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相之相
阿央父亲威胁说要用幽冥之火焚烧尸体，总算将巫族之王给逼迫出来。巫族之王还占据着阿央的身体，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方诗雅。
我看见方诗雅，十分关心，忍不住迈步往前走去。
“站住，别过来！”巫族之王比我们还要紧张。
我硬生生停止脚步，与巫族之王对峙着，手心里起了一层汗水，戒备地握紧了暗影。
赵五爷等人也是一脸焦急，纷纷举起了武器，咬牙切齿，又投鼠忌器，神色很是纠结复杂。
“没想到你们能冲破层层禁制，确实有些能耐！”巫族之王在阿央体内说道，表情有些狰狞，又有些难以置信，“那就是九眼扇了吧？哼，老夫被困了几百年，今天总算看见了自己的躯体，说来还得谢谢你们。”
阿央父亲斟酌着说：“早就跟你说过，我们来到此地，本是为了探寻白如烟的秘密，没打算跟你为难，你却不信，非得逼我们用这种手段。巫族之王，你还是跟我们合作吧！否则，幽冥之火的厉害，你是知道的！”
阿央脸上浮现出难堪的神情，她抬眼盯着空中的火光，叹息道：“幽冥之火，要不是幽冥之火，白如烟如何困得住老夫？不过，你们也别忘了，你们的同伴还在老夫手里，我斗不过幽冥之火，但有把握在魂飞魄散的时候，将这两个小姑娘一同带走！”
原来青铜桩子升腾起来的火焰，便是幽冥之火了，看来白如烟为了幽禁巫族之王，确实花费了不少力气和心思。
“狗日嘞，你少敲簸箕吓麻雀，老子劝你最好跪地求饶，你要是胆敢伤害阿央和诗雅妹儿，老子就跟你拼个我死你活，呸，应该是你死我活！”赵五爷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冲老烟枪使个眼色，他立即回过神，无比动容地说道：“巫族之王，按理说你是个受害者，也算人民群众中的一员，既然我们共同的目标都是为了对付白如烟，何不摒弃前嫌联手抗敌呢？”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大明王怎么会与明教圣女为敌呢？”巫族之王仍旧不肯松口。
情况又回到了原点，老烟枪也没辙了，撇着嘴看向我。‘
我沉思片刻，暗想与其继续欺瞒下去，倒不如据实以告，便坦诚地说道：“我虽然是大明王，但遭受了一系列的打击和挫折，我们这些人要么家破人亡，要么饱受磨难，这一切都是拜白如烟所赐！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与白如烟算得上冤家了，绝对没有站在她一边的道理。再说了，要是解不开白如烟的秘密，巫族之王恐怕永世不得超生了吧？”
巫族之王有些犹豫了，他沉默下去，显然正在权衡利弊。
“这样吧，我们都放下武器，九眼扇也收起来，然后再做商量，怎么样？”阿央父亲提议道，做出了明显的让步。
等我收回黑玉古扇以后，青铜桩子中的火光便猝尔熄灭，那九只眼睛也消失了，平台上重又归于黑暗。
我们点亮手电筒，将武器都扔在了地上，阿央终于一步一步挪了过来，最后站到了我们身前。
“白如烟，你好狠啊！”巫族之王凄楚地叫了一声，便急急扑向自己的躯体，悲愤难平。
我顺势从阿央手里抱过方诗雅，巫族之王因为几百年没能见到自己的遗体，正处于巨大的悲痛之中，故而也就没有出言反对，只管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尸体。
我暂且不管其他事情，仔细观察着方诗雅的状况，见她双目紧闭，呼吸有些阻塞。
尤其是她额头上的裂痕，已经扩散开来，似乎只要伸手轻轻一扯，便能将她整张脸皮撕扯下来。
“诗雅，是我啊！”
我轻声呼唤了几句，不由得担忧万分，暗想方诗雅到底怎么了，还有得救吗？
小张看了几眼，眼露悲伤地说：“帆哥，诗雅姐姐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办？”
巫族之王咒骂了很长时间，双手颤抖着抱着尸体脑袋，轻轻在没了肌肤的脸庞上摩挲着，喃喃说着：“怪事，真是怪事……”
当他听见我和小张的对话以后，忽而转过头来，说道：“你们当真要跟老夫联手吗？”
“老子以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人格作担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烟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有招呼我们表态。
众人发誓所说不假，巫族之王终于打定了主意，指着方诗雅说道：“她跟白如烟有什么关系？你们一定要实话实说，老夫倒想起个法子来，或许能救下这个女娃。”
我一听之下，多少有些惊喜，抱着满腔希望将方诗雅的身世细细说了，还提及白如烟往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只要能起到作用的信息，我都毫不隐瞒。
巫族之王听了半晌，沉声说道：“看来先前是老夫莽撞了，原来事情如此曲折复杂，真出乎意料。不过，听你如此一说，我倒是能理解了，怪不得这女娃与白如烟这般相像，虽然福祸难料，但还真值得试上一试……”
“什么办法？”我和老烟枪不等他说完，齐声问道。
“把她的脸皮剥下来，贴到老夫脸上去！”
“什么？”我大叫着，就像听见了天方夜谭，猛然跳了起来。
老烟枪等人也都张大了嘴巴，互相打望着，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连问了几次，听巫族之王都是这样回答，才晕晕乎乎地说：“你开什么玩笑，剥了脸皮岂不是害了诗雅？更何况，诗雅的脸皮与你的风牛马不相及，这能救命吗？”
“不行，绝对不行！”赵五爷难得清醒一次，抓住我的手臂摇头说，“大学生，老子别的不知道，但还记得白莲使者说过的话，剥了脸皮，人的魂魄就永世不得超生啦！日他仙人板板，这龟儿子给我们出馊主意，他压根就是诈我们的！”
五爷提醒得很对，在鄱阳湖中的小岛上，白莲使者确实对我们说过，剥下人的脸皮，就是为了困住他的灵魂。
如今巫族之王却要让我们剥下方诗雅的脸皮，这就不得不让我们大起疑心了，他到底有什么预谋？
“哼，你们还是不相信老夫啊！”巫族之王冷哼几声，说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如烟当年剥下老夫的脸皮之后，将皮子焚烧干净。但她还做了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她……她将自己的脸皮剥了下来，贴在了我的脸上……”
此言一出，我几乎站立不稳，彻底被震惊到了。白如烟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我记起自己的梦境来，在梦中确实见过一张脸皮，后来方诗雅也告诉我，她梦到白如烟的脸皮被剥了下来。
我结合这两个梦境，推断出白如烟的脸皮被剥掉了，但我打死也想不到，她的脸皮竟然是自己亲手剥下来的，而且是用来蒙在巫族之王的脸上！
就算给我三天三夜，我也无法猜透其中的隐秘，不是我脑子不够用，而是这件事情处处违背常理。要想得知真相，只能听巫族之王继续往下说了。
我抖着手接过老烟枪递过来的香烟，深深地抽了几口，感到嗓子里火辣辣的，才算镇定了不少。
巫族之王解释道：“白如烟为了将她孩子的精魂困在我遗体内，真是煞费苦心。她先是将我的魂魄隔离开，但为了尸身不腐，又不能让我魂分魄散，所以才想出这种法子。她的脸皮贴在我的脸上之后，意味着我的魂魄无法进入自己躯体之内，这其实是一种夺舍之术！”
夺舍之术，就是外来的魂魄占据了原主人的躯壳，用通俗的话来说，便是鸠占鹊巢了。
通过这种方法，白如烟为自己孩子的精魂停供了一个安全的寄宿之所，她的脸皮，则成为了最关键的封印，再加上先前被我们毁掉的种种禁制，所以巫族之王几百年来都无法抢回自己的躯体。
“你们大概都知道巫族的历史了吧？”巫族之王继续解释，“我们的法术来源于明教，还混合了西域一些道法，但最重要的是，明教吸收了佛教很多义理，巫族法术自然也深受佛教的影响。佛教讲究破除执念，万物无相，所以明教中剥取脸皮的法术，也被称为无相之术！无相之相，乃是本相，非无相，非无本相，当作如是观！”
老烟枪等人听得一头雾水满脸茫然，我自从学了《正一经》和《玉函通秘》之后，多少能听懂一些。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那么这种剥皮之术，其实还是来自于巫族，只是被明教糅合佛家理念，然后被传承下来。白如烟用在巫族之王上的手段，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没了脸皮，当然就是无相了，怪不得无面怪也被称为“无相大师”，道理就在此处。
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无相之术，怎么就能救治方诗雅呢？
巫族之王见我们仍旧不解，倒也并不着急，而是耐心地说：“换作别人，剥了脸皮当然就活不下去了，但这个女娃乃是圣女转世，她与圣女一体同源，剥了脸皮之后，她再也不是原先的自己，而是完全变成了无相无欲的白如烟！而且只要将她的脸皮蒙到我的脸上，自然就能引出白如烟孩子的精魂。我言尽于此，你们拿主意吧！”
他说得仍旧玄之又玄，我虽然明白几分，但关键之处还是不得要领，也不敢猝然下结论。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皱眉说道：“白帆同志，老子彻底被绕晕了，这些玄妙的道理，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哎，还不如马克思主义来得透彻，要老子说啊，我们得辩证地看待这件事情！”
老烟枪给我们分析形势，他说诗雅处于危险之中，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但究竟要不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还得一分为二地看待，先集思广益，看众人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我熟知老烟枪的习性，他要是这么说，其实表明他也不敢做决定了，毕竟事关方诗雅的性命安危。
阿央父亲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他从毕摩的角度出发，告诉我们，彝族人也有借尸还魂的说法，但从来没有人实施过，况且脸皮剥了之后，还能不能长出来？
“你们这些人就是脑子太复杂，格老子哟，诗雅妹儿那么漂亮，她怎么愿意剥下自己的脸皮？”五爷转头看着我，嚷道，“瓜娃子，你可别头脑发热，老子来问你，要是诗雅妹儿也变得跟鸡蛋脸一个德行，你还会喜欢她？”
别看五爷平时不着调，最后一句话却问得我愣怔了一下，是啊，方诗雅要是变得跟无面怪一个样子，我还会深爱着她吗？
