把抓起我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喊道,“跑啊,跑啊,不想成为金粉,就给老子赶紧跑吧!”
我从震惊惶惑中回过神,急急跟上老烟枪的步伐,奔命似的发足狂奔。
我俩这是用生命在跟金光赛跑了,哪敢稍稍慢上半步?巴不得能够踩上筋斗云或者风火轮,能逃多远就是多远。
我们心里又急又怕,被大蟾蜍追击的时候,还未曾有过这种死神降临的感受,但此刻已然觉得心如死灰,万念顿消了。
大蟾蜍虽然凶恶,好歹也是个活物,起码能找到击杀它的办法;还有消失的时间带来的陷阱,虽然折磨人,但也没多少危险,可这金光有形无质,我们该如何应付呢?
我也曾想过用黑玉古扇的红光来进行抵御对抗,但一回头看见那金光的无边阵势,心便冷了。
黑玉古扇纵然神奇,可它发出的红光就算到了极限,与那一片浩浩荡荡的金光比起来,就像萤火虫之光与太阳光相比那般天上地下,小巫见大巫!
更加惊悚的是,被别的怪物追击时,多少还能听见它的动静。可金光无声无息,就像一个异常冷静又胸有成竹的杀手,只管尾随着我们,既不大声呵斥,也不出言挑衅。
这种沉寂让我毛骨悚然,死亡之神多半就是这样冷酷无言,它只是冷冷地玩味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我们慌不择路,很快就逃回了那一片石林之前。我担心走进石林中迷失方向,老烟枪牙齿都咬碎了,跺脚道:“没路可走了,不进石林就等死,白帆同志,你看着办吧!”
我还能怎么办呢?只得硬着头皮钻进了石林里,在幽幽暗暗曲曲折折的路径中狂奔不休。
身旁闪过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地面高低不平,我和老烟枪只有逃命的份,也顾不上辨认方向了。
我回头看向身后,那金光大概已经扑到了石林边,透过层层叠叠的岩石,还能清晰地看见上空中光芒飞窜。
“哎呀,越穷越见鬼,越忙越要命,这些石头能阻挡我们的步伐,却不能挡住光芒啊!”老烟枪回头看了一眼,一叠声咒骂起来。
金光从天空中滚了过来,自然无需绕开岩石,这样一来,金光的速度就比我们快得多了。
就算从岩林中穿过的金光,也没有慢下来,它们就像推土机似的,所到之处,那些巨大坚硬的岩石,纷纷坍塌下去,化成了碎末。
我们身后响起一片片岩石倒塌的声音,轰隆隆如同闷雷滚过,愈发让我们心惊胆战了。
我和老烟枪再也没有闲暇时间回头观看情况,屏气凝神地往前狂突。偏偏这石林漫无边际,怎么也无法冲出去,我们就像两头困兽,在临死之际做着最后的挣扎和努力。
正跑着,前面的老烟枪狂怒万分,猝然开了一枪,喊道:“伟大领袖啊,不是说好天无绝人之路吗?”
他话音未落,我就听见几声粗重的嘶吼,抬起头看起,便见到一只巨大的蟾蜍从一块岩石上跳跃下来,凶神恶煞地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身后岩石倒塌的声音更近更响亮了,我背脊上滑过一道汗水,急忙推开老烟枪,叫道:“闪开,我来轰死它,你快跑吧!”
我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不顾一起挥舞着黑玉古扇冲向蟾蜍,在半途中激发出一道红光。那蟾蜍猛然一跃,径直从我们头顶飞了过去,转眼到了我们背后。
我正要转身攻击蟾蜍,突然听见它尖锐地叫唤起来,回过头,不觉傻了眼。
原来一道金光恰好从后面射了过来,瞬间就包裹住了蟾蜍,那蟾蜍挣扎着,扭动着,却无法挣脱出来。
这一道金光并不强盛,所以它笼罩住蟾蜍以后,无法触及到我和老烟枪。奇怪的是,蟾蜍并不像岩石一般破碎开,而是渐渐没了动静,最后变成了一尊金光闪闪的雕像。
“我的天,这是点石化金之法吗?”老烟枪震惊万分。
我来不及细究,一把拽起老烟枪,拉着他继续逃命,堪堪避过那一道从蟾蜍身上飞出来的金光。
不过这件怪事,还是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为什么蟾蜍遭受到金光袭击,却没有变成碎末,而成了化石一般?
当真令人匪夷所思,莫非是因为蟾蜍乃是活物,而岩石没有生命?
也就是说,这一片诡异的金光,会让活物变成金色化石,让没有生命的东西化成粉末!
我实在想不通,也没办法去验证一番。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无论成为化石还是碎末,一样都是玩完,只有逃命才是头等大事。
老天爷似乎遗忘了这个地方,我和老烟枪已经浑身乏力,肺都要炸了,却仍旧被在石林中奔突,丝毫看不见半点希望。
不能再跑了,跑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就算不被金光追上,也得活活跑死不可!
一念至此,我狠下心来,大声对老烟枪说道:“老烟枪,我们是不是好兄弟,好同志?”
“是啊,老子不是早就说过,爹亲娘亲不如白帆同志亲,怎么了?”老烟枪一边跑,一边问道。
我站住了,看着老烟枪的背影,心头一热,万般思绪涌上来,却只能说出一句话:“老烟枪,我永远记得你,你也别忘了我这个兄弟,还有,请帮我照顾好诗雅!”
我转过身体,异常沉着冷静地运起心诀,将黑玉古扇祭到了空中,决心与金光殊死搏斗,哪怕给老烟枪争取点时间也够了!
第八十七章 黄金世界(中)
我下定了决心,与其无休无止地逃跑下去,倒不如博上一把,同时给老烟枪争取时间和机会,省得两个人最终都命丧于此。
黑玉古扇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强盛光芒,宛如一轮小小的血太阳飞旋在空中。这还是我头一次意识到,黑玉古扇与血太阳之间,隐隐大有渊源。
可惜没有时间深入思考了,金色光芒已然扑到了我身前,与红光纠缠对峙起来。
老烟枪终于意识到我没有跟上前去,转过身看见我正以一己之力抵抗金光,便急促而心焦地喊道:“白帆同志,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跑啊,革命道路上偶尔有失败和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不足为奇!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不要犯傻!”
“老烟枪,你赶快逃吧,记得替我照顾好诗雅……”我艰难地开口说道,“快走啊,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求求你快离开吧……”
我说的是实话,那金光浩浩荡荡势头极为威猛,虽然暂时被我挡住了,但它迸发出来的源源不绝而又厚重深沉的力道,已经让我心血翻滚,神思不定了。
我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功力,黑玉古扇通体发红,就像快要消融了的木炭,随时都有可能猝然断裂。
而老烟枪却不听从我的劝说,他跺脚叹息,急急奔了过来,嘴里嚷道:“直娘贼,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行,老子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逃走,苟且偷生的事情,老子做不出来!”
他大喊着跑过来,想要伸手拖拽我。我不免又气又急,生怕在他干扰下破了功,便催发出一道红光击打在他身前,红光的力量倒卷着老烟枪,将他拦了回去。
我心中有谱,力道恰到好处,不会伤害到老烟枪的。他栽倒在地,很快又爬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长吁短叹着,却不再奔过来了。
方才一分心,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就有些涣散,那漫天飞卷的金光,骤然间又往前突进了几十公分,距离我只有几米远了。
整个石林中金光闪闪,岩石碎裂的声音由大而小,多半被金光包裹住的巨石,已然粉碎殆尽了。
那一只化作了黄金雕像一般的蟾蜍,也开始慢慢出现了裂痕,恐怕不用多长时间,它也会化成金粉消散在无止境的虚空之中。
我心头一颤,到了这个时候,更加明白这一片诡异金光的可怖之处,它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万物成灰!
金光组成的“高墙”一寸一寸往前推进,大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我仅凭着黑玉古扇与它抗衡,如同一只蝼蚁站在参天大树之前,显得极其单薄卑微,甚至有一种不自量力的可笑感。
但我心里明白,越是到了这种时候,越不能退缩,哪怕最终要失败,也得保持住最后一丝的尊严。
“老烟枪,你再不走,可就要辜负我一片苦心啦!”在还有喘息之机的时候,我硬生生挤出最后一句话。
“老子……我去他妈的!”
老烟枪破口大骂,而后转身狂奔起来,他的脚步声让我如释重负。
求仁得仁,我终于能够安心应付眼前的情况了。至于老烟枪最终能不能逃出这个地方,我实在不敢去深思,一切但凭天意了!
那金光异常凝重,就像一堵即将倾覆下来的高墙,给我一种泰山压顶之感,觉得压抑至极。
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是,我丹田中的内息偏偏开始紊乱起来,以前压制住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气流,又兴风作浪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身体内的糟糕情况,比起金光带来的还要凶险,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使得我很难睁开眼睛。
我觉得自己已然成了一具空壳,只有凭借着本能,还有一丝自豪感苦苦支撑。
是的,面对着显而易见的后果,我心中升腾起的不是害怕恐惧,而是自豪!只要能救下老烟枪,我也算死得其所。
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想我的死即使不足以跟泰山之重想比,但对于我自己而言,多少也是一种生命的升华了!
想当初我只是一个毛头大学生,只知道埋头在书籍之中,何曾体验过如此深刻的人生?而如今,我懂得了付出,懂得了牺牲,更加懂得了爱和恨,也不枉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想到此处,我嘴角微微牵动,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身上和心里巨大的压抑感和痛苦,仿佛瞬间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抬眼看向空中,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犹如一圈圈血色波纹,正与金灿灿的光芒互相纠缠,互相抵消,形成了异常明艳的图景。
“真美啊!”
我心中暗自赞叹一声,死亡之神降临之际,竟然还会能亲眼目睹如此壮美瑰丽的景象,想来也是一种荒诞而有趣的体验。
整个天空中泾渭分明,一半红光如火,一半金光如霞,而我就毫不畏惧地置身于其下,就像对天而舞的勇士!
可惜这种场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金色光芒不断吞噬着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我的身体猛烈颤抖起来,一个声音在丹田中说道:“大明王,你就要毁灭啦!”