扪心自问，我并不是一个只看重外表的人，但我也绝非一个圣人，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男性，做不到超凡脱俗的地步。
我几乎要涌出泪水来了，诗雅啊诗雅，老天爷待你实在太薄情了。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以往跟方诗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记得她的娇羞之态，还有外冷内热的善良，以及那一个在景德镇缠绵的夜晚……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意方诗雅的容颜，但我深知，自己一定在意她能不能活着，能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一想到要是抓不住机会，我就有可能彻底失去方诗雅，我心中就像被钝刀子割着，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不，我不能失去方诗雅，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她。以前的朱婷，也曾让我心痛过，但只有方诗雅，才给我带来了一种生命交织血液相融的感觉！
“我必须救活诗雅，要是她的脸皮再也无法长出来，就把我的剥下来给她！”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断然说道。
老烟枪等人闻言，悄然无声地看着我，眼睛里闪动着感动的光芒。
“好啊，懂得舍生取义，懂得珍惜，大明王算是得道啦！”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冲着黑暗中欣喜若狂地叫道：“泉林真人！泉林真人，是您老人家吗？”
第六十七章 天下罪孽尽归于我（上）
巫族之王提出剥了方诗雅的脸皮，从而达到救治她的目的，这让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正在万般纠结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了泉林真人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泉林真人竟然出现了，不啻于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他来得正是时候，让我又惊又喜。
泉林真人从黑暗中慢慢踱了出来，他神采依旧，浑身仙风道骨，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眉目间有股憔悴的神色。
其他人都没有见过泉林真人，他们显得很紧张，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老烟枪，赵五爷，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泉林真人了！”我激动地介绍着，又冲泉林真人说道，“真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尽管放心过来吧！”
“贫道知道，我已经跟着你们一段时间了。大明王，多日不见，你好像又添了些新的伤势了吧？”泉林真人衣袂飘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老烟枪头一次见到泉林真人，掩不住兴奋的情绪，拱手说道：“真人好啊，我早就久仰大名，一直没有缘分能见到您老人家，现在一见，果真是个活神仙哪！”
“你客气了，贫道倒是听大明王提起你很多次，在瓜州的时候，贫道也曾见过你的身手和胆量，不愧是军人出身。”泉林真人面向老烟枪，和蔼地说。
就在这时候，不料阿央父亲却怒吼一声，二话不说就冲向泉林真人，看那架势就像要拼命。
赵五爷一把抱住阿央父亲，叫道：“老爷子，你要做啥子？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泉林真人与我们是一伙的！”
阿央父亲红了眼，嘶声力竭地挣扎着，泉林真人则淡然地站着一旁，面露神秘之色。
这状况突如其来，阿央父亲似乎与泉林真人有深仇大恨，赵五爷几乎阻拦不住，小张又过去帮忙，两个人总算抱住了他。
“老爷子，你怎么了？你认识泉林真人？”老烟枪警惕地问道。
“你们放开我……别拦着我！是他，就是他杀了我……”阿央父亲扭动着身体，那件大红长裙已经撕破了几道口子，而他气急败坏，就像一头咆哮着的狮子。
我们几乎一同叫了起来，原来杀害阿央父亲的人，便是泉林真人！这又从何说起？
阿央父亲曾经说过，他死在一个老道士手里，我们当时听了，只觉得奇怪，但谁也不会往泉林真人身上想。
在我们这些人心目中，泉林真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万万不会将他想成杀人犯的。
不过就阿央父亲现在的表现来看，他不像在撒谎，他的愤怒非常真切，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抬眼看向泉林真人，他冲我们淡然一笑，说道：“放开他吧，他说的没错，贫道确实杀死了他，还将他打扮成了红衣死者。”
我抖了一下，张口结舌地问道：“这又是为了什么？泉林真人，这位老爷子是当地有名的毕摩，你们……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泉林真人沉默不语，赵五爷和小张犹豫着松开了手，阿央父亲狂叫着飞扑而起，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铜扇，发出强烈的红光轰击到泉林真人身上。
我惊慌地喊了一声“不要”，话音还未落，那红光已然击打在泉林真人胸前。
泉林真人不避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而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众人哪敢再袖手旁观，不假思索一同出手，老烟枪和五爷扑过去按住了阿央父亲，我则祭出黑玉古扇护在泉林真人身前，又急忙问他怎么样了。
泉林真人自始至终都保持淡然的表情，他看向阿央父亲，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贫道杀了你，你如今重伤了贫道，不说冤仇得报，也该称心如意了吧？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能不能听贫道说上几句？”
阿央父亲愤恨难平，但他方才乃是全力一击，现在已没了多少力气，只是趴在地上怒视着泉林真人。
“大明王，时间紧迫，你们都别开口，听贫道往下说。”泉林真人就地打坐，调整一番呼吸，然后开始往下说去。
原来泉林真人不止一次来过无量山，他从长乐观世代保守的秘密中，得知建文帝陵墓就在无量山中。而且据他推测，建文帝陵墓与白如烟，乃至于明教，都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惜他一身通天本领，却无法完全破解其中的重重禁制，一直不能深查下去。十五年前，他再次来到无量山，恰巧遇见了阿央父亲追查蟾蜍到了谷地之中。
“贫道当年尾随其后，看出此人要将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为了等到大明王出世，只能先下手为强……”泉林真人黯然说道，“今天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印证了三丰真人传下来的话，只有大明王，才能解开明教隐秘。”
我总算清楚了，原来泉林真人为了确保此地秘密不被泄露，才不得已杀了阿央父亲，毕竟他身为毕摩，看得要比普通人透彻得多。
泉林真人作为长乐观观主，自然有义务遵守三丰真人遗训，但偏偏他杀害的又是一个无辜之人，甚至是一个一心为了同族性命安危的好人，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命运了吗？
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非白即黑，就像人心一样，复杂得很。
而泉林真人之所以要将阿央父亲打扮成红衣死者，一来是于心不忍，不想让他魂分魄散，二则也因为阿央父亲法术高超，只能出此下策。
我们听了泉林真人的讲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阿央父亲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惊异的神色。
“你放心吧，贫道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泉林真人掀开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赫然长满了黑灰色的斑块，他叹息一声，对着阿央父亲说道，“你知道这种病吧？贫道浸染日久，没得救了！这样也好，天下罪孽尽归于我，我们两个就算给后来者开路了！”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泉林真人也得了黑灰病，而且他还有重疾在身，最后一颗白头桃又被张仙人用来救了我，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泉林真人一副超然的样子，但我还是心有不甘，急急说道：“真人，这黑灰病有得治，用哀牢髭蟾嘴唇上的硬刺就行……”
“不，大明王，你还不清楚吗？贫道这一次阳寿将尽，此乃天意！”泉林真人语气中毫无波澜，平静地说道，“我们还是赶快行动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六十八章 天下罪孽尽归于我（下）
泉林真人不等我们再说，语气急迫地告诉我们，必须立即救治方诗雅和阿央，否则后果不可设想。我们暂且平息下来方才受到的震动，急忙问他究竟该怎么做。
“剥下诗雅的脸皮，蒙到巫族之王的遗体上去。”泉林真人说道。
“啥子？来真的啊！”赵五爷率先嚷了起来。
老烟枪我们也沉不住气了，泉林真人所说的方法，与巫族之王告诉我们的如出一辙，难道我们别无可选了吗？
巫族之王笑道：“老夫早就如此说过，你们偏要怀疑，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泉林镇真人抬起眼皮，盯着阿央的身体说：“巫族之王，你被困了几百年，这一回总算能解脱了！贫道多次来到这个地方，与你算是老相识啦，但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说吧，本来蒙在你脸上的白如烟脸皮，到底去了哪里？”