那是剥皮道长的声音,他肆意狂笑,很是幸灾乐祸。
“剥皮道长……你高兴得太早了……我要是死在金光之中,你……你也要灰飞烟灭啦!”我出言讥诮,忽而觉得临死之际能拉个垫背,还真值了。
剥皮道长惨然一叫,他的残魂在我丹田中横冲直撞,似乎想要逃逸而出。
如此一来,我内外交困,更加支撑不住,丹田之气顿时如同江河决堤,汹涌澎湃地泄入经脉之中。
我最后看了一眼空中景象,发现黑玉古扇摇摇欲坠,而我的身体僵硬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镀上了金粉,便再无意识了。
世界一片空白,一片虚无,毫无意义,这大概就是死亡的终极体验!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岩石上,身旁站立着老烟枪,还有泉林真人和阿央。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睁开了眼睛,脸上的悲戚之色迅速消失,随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大明王,你终于醒啦!”泉林真人抓起我的手臂,给我把着脉,神情又凝重起来。
我还沉浸在一片空白虚无之中,觉得眼前的场景很不真实,而且身体软绵绵的,体内的精气神似乎被抽空了,只剩下蚕茧似的躯体。
老烟枪弯下腰,凑到我身前,就像打量着个孩子一样看着我,半晌才说:“白帆同志,你要是听得到老子说的话,就动一动眼珠子。”
我转动了一下眼珠,老烟枪情不自禁地拍手笑道:“还活着,老子就说嘛,白帆同志吉人天相,哪有那么容易死掉!多亏泉林真人和阿央及时赶来,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了你,你别装死了,快感谢他们啊!”
“大明王还需要休息,就别打搅他了。我们走吧!”泉林真人直起身子,带头往前走了。
老烟枪背起我,我的身体尚未复苏,手臂耷拉着,他便笑骂着说:“直娘贼,拉着不走,背着不搂,真他娘的难伺候!阿央,帮帮忙,把他的手臂环到我脖子上来……哎呀,别缠得太紧,勒死人是要偿命的!”
我的意识能感知到身边的一切,但身体却麻木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我的身体曾被金光包裹住,成了雕像,现在不过是后遗症罢了。
我转动着眼珠子,瞥见我们还在石林中行走,便暗自惊诧,原来我和老烟枪并没有走出这个奇特的空间,而是泉林真人和阿央冲了进来。
刚才模模糊糊听见老烟枪说,泉林真人和阿央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了我。我虽然不会质疑他们的能力,但还是非常困惑,他们是怎么击退金光的呢?
而且泉林真人在石林中走得很快,似乎非常熟悉此处的地理环境,他这是又要带我们到何处去?
走了大半天,我们终于走出石林,老烟枪已经累出了一身汗水,说道:“歇一歇吧,白帆同志死沉死沉的,老子扛不住了。”
泉林真人点点头,老烟枪便将我放了下来。我倚靠在一块岩石上,抬眼往四周看去,忽而发现前面蹲着一只金色蟾蜍,不由得大惑不解。
那蟾蜍一动不动,大张着嘴巴,金光就是从它嘴里飞出来的。
这不是我在活死人洞中那一块岩石顶部看见的蟾蜍吗?没想到它原来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我们头顶就是那一道缝隙了!
我竭力扬起脑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
还是泉林真人领会到了我的意图,他笑着说:“大明王,你不要妄动,小心又搅乱了内息。贫道明白你想看什么,看不见的,这个地方乃是九幽之地,不能以常理度之!”
我心里一紧,暗想什么九幽之地?难道我们来到了黄泉路上了?
一旁的阿央替我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她说道:“我们该如何出去呢?”
阿央仍旧放不下对泉林真人的仇恨,语气很不自然,说话时脑袋也扭朝一旁。
泉林真人不以为意,对我们说道:“那就得靠它了!”
他的手指指向那一只口吐金光的蟾蜍,我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但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只得静静等着泉林真人作出详尽的解释。
泉林真人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走到那蟾蜍前面,伫立良久,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事情。
我们不敢打扰他,便不再出言询问。老烟枪点燃一支烟,冲我眨眼道:“想不想抽啊?肚子饿不饿?啊哈,你要是知道肚子饿,大概也就好了!”
阿央则抱歉地说:“我们来得仓促,没带吃的东西,你俩再忍一忍,等那个……那个老道士想出办法,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正说着,泉林真人忽而发出一声长啸,对着寂然无声的四周喊道:“贫道乃是长乐观前观主,圣女既然来了,那就现身吧!”
第八十八章 黄金世界(下)
泉林真人突然朝着虚空中喊了一声“圣女”,而且一叠声催促她赶快现身,这让老烟枪、阿央和我大吃一惊。
我口不能言, 但心里非常亮堂,心知泉林真人嘴里的“圣女”,自然是指明教圣女了,莫非是白如烟的魂魄来到了此处?
可白如烟的精魂在鄱阳湖往生了,不太应该会是她,但除此之外,我又想不起别的人来。
“泉林真人,是不是白如烟来了?”老烟枪一骨碌爬起来,扔掉手中的烟头,猝然端起了枪支。
但他随即就跟我想到了一处,不免大惑不解地说:“白如烟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她的魂魄转世了!哎呀,难道是诗雅妹子来了?”
泉林真人仍旧抬头紧紧盯着空中,沉声说道:“不是白如烟,也不是方诗雅,而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阿央和老烟枪异口同声地问道,我也在心里附和了一声。
“白梦雪!”泉林真人低下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心头咯噔一下,在西安的时候,我就从胡杨树的叔父嘴里,还有那一本《明教圣女传》中的得知,白梦雪是在方诗雅之前的一个明教圣女,甚至还是我的母亲!
泉林真人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之所以对着我说出“白梦雪”三个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白梦雪的事迹,我大致有个了解,但也所知不多。只是万万料不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让我如坠云里,诚惶诚恐!
我抖动着嘴唇,吱吱呜呜讲不出话来。老烟枪瞬间就反应过来,替我说道:“泉林真人,关于这个白梦雪,我们有一些了解,您老人家真的确信她就在此处?”
“贫道怎会胡说,不信你们自己看吧!”泉林真人面朝远方,负手而立。
老烟枪和阿央都仰着脖子看了过去,又一同惊呼起来。我无法动弹,心中大急,也不知他们看见了什么?
就在我忐忑揪心之际,忽而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我身前飘了过去,而且隐隐有一双手迅速地抚摸过我的脸颊。
这一切稍纵即逝,但被抚摸的感受异常清晰,我睁大了眼睛,却一无所获,脸上还残留着冷冰冰而又滑腻的感觉。
随即黑暗中传来几下笑声,那分明就是女人的声音。老烟枪举着枪,冲着四面八方喊道:“谁?谁在暗处捣鬼,明人不做暗事,有种就出来让老子会上一会!”
笑声猝尔消失了,泉林真人叹息道:“她已经离开了,罢了,随她去吧,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便宜她了,胆敢在革命者面前故弄玄虚,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老烟枪悻悻然地说道。
泉林真人不再理会此事,他吩咐老烟枪背起我,而后对我们说道:“贫道启动机关以后,你们一定速度要快,不能分神,知道吗?”
阿央和老烟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泉林真人便再次带着我们走到了蟾蜍身前,只见他一只手在空中画出一道血色符咒,而后另外一只手掌中闪出一道八卦图案,符咒和八卦图分别蹿进了蟾蜍口中。
“走!”
泉林真人抓住老烟枪往前一扔,老烟枪便背着我跌进了蟾蜍口里,我猝不及防中差点闪了腰,等稳住身体以后,我俩一同栽倒在地,骨碌碌滚了一阵。
紧接着,就听见一片惊叹声,赵五爷的声音响了起来:“日他仙人板板,出来了,终于出来了!阿央人呢?谢天下地,都出来啦!”
我被老烟枪压在身下,背部抵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老烟枪又很重,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只能转动眼珠打望着四周,见人影闪动,原来我们又回到了活死人洞中了!
“我说五爷,搭把手啊!直娘贼,有了女人就不管兄弟们啦……还是小张同志有革命情怀!”老烟枪嘴里絮絮叨叨,戏谑嘲讽着,被小张拉了起来。
小张继续伸出手来拽我,见我直挺挺没能站起身,急切地问道:“帆哥,帆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内息倒行逆施,导致身体麻木僵硬了,再不救治,很可能从此瘫痪!”泉林真人示意小张闪开,又冲老烟枪说道,“你带着其他人守在一旁,贫道要给大明王治伤,千万别打搅我们。”
老烟枪急忙招呼着众人闪避开来,给我们腾出了空间。泉林真人也不扶起我,就势朝我天灵盖上点了三下,而后轻声说道:“意念澄澈,丹田洞开!”
我按照他的吩咐,屏气凝神,心无杂念,同时丹田中气息内敛,任由泉林真人的内息涌了进来。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大汗淋漓,浑身却开始慢慢恢复了力气,稍稍动了动手指,竟然惊喜地发现,手指能够灵活自如地动起来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泉林真人呼出一口长气,虚弱地坐在我身前,说道:“大明王,你试一下,能行动了吗?”
我挣扎着站起来,谨慎地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扭了扭脖子和臂膀,欣喜若狂地说:“泉林真人,多谢您了,我的身体恢复啦!”
守在一旁的老烟枪等人见状,纷纷奔了过来,很是替我感到高兴。
赵五爷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说道:“瓜娃子,你们都去了将近一天时间啦,要不是泉林真人和阿央一同出手,恐怕你和狗日嘞老烟枪就惨喽!”
我顺着五爷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那一块黑色岩石已经破裂开来,而且金光也不见了。
我心知这一切肯定是泉林真人所为,许多疑惑涌上心头,等泉林真人调整好气息以后,就满心期待地问道:“泉林真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老烟枪进入了什么地方,那金色光芒又有什么古怪?”
“贫道正好要跟你们说,既然如此,你们都跟我来吧!”泉林真人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尾随着泉林真人,一直走到活死人洞外,泉林真人这才停住,转身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洞口上方。
这洞口被树木遮掩住,岩壁上爬满了枝蔓,也不知泉林真人在看什么,我们所有人都大惑不解。
“阿央,你来说吧!”泉林真人说道。
阿央冷着脸,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这洞穴其实不叫活死人洞,而是叫作卧龙洞,上面还有字迹,但被藤蔓和青苔覆盖了。”
卧龙洞?我和老烟枪互望了一眼,愈发摸不着头脑了,不管这洞穴叫什么名字,跟那诡异的空间和金光又有什么关系呢?
泉林真人看出了我们困惑,说道:“要不是阿央无意中提及这洞穴的原名,贫道本来也是不明所以。但现在却很好解释了,要是你们观察得够仔细,这个洞穴的起伏之势,是不是很像一条卧龙?潜龙所在的地方,便是龙脉!在道家看来,龙脉有吉有凶,此处偏偏就是穷凶极恶的烛龙之地!烛者,火也,大火烧身,这条龙脉就成了炼狱!”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我则有几分明白了,问道:“那么这样说来,那一片金光就是焚烧潜龙的大火了?”
“对,那是阴火,又叫黄泉瘴气!”泉林真人点头说道。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
原来活死人洞的名字本是“卧龙洞”,只是后来因为黑灰病人住在其中,故而改了名。再加上青苔树丛的遮蔽,原名反倒不为人知了。
泉林真人告诉我们,这一条龙脉乃是凶险至极的烛龙之势,而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一片诡异金光,便是烛龙之火,也叫作“黄泉瘴气”。
瘴气只是一种形容,其实那一片金光似火非火,似雾非雾,有形无质,但又充满了杀机。
金光的恐怖之处,我和老烟枪亲眼目睹,至今想来犹自胆寒,故而听泉林真人如此一说,便万分明了。
赵五爷听得直咂舌,说道:“老子有些稀里糊涂,啥子猪笼,啥子胀气,都跟我们没关系吧?既然人都救出来了,我们离开这里就行,也别瞎操心啦!”
“不,关系很大,而且非同一般!”泉林真人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黄泉瘴气,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佛光!”
我如同被蜜蜂蛰了一下,立即就跳了起来。老烟枪则瞠目结舌地说:“佛光?佛光不是应该在山顶吗?”
泉林真人言简意赅,沉声说道:“此处既然是龙脉,贫道看得出来,白如烟自然也看得出来。龙脉埋葬的都是皇室宗亲,建文帝陵墓入口,就是卧龙洞了!”
我们无可辩驳,沉默下去,没想到建文帝陵墓近在眼前,这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泉林真人,那我们该从何处入手?”老烟枪转变了语气,一副欲欲跃试的口吻,显然非常激动兴奋。
泉林真人抬头看着天空,意味深长地说:“还不是时候,到了今晚子夜,咱们才能动手。而且黎明时,必须停止行动,因为佛光都在清晨出现,到时候黄泉瘴气一起,便会有诸多危险。”
此时刚好到了午后,众人饥肠辘辘,听说要到子夜时分才会有行动,就都想要回到宿营地中。
我转念一想,就提议道:“不如吩咐李神棍将宿营地搬到洞里来,这样既方便,又省时省力,而且洞里不会遭受风吹日晒,大家少受几分罪。”
泉林真人和老烟枪都赞同我的意见,我就带着小张赶回宿营地安排转移阵地,其他人则坐在洞口等待。
在路上时,小张兴致勃勃,高兴地对我说:“帆哥,总算有个眉目了,泉林真人当真了得啊,我们不用攀爬到山顶上,省了不少力气呢!只是不知道,这建文帝陵墓中,会不会机关重重?”
我摇头表示不清楚,笑着说道:“你也别瞎操心,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只管勇往直前。出了事,还有老烟枪这个大连长在嘛!”
小张微微一笑,忽而叹息一声,神色不定地说:“连长说水潭里冲出来的白骨,有可能是他以前的战友,我看不出其所以然来,但还是很担忧……”
我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小张的父母当年就是老烟枪的战友,而且都参与了罗布泊探秘行动,据老烟枪所说,他们都死在了罗布泊里。
要是那些白骨当真是027机构成员,那就意味着,小张父母的遗骸也在其中,难怪他如此耿耿于怀!
“小张,你想过自己的父母没有?”我盯着他问道。
“怎么不想?我小时候就住在部队上,听惯了喊杀声,有时还真想听一听父母的叮咛和唠叨呢!”小张垂下眼帘,动情地说,“虽然连长对我很好,可没有爹妈的孩子,终究觉得欠缺了很多,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完整了。”
小张这一番话,说得很令人心酸,是啊,个中滋味,恐怕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我搂住小张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我跟你一样,自幼都没有见过父母,不过比你稍好一些,外祖父一直将我抚养成人。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对于外祖父的了解,其实也是非常有限,现在更觉得陌生了!小张,我们俩既然成了结拜兄弟,已经是亲人了,以后就得互相依靠,知道吗?”
小张抬起眼睛,闪着泪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我见气氛有些凝重,便有意冲淡一下,忽而想起曾经打算给小张介绍女朋友,笑着说:“小张,你交往过女朋友没有?要不帆哥给你介绍一个?”
小张愣了一下,脸都红到了耳朵根,流露出以往的腼腆,嗫嚅着说:“部队上不许谈恋爱,我得向连长请示一下!”
“哈哈,快拉倒吧!”我被小张的回答弄得啼笑皆非,说道,“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需要请示。再说了,我可是你哥哥,要请示也得跟我请示。说吧,你有没有心上人?”
小张却脸色一变,指着前面叫道:“帆哥,瀑布上有人!”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瀑布前方,小张的惊呼声立即让我警觉起来,急忙看过去,只见声势浩大的羊山瀑布上飞过了一道白影。
会不会是水光闪动?我心中很是狐疑,揉了揉眼睛,那白影却不见了,愈发不敢确定。
小张坚持说自己看见了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从瀑布上凌空飞了出去。我知道小张并非浮夸之人,心里不免七上八下,这件事情还真蹊跷。
此时的羊山瀑布已经面目全非,潭水涌进地下谷地中以后,又从瀑布后面的洞穴中漫溢出来,从而将瀑布截为层次分明的两段,比先前更为壮观了。
我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力量,竟然能造出如此非同凡响的景象,人类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看了半天,再也没有发现那一道白影,我和小张不再理会,径直爬上山崖,来到了宿营地中。
找到李神棍之后,我将情况细细一说,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转移阵地。
小张跟着前去帮忙,我则走进方诗雅静养的帐篷里,随即手足无措地喊道:“诗雅呢?诗雅去了哪里?”
只见帐篷里一切照旧,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唯独不见了方诗雅的踪影,我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差点就栽倒下去。
难道是方诗雅病愈,自己走出去了?我稍一沉思,随即推翻了这个想法,这才一个早晨的时间,方诗雅怎会好得如此之快?
我跌跌撞撞冲出帐篷,急急在营地四周搜寻起来。李神棍一干人等早就被我的喊叫声惊动了,慌慌张张奔了过来,等听我一说,都傻了眼。
“大明王,老夫中午时才给圣女喂过水,她当时还躺在帐篷里呢……”李神棍皱紧了眉头,又一叠声问其他人道,“你们见到圣女没有?”
所有人都摇着头,我心里凉成一片,气急败坏地吼道:“还站着干什么,快找人啊!”
众人被我的吼声吓得抖了一下,继而四散开去,由小张指挥着,仔细在山林中搜寻起来。
李神棍安慰我几句,发誓赌咒,说一定会将方诗雅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我本想叱责他几句,但见他一脸无辜,只得长叹一声,忽而心头闪过一个想法,问道:“这一段日子以来,当真没有别的人来过这里?”
“没有啊,前几天暴雨倾盆,不会有人进山的。”李神棍心思非常敏锐,很快就猜到了我的想法,战战兢兢地问道,“大明王,难道你是指朱婷他们来了?而且,圣女的失踪,跟他们有关?”
“不好说啊,不好说啊!”我忧心忡忡地看向四周,只见山青水碧,却觉得满目疮痍。方诗雅要是出了事,我会自责而死的。
其实说来说去,这件事情还得怪我,要不是我和老烟枪被困在那个诡异的空间之中,泉林真人便不会急着去救我们,方诗雅也就不会失踪了。
我怀着万般痛苦的心情,跟着众人在山林中来来回回找了几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心情冰冷至极。
方诗雅会去了哪里呢?她伤势很重,泉林真人今早也没有说过关于她有所好转的话,这就意味着,方诗雅的失踪,应该很不简单。
莫非她被什么人给劫持走了?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心里忐忑不已。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了,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身旁,却没人敢开口相劝。
小张走到我身前,看了看天空,说道:“帆哥,天快黑了,泉林真人说过,今晚子夜有行动,我们该怎么办?”
我这才回过神,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还是李神棍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建议道:“大明王,不如这样吧,老夫带着几个兄弟们再找一找,你领着其他人先走,怎么样?”
“不行,我非得找到诗雅不可,找不到她,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我有些失去理智了。
李神棍叹息一声,说道:“大明王,你的心情,老夫能够理解,圣女的安危确实非常重要。可泉林真人那一边要有所行动,也不能少了你,你得以大局为重啊!”
小张也在一旁相劝,还说此事得告知泉林真人,或许他会有办法。
我揉了揉了太阳穴,心里直骂自己,当初还信誓旦旦要永远护佑诗雅周全,没想到却让她莫名失踪了,当真罪不可恕啊!
可子夜时分就要进入建文帝陵墓,没有我的参与,肯定不行,毕竟我身为大明王,有很多事情必须亲力亲为。老天爷啊,你这是存心要折磨死我!
“李副帮主,还得多劳你费心了!”我朝着李神棍鞠了一躬,拉着他的手,叮嘱道,“能找到诗雅,自然很好,如果在子夜之前还没有结果,你就带着兄弟们赶到活死人洞。小张,你也留下来吧,拜托你们了!”
小张和李神棍答应下来,我长吐出一口气,背转身子擦掉即将涌出来的泪水,颤声说道:“我们走!”
众人松了一口气,很快收拾好所有东西,开始了转移。我留下五六个人手,有李神棍和小张领着继续寻找方诗雅。
走到山崖之下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上去,暮色苍茫,树林晃动,冷风吹刮起来,似乎快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我的心情宛如风中飘荡的蓬草,凌乱而孤寂。
第九十章 黄泉瘴气(上)
方诗雅的失踪,搅得我心绪不宁,如梗在怀。但情势所迫,我又不得不先回到卧龙洞与泉林真人会合,便一步三回头,夜幕降临时分,终于带着一帮手下走到了卧龙洞前。
老烟枪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前,看见我们到来之后,纷纷起身迎接。老烟枪吩咐众人安营扎寨,因为住在洞里,就没必要支起帐篷,这倒省了不少麻烦。
赵五爷给我递过来一碗热粥,扫视众人一眼,惊诧地问道:“大学生,小张和李神棍呢?咦,老子也没见诗雅妹儿的踪影嘛,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我长吁一声,忧心忡忡地将事情说了。众人一听,都大感疑惑和震惊,阿央安慰我几句,说道:“无量山中野兽出没,这可就遭了,诗雅姐姐不会被野兽给叼走了吧?”
约达大哥正在忙碌着收拾出睡觉的地方,他因为病得很重,长时间没有跟我们搭话,如今好转不少,凑过来说道:“阿央的担心不无道理嘎,无量山里除了灵狸,还有豹子、黑熊,要是人落到这些畜生嘴里,还真是麻烦了!”
“哎呀,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悲观?”老烟枪听不下去,打断我们的谈话,说道,“吉人自有天相,诗雅乃是圣女,不是凡夫俗子,野兽不敢对她下口,否则会遭天谴的!”