还是泉林真人厉害，一语就点破了我们一直疏忽掉的一个细节。按照巫族之王所说，白如烟当初将自己的脸皮剥下来，蒙在了他的脸上，可此刻白如烟的脸皮却不见了，确实非常蹊跷。
“老夫算看出来了，泉林真人当着了得，老夫佩服！”巫族之王站起来，面对着黑沉沉的远处，说道，“白如烟的脸皮，被建文帝取走了！”
我惊奇地“咦”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便问道：“不对啊，先不说白如烟的脸皮是不是被建文帝给取走了，既然她的脸皮不见了，你为何还不能回到自己的躯体里去？”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巫族之王说过，他的魂魄之所以被困在鲛人长明灯里长达数百年，就是因为自己脸上蒙上了白如烟的脸皮。
我们先前只顾着震惊迷惑，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却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巫族之王不以为然地说：“亏你是大明王，这么简单还想不通！除了脸皮的禁制，这个地方不是还有幽冥之火和哀牢髭蟾吗？因为重重禁制，我连自己的躯体都找不到，怎么能还魂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还是有些不解。
老烟枪斜吊着眉毛问道：“巫族之王，你怎么确定白如烟脸皮是被建文帝取走的？建文帝一个封建帝王，说穿了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又怎么能突破这些禁制呢？”
“反正老夫亲眼所见，你们信不信无所谓。至于建文帝为何能轻而易举地突破禁制，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们来问我作甚？”巫族之王很不耐烦。
建文帝取走白如烟的脸皮，究竟意图何在？还有，白如烟脸皮被取走，藏在巫族之王体内的精魂不是就会出现了吗？
泉林真人听我们争论了一阵，终于开口说道：“要想找到最终的真相，还得进入建文帝陵墓中才能有所收获。不过，贫道看巫族之王没有说谎，此事暂且不管。来，大明王，你抱住诗雅，我这就帮她剥下脸皮！”
“等一等，泉林真人，不是我们信不过你，但这件事情云里雾里，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能否做个详细解释？”老烟枪拦在泉林真人身前，坚定地说道。
莫说老烟枪如何想，就算出于对方诗雅和阿央负责，他这么做也不无道理。
泉林真人盯着老烟枪看了半晌，忽而点头道：“也罢，说清楚了也好行事。诗雅体内有白如烟精魂，她与白如烟一体同源，所以取下她的脸皮蒙到巫族之王的脸上，便能还原当初的情形。而后再将脸皮取下来，巫族之王便能还魂了，阿央也就得救啦！”
“那么诗雅她呢？她会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那就要看她造化了！”泉林真人扬天长叹，忽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道，“大明王，其实诗雅能否得救，就全看你的了，只是时机还不到。”
我听泉林真人话中有话，哪里肯放过机会，一叠声询问，希望他能说得更透彻一些。
“大明王，你当真想听吗？”泉林真人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明教圣女不能动情，否则就会受到天罚。世上只有一人能破除天罚解救圣女，那人便是大明王！所谓明王出世，天罚开启，倘若明王死了呢？”
我脑袋轰的响了起来，圣女不能动情这件事情，白如烟和方氏族长都说过，他们也都提到过天罚之说。
可万万没有想到，降临在圣女身上的天罚，竟然是由明王开启的，换句话说，方诗雅遭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就算再傻再愚笨，也能听出泉林真人的话外之音，只有我死了，才能让方诗雅安然无恙！
我心头浪潮汹涌，犹如翻江倒海，虽然我不清楚明王与圣女之间究竟为何不能并存，但深知泉林真人绝对不会欺骗我，看来我站在了一个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境地里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各自不同，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也都领悟到了泉林真人的意思。
“泉林真人，我白帆自幼孤苦，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只剩下这几个兄弟，还有就是诗雅了……”我眼泪翻腾，情不自禁跪了下去，“倘若诗雅是因为我才落到这个地步，为了救她，我义不容辞。她活着，比天大，比地大，世上再也没有比诗雅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泉林真人，借用您的一句话，让天下罪孽尽归于我吧……”
说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脑海里闪过与方诗雅缠绵的情景，忽而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值了。
除了不能解开人皮笔记的秘密，多少有些遗憾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希冀些什么。如果还有希望，那就全在方诗雅身上了！
“好啊，贫道没有看错你，张仙人说得对，大明王自有大明王的气度！”泉林真人伸手搀扶起我，大为赞赏地笑了一笑，又严肃地说，“你要成为真正的大明王，这一道槛非跨过去不可，既然你有了如此坚定的决心，贫道也就无所牵挂啦！不过，你也别太急躁，现在还无需担忧，等你凤凰涅之日，再做决定不迟。”
泉林真人猝然蹲下身去，对着方诗雅凝视几眼，忽而手中闪过一片白光，我们就都清楚地看见，他将诗雅的脸皮剥了下来！
第六十九章 末日不意味着结束（上）
泉林真人猛然剥下了方诗雅的脸皮，方诗雅一下子变得面目全非，而且整张脸血肉模糊，让人触目惊心。
原谅我的不忍和自私吧，我至今仍旧没法回顾方诗雅当时的情形，更别说诉诸笔端了。在我的心目中，方诗雅永远是那么漂亮，她是完美无瑕的！
我只感到心如刀绞，差点就晕了过去，泪水滑过脸颊，带来严酷的冰冷之意。
“帆哥，你挺住……”小张急忙扶住我，哽咽着说道。
老烟枪脸上横亘着一条沟壑般的皱纹，他长叹一声，说道：“同志们，这就是革命啊，诗雅妹子遭了这么大的折磨，就算为了她，我们也得将革命道路继续走完！”
赵五爷闭起了眼睛，痛苦万分地呛道：“得啦，少他妈讲些没用的，日他仙人板板，这种痛苦谁受得了？老烟枪，马克思也没受过这种折磨吧，你狗日嘞不要总是把别人都当成英雄！老子们不想当英雄，只想好好活着。”
“好啊，五爷这几句话说得漂亮，老子道歉！为了活着，咱们都要坚持住！”老烟枪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抓住我。
我鼓起巨大的勇气，再一次看向方诗雅，见她昏迷中身体抽搐，想必是疼得很厉害，眼泪更加无法止住了。
“你们别慌，贫道自有分寸，没有伤及圣女性命。”泉林真人安慰我们几句，转身蹲到巫族之王遗体旁，而后将方诗雅的脸皮贴了上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阿央有些颤抖，大概是巫族之王的魂魄已然急不可耐了，阿央父亲趴在地上，脑袋高高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泉林真人的举动。
泉林真人将脸皮贴好以后，便绕着尸体迈开步子，不住念叨着咒语。
看得出来，方诗雅的脸皮并没能完全遮盖住巫族之王的脸庞，但脸皮蒙上以后，巫族之王的遗体开始有了变化，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遗体先是黑气腾腾，随着泉林真人作法，黑气很快消散了，继而笼起一层金光，非常耀眼。
“巫族之王，该你还魂重生的时候啦，抓住机会，贫道只能支撑一炷香的时间！”
泉林真人身影闪动，飞一般在我们眼前转动，我们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有些粗重急促，心里就很是紧张。
“大恩不言谢，老夫还魂以后，知道该怎么做！”巫族之王说着，便借着阿央的身体给众人抱拳鞠躬。
与此同时，巫族之王遗体上的金光有涣散的迹象，泉林真人叫了一声“不妙”。阿央父亲慌忙站了起来，一边敲鼓一边说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心绪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暗想那一道金光肯定极为重要，说不定便是轮回之光，因为在鄱阳湖遇见的往生轮发出的就是金光。
倘若果真如此，金光一旦熄灭，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一念至此，我暂且将心中的痛楚隐忍下去，将黑玉古扇祭到了空中，出手协助泉林真人。
在我们三人合力之下，那一道金光终于稳定下来，只听巫族之王一声长啸，阿央便瘫软在地上，发出轻微的**。
“起！”
泉林真人断喝一声，方诗雅的脸皮冉冉升起，飞到了半空之中。
那脸皮已经从白皙透明变成了暗黄色，就像被风干了似的，让人不忍细睹。
好在方诗雅的脸皮离开巫族之王脸庞以后，金光黯淡不少，最后终于消失了。方诗雅的脸皮重又飞回了泉林真人手中，而巫族之王的躯体抖动起来，肌肤却快速地衰老下去。
“多亏有大明王和毕摩出手相助，否则贫道恐怕坚持不到最后关头，这里的禁制实在厉害，差一点功亏一篑。”
泉林真人头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了惧怕的神色，他虚弱地坐到地上，专心调整呼吸。
阿央父亲收起手中铜鼓，瞟眼看了泉林真人几眼，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而后急急奔到阿央身旁查看情况。
“睁眼啦，阿央睁眼啦！日他仙人板板，苍天有眼哪！阿央，你还好吧？”赵五爷高兴得声音发抖，紧紧抱住了阿央。
阿央睁开了眼睛，还有些懵懂疲倦，半晌才回过神，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呀，你放开我，谁让你抱着我的！”
话音刚落，阿央举手打了五爷一个耳光，那耳光声异常响亮。