泉林真人捋着胡须,心事重重,沉声说道:“事情绝对不简单,大明王,你还有没有遇见别的怪事?”
我心头一沉,继而想起小张说的那一道白影,便急忙告知给泉林真人。
“贫道明白了,诗雅是被白梦雪给劫持走了!”
泉林真人的话出人意料,但细细一想,又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我也清醒过来,记得在那一个诡异的空间中,曾看见一道白影闪过,而泉林真人当时就认为那是白梦雪在作怪。
关键之处在于,白梦雪为何要劫持走方诗雅?她与方诗雅素昧平生,无冤无仇,怎会骤然下手呢?
“不管白梦雪意图何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冲着明王而来,并非真的要伤害诗雅。这就可以暂且放心了,在白梦雪再次现身之前,诗雅多半不会有事!”泉林真人很是笃定。
我还是很不安心,就怕所有猜测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要是诗雅的失踪另有别因呢?
所谓关心则乱,我如坐针毡,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赵五爷拍着我的肩膀,又冲约达喊道:“约达,你那里还有酒?给白帆来两口,老子看他快急死了!”
约达摊手说道:“五爷,我的酒不是已经被你喝完了吗?你不记得啦,在找到哑泉之前,你就抢走了酒壶……”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怎么没印象?约达,你可别乱说话,五爷我有这么土匪吗?”赵五爷讪笑着,冲我扬了扬眉毛。
就在这个时候,李神棍和小张带着那几个兄弟们来到了卧龙洞,我猝然跳起来,急切地叫道:“怎么样,找到人没有?”
李神棍黯然地沉下脸去,小张忧伤地说:“帆哥,对不起,我没能找到诗雅姐姐……”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就像失了魂魄,周围的一切都远离我而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愁和担忧。
泉林真人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怅然地说道:“大明王,你得沉住气啊,万不可乱了阵脚。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到子夜了,你要不先睡上一觉?”
我沉默不语,老烟枪则招呼众人抓紧时间休息,泉林真人伸出手,盯着天空说:“要下雨了,看样子又是一场暴雨啊!”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以后,天上阴云滚滚,雷声沉闷,大雨哗啦啦洒落下来。
众人纷纷躲进了洞穴之中,那一堆篝火很快就被大雨浇灭,升起一股呛人的烟雾。
洞口处于风头之上,比在帐篷里要冷得多,所有人都裹紧了衣服,听着喧哗的雨声难以入眠。
我靠在岩石上,实在合不拢眼睛,就索性坐起来抽烟,却听见阿央和约达正在小声争论着,不免侧耳倾听起来。
原来约达正在劝阿央离开此地,跟他一起回寨子中去。阿央则表示走不开,约达就有些生气和不解,毫不避讳地嚷道:“阿央,这些日子以来,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来历很不简单,你不要再掺和下去啦!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不行,我身为毕摩,而且刚得知我父亲的死因,大仇未报,我不能走!”阿央说得异常坚定。
约达惊呼一声,又压低声音,急急说道:“你找到你父亲啦?他是怎么死的?”
阿央没有回答,约达急不可耐,站起来踱了几步,又弯腰下去对阿央说:“阿央,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跟我回去,我这就让我阿爸来提亲,要我说,你以后也别当毕摩了,安心跟我过日子吧!”
阿央长时间沉默着,我心里一颤,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在偷听,带来不必要的尴尬,慌忙熄灭了烟头,僵硬地躺了下去。
没想到约达大哥对阿央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多少有些吃惊。不过回想刚遇到阿央,约达大哥给我讲述阿央身世时的情形,他眉目中充满了骄傲,语气非常激动,他的情感还是有迹可循的。
而且听约达大哥的话中之意,他肯定不止一次向阿央坦露过心思,只是不知阿央有何感想。
我瞟眼看见旁边鼾声震天的五爷,不禁哑然失笑,要是他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情敌,会不会立即炸毛?
阿央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约达大哥,你的心思,我当然知道。自从我父亲失踪以后,这么多年都是你和沙马老大爷关照着我,我非常感激。但我毕竟是毕摩啊,得承担起毕摩的职责,你要是真为了我考虑,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那几个黑灰病病人,就要死了,你要是能念在同族人的情面上,就好好照顾他们!”
约达长叹一声,不无悲愤地说:“毕摩也可以结婚,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泉林真人咳嗽一声,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阿央和约达的对话,他站起来喊道:“大伙醒一醒,到了子夜啦!”
众人爬了起来,洞穴中一时间呵欠连天。阿央和约达则很有默契地分开,彼此保持着一段距离。
赵五爷一旦醒来,就揉着眼睛奔向阿央,途中还朝着约达点头打招呼。我看见之后,简直忍不住要笑出来,好不容易才硬生生憋了回去。
泉林真人扭头看了一眼洞外,大雨依旧没有停止,他站到一块岩石上,说道:“诸位,待会儿我们就要进入建文帝陵墓之中,一切行动,都得听我指挥,万不可鲁莽。有句话必须挑明,此行可能会遇见各种危险,要是有人不想去,现在表个态吧,贫道不会勉强诸位!”
洞里响起一片切切嚓嚓的私语声,但没人站出来表态。
赵五爷拍着胸脯说:“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为了找到建文帝墓穴,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哪个龟儿子会错过这种机会?兄弟们,又到升棺发财的时候啦!阿央,你也跟我们进去吧,到时候你看上了啥子好宝贝,就算含在鸟皇帝嘴里,老子也给你抠出来!”
“赵五爷,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们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是盗墓贼。”老烟枪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说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泉林真人,咱们这就开始吧!”
泉林真人点点头,转身走到了洞口。众人拿起武器,背上背包,帐篷和比较沉重的物件,就暂且放在洞里不管,而后都拥挤到了洞口。
雨点溅落到我们身上,众人打着寒颤,哆哆嗦嗦等着泉林真人的指示。
泉林真人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佛尘一挥,说道:“都退后!幸亏下了这场大雨,此时又是子夜,阴气最重,烛龙之火被压制住,此乃天赐良机!”
说着,他从袖子中拿出一面小巧的镜子,那镜子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奇怪图文,跟锁阳八卦镜差不多。
泉林真人脚踏八卦方位,行走如风,忽而喊了一声“起”,他手中的镜子就飞旋到了半空中,继而发出道道明亮的白光。
白光骤起,我们身处洞内,从洞口处看上去,那镜子犹如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似乎大雨也被它遮挡住了。
众人屏住呼吸,心里赞叹不已。泉林真人则继续作法,白光越来越亮,最后汇集到一处,直直射向洞内,落在了我们身后。
所有人追随着白光转过身子,赫然发现白光在地上形成一道光圈,光圈之内忽而升腾起一道金光,两相碰撞之下,地面便震动起来。
我们又惊又怕,但目光却被牢牢吸引住,唯恐错过任何情况。
不多时,光圈中的地面开始拱了起来,而后猛然破裂开,从下面升起一尊极为奇特的雕像。
那雕像巨大无比,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上蓝下黑,俨然就是哀牢髭蟾了。可是雕像头顶却长着龙角,嘴唇上除了几十根又粗又硬的黑刺,两侧还分别飘着一根须子!
“直娘贼,这是什么怪兽?是龙还是蟾蜍?”老烟枪惊讶地叫道。
还未等我们细细分辨,那雕像缓缓张开了嘴巴,露出一个很大的洞口。白光飞进雕像嘴巴里,我们更为震惊了,它的嘴巴深不见底,想来定是墓穴入口了。
“赶快钻进去,十分钟以后,洞口就会闭合!”泉林真人催促道。
众人畏畏缩缩,也不怪我们发怵,虽然心知那不过是一尊雕像的嘴巴,但实在太过于逼真,似乎它真会吃人一般。
赵五爷嚷道:“日他仙人板板,还真要进去啊?”
“五爷,里面可有很多宝贝等着你呢!”老烟枪率先钻了进去,随即整个身体飞速地滑落下去,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狗日嘞,等一等老子,你可别想独吞!阿央,我先帮你探路,你自己小心一点。”五爷冲阿央一笑,飞身跃进雕像嘴巴里,大呼小叫地落了下去,声音久久不散。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有了勇气,纷纷鱼贯而入。
几分钟以后,外面就只剩下几个人了。阿央正要钻进去,约达拦住她,坚定地说道:“让我先来,我不回去了,你……你们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第九十一章 黄泉瘴气(中)
众人钻进怪兽雕像的嘴巴里之后,便纷纷如同坐滑梯一般飞速往下滑落。雕像嘴巴里面无比黑暗,而且阴冷至极,还夹杂着扑鼻的霉味,令人感到十分压抑。
只听得不断响起扑通之声,还有人们的惊呼**,大概是已经落到底了。赵五爷的咒骂声尤其响亮,多半是有人的屁股坐到了他的脑袋上。
我和泉林真人在雕像嘴巴即将闭合的一刹那,才飞身蹿了进去,故而比其他人晚了不少时间。一通极速坠落以后,我们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老烟枪等人早就拧亮了手电筒。
我慌忙爬起来,又去搀扶起泉林真人,这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我们人多势众,手电光照得周围一片明亮,四处的景象一览无遗,原来我们正站在一处空荡荡的广场之上。
老烟枪举起手电往高处照去,说道:“原来那怪兽嘴巴本是一条甬道,不知为何要这么建造,真是穷奢极欲啊!”
这广场铺着厚重方正的青石砖,很有些年头了,但因为深埋地下,没有多少磨损的痕迹,保存得非常完好,只是上面积满了一层灰尘。
所有人暂时不敢往前走,只有五爷非常兴奋,嚷道:“还真来对地方了,老子敢打赌,前面就是墓室了。日他仙人板板,我们这一回不会再落空了吧?”
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在武当山建文帝衣冠冢中的事情,当时我们只找到一个锦袋和一堆破衣烂衫,五爷极为失望,他一定想在此处得到一些补偿吧!
“五爷,你还真说对了,单从这些青石砖头来看,这一座墓穴必定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里面一定有宝贝。”李神棍一时兴奋,又流露出盗墓贼的本色,眼睛了放着光彩。
“阿央,没想到无量山中藏着这么多秘密,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才知道,是不是很意外?”约达大哥感慨道。
泉林真人拍着巴掌,引起众人的注意以后,沉声说道:“建文帝陵墓非同小可,大家务必当心,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距离黎明时分还有几个时辰,必须抓紧时间,天一亮就得退出去!”
老烟枪闻言,当即吩咐众人散开,而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往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就来到了广场的劲头,前方赫然耸立起一道巨大的石门,两侧分别蹲踞着两只怪兽雕像。
那两只怪兽脑袋长得很像哀牢髭蟾,又都长有龙角龙须,与我们先前看见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它们身后还拖着长长的尾巴,腹部长着尖锐的爪子。
“龙不像龙,癞蛤蟆不像癞蛤蟆,这是杂交品种?”五爷语带不解,很是厌恶。
我自然无从回答,泉林真人也讲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李神棍盗了不少墓,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过,当下清一清嗓子,说道:“既然这里是建文帝陵墓,出现龙形雕像不足为奇,这大概是结合了无量山哀牢髭蟾的传说,创造出这么一种子虚乌有的神兽。你们想一想,守护陵墓的神兽,自然是越吓人越好,胆小的人看到这样的东西,说不定就会自行退出去,这是跟我们玩心理战术呢!”
李神棍这一番话自有道理,中国人因为太看重墓葬的保护,加上历史上盗墓活动猖獗,所以各种防盗手段层出不穷,每个朝代都会有一套独到的保护陵墓的措施。
而在墓穴前安放令人心惊胆战的守护神,则是一种普遍的做法,只是这两只怪兽实在骇人,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品种。
众人听了李神棍的解释以后,也就不再纠缠,将目光都投向了那一道石门。
从广场到石门之前,还有十多级台阶,泉林真人率先走了上去。他刚跨上第二道台阶,随即翻身倒飞回来,叫道:“不好,有古怪!”
话音刚落,台阶上就响起咔咔嚓嚓的声音,就像铁链搅动一般。紧接着,我们就惊奇万分地看见,那十多级台阶竟然凭空消失了,露出一道很深很宽的沟壑。
就连那两尊怪兽的雕像,也沉到了深沟之中,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暗道一声侥幸,多亏方才是泉林真人走了上去,要是换做别人,非得坠进那沟壑中去不可。
这样一来,我们与石门之间,便横亘着一条天堑似的深沟,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就无法接近石门了。
众人啧啧称奇,又各自捏了一把汗。老烟枪凑到那沟壑之前,用手电一照,无奈地说道:“完了,深不见底,我们可怎么办?”
“快回来,小心里面有暗器!”泉林真人急切地招呼着老烟枪。
就在这个时候,深沟中忽而升腾起一片金光,老烟枪惊叫一声,立即一个驴打滚,急急退了回来。
那金光还在上升着,就像一轮朝阳要从沟里蹦出来,散发出的光芒笔直地照射到上空,而且光芒不断加强。
别的人倒也罢了,他们兴许还会觉得那一片金光非常辉煌炫丽,可在我和老烟枪看来,那金光无异于小鬼催命的符咒!
没错,那就是黄泉瘴气,也是烛龙之火!
“跑啊,快离开这里!”老烟枪大喊一声,带头就往后面冲去。
其他人不明就里,莫名其妙地看着老烟枪。赵五爷咕囔道:“狗日嘞,你这是怎么了?人吓人吓死人,不就一片黄光嘛,有啥子可怕的?”
我抓住五爷,喊道:“那是黄泉瘴气,你要是不想变成黄金雕像,那就赶快走!”
“啥子玩意儿?老子能变成黄金,那岂不是更好?”五爷一边跑,一边唠唠叨叨。
我们转身跟上老烟枪,所有人犹如潮水一般往来路奔了回去。恰在此时,金光完全升到了沟壑上方,而后滚动着朝我们席卷而来。
赵五爷等人头一次见到黄泉瘴气,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泉林真人十分困惑地说道:“奇怪,还未到黎明时分,黄泉瘴气怎么就出现了呢?哎呀,原来自有端倪啊!”
泉林真人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逃奔,而是返身冲了回去。
我又惊又疑,泉林真人这是不要命了吗?还是另有原因?
等我回头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原来那两尊怪兽雕像重又升到了地面上,金光就是从它们嘴里喷薄而出的!
而泉林真人,则是径直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两尊雕像,他手中拂尘飞出,猝然间拽住其中一尊,将它拉扯到空中,而后撤下佛尘,那雕像便重重砸在地上,摔成了很多碎片。
泉林真人动作神速,眨眼间又将第二尊雕像打碎了,黄泉瘴气就此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
我们亲眼目睹了泉林真人的神威,满怀着钦佩之情走到他身旁,老烟枪问道:“真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哈,不过就是一种障眼法!”泉林真人捋着胡须,微微一笑。
“障眼法?您是说方才的金光并非黄泉瘴气?”我问了一句,见泉林真人点着头,忽而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说道,“既然不是真的黄泉瘴气,那就伤害不了我们,也就是只能吓唬一下而已。可要是换作别人,不一定知道黄泉瘴气的事情,那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老烟枪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附和道:“是啊,我和白帆同志之所以会害怕,就是因为先前见识过黄泉瘴气的恐怖之处。可要是换了别人,并没有跟我们一样的遭遇,还会逃跑吗?”
泉林真人沉下脸,忧虑地说:“还真令人费解啊,难道刚才的景象,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吗?”
我摇摇头,反正这件事情非常蹊跷,要使用这种障眼法,必须事先确定我们这些人曾经遭遇过黄泉瘴气的袭击。难道我们一直被人暗中盯梢?
赵五爷撇嘴道:“你们说些啥子,老子一头雾水,压根就听不懂。老子现在关心的是,该怎么样开启石门?说来说去,就这么傻站着,你们不觉得辜负了墓穴里头的那些奇珍异宝?日他仙人板板,想得太多做得太少,还革不革命的?”
“五爷,你倒是挺积极嘛,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革命家呢!”老烟枪反唇相讥,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下来,叫道,“哎呀,老子身上怎么这么痒?”
其他人也喊叫起来,纷纷跺着脚,又伸出手在脸上、手臂上不断抓挠着。
“虫子,这里面有虫子!”阿央高声提醒了一句。
我这时也看清楚了,原来在那两尊破碎的石像中,呼啦啦飞出许多蓝色的蛊虫,怪不得众人会莫名其妙地痒了起来。
对付这蛊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祭出黑玉古扇,红光一起,蛊虫就迅速逃离到了深沟里,可我心中却深感不安,笼起一层疑云。
趁着阿央给众人涂抹药粉之际,我转身对泉林真人说道:“这些蛊虫本是巫族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建文帝陵墓里?而且建文帝死时,巫族早就被白如烟灭族了,这该作何解释?”
泉林真人沉思着,半晌没有出声,多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烟枪顺着我的思路发挥下去,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子见到这些鬼东西,就头皮发麻!有了蛊虫,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蛊婴,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巫术?”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道深沟中忽而传来了哗啦啦的声响,就像有大水流过。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竟会出现这么多诡异的事情!
许多人畏畏缩缩往后退开,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都走到了深沟边缘,探头往下看去。
这沟壑实在太深,里面黑黑沉沉,手电光照得不远。老烟枪从包里找出一枚照明弹,而后将它扔进了沟里。
照明弹翻滚着落了下去,很久都没有落到底部,这深沟简直就是万丈深渊。
哗啦啦的声响却越来越强烈,就在照明弹即将消失之时,我忽然看见深沟之中扬起许多带着奇特笑容的面庞!
第九十二章 黄泉瘴气(下)
深沟之下赫然出现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奇异笑脸,我倒抽一口凉气,真想招呼老烟枪赶快看时,照明弹就此熄灭,所有笑脸都隐藏在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那哗啦啦的声响仍旧不断传来,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水流之声,而是诡异的笑声!
“白帆同志,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脸都绿啦?”老烟枪抓住我,似乎担心我一头栽下去。
我确实有些迷迷糊糊,有气无力地转过头去,看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询问的意味。
我想肯定是方才我的举止过于反常强烈,才引起了众人的担忧,便结结巴巴解释道:“沟里好像有人,老烟枪,你没有看见吗?”
老烟枪耸动着眉毛,将我搀扶到一旁,远离了深沟,说道:“老子什么都没看见啊,你是不是眼花了?不过,这声响倒是挺吓人!”
“那是许多人在发笑!”我心有余悸,颤声说道。
泉林真人面色凝重,走到我身前,问道:“大明王,你当真看见沟里有人?”
“确切地说,我看见了无数张笑脸,那流水一般的声响,其实是他们的笑声。”我吞了一口唾沫,心神稍稍安定下来,接着说,“泉林真人,我看这深沟古怪得很,恐怕得费上一番周折了!”
泉林真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似乎心中很是担忧。我和老烟枪看了泉林真人几眼,不由得深感不妙。
“要不老子再扔一颗照明弹下去?”老烟枪虽然是用商量的口吻,但不等我们回答,他便骤然出手,又朝深沟里扔下了一颗照明弹。
“直娘贼,白帆同志没骗人啊!”老烟枪抖着身体,扭头看向众人,眼里飘着惊恐之色。他再次看向沟里,却猛然往后跳开,嚷道,“爬上来了,那些鬼东西爬上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赵五爷喊了一句“举枪”,几十条枪支便端了起来,对准了深沟。
我们三人退到了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只听见沟里传来的爬动声,好像有无数只老鼠要蹿出来,我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哗啦啦的声响更加刺耳嘹亮,我瞟眼看见约达大哥腿如筛糠,一个劲往后面退缩,躲在了阿央身后。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耳膜却被刺得生疼,脑袋就像炸裂开了,天知道有什么怪物又要出现啦!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仓促开了一枪,大家紧绷着的神经猝然断裂,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倾泻出去。
“狗日嘞,这不是浪费弹药?”赵五爷火急火燎地咒骂道,“哪个龟儿子开的枪,快停下来!”
沟中的怪物尚未爬出来,众人就开火,难怪五爷会骂人了!
但他的喊叫声刚落地,枪声却愈发密集了,原来恰在此时,一张笑脸从沟中探了出来。
不等我看清楚,那张笑脸就被打成了筛子,而后坠进了深沟之中。
老烟枪挥舞着手臂,喊道:“都给老子停下来,五爷说得对,弹药有限,敌人不露头,就不要开火!李老板,你还不招呼手下?”
李神棍急急下令,那些手下这才停止了射击。他瞪眼骂道:“你们这些蠢货,进来的时候就有言在先,一切行动听指挥,想死也别拖人下水!大明王,你看这么惩罚这帮不成气候的蠢材?”
我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只能淡淡地说:“算了,大家也是过于紧张,情有可原。但你们都听清楚了,以后不得贸然行动,起码得珍惜弹药,这可是用来保命的!”