赵五爷却眉开眼笑，摸着被打的脸颊，不害臊地说：“打嘛，打是亲骂是爱，老子心里头巴适得很！你们听，这是阿央的声音，不再是那个龟儿子的喽……”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阿央使劲推开五爷，挣扎着站起来，还有些茫然，等她看见躺在一旁的方诗雅，惊得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问道，“阿爸，她是谁……好像，好像是诗雅……老天爷，到底怎么了？”
阿央父亲欣喜万分，确定阿央总算脱离了危险，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阿央听后，立即扑到方诗雅身前，放声嚎啕起来。
赵五爷等人劝说着阿央，我则悲不自胜，见到泉林真人站了起来，就急忙问道：“真人，下一步该怎么做？”
“大明王，圣女的脸皮就交给你了，你要妥善保管好，等到了建文帝陵墓中，自然派得上用场。”泉林真人将脸皮交给我，皱眉看着巫族之王的躯体，不解地说道，“怪事，巫族之王怎么还没有反应？”
原来泉林真人之所以要让巫族之王还魂，就是想将他一同带出此地，而后让他领着我们找到建文帝的陵墓。这么说来，巫族之王应该知道建文帝陵墓在什么地方了。
“还不仅仅因为这个，我们如今彻底打破了此地的平静，想要走出去，还得借助巫族之王的力量。谷中布满了各种巫术，没有他，我们走不出去的！”泉林真人大为焦急。
我瞬间就明白过来，我们让巫族之王还魂以后，将白如烟设置的禁制突破了，换言之，就是打破了此地的风水格局，激活了谷中沉寂已久的巫术，从而必须由精通巫术的巫族之王带路，才能走出去。
没想到事情又变得如此复杂，众人不免忧心忡忡，满心期盼着巫族之王能够早些还魂重生。
不料等了很长时间，巫族之王仍旧静静地躺在地上，不见半点苏醒的征兆。
泉林真人捋着胡须，沉思道：“难道是贫道出了差错？”
“日他仙人板板，肯定是他欺诈我们！”赵五爷唰地举起枪支，对准巫族之王的躯体喊道，“少他妈装死，快给老子站起来……咦，狗日嘞啥子回事嘛？”
第七十章 末日不意味着结束（中）
伴随着赵五爷的惊呼声，众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不由得背脊发凉，汗毛倒立。
只见巫族之王的身体急剧变化着，他浑身白如羊脂的肌肤，快速萎靡苍老下去，起了很多皱纹。
这种景象，我方才就见到了，认为巫族之王还魂以后，按照他的实际年龄，肌肤苍老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巫族之王的躯体不仅衰老下去，而且还在不断萎缩，身上重又笼起了黑色之气。
众人大惑不解，情不自禁往后退开，又都看向了泉林真人，等着他作出解释。
“其中有古怪，你们别过来，贫道先看一看再说！”泉林真人急忙提醒我们。
不想他刚说完，巫族之王的躯体就像漏气的皮球，眨眼间就缩小了，最后竟然只有三四岁孩子那般大小。
老烟枪斜吊着眉毛，不解地问道：“直娘贼，这是返老还童吗？可不太像，要是他变成了孩子，怎么又会满脸褶子？”
巫族之王身体萎缩，但身上的肌肤挤满了皱褶，就跟个小老头似的，非常诡异。
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一片黑气，愈发浓重，仿佛乌云遮挡，他的身躯渐渐隐匿不见了。
“不好，他这是要遁逃而走！”泉林真人大吼起来，手中的拂尘暴涨，直接飞进了黑雾里面。
泉林真人手腕一抖，用尽全力扯动拂尘。那拂尘似乎缠绕住了巫族之王的身体，绷得很紧很直，泉林真人有些吃力，半晌也收不回拂尘来。
阿央父亲给我使了一个眼色，关键时刻还是他反应过来，毕摩可不是等闲人物。
我慌忙祭出黑玉古扇，阿央父亲也敲响了铜鼓，我们俩分别守住一个方向，与泉林真人一同围住了那一片黑气。
又是三人一同出手，才将那黑气驱散了。泉林真人仍旧不松手，我顺着拂尘看过去，不禁瞠目结舌，只见巫族之王的身体上长满了黑色的管子！
“蛊婴，这家伙变成蛊婴了！”老烟枪咔嚓顶上子弹，也冲过来帮忙。
巫族之王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蛊婴，还有那些在温泉里、蟾蜍肚子里的小孩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后脑勺上长出一根粗大的黑色管子。
但巫族之王更为恐怖，他身上的管子多大二十多根，每一根管子都高高举起，张开了顶端的口子，似乎要将我们吸食干净。
巫族之王变成的小孩子被拂尘缠住，又被阿央父亲和我逼迫住，故而只能团团转圈，怎么也冲不出去。
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果然想要逃离此地。多亏泉林真人见机够快，否则这家伙就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
我站在那一只蟾蜍尸体旁，不断催发黑玉古扇的红光，又不解地问道：“泉林真人，他这是为了什么？不是说好，要帮助我们的吗？”
“巫族之王，你为何出尔反尔？”泉林真人手上一使力，就将巫族之王翻转在地。
巫族之王身上的管子乱挥乱舞，好比一只愤怒的章鱼，他抬起那一张古怪的面庞，恨恨不已地说：“老夫与白如烟仇深似海，就算今日能还魂重生，但我要是为虎作伥，怎么能面对惨死的族人？”
泉林真人大为困惑，问道：“贫道只劳烦你带我们出去，然后找到建文帝陵墓，怎么能说为虎作伥呢？”
“哼，你们还不知道吧，建文帝陵墓被开启之时，便是白如烟孩子精魂重见天日之际。老夫能让白如烟孩子的精魂重现人间吗？呵呵，这不是为虎作伥又是什么？更何况六十年一见的佛光就要出现了，老夫更不能答应你们！”
我心头凛然，原来巫族之王仇恨未消，一股怨气发泄到了我们身上。
老烟枪端正枪口，大义凛然地说：“巫族之王，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对白如烟有仇恨，也不能怪罪到我们头上。做人要讲究知恩图报，我们让你还魂重生，你也得帮我们一次！”
“知恩图报？哈哈……狗屁，狗屎，狗屁加狗屎！”巫族之王怒不可遏，连骂人也不利索了，“当年老夫救了白如烟一命，那个妖魔又是如何报答我和巫族的？老夫看在你们的大恩大德之上，本来不想与你们为难，只想就此离开。好啊，看来不让你们得知真相，你们还是执迷不悟！泉林真人，老夫有些东西要给你们看一看……”
巫族之王看向了棺材群，泉林真人领会在心，沉思片刻说道：“好吧，贫道也想知道几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带路吧。”
泉林真人猝然收回了拂尘，又冲我和阿央父亲点点头，我们虽然有些疑虑，但终究还是罢手了。
巫族之王转动身体，那些管子垂下去，他则像只蜘蛛一般爬向那些棺材去了。
众人紧随其后，我抱起方诗雅，踉踉跄跄赶过去，发现巫族之王跳上了一具棺材，对着虚空中吐出一颗珠子来。
那一颗珠子有鸽子蛋那么大，飞到空中以后，忽而迸发出一片火光，在空中旋转不停。
“这是我们族中的神珠，它有一个特别的用处，就是能将巫族历史印在其中。你们自己看吧，看完以后，就能明白老夫的心思了！”
巫族之王对着神珠喷出一口鲜血，那神珠的火光渐渐展开，在我们面前形成一道火墙。
棺材中的女尸爬了起来，又疯狂地舞蹈着，而火墙上则闪动着一幕一幕的巫族往事。
这里面当然有巫族的来历，还有他们逃离萨珊城的迁徙历史，我们屏气凝神往下看，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受。
终于出现了白如烟来到无量山中的情形，我越看越觉得事情很不简单，白如烟带着人与蟾蜍作战，手下伤亡惨重，她也染上了红斑病。
画面一转，就见巫族之王捕捉哀牢髭蟾，用黑刺给白如烟一行人治病救命。白如烟还对巫族之王大为感激，她被邀请进了这个谷地里。
画面即将转变时，巫族之王凄楚地说道：“各位，你们睁大眼睛吧，看看老夫救了一个妖魔带来的灾难吧！白如烟来到我们隐居之地，末日也就来临了，不，末日不意味着结束，末日之后，乃是更为黑暗的时光，几百年的黑暗时光哪！”
第七十一章 末日不意味着结束（下）
接下来火墙上出现的一幕幕场景，让我们看得大为震惊，也理解了巫族之王的心情。
白如烟被巫族之王救了以后，巫族为了迎接客人，在石窟前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杀牛吃肉。
不料白如烟突下杀手，带着手下残杀了巫族，还将石鼓改造成了血太阳图案。
白如烟将巫族的魂魄囚禁在鲛人长明灯里，而后剥下巫族之王的脸皮，将他变成了魂奴。
我们遥遥看着火墙，犹自能感受到当时的残忍冷酷。巫族全族覆没，无一人幸存，只见血流成河，一个个巫族之人死去了，又被绑在剥皮木架上，剥去了全身人皮。
而在白如烟一行人中，有一个身穿彝族服饰的老者，他手持一把七眼竹扇，大概就是阿央的先祖了。那老者跟随白如烟，对巫族狠下杀手，手法极为暴戾残忍。
最后的画面，乃是白如烟临盆产子，可能因为巫族之王当时已经死了，神珠不能发挥正常功效，画面有些模糊不定。
在一片模糊之中，我还是看见白如烟手中举起了一个通体发红的蟾蜍，不由得十分惊讶，难道白如烟的孩子竟会是一只蟾蜍？
火墙摇曳起来，画面消失不见了，奇怪的是，腾腾火光中有一大片黑沉沉的地方，多半就是巫族之王所说的“黑暗时光”了。
众人沉默着，心绪难宁，亲眼目睹了当年巫族的灭族大祸，我们感同身受，背脊上冷成一片。
这些画面恰好解释了石鼓、鲛人长明灯的存在，还有为何会有鬼影跳舞、牛骨复生的怪事，所有一切，都是白如烟亲手所为。
阿央和她父亲脸色有些尴尬，他们似乎被自己先祖的所作所为给震动了，巫族的惨祸，毕摩有着难以推却的责任。
巫族之王收回了神珠，他仍旧是个孩子模样，趴在棺材边沿，冷声说道：“老夫至今不知道白如烟孩子的精魂去了何处，但我知道，几百年前建文帝取走白如烟脸皮时，那个孩子的精魂早就不在了，大概被建文帝带走了。而你们却要开启建文帝陵墓，老夫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终于理解了，巫族之王担心白如烟孩子的精魂重现人世，故而才不肯与我们合作。对于他这种仇恨的心情，我无话可说，反倒多少有些同情。
要是巫族之王猜测的不错，白如烟孩子的精魂被建文帝带走，十有**就藏在建文帝陵墓之中。那么，开启建文帝陵墓，就意味着白如烟孩子有可能重生。
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但这并不能说服我们放弃此次行动，反倒更加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
“巫族之王，我很同情你们族人的遭遇，白如烟确实做得不地道。”老烟枪点起一支烟，问道，“虽然你口口声声说白如烟孩子精魂有可能重生，但老子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难道我们这些人就怕了一个小屁孩的魂魄不成？”