就在这个时候,深沟里爬出来了许多张笑脸,众人惊呼不已。
我这一回算是看清楚了,那些笑脸后面,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身体肉肉乎乎,长得很像庞大的老鼠,只是面庞实在吓人。
“这是人面耗儿?”赵五爷惊诧无比。
还真别说,五爷说得倒也贴切,那些鬼东西的确很像长了一张人脸的耗子,称呼它们为“人面耗儿”也不为过。
“不,这是鬼豹子!”约达大哥尖锐地叫了一声,原来他认识这种东西,怪不得方才会如此害怕。
约达大哥战战兢兢地告诉我们,鬼豹子是彝族传说中的一种凶残动物,专门在阴暗的地狱里吞食死人肉,甚至连孤魂野鬼也是它们的美食。
被约达大哥一插话,众人的反应就迟钝了一些,那些鬼豹子爬出了深沟,狂笑着冲了过来。
一个手下惊骇之余,却令人哭笑不得地问了一句:“它们冲过来了,需要开枪吗?”
“狗日嘞,真他妈死脑筋,不开枪等着被啃成骨头渣子吗?”赵五爷骂了一句,便恶狠狠地扫射起来。
枪声再起,那些鬼豹子立即被打得血肉模糊,很快就死伤了一大片。但这些家伙动作实在敏捷,眨眼间就冲到我们脚底下,从我们双腿间蹿了出去。
由于众人都是拿着长枪,近距离作战便显得大为不便,只能纷纷跳开,任凭鬼豹子群横冲直撞逃之夭夭了。
不过等我们冷静下来,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鬼豹子并没有逃远,而是在广场上围成一圈,而后互相撕咬起来。
这诡异的场景一时间唬住了众人,大家都忘了开枪,心惊胆战地看着鬼豹子互斗。
“白帆同志,这些家伙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老烟枪看了几眼,得出这样的结论,又说道,“快看,它们……它们这是在互相吞食,像不像巫族洞窟里的那些蟾蜍?”
鬼豹子打斗得异常激烈,而且一旦落败,就会被胜利者给大口吃个干净。老烟枪的联想自然而然,这种景象,确实跟棺材群前的那些蟾蜍差不多。
当时那些蟾蜍互相吞食以后,化作了一只巨大的哀牢髭蟾,还从口里吐出巫族之王的遗体。难道这些鬼豹子,最后也会只剩下其中一只,并且还能吐出一具尸体来?
其中肯定大有文章,我轻声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耐住性子看下去。泉林真人也饶有兴致,对我说道:“大明王,这恐怕也是一种巫术,有好戏看了!”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凶残的鬼豹子就所剩无几了,最后只有三只肚腹鼓胀的家伙站在广场之上。但大出意料之外的是,这三只鬼豹子停止了打斗,扭动脑袋看向了我们。
它们的肚子坠到了地面上,脸上却带着笑容,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打啊,你们倒是继续打下去啊?”赵五爷冲着它们跺了跺脚,不怀好意地说,“最少也得再死上一只吧,要不碍手碍脚,没法配成双嘛!”
这三只鬼豹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既不攻上来,也没有别的举动,更别说从肚子里吐出尸体来了。
正在我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它们忽而高高跃起,然后一头撞在地面上,**和血液喷洒出来,情形好不惨烈!
阿央尖叫一声,显然是被震惊到了。其余的人互相打望着,却没人能说出半句话来,心里的困惑翻江倒海。
这唱的是哪一出?难道这些鬼豹子,闲来无事,特意互相残杀来消磨时光?这简直比行为艺术还要令人莫名其妙!
还是泉林真人心细如发,他指着那三只鬼豹子横躺着的地面,说道:“你们看,那是怎么回事?”
原来鬼豹子撞死以后,从破裂的脑袋中涌出的鲜血,竟然汩汩流着,加上先前死去的那些鬼豹子的血液,很快就组成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为了看得更加清楚,我们硬起头皮凑了过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彻底傻了眼。
只见一道道血迹在地面上纠缠扭动,地面的灰尘因为方才鬼豹子群的剧烈打斗,已经被扫空了不少,地面上露出一条条刻痕,血液就是顺着刻痕流动。
从整体看来,血液染红了的刻痕,恰巧组成了一个血太阳,而在其中,却是一只眼球,很像我们在萨珊城中遇见的景象。
但不同的是,此处的血太阳和眼球组成的图案,反倒成了一个背景,突显其上的,则是一只若有若无的蟾蜍图形,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大概是血液不够,所以蟾蜍图形和人影尚未被勾勒出来,我们只能看出个轮廓。
我们也算经验丰富了,看上一眼,便大致猜得出来,这一切肯定跟明教有关,血太阳和眼球正是多次出现的图腾,只是蟾蜍和人影又意味着什么呢?
泉林真人蹲下身子,细细观看了半晌,抬起头语重深长地说道:“这是一幅死亡画卷,有人死在了血太阳和眼球之下,他的魂魄被蟾蜍给吃掉了!”
“那肯定就是建文帝了,日他仙人板板,原来建文帝死得这么惨啊!”赵五爷率先说道,还为自己的机智反应洋洋得意。
泉林真人不置可否,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惊呼道:“不对劲,这眼球怎么动起来了?”
地面上的眼球本来血迹斑斑,此刻却眨动起来。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眼球正在泛出光亮,由于光芒闪动,倒像是它要自行转动一般。
随即我们就惊恐地看见,眼球中的光芒终于喷射出来,那是一片金光,一片极其耀眼的金光!
“黄泉瘴气!”泉林真人身体一闪,一把揪住我倒飞而出,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
老烟枪急忙招呼众人后退,眼球中的金光更加猛烈,霎时间金光闪闪,很快在广场上堆砌起一道高大的“金墙”!
黄泉瘴气又出现了,不知这一次是不是障眼法?
我正狐疑不定时,却听见一声惨叫,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跑得慢的手下被金光笼罩住,立即变成了一尊黄金塑像。
“格老子哟,啷个回事嘛?还真会变成黄金塑像啊?”赵五爷吼了一句,一把抓住阿央,嚷道,“跑啊,这狗日嘞光芒扑过来啦!”
看来这一次的黄泉瘴气是真的了,我们急忙抱头鼠窜,忽而如同坠入了冰窟之中,前面的深沟成了要命的拦路虎!
第九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上)
鬼豹子以头抢地而死,血液勾勒出诡异的图案。那图案中偏偏出现了一只眼球,那眼球竟然喷出黄泉瘴气,将我们逼向了绝路。
后面是几丈高的金光,前方则横着深不见底又宽达十多米的沟壑,可谓前无去路后有虎狼,众人一下子心冷如冰,面无人色了。
“日他仙人板板,难不成要跳下去?完啦,耗子啃菜刀,彻底玩完喽!”五爷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短短一瞬之间,那黄泉瘴气已然扑到我们身前不到几米远,众人挤在一处,落在后面的几个兄弟便顿时化作了黄金雕像,死得无声无息。
偏偏在这个时候,沟壑中忽而卷上来一股猛烈的大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身体摇摇欲坠。
已经有人哀嚎起来,情势万分危急,我们进退不得,似乎只剩下等死一条路了。
老烟枪含混不清地叫嚷着,大概是提醒众人镇静下来,可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有心听他的话?就算听见了,也没谁能做得到。
我心头一热,暗想临死之前也得蹬蹬腿,便急忙祭出黑玉古扇,冲泉林真人叫道:“真人,你赶快想办法带大家离开,我来挡上片刻!”
黑玉古扇飞到空中,红光挥洒出去,暂且阻拦住那一片金光。众人发现了我的举动,不约而同稳住心神,瞪大眼睛看着红光与金光互相缠斗。
赵五爷长出一口气,嚷道:“大学生,你能行吗?老子看金光迟早得扑过来,咱们快想办法离开啊!”
阿央骂了一句“乌鸦嘴”,而后取出她父亲留下的七眼铜扇,开始作起法来,与我一同抵抗金光。
据阿央父亲所说,黑玉古扇与七眼铜扇本是同源之物,故而铜扇发出的红光,倒还有效。
我先前与黄泉瘴气较量过,心知只能抵挡片刻,转眼看见泉林真人若有所思,不由得大急,匆匆问道:“泉林真人,何去何从,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泉林真人这段日子以来,总是会出现短暂的出神状况,难道是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了吗?
“大明王,贫道有个想法,那黄泉瘴气是从眼球里出现的,要是能打碎眼球,或许还有得救!”全力真人总算回过神,说出一个深思熟虑的建议来。
我心头一跳,又激动又无奈地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眼球被黄泉瘴气所遮掩住,正处于金光最强盛的地方,黑玉古扇的红光穿透不下去啊!”
“阿央,贫道曾看见你父亲激发出了黑玉古扇上的九只眼球,他用的是何种法术?”泉林真人急切地问道。
我瞬间就明白了泉林真人的意思,他这是想要效仿阿央父亲的做法,激发出黑玉古扇最大的力量。当初黑玉古扇在阿央父亲手里时,确实威力无穷!
阿央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知她是因为仇恨泉林真人而不愿意说,还是压根就不知道那种法术。
眼见着黄泉瘴气越来越近,我急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说道:“阿央,凭我们两个人的道法,绝对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你快回答泉林真人的问题啊!”
老烟枪和五爷也在一旁相劝催促,阿央语气冰冷地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父亲压根没有教过我,你们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我心中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泉林真人长叹一句,断然说道:“大明王,如今只能靠你自己了,贫道尽力而为,助你一臂之力吧!”
泉林真人双掌放在了我的背上,一股洪大的气流涌进了我的丹田之中,他正将自己的内息度了过来。
有泉林真人上百年的内息支助,黑玉古扇的红光变得更为强烈,快要形成一堵与金光遥遥相对的高墙了。
可惜大概是因为我修为还不到,始终差着几分,红光之墙无法完整地形成,还有一大个触目惊心的豁口。
不过我倒是更为沉着了,既然泉林真人凭着一身修为不要,我也必须使出所有手段。一念至此,我闭起眼睛咬破舌尖,而后朝着黑玉古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我聚起意念,开始运起天眼,朝着金光中看去,想要找到那一只眼球确切的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人群又骚动起来。我正处于胶着状态,无法分心,但还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沟壑中似乎有东西正在往上攀升。
难道是还有鬼豹子要爬上来?真是不叫人省心!