老烟枪的话点到了关键之处，是啊，就算白如烟孩子的精魂重现人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些人中有道法高强的泉林真人，还有两代毕摩与我这个大明王，再厉害的妖孽，恐怕也得忌惮我们几分。
除非白如烟孩子的精魂是个大魔头，而且已经天下无敌手，我们何必犯怵呢？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黑暗，那个孩子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黑暗！”巫族之王心有余悸，差一点从棺材上掉了下来，“我跟你们说过，末日不可怕，可怕的是末日之后永无止境的黑暗。那个孩子，就是黑暗之神的化身！”
赵五爷揉着大鼻头，茫然地说：“怕个哟，黑暗来了就点灯呗，老子真不知道黑暗有啥子可怕的？巫族不是在这地下谷地里生存下来了，怎么倒怕起黑暗来喽？”
“你们理解错了，巫族之王所说的黑暗，并非是常理之中的黑暗。”泉林真人一只手扶住棺材，显然有些激动，“在明教的理念之中，黑暗之神与大明王两位一体，就像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换句话说，黑暗之神就是大明王！”
我想起了明教的教义，在明教信众看来，世界上存在着唯一的真神，便是大明王。
大明王创造了万事万物，但所谓有了光，便会有阴影，伴随着大明王的出现，黑暗之神也就诞生了。
黑暗之神是一个大魔头，他引诱世人与大明王作对，故而大明王才会派出光明使者来到世间拯救人类。这也就是明教信徒不断发动起义，不断发动革命的原因所在。
人类自身受到黑暗之神的蛊惑，为了能迎接大明王，到达真空家乡，就只能不断推翻自己，甚至偏激的信徒，提出要消灭全人类的口号。
想通了这些复杂的理念，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而且还忍不住想到了在萨珊城遭遇到的黑暗魔君。
可以这么说，黑暗魔君其实就是萨珊公主创造出来的黑暗之神，或许因为萨珊公主有所保留，或者黑暗魔君为情所困，并没有真正体现出黑暗之神的恐怖之处，最终才被我们打败了。
饶是如此，我们当初被黑暗魔君缠上时，仍旧十分棘手，死伤非常惨重。我还清晰地记得，黑暗魔君出现时的那一片阴云，当初让我们吃尽了苦头。
其实在长乐观密洞中的壁画上，早就有关于黑暗之神的描述。有一幅壁画中，许多垂死之人惊恐地盯着天边，他们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天空中还飘荡着一朵乌云。
我现在算是彻底能够融会贯通了，壁画中的乌云，就是黑暗之神的化身。长乐观密洞中的壁画，本身就是一种预言，表明人类有可能被黑暗之神悉数吞噬。
如果白如烟在无量山中生下的孩子就是黑暗之神，我想我们这一次算是遇到**烦了，而且黑暗之神与大明王一体同源，那就意味着要打败黑暗之神，必须先过了大明王一关。
我脑袋里轰然一响，难怪泉林真人先前会提到大明王死亡一事，莫非他早就预料到，我命中注定会死在无量山中？
第七十二章 影蛊（上）
我想清楚黑暗之神的事情之后，整个人精神不振，颇有些萎靡。
除了泉林真人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两眼，其他人都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们一心想着走出谷地，故而心思都放在了巫族之王身上。
巫族之王自从给我们看了神珠中的秘事，就很是意兴阑珊，他似乎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眼睛痴痴呆呆盯着棺材。
“同志们，总不能这么耗下去吧？干革命还需趁早，咱们只争朝夕，行动起来才能见到胜利的曙光哪！”老烟枪扔掉烟头，急声催促道。
泉林真人看向巫族之王，问道：“你当真不与我们合作？”
巫族之王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扫视着我们，突然间咬牙切齿地笑着说：“老夫算是明白了，你们这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能走出这里，就算是造化啦！”
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巫族之王猛然祭出了神珠，而后高高跃起，身体蹿进了珠子里头。那神珠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继而消失不见了。
“啷个回事哟，龟儿子哪里去喽？”赵五爷举着枪四处瞄准，气急败坏地嚷道，“那颗珠子呢，老子看它挺神奇，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好，我们快走，其中肯定大有缘故，巫族之王彻底撕破脸皮了！”泉林真人如此判断，语气非常坚定。
我们虽然不知泉林真人为何为这样确信，但深知他绝不会无端揣测，所以都紧张起来，开始退出棺材群。
那些女尸重又躺进了棺材里，四周一片寂静，暂时不见危险。
经过那一只巨大的蟾蜍身旁时，我瞟眼看见它嘴唇上的硬刺，就急忙说道：“等一等，恰好它还有那么多硬刺，我们一并拔出来吧，以免不够用。”
老烟枪环视四周，拍着手说：“白帆同志深谋远虑，这个提议很周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抓紧时间再多拿一些。”
我们都见识过哀牢髭蟾的神奇功效，心知多多益善，便迅速动手拔刺。
这一次是阿央父亲亲自操刀，他没有用暗影，而是从布袋里取出形似镊子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将哀牢髭蟾的硬刺拔了个干净。
当我将所有硬刺小心收好，众人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平台上突然变得影影绰绰，黑暗中似乎有许多影子乱窜。
泉林真人催促道：“大明王，你们快走，贫道断后！”
众人忙不迭奔下平台，旋风一般卷进了石窟之中，继续往前狂奔。我不安地回过头去，看见泉林真人一边挥舞着拂尘，一边退了过来。
“真人，到底怎么回事？需要我们帮忙吗？”我大声喊道。
“不用，贫道还能应付，只是这些黑影很蹊跷，你们千万别被它们接触到！”泉林真人说着，已然冲到了我身旁，抓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跑。
“日他仙人板板，黑咕隆咚，放着这些长明灯不用，咱们这是在浪费！”赵五爷自作聪明，点燃了一个鲛人长明灯，笑道，“浪费可耻啊，这下好了，敞亮一些，跑起来就省事多了。”
但随着那鲛人长明灯被点亮，所有人都猝然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只见我们每个人拖在地上的影子，变得极为奇怪，首先是那影子后脑勺上明显有一根黑色的东西，就像那些小孩子一样。
一看到这种情形，众人不约而同地摸向自己脑后，可我们脑后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管子之类的东西？
但我们的影子脑后，怎么会出现黑色的管状物呢？影子本是实物在光线中的一种投射，它呈现出来的样子，绝对不会偏离实物本来面目，因而这件事情让我们非常困惑。
除了那凭空出现的黑色管状物之外，最令人惊惧的，还是我们的影子与众人身体很不成比例，影子明显要比我们真实的身材小了许多。
一开始，我以为是光线折射的角度问题，这种现象在日常生活中很普遍。但细细一看，我们的影子眉目俱全，长相就跟婴儿差不多。
而且那些影子竟然不断爬动，似乎要挣脱出去，有种蠢蠢欲动的架势。
“同志们，你们看清楚没有？”老烟枪僵立着身体，轻声说道，“这些影子有问题，快灭了长明灯！”
赵五爷就站在被他点着的长明灯之前，他听到老烟枪的提醒，弯腰对着灯焰吹气。
他张大了嘴巴，一连试了几次，忽而惊慌地嚷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好像吹不出气来……”
五爷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我们清晰地看见，有一双黑色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顺着那双诡异的手臂看过去，我们惊讶地发现，五爷的影子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一边捂住五爷的嘴巴，一边冲着五爷龇牙咧嘴。
“帆哥，你的影子……”小张冲我喊了一句，随即他闷哼一声，蹲下去捂住了小腿。
原来小张的影子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而我扭头看见，自己身后的影子竟然在地上滚动起来。
由于我背着方诗雅，我们的影子叠加在一起，两个不同的影子似乎正在撕扯打架！
其他人的影子也各自出现了古怪的状况，但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它们会攻击各自的主人。而且那些影子根本就摆脱不了，除非要么熄灭所有光亮，要么就是我们成为死人。
众人慌乱成了一锅粥，正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阿央父亲骤然敲起了铜鼓，举着七眼铜扇护住了众人。
“这是一种巫蛊之术，叫做‘影蛊’！”阿央父亲帮我们驱退影子后，说道，“平台上的那些黑影，多半也是影蛊，没想到巫族之王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看来他铁了心要置我们于死地了。”
影蛊？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蛊术，不过从方才的情形也能猜个大概，所谓的影蛊，大概就是将人的影子当成蛊惑对象，从而操控影子攻击主人。
可阿央父亲怎么会没有受到影响呢？我暗自沉思，忽而意识到，阿央父亲与我们这些人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魂魄无影，所以阿央父亲才能安然无恙，置身其外，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但容不得我高兴得太久，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平台上的那些黑影此刻追赶到了石窟之中。
第七十三章 影蛊（下）
“快关了手电，往洞外撤！”随着平台上那些黑影追赶到石窟之中，泉林真人迅捷地吩咐道。
众人不敢怠慢，所有光源都被熄灭了。赵五爷慌忙吹掉了身前的鲛人长明灯，吼道：“格老子哟，黑灯瞎火，啷个跑嘛？这回真是瞎子走夜路啦！”
要不是凑巧有阿央父亲在我们身旁，而他又不是活人，我们恐怕没有这么幸运，说不好得被自己的影子给害死。
小张和阿央已经开始狂奔起来，我搂紧了方诗雅，跟在五爷身后，泉林真人和老烟枪则跑在最后面。
光亮熄灭之前，我看见密密麻麻的黑影挤到了洞口，虽然现在目不能视，但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些黑影的存在，直感到背后以及头顶上，有东西在飞速爬动。
这些影子中了蛊毒，多半便是巫族之王在操纵它们。它们悄无声息，却卷起阵阵阴风，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人的恐惧，往往来源于未知的事物，既然看不见那些黑影，我们背脊上拂过的阴风，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众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踉跄前行，仅凭直觉狂奔。好在石窟虽然曲折，但地面还是非常平整，所以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我听见老烟枪冲着后面开了几枪，也不知那些黑影是否忌惮，心里毛躁得很，手心中起了一层汗水。
“直娘贼，竟敢偷袭老子！”老烟枪狂吼起来，又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似乎与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我和泉林真人猝然站住，一叠声询问着。老烟枪在黑暗中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好啦，小鬼难缠，你们不用担心我！”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追上五爷，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五爷似乎停住了脚步，我刚要开口询问，却听见阿央叫道：“哎呀，快退出去，我们跑进一间石屋里来了！”
我不免跺脚长叹，偏偏忘了这一茬，石窟两旁布满了石屋，阿央和小张肯定是在弯道处摸进了石屋里面。
人在黑暗中行走，只管跟着前面带路之人，一旦领头人走错一步，便会一窝蜂似的犯错，故而所有人都挤进了石屋里。
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老烟枪和泉林真人拥挤在石屋门口，堵住了出路。老烟枪急急嘘了一声，低声道：“晚啦，那些黑影扑过来了！”
阴风席卷而来，从石屋前飞扑而去，我们感到一阵寒意，噤若寒蝉似的僵立住，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下可遭了，石屋狭小，我们这些人一同钻了进来，完全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倘若黑影攻击进来，那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我额头上冒出了汗水，心脏狂跳不止，其他人也都寂然无声，一动不动。
看来只能祈祷那些黑影没有发现我们，等他们冲过去以后，我们再潜伏出去。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谁都没谱了。
偏偏五爷不安分，他挤在阿央身后，免不了有身体接触，所以很是兴奋，突然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五爷的喷嚏无异于晴天霹雳，我全身毛孔都炸裂了，老烟枪大为不满地抱怨了一声。
“老子知道你们都盯着我，看个锤子，阿央的头发钻进老子鼻孔里啦……”赵五爷犹自想不到其中后果，嘀嘀咕咕，吓得小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我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五爷几声，暗想肯定是他暗中去闻阿央的发香，这是要害死人啊！
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泉林真人长啸一声，猛然蹿出了石屋，屋外立即响起了打斗之声。
“该来的总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子去收拾了这些龟儿子！”赵五爷为了摆脱自己的尴尬境地，大义凛然地说道，而后挤到门口，怒吼着扑了出去。
“日他仙人板板……”五爷刚出了门口，又倒飞回来，撞在了老烟枪身上。
前后时间不过几秒钟，赵五爷就成了这副德性，我们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些黑影如此厉害，天知道他们如何出手的。
我心里大急，听见泉林真人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便招呼小张道：“照顾好诗雅，我去帮忙！”
我将方诗雅交给小张，举着黑玉古扇冲了出去，阿央和她父亲也跟了上来。
一到石屋门口，我就感到冷风透骨，而且眼前的黑气浓稠无比，就像有人在我眼皮上抹上了锅灰。那种黑暗触目惊心，手伸出去，仿佛还能碰触到黑气。
泉林真人距离我不远，我刚张开嘴巴要招呼他一句，忽而感觉到肩膀上一沉，仿佛有人坐在了我的肩上，不由得大为惊骇，急急忙忙祭出了黑玉古扇。
红光闪烁，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泉林真人已然被黑影包裹住了，宛如一个黑色的蚕蛹。
那些黑影无处不在，我们避无可避，阿央和她父亲作起法来，同时陷进了黑影的重重包围之中。
我来不及细看黑影如何攻击人，只管横冲直撞，不断催发黑玉古扇的红光轰击出去，刹那间就杀红了眼。
怪就怪在，所向披靡的黑玉古扇，这一回也奈何不了那些黑影，红光击打在岩壁上，只见沙石纷飞，但那些黑影只是颤抖一阵，却毫发无损。
不过虽然造不成伤害，但也能阻挡它们一阵，我心下发狠，已然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石窟中被彻底被红光照亮了，黑影畏畏缩缩避开我，全力去攻击阿央父女。他们两个见红光有用，便停止敲鼓，也都祭出了竹扇。
“阿央，你和老爷子带着其他人冲出去，我来解救泉林真人！”我冲着阿央喊了起来，又回头对着石屋中的老烟枪等人说，“你们跟着阿央和老爷子身后，拼死往前冲，千万别犹豫！”
众人按照我的吩咐，硬着头皮奔突起来，阿央和她父亲一前一后将老烟枪等人护在中间，旋风一般朝洞口卷去。
老烟枪跑出几步，回头喊道：“白帆同志，你千万小心，革命道路还长着呢！”
我无暇搭理老烟枪，挥舞着黑玉古扇驱退身前的黑影，来到泉林真人旁边，灵机一动，将黑玉古扇插进了包裹着他的黑影之中。
那些黑影张牙舞爪地分散开，泉林真人吐出一口气，看样子并无大碍。
“大明王，贫道原想引诱黑影攻击自己，好给你们逃脱的机会。不过有你在，贫道倒是想复杂了，也罢，冲出去吧！”
原来泉林真人先前乃是故意示弱，我心头一热，重重地点点头，与他一同足不点地飞奔起来。
我们总算跑到了石窟洞口，那些黑影不知为何不敢离开石窟，在三四米之外硬生生停住了。
我不知其中有何蹊跷，但只要能甩脱这些恐怖的家伙，便大感欣慰了。
众人不愿意在石窟洞口停留，慌忙跳到石阶上，咚咚往下跑去。不料前面的人猝然站住，众人撞在一处，差点摔了下去。
“帆哥，连长，怎么这些鬼东西都跑到这里来啦？”最前面的小张惊慌地叫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万鬼朝宗（上）
我们好不容易逃到石窟洞口，当真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却发现石窟前又有古怪。
小张出言提醒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往石窟下方的平地上看去，只见一片红霞似的光芒之中，乌压压跪满了各种妖魔鬼怪。
平地上又燃起了那一堆篝火，鬼影重现，但他们没有在跳舞，而是跪在了地上。
在鬼影后面，则是那些长出皮肉的牛骨，不知这些家伙怎么跑了回来，它们前肢弯曲，也作出下跪的姿势。
紧接着，则是林子中那些赤身**的发狂的尸体，他们低垂着脑袋，但看得出来，所有尸体脸上还浮现着诡异的微笑。
而在最后面，却是一群丑陋无比的蛊婴，蛊婴头顶盘旋着密如星辰的幽蓝色的蛊虫，情形宛如牛鬼蛇神大聚会。
“啥子事情，啥子事情嘛？”赵五爷摊着双手，扭头困惑地看着我，问道，“日他仙人板板，这些龟儿子不会是来迎接老子们的吧？不用这么隆重吧，来，众爱卿平身！”
我被五爷的话呛了一下，想笑又挤不出笑容。阿央瞪眼说道：“你这个人就只会胡说八道，不说话会憋死？”
五爷揉着大鼻头嘿嘿一笑，老烟枪搭腔道：“反动派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大家见机行事。不过还好，那些黑不溜秋的影子不敢冲出来，否则我们要被包了饺子啦！”
我抬眼看向泉林真人，他捋着飘然的胡须，沉思说道：“确实大有古怪，贫道猜肯定与那一面石鼓有关。我们先走下去，如果这些魑魅魍魉胆敢乱来，咱们就替天行道吧！”
五爷一拍巴掌，笑着说：“啊哈，老子就说嘛，有泉林真人在，怕他个锤子，干狗日嘞些就是！喂，好狗不挡道，速速给爷让路！”
小张得到老烟枪的命令，便背着方诗雅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去，缓缓走到了地面上。
众人暂且与那些鬼怪僵持住，决定再看一看情况，所以并不急着冲过去。老烟枪和五爷端起了步枪，其他人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我好奇地抬起头，打量着那一面石鼓，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由于我们站在岩壁之下，角度很小，不能完整地看见石鼓，况且红光大亮，刺眼得很。
但我还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这一面石鼓没有发出声响，与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情形很不同。
阿央也想到了此处，回头对我说道：“白帆，石鼓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哎呀，我的好妹儿，你还嫌怪事不多吧？”五爷挨到阿央身旁，举着枪说，“管它三七二十一，待会儿往外冲的时候，你就躲在老子后面，看老子打得这些龟儿子哭爹喊娘！”
“谁是你妹儿？”阿央瞅了五爷一眼，生气地走到了一旁。