人们的惊呼声越来越急促,我却茫然无知,事到如今,只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吧。
我调整呼吸,感受着泉林真人传过来的内息,而后运起天眼看向金光之中。天眼本是存在于我的意念之中,那金光过于闪耀,弄得我心神不定,内息有些紊乱。
“坚持住,天人合一,万念俱消!”泉林真人还真了得,他感受到了我的异常,急忙小声提醒道。
我再一次摒除杂念,又用天眼看向金光之内,虽然暂时无法看透,但总算没有受到刺激了。
这黄泉瘴气非同小可,内部一片混沌,又一片虚无,天眼只能在外围徘徊,而且无止境地被黄光萦绕着,一时间毫无进展。
我心里明白,能不能成功,便在此一举,所以不管有多么困难,必须坚持下去。
但不知为何,人群开始拥挤起来,身旁的几个人似乎要逃离沟壑边,挤得阿央我们差点倒了下去,几乎功亏一篑。
“怎么回事?你们不要命了吗?”阿央恼怒地骂了起来。
一语未毕,约达大哥忽而叫了起来:“阿央,小心!”
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约达大哥不顾一切推开阿央,而后惨叫一声,似乎跌落到深沟之中去了。
阿央踉跄着摔了下去,她的声音夹杂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异常凄楚惊恐:“天哪,食人花!约达大哥,约达大哥……“
食人花?我再也无法淡定了,莫非刚才众人所说的沟壑中升起来的东西,就是食人花?
人们的尖叫声、痛呼声,还有杂七杂八的跺脚声纷至沓来,我心烦意乱,只感到天眼一痛,被金光挡了回来,恰好落在了黑玉古扇之上。
“狗日嘞,快开枪啊!”赵五爷心急火燎地说道,“打碎它们,打碎这些可恶的花朵!”
看来我们身后出现的食人花不止一朵,而且从先前的动静来判断,大概约达大哥还有几个兄弟们,都被食人花给偷袭到了。
船破偏遇顶头风,黄泉瘴气还未消失,身后又出现了食人花,这不是存心置我们于死地吗?
“等一等,都别开枪,你们快看,那是怎么一回事?”李神棍的声音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老。
我听见老烟枪和阿央急促的呼吸,阿央从地上爬起来,不再协助我,反倒小心翼翼朝深沟边挪了几步。
“大明王,稳住心神,那九只眼睛出现了!”泉林真人激动地说道。
我简直被这一系列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就像站在舞台上,亲身经历一场场仓促而紧张的短剧。各种场面纷至沓来,瞬息万变,令我无暇思考,无暇兼顾。
人们都沉默了下去,我只能依从泉林真人的提醒,抬眼看向黑玉古扇,果然看见扇面上出现了九只彩色眼球,红光也变成了九道彩光。
彩光乍起,立时迸发出无以伦比的力量,那金光之墙似乎出现了罅缝,继而缝隙不断扩大,传来轰隆隆的坍塌之声。
一见到这种景象,我不由得暗自欢庆,随即又屏气凝神,继续催动黑玉古扇。
老烟枪等人终于被身后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们纷纷转过身来,而后便欢呼雀跃起来。
赵五爷奔到阿央身旁,叫道:“好啊,天无绝人之路,有你们三个高人联手,黄泉瘴气又算啥子嘛!”
过了片刻,金光之中一声炸响,就像**爆裂。紧接着,金光涣散,犹如水银浸地,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收回黑玉古扇,广场上恢复了原样,依旧黑黑沉沉,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泉林真人叫声“好险”,而后瘫软在地,又对我说:“大明王,你过去看一下,那一只眼球是不是破碎了?”
我答应着奔过去,果然看见图案破碎,那一只眼球裂成两半,如同瞎眼一般瞪视着我,显得空洞无比,但还是令人心悸。
我放下心来,转身跑到众人身旁,正想告知泉林真人,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沟壑中长满了一大片庞大的食人花,散发出阵阵幽香,正对着我们摇曳不定。这些食人花层层叠叠,花瓣一张一合,就像野兽的嘴巴,令我头皮发麻。
怪不得先前老烟枪等人会如此惊慌,那些食人花的藤蔓晃动着,仿佛一只只触手,随时都有可能抓过来。
我想起了约达大哥,不免一阵心痛,他多半已经被食人花嚼碎了。
可我瞟眼看向老烟枪等人,发现他们脸上除了惊诧之情,却不见任何悲伤之色,就连阿央也是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眼睛越过沟壑,直勾勾看向远处的石门。我正惶惑之际,忽而听见约达大哥的声音,急忙看过去,竟然见他站在石门之前,正朝着我们挥舞手臂。
除了约达大哥,石门前还另有两个兄弟,也正兴奋地手舞足蹈。
“老烟枪,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怎么跑到石门前去的?”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困惑地问道,”约达大哥他们总不会飞过去吧?”
“大明王,他们还真是飞过去的,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李神棍指着食人花丛说道,“都是这些食人花在作怪,不过刚才的情形匪夷所思,老夫到现在也没回过神。”
老烟枪斜吊着眉毛,说道:“三岁小孩没了娘,说来话长。关键是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到石门前,同志们敢不敢试上一试?”
我更加迷惑了,泉林真人也是一脸茫然,坐在地上打量着眼前的情形。其他人听见老烟枪的问话,却都不出声,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
第九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下)
误打误撞中激发出黑玉古扇上的九只眼球,轰散了黄泉瘴气以后,我原以为可以安心下来,不想又碰见莫名其妙的事情,约达大哥和几个兄弟竟然横跨沟壑,去到了石门之前。
老烟枪和李神棍的解释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而且众人听老烟枪说想试上一试,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了。
我再也沉不住气,恼怒地说道:“快别绕弯子了,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和泉林真人吗?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时间紧迫,少唧唧歪歪的!”
李神棍慌忙回答道:“大明王,就在刚才你与黄泉瘴气苦苦缠斗的时候,沟壑中忽而升上来许多食人花。兄弟们又惊又怕,约达为了救阿央,将她推开以后,却被藤蔓卷了下去,然后……”
“然后就落在了一朵食人花里头,老子以为约达凶多吉少了,白帆同志,你猜怎么着?”老烟枪接过李神棍的话头,语气中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意味,“不想过了十多秒钟,那一朵食人花竟然吐出来一具完整的光秃秃的骨架,分明就是约达嘛!更惊悚的是,那骨架居然飘过了沟壑,而后落到地面上,又变成了活蹦乱跳的约达,你说怪不怪?”
我长大了嘴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老烟枪这是在说书吗?
可众人都没有驳斥,阿央也微微点着头,说明老烟枪描述的确有其事!
泉林真人坐不住了,站起来喘息着说:“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贫道孤陋寡闻啦!”
连泉林真人都如此震惊,可想而知,这件事情有多么的荒诞。食人花吃了约达等人,吐出他们的白骨,白骨飘过沟壑又死而复生,难道是有神仙暗中帮忙?
“帆哥,连长说得都是真的,我都亲眼目睹啦,而且没有漏过任何细节!”小张补充道。
我知道老烟枪虽然平时说话一句上天一句下地,还不时卖弄自己的幽默感,但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哄骗我。我也并非不信,只是接受不了,总是觉得荒诞不经。
泉林真人倒是比我更通达,他不再纠缠其中古怪,而是反问道:“老烟枪,依你之见,是不是想让众人用这种方式通过深沟?”
老烟枪点点头,拍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不愧是泉林真人!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大家一起定夺,毕竟事关重大,不是儿戏哪!”
食人花丛摇曳多姿,硕大的花房中发散着诱人的香味。我忽而记起当初五爷的遭遇,他不也是躺在花房中而存活了下来吗?莫非这两桩事情之间有所联系?
我不太敢确定,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老烟枪更加笃定自己的建议,泉林真人沉吟着说:“刚才李老板说了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话虽如此,但大家还是得从长计议。”
赵五爷也有些胆怯,转着眼珠说道:“要是能拿别的东西实验一下就好了,可惜刑天不在这里,否则凭它的本事,再合适不过。”
“得了吧,五爷,要是诗雅妹子知道你如此打刑天的主意,醒来以后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老烟枪还是觉得自己的建议可行,仍旧不松口地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这是我们革命者应该秉承的精神,你们要是不敢,不如让老子先来吧!”
恰在此时,约达大哥等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听得出来,他们正急急招呼我们赶快过去。
泉林真人抬眼看着约达等人,忽而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是让贫道先来吧,贫道老矣,正该给诸位后生铺路!”
我慌忙劝阻,泉林真人语重心长地说:“大明王,你现在也算一个修道之人了,贫道有几句话,希望你牢记在心。修道之人的境界,并非只是道法的高低,还有能否勇当重任的魄力,以及胸怀的大小,都是至关重要的区别。你要是想成为真正的大明王,就必须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
我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泉林真人淡然一笑,随即飞身而起,扑到一朵食人花之中。
那食人花的藤蔓立即飞卷上来,缠在泉林真人身上,将他拉进了花房里。花瓣闭合起来,整朵花猛烈的颤抖着,不多时,食人花重又张开,吐出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这种场景,心里默默祷告着,手心里全是汗水了。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目送着骨架飘向另一头。
骨架飘动了将近半分钟,我觉得仿佛过去了几个钟头,待它即将落到地面上,一颗心已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骨架终于缓缓落地,随即就像变戏法一般,泉林真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且毫发无损,衣裳仍旧完好如初!
众人爆发出一声喝彩,不免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会心一笑。
“成了!看来没有任何妨碍,咱们这就继续踏上征程,要做人先做鬼!”老烟枪手臂一挥,一边往下跳,一边喊道,“同志们,老子去也,胜利就在前方……”
老烟枪还未说完,就被食人花给包裹住了。接下来的事情,跟泉林真人的遭遇一模一样,等老烟枪也安然无恙地站在另一边时,所有人都不再迟疑了,纷纷跳了下去。
我和阿央生怕黄泉瘴气冷不丁又出现,所以选择断后。等赵五爷和小张跃下去之后,我俩才互望一眼,骤然揉身而下,掉进了食人花丛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我则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和阿央终于像其他人一样,平安地飞跃了那一条深沟。
众人很是惊叹,毕竟生平头一次遇见这种神奇的事情,不免回味不已。许多人叽叽喳喳议论着,不断回忆着方才的经历。
可是谁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对于变成白骨之后的记忆,大家都处于断片的状态之中,一鳞半爪的印象都没有。
约达奔到阿央身前,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同时又有一种头一个吃螃蟹之人的得意,笑着说:“我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惊奇,阿央,你说这无量山中到底藏着多少稀奇古怪的事物啊?”
阿央当然回答不出来,只是感激地说:“约达大哥,不管怎么说,还得谢谢你刚才奋不顾身地救了我!”
约达眉开眼笑,还未等他开口,赵五爷凑了过去,拍着胸脯嚷道:“这有啥子嘛,当时老子也出手了,就是离得太远,没来得及。阿央,老子也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
“好啦,我们都知道赵五爷有着一颗火热的心,尤其是对女同志。”老烟枪皮笑肉不笑,挤兑五爷道,“五爷,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何不给我们开路去?”