就在这个时候，鼓声突然响了起来，先是轻微几声，而后铿锵有力，密集如雨。
我们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那些鬼怪听见鼓声以后，竟然都弯腰低头，磕头如捣蒜，仿佛正在膜拜着什么神灵。
血红色的光芒中，有那么多的牛鬼蛇神一同磕着头，那场面让我们目瞪口呆，又毛骨悚然。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就是阎罗殿里看热闹，全是鬼把戏！
泉林真人脸色变了，定定地盯着眼前的情形，对我们说道：“这是万鬼朝宗，怎么让我们碰见了？快走，说不定鬼王要现身了！”
“鬼王？”众人惊呼起来，忍不住面面相觑。
赵五爷迈开大步，嚷道：“格老子哟，鬼王都给招来了，搞不好还要遇见阎罗王，老子就说事情不简单嘛！哎呀，泉林真人，您老人家可知道鬼王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胡胡咧咧乱嚷着，人已经走进了鬼怪中去。
那些牛鬼蛇神还在磕着头，压根就不搭理五爷。众人一见之下，不由得暗自窃喜，心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便纷纷冲了出去。
我们完全凭着胸中的一口气往前奔跑，绝然不敢停步，甚至也不敢多看身旁的鬼怪一眼。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都知道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一旦露出胆怯之色，便会万劫不复，所以尽管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也只能玩命硬撑了。
穿过蛊婴身旁，眼见着就要逃离此地了，不料地面上却一片泥泞，似乎有水流过的痕迹。
小张背着方诗雅，又处于万分紧张的状态之中，万万没料到地面会变得一片湿滑，脚下不稳，骤然摔了个狗啃泥，方诗雅也滚落在一旁。
老烟枪和阿央忙手忙脚去搀扶小张，我则急忙去抱起方诗雅，五爷回过头去，“啊呀”叫了一声，整个人就抖如筛糠。
我怀中抱着方诗雅，还来不及直起腰，顺势转头看过去，只见所有鬼怪都扭动脖子，阴森森地怒视着我们。
我的目光与不远处的一个蛊婴对上，情不自禁地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瓜娃子哟，你狗日嘞胆子只有沙子那么大？”五爷显然被我吓到了，气急败坏地骂着，又伸手来拉拽我。
“快走，它们动起来了！”泉林真人猛喝一声，手中拂尘甩了出去。
那拂尘恰巧击打中一个爬动着的蛊婴，它刚要攻击过来，被拂尘掀翻在地，发出怒不可遏的嘶吼。
这样一来，所有的鬼怪都被惊动了，纷纷站了起来，狂叫着扑了过来。
泉林真人一连击退几个怪物，大声提醒我们快逃。众人惊魂不定，撒丫子就往林子中钻了进去，脚下的地面愈发泥泞了。
偏偏我们刚跑到林子边缘，忽而从黑沉沉的树梢上飞旋起一大片蓝光，霎时将众人的两旁都照映成了蓝色，就跟蓝精灵似的。
“同志们，当心头顶！哎呀，泉林真人被包围了……”
老烟枪话没说完，抱着枪冲了回去，一时间枪声大作，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头顶上的那一片蓝光便是蛊虫，从这阵仗来看，恐怕谷地里的蛊虫都聚集过来了。
我大叫不好，心里都凉成了冰窟，要是被这些蛊虫袭击到，我们非得被嚼成骨头渣子不可！
第七十五章 万鬼朝宗（下）
石窟前聚集着许多牛鬼蛇神，我们大着胆子冲了出来，却在林子中遭遇了蓝色蛊虫。蓝光乱闪，犹如蝗虫漫天，一看之下就让人头皮发麻，双膝发软。
地面上还有水迹，非常湿滑泥泞，我心里慌乱不已，这个谷地究竟又要有什么诡异之事发生？难道真如泉林真人所说，这是万鬼朝宗，鬼王要现身了？
阿央我们三人一同祭出了手中的扇子，红光骤起，树林中的蛊虫振动着翅膀，发出轰鸣声，急急升到了很高的地方。
赵五爷则回转身猛烈开火，叫道：“泉林真人，老烟枪，别恋战，快跑啊！”
我只听见身后枪声大作，还夹杂着剧烈的打斗和喊杀声，由于我不敢分心回头，因而不知泉林真人和老烟枪的具体情况。
但仅从声响来判断，形势肯定大为不妙，那些魑魅魍魉应该已经发狂了。
有两代毕摩加上我来对付林中蛊虫，我们暂且没有受到蛊虫干扰袭击，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央父亲大展神威，他那一把七眼铜扇红光凌厉，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道路来，他则二话不说，带头往前猛冲。
“五爷，快招呼老烟枪和泉林真人，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让小张和阿央跟在老爷子身后，留下来等着五爷他们。
好在老烟枪和泉林真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圈，气喘兮兮地奔到我面前。我们也不废话，玩命似的在藤蔓中强行前进。
我手中仍旧紧握着黑玉古扇，越往前行，发现红光之下，地面上的水迹越多。
到了后来，藤蔓丛竟然浸泡在了水里，我们噼里啪啦涉水前行，走得愈发困难了。
“直娘贼，哪里来的水？难道这暗无天日的谷地里，还会下雨不成？”老烟枪差点摔倒，不满地抱怨道。
泉林真人十分警醒，沉声说道：“好像有股硫磺味，味道虽然不浓，但也非常清晰，莫非是温泉水溢出来了？”
我们也都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心里却七上八下，倘若温泉水能漫到此处，得需要多大的水量？
更让我担心的是，就怕温泉里头还有怪事，或者那一座木桥被水给淹没了，我们非得游过去不可。一想到温泉中还有更加可怖的东西，我就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只是身后有鬼怪穷追不舍，头顶还徘徊着密密麻麻的无数蛊虫，我们只有一条道路可走，故而也没心思深究。
跑了将近十多分钟，水位已经到了我们的脚踝，硫磺味更加浓烈了。阿央等人猛然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行，而是大呼小叫起来。
我们此时还未冲出林子，距离桥头大概还有两百多米远，只见前方水雾蒸腾，还传来哗哗的波涛声。
“白帆，温泉中的水好像暴涨起来了，我看前面不远的地方，水位能淹到我们的小腿啦！”阿央回头慌张地说着，“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泉眼增多或者变大了？”
我如何回答得上来，一般来说，除非出现了地壳运动，泉眼受到破坏，温泉才会有异常。可我们自始至终未曾感受到地震，谁知道其中有何蹊跷？
就在众人踌躇犹豫的时候，石窟那边突然炸响了，就像巨型大炮炸了膛，声音轰隆隆滚了过来。
我们被吓了一跳，回头往身后看去，只见石窟那一头腾起了一朵巨大的红色蘑菇云，将整个林子都照亮了，仿佛山火燃烧。
那蘑菇云惊天动地，久久没有消散。有那么片刻的时光，众人都呆立住，世界似乎不复存在，我们眼里、心里就只剩下了那一朵无以复加的红云。
泉林真人最先回过神来，他面色极为难看，断喝道：“快走，那是石鼓炸裂的景象，鬼王现身啦！”
话音刚落，那一朵红云黯淡下去，竟然在四周窜动着道道电流，内里却黑气沉沉，而且卷到林中，冲我们压了过来。
我也没想到那一面石鼓会自行炸裂，但看着诡异无比的红云，又见它不断靠近，心知泉林真人的紧张自有道理。
先不管鬼王有何来头，反正抓紧时间逃跑，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众人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水里，跳跃着、扑腾着往前狂奔，等来到桥头附近时，大腿已然泡在水里了。
那一尊被我轰击成碎片的石像没了踪影，沉没到了水底，而桥头也若隐若现，桥身大半也被泉水淹没了。
我们举着手电看过去，见前面大水汪洋，波浪滔天，声势非常骇人。
“同志们，情况危急，趁木桥还没被冲垮，我们得加快行军步伐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大伙不要胆怯，埋头往前冲啊！”老烟枪一挥大手，带头扑向了桥头。
桥头的水深达腰间，我们艰难地爬上木桥，总算有惊无险。回头一看，那一朵电光闪闪的红云，就要席卷到林子边了。
桥面上水花澎湃，桥身剧烈晃荡，桥下则恶浪滚滚，有的地方打着漩涡，就像巨大而空洞的嘴巴，似乎等着我们失足落下去，而后吞噬掉我们。
我只瞟眼看了几眼温泉，就有些又晕目眩，当下只能屏气凝神，竭力扶住栏杆，摇摇晃晃跟在众人后面。
雾气浓厚，水声震天，我们犹如走钢丝一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木桥之上，不免提心吊胆。
也不知奔走了多长时间，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我们才走到了木桥中央，简直饱受折磨。
而那一朵红云，已然追赶了桥头，电流噼里啪啦响着，就跟小鬼催命似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前头的老烟枪骂了一声娘，声音犹如一条风中抖动的细线：“直娘贼，木桥被冲断了！”
兴许是周围的动静太大，我们没有听见木桥断裂的声响，但桥身猛烈的晃动，以及猝不及防的摔倒，都证明了老烟枪所言不假。
众人身体倒在桥面上，一下子就被全身湿透了。可古怪的是，此时的温泉水，水温变得很低，只有几丝残存着的若有若无的温暖。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木桥断裂后，桥身倾斜，我们犹如坐滑梯一般，扑通通坠进了浩浩荡荡的水中。
其他人的呼叫声被浪头吞没，我掉进水里，暗叫不好，急急使出全身力气，拼命浮到水面上。
“老烟枪，泉林真人，你们都还好吗？”我喊了两句，忽而记起最危险的应该是小张，他还背着方诗雅，不禁一边拍打着水面，一边高声叫道，“小张，小张，你在哪里？”
众人陆陆续续浮出了水面，好在大家都会游泳。小张距离我不太远，他大概因为照顾方诗雅累得够呛，微弱地说：“帆哥，我在这里，诗雅姐姐也没事，你不用担心！”
“日他仙人板板，又成了落汤鸡！吃豆腐脑磕坏门牙，倒霉到家喽……”五爷咒骂几句，又甩动胳膊游到阿央身前。
泉林真人随浪沉浮，暂且看不出有何异样。老烟枪还有些力气，伸手抓住了泉林真人。
阿央父亲由于自身的特殊之处，未曾落水，而是飘荡在水面上，他指着后面说道：“圣女娘娘，那一朵云彩要滚下来了！”
第七十六章 地下湖（上）
阿央父亲的惊呼声引起了众人的惶恐，不知何时，那一朵红云飘到了水面之上。
红云中电光闪闪，黑气沉沉，在水波中投射下一大片阴影。那阴影随着波涛扩散翻滚，形成蔚为壮观的景象。
我们完全笼在红云之下，人人都面如死灰，看着触目惊心的电光肆无忌惮地飞窜，先自胆寒万分。
阿央父亲悬浮在空中，大概看出了什么端倪，凝重地注视着红云，丝毫不理会我们。
而就在这个时候，温泉中浊浪滔天，似乎水位又上涨了不少，大概水脉已经破裂翻腾而出。眼前水波浩荡，宛如一个巨大的湖泊，所有温泉都连成一片，再无分别了。
“照这么下去，这个谷地就要成为湖泊啦！”老烟枪踩着水，急切地说。
赵五爷异想天开，嚷道：“格老子哟，那敢情好啊，我们可以游出去，然后再从瀑布中落到潭水了，这不就一了百了喽？”
“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啦，小心！”泉林真人大喊大叫，脸色铁青。
我的眼睛猝然被刺痛了，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飞扑而下，轰击到了泉水中，激起巨蟒似的水柱。
众人惊呼不断，水花如同暴雨倾泻而下，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我抹着脸上的水珠，听见老烟枪六神无主地喊叫着：“小张，你有没有出事？”
原来方才的电光，恰好轰击到了小张身旁，我心头咯噔一下。
好在小张开口回答道：“连长，我没事，要是再偏过来一两米，那可就不好说了……”
不料小张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又被声势惊人的轰击声给遮掩住，又有一道电光携带着万钧之力砸落在小张旁边。
我感到心脏跳到了嗓子眼里，憋得难以呼吸，水中搅起了巨大的漩涡，小张和方诗雅沉入了水底，生死难料。
偏偏事情古怪得很，一道道电光不断猛扑而下，始终就在小张方才停留的水域轰击，似乎专门盯上了小张。
老烟枪和五爷潜入水中，前去解救小张和方诗雅。阿央瞪大眼睛看着我，却欲言又止，显然被吓到了。
我大惑不解地抬头看向红云，忽而瞥见云层中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但看得不太清楚。难道他就是鬼王？我顿时犹如被扔进了火坑中，心里燥热烦乱无比。
“大明王，你看见没有，那电光不是冲着那个小兄弟去的，它的目标是诗雅！”泉林真人游到了我身旁，乱挥着拂尘，惊惧地说，“那是天罚！但很奇怪，怎么来得这么快呢？”
天罚？我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不是说鬼王现身吗？怎么又成了天罚啦？
但细细一想，泉林真人所说还是有几分道理，倘若真是天罚降临，倒也能解释为何电光只轰击在小张附近，那是因为方诗雅和他在一起！
这就是天罚了吗？
我忽而哆嗦起来，同时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吼道：“就算是天罚，也得阻止它！”
“不行，这次的天罚来得很蹊跷，贫道也参不透！大明王，你看见云朵中的人影没有？天罚之下，断无活口，但不管云朵还是电光轰击的迹象，处处透出古怪，大概与鬼王有关。”
泉林真人从未如此慌乱过，他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指甲掐得我生疼。
我一听心就凉了，连泉林真人都没有了主意，我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烟枪和赵五爷终于浮出了水面，幸而他们在水中救出了小张和方诗雅。五爷抱着方诗雅，刚要喘息，一道电光笔直地轰了下来。
万分明亮的光芒中，所有人都愣了几秒钟。那电光犹如一条白龙，扭动着身躯飞腾而下，赵五爷的脸庞比小鬼还要惨白。
眼见着电光就要轰在五爷天灵盖上，斜刺里忽而飞扑过来一道红色的身影，硬生生抗住了那一道电光的轰击。
“阿爸！”阿央哭喊起来。
原来是阿央父亲在危急关头，替五爷和方诗雅挡住了电光，此时他双手高举，分别握着铜扇和铜鼓，丝丝电流在他身上盘旋萦绕。
“你们快走啊，我支持不了多长时间……”阿央父亲艰难地说了一句，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
赵五爷哇地大叫一声，嚷道：“老丈人，还是你心疼我啊！你快下来，咱们一起逃命……”
他说不下去了，大概流出了热泪，大鼻头耸动着。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唬住了，心中既感动，又担忧难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央父亲不啻于螳臂当车，他会被电流打得魂飞魄散的。
我想要是换做我们这些血肉之躯，恐怕早就死了，阿央父亲因为身为鬼魂，却能抵挡天罚片刻，也算是一种巧合了。
阿央又哭又叫，仓促间举起了竹扇，但她力量薄弱，压根无济于事。
我一见之下，狠命咬破舌尖，在黑玉古扇上喷了一口鲜血，而后将它祭到了空中。
不想我一出手，反倒引起了更为严重的后果，黑玉古扇的红光竟然与红云融合在一处，愈发增加了它的威力。
只见红云滚滚，刹那间又增大了几分，电光缕缕，更加惊心动魄。而云层中的黑气，大有突飞猛涨的势头。
“大明王，停下来！”泉林真人抱住我，说道，“你忘了吗？天罚因明王而起，你这是助纣为虐啊！”
我心头一颤，慌忙收回了黑玉古扇，额头上全是汗水，心想自己差点就铸成了大错。
如此一来，我倒是无比确信了，泉林真人所言不假，那一朵红云便是天罚降临的象征！
也就短短片刻之间，阿央父亲完全被电流缠住了，他身上的大红长裙燃烧起来，头发上也冒出了烟雾，身体摇摇欲坠，兀自苦苦支撑。
“白帆，救救我阿爸啊！”阿央急得犹如波涛中的一片落叶，团团乱转。
泉林真人张口想要劝说几句，忽而面色一沉，指着前方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纷纷看过去，不由得紧张起来，只见前方水中浪头矗立，一道粗大的黑影破水滑行，速度极快。
随着那黑影的出现，温泉中猛然翻江倒海起来，浪头一阵猛过一阵，而后卷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
众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漩涡攥住，身不由己地旋转起来，立时感到天旋地转眼花缭乱。
这漩涡的速度不算太快，大概因为刚刚形成，我们被离心力抛到漩涡边缘，但又被它紧紧撕咬住，只能眼睁睁随着浪潮旋转不休了。
恰在此时，先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已经冲到了漩涡之中，那黑影力道很大，竟然冲破了漩涡，将它打散了。
与此同时，那黑影抬起了硕大的脑袋，一双幽冷的眼睛盯住了我们。
黄金巨蟒，原来是那一条逃窜走了的黄金巨蟒，也就是阿央所说的“巫龙”！
这家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难道是看准时机，要趁我们落难之际，落井下石吗？
漩涡暂且消失了，我惊魂不定地看着巨蟒，胸膛突突狂跳，却见那巨蟒脑袋上，赫然爬动着一条青蛇。
“刑天！”我不知是喜是忧地招呼着它。
第七十七章 地下湖（下）
不知何故，刑天和黄金巨蟒出现在温泉之中，我感到十分惊诧，又担心巨蟒突下杀手，便怒目而视，一只手中横握着暗影。
但那黄金巨蟒只是昂着硕大的脑袋，快速地吞吐着蛇信子，喷出一些腥臭的呼吸，却没有攻击我们。
刑天则盘踞在巨蟒脑袋上，摇摆着头颅四处打望，大概是在搜寻方诗雅的身影。
“刑天，你家主人在这里呢！”五爷举起方诗雅，对刑天喊道。
刑天剧烈地拍打着尾巴，显得很兴奋激动。而那黄金巨蟒缓缓垂下脑袋，非常驯服地趴浮在水面上，刑天便游到了水中。
老烟枪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家伙，它竟然把巨蟒给驯服了，当成了自己的坐骑！直娘贼，刑天不会是降龙罗汉转世吧？”
泉林真人探出手去，一把抓起游到自己身旁的刑天，问道：“你要做什么？”
刑天被泉林真人提溜在手里，有些恼怒，等它看清楚是泉林真人时，便缠到他手臂上，不住点头摆尾。
刑天本是泉林真人送给方诗雅的护身之物，泉林真人算是它的旧主人，因而交流起来没有丝毫困难。
“哎呀，贫道明白了，这小家伙是来救我们的！”泉林真人捋着湿漉漉的胡须，欣喜地说，“它让我们抓住巨蟒，而后将我们带出去，对，就是这样的！”
我们这些人不止一次见识过刑天的神奇之处，所以没有人会怀疑泉林真人的话。
而且再看那黄金巨蟒，它一双眼睛始终不离刑天，就像看着征服者一般，愈发让我们确信无疑了。
没想到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竟要借助先前大战了几百回合的巨蟒来逃生，众人心中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刑天是如何制服黄金巨蟒的，想到我们与它有很长时间没有相见了，大概它经历了一番惊天动地的殊死搏斗吧！
就在这个时候，半空中传来阿央父亲凄厉的痛呼之声，我心头一跳，急忙抬眼看去，不禁又急又怕。
只见阿央父亲全身起火，已经被烧成了火球，他抖动着身体，头顶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断断续续叫道：“快走……快走啊……”
“真乃壮士！”泉林真人赞叹了一句，忧心忡忡地说，“他就要魂飞魄散了，我们快离开吧！毕摩，贫道对不起您，来日再谢罪啦！”
阿央嚎啕大哭，在水里扑腾着，想要跳起来去抱住自己的父亲，可惜无济于事。
空中突然坠落下来两件东西，老烟枪凝目一看，急忙伸手接住，说道：“阿央，这是老爷子的铜鼓和铜扇，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话音刚落，阿央父亲染成了灰烬，一道道黑气被红云吸走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央惨叫一声，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小张急忙搂住她，才没让她沉入水中。
与此同时，那一朵红云中电闪雷鸣，正酝酿着骇人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轰击下来。
温泉里的浪涛受到那一股力量的牵引，顿时排山倒海起来，浪头猛然掀起，就像筑起了一道水墙！
浊浪滔天，被黄金巨蟒冲散了的漩涡，又骤然出现了，而且势头要比先前更为猛烈。
“抱住巨蟒，不要松手！”泉林真人当机立断，高声提醒我们。
众人哪敢怠慢迟疑，激发出全身最后的力气，纷纷扑到巨蟒身旁，不顾一切地抱住了它的躯体。
那巨蟒扭动着水桶似的躯干，开始绕着漩涡游了起来，赵五爷和小张还要照顾怀中之人，只能分别抓住我和老烟枪的大腿。
刑天从泉林真人手臂上一跃而起，飞窜到巨蟒脑袋上，而后嘶嘶狂吼。巨蟒