赵五爷嘀咕了一声,耸动着大鼻头,骂骂咧咧走到石门之前,伸手去推,不想那石门纹丝不动。他更加不耐烦,直接用肩膀去撞。
“格老子哟,这门打不开!”五爷回头无奈地摊着手。
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又传来了铁链搅动的声响,那一条深沟竟然开始合拢,食人花开始被地面掩埋,消失已久的那两尊雕像和十多级台阶重又出现了。
我们身体颠簸一阵,等震动平息下去以后,脚下已然成为了石阶,那两尊雕像安静地蹲踞在两旁。
看到这种景象,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忙活了半天,竟是这种结果,前面的一切努力、惊险都变得毫无价值。
“直娘贼,猫儿咬尾巴,咱们这是自己耍自己玩呢!”老烟枪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众人一片苦笑,只有泉林真人说道:“一切都是因缘,也不能说我们一无所获,起码破除了此地的黄泉瘴气,以后不必提心吊胆了。诸位,距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了,赶快抓紧时间行动吧!”
这样一想,倒还能稍稍得到一些安慰。我们重又打起精神,开始想办法打开石门。
这一道石门乃是用整块的岩石造成,泉林真人说它是玄武岩,最是坚硬,如果找不到开启的机关,恐怕只能就此止步了。
老烟枪一听,急忙招呼众人四处搜寻机关枢纽,说道:“眼睛放亮一些,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事物,尤其是赵五爷,你的小眼睛尽量睁开一点,别总像没睡醒一样,都记住了,发现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先汇报再等指示!”
“狗日嘞,说你胖就喘上了,还真把自己当领导啦?”五爷骂道。
众人四散开去,举着手电筒仔细摸索起来。其实石门附近也没什么可看的,而且我们人手有多,不一会儿,众人都直起了身子,纷纷说没有任何发现。
众人一时没了办法,赵五爷表示还是得来硬的,就招呼着十多个身体强壮的人,让他们一同发力撞门,他自己则紧挨着阿央,只管动嘴指挥。
那些兄弟们撞了一阵,除了撞落一些灰尘以外,仍旧奈何不了石门,不免都泄了气。
我将目光投向了那两尊雕像,恰好泉林真人也看了过来,他问道:“明王,是不是有所发现了?”
“我只是别无他法,所以怀疑起这两尊雕像来,但还未看出端倪。泉林真人,你说开启石门的机关,会不会就在它们身上?”
我走到一尊雕像旁,举着手电从头到脚看过去,又蹲下去看它的腹部。
小张心领神会,自行去察看另一尊雕像。他看了半晌,直起腰无奈地说:“帆哥,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你来吧。”
这两尊雕像身上都没有类似于机关按钮的东西,我站起来,看着泉林真人摇了摇头。
泉林真人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或许另有门道吧,等贫道看一看,会不会是跟风水有关,也许能从此地的布局寻找突破口。”
他从怀中取出那一面镜子,翻转过来,竟然成了一个精巧的罗盘。
泉林真人举着罗盘在四处走动,李神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他俩时不时说上几句话,都是一些风水星位方面的话语。
我们也听不懂,就只好耐住性子等待。赵五爷从老烟枪手里抢过一支烟,笑眯眯地跟阿央开着玩笑,忽而脸色一沉,叫道:“快看,这狗东西的眼珠子好像动了一下!”
我们还未反应过来,赵五爷扔掉了烟头,径直奔到一尊雕像之前,伸手去碰它的眼珠。
第九十五章 开启墓室
就在我们被那一道厚重坚硬的石门阻挡住,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赵五爷突然发现其中一尊怪物雕像的眼珠转动着,并伸手摸了上去。
不想嚓嚓一阵响动,那一尊雕像缓慢地扭动着脑袋,竭力抬起来,声响就是从它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五爷,闪开!”我慌忙提醒道。
五爷忙不迭跳往一旁,另一边的塑像却又发出了同样的动静,我转头看过去,原来是小张触碰到了它的眼球。
“帆哥,这一尊雕像的眼球也在转动,所以我学着五爷的做法……”小张一脸抱歉,一边跑向我,一边解释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雕像猛然喷出一道火光,我脸色一变,不顾一切迎着小张扑了过去,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灼热的气流从我头顶涌了过去,火光明亮通红,我暗自叫了一声“侥幸”,却被火焰压制住,不敢爬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动了所有人,大家纷乱地嚷叫着。老烟枪高喊道:“小心火焰,快退开!白帆,你们不要站起来,翻滚出来就行,等老子说可以了,再起身!”
热浪逼人,我瞬间就出了不少汗水,感到口干舌燥,便轻轻拍了拍小张,示意他跟着我一起翻滚出去。
我俩尽可能压低身体,滚动得异常缓慢,好在火焰覆盖范围不大,而且径直喷向空中,烧不到我们。我和小张有惊无险,终于滚到了安全地带。
老烟枪松了一口气,说道:“好啦,可以站起来了。”
小张站起来,脸色寡白,瞠目结舌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雕像还会喷火?帆哥,要不是你及时扑到我,恐怕我现在已经被烧焦了!”
我也是一脸震惊迷惑,只见那两尊雕像从嘴巴里喷出两股粗大的火焰,而后在半空中交织起来,既不坠落,又不飞腾,也不知有何古怪。
众人看着喷着火的雕像,心里惊诧万分。我想大概是因为雕像体内隐藏着火源,而它们的眼珠便是触发机关,所以被五爷和小张一按之下,才出现了这种场景。
但至于怎样在雕像内部保存火种,我则不得其详,中国历来不缺少能工巧匠,我们以前就见识过很多次类似的神奇事物。
火焰还在源源不断地喷发出来,那两尊雕像本就奇特吓人,如今更加恐怖可怕了。在空中交汇到一处的火焰,渐渐平铺开来,形成了一道惊人的火墙。
老烟枪招呼着惊魂不定的众人,让我们尽可能远离火墙,同时扭头呼喊着泉林真人。
泉林真人和李神棍本来搜寻到了远处,火焰刚喷出来时,他们就被惊动了,正急匆匆赶了回来。
“又出现状况啦?我和泉林真人一无所获,没想到这雕像倒成了这个样子。”李神棍感叹一句,毕恭毕敬地问道,“泉林真人,您老人家怎么看?”
“静观其变吧,大家小心一些!”泉林真人问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分析道,“雕像喷火,但又不像是为了攻击人,肯定自有原因,我们耐住性子等一等。”
还是泉林真人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点到了关键之处。按理说这两尊雕像本是墓穴的守护神,喷火自然是为了攻击闯到这里的人,可情况却恰恰相反,火焰至今没有半点要袭击我们的迹象。
众人耐心地等待着,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道渐渐成形的火墙。老烟枪担心还会有异常状况,又吩咐许多兄弟面朝四面八方,举枪警戒起来。
我越看那火墙越觉得不安,倒不是因为它声势壮大,光芒四射,而是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白帆,还记得我们在棺材群前看见的火墙吗?”阿央出言提醒道。
我猛然惊醒过来,当初巫族之王祭出神珠,就是在一面火墙上展示了巫族的重大历史事件,怪不得我会产生熟悉的念头。
还真别说,想什么来什么,恰在此时,空中的火墙开始闪烁不定,似乎摇摇欲坠。
众人急忙往后奔跑开,但什么危险也没有,我们回过头看去,却见火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些文字!
确切地说,那是四句诗。这些文字异常清晰,排成竖行,竟然还是繁体字,更加让我们震惊了。
读了一遍那四句诗,我感到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几乎要窒息了,原来那诗句如此写道:
覆船山头枫叶林,一见倾心误此身。太白钓月卧石矶,如烟盟誓抱玉枕。
这不是白如烟的诗歌吗?我记得在武当山建文帝衣冠冢中,我们因为误中了迷香,便昏迷过去,当时我和五爷都不约而同地梦见了白如烟。
也就是在那个梦中,白如烟亲口吟诵了这一首诗,我至今记忆犹新,而且还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
白如烟的那一首诗是七言律诗,而此刻在火墙上却之呈现出来一半,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泉林真人身为长乐观前观主,自然也知晓这一首诗歌,他捋着胡须,沉思道:“此刻火墙上出现这么几句白如烟的诗句,颇有深意啊!”
“大学生,这不是你在梦中听到的诗吗?”赵五爷看向我,一脸茫然地说,“当时在建文帝衣冠冢里……”
“等一下,大明王,你在武当山建文帝衣冠冢里见过这一首诗?”泉林真人骤然打断五爷,惊讶地看着我。
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泉林真人忽而拍手笑道:“天意啊,看来要打开石门,还得靠这么一首诗了!没错,你在建文帝衣冠冢里得到它,如今又来到了建文帝真正的陵墓里,这难道仅是一种巧合吗?哎呀,大明王,你试着将后面的诗句大声背出来,对,就冲着火墙背诵!”
泉林真人异常激动,又显得急不可耐。我虽然满腹狐疑,但他老人家既然如此吩咐了,只好依令而行。
“一笑鄱阳千帆影,再叹瓜州万里尘。从来帝王无情种,空负当年梦中人。”
我背出了后面的四句诗,可火墙仍旧毫无变化,那石门也是纹丝不动。
“泉林真人,靠朗诵诗歌就想开启墓室,会不会有些……有些不靠谱?”老烟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其实众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想法,说来如此行事,确实有点异想天开。
但泉林真人还是坚持己见,并不认为有错,他继续沉思着。偏在此时,那火墙有些黯淡了,眼见着就要消失。
“大明王,贫道得借你的血液一用了!”泉林真人坚定地看着我。
我暗想反正只要是个办法,总得试上一试,万一真能行得通呢?只要能开启石门,我流点血算是小事一桩。
想到这里,我拿出暗影,咬牙划破手掌,说道:“泉林真人,这鲜血该如何使用?”
泉林真人将佛尘举起来,而后沾染上血液,吩咐我道:“明王,你大声背诵那四句诗,贫道将它们写到火墙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让众人大开眼界,不得不感叹泉林真人高超的道法,就连阿央也看呆了。
只见泉林真人飞身而起,身体悬在火墙之前,他挥舞着佛尘,犹如举着毛笔临空飞龙走凤,一个个鲜红的大字嵌入了火墙之内,而且毫无违和感。
就在我们目瞪口呆的时候,泉林真人已然写完了,轻飘飘落到了地面上。火墙上出现了完整的白如烟诗歌,一个个文字开始闪耀起来。
不多时,那些文字忽而自行从火墙上飞出,汇聚成一道红光,制止照向石门。
只听轰隆隆一阵响动,那几十吨重的石门竟然缓缓上升,露出了墓穴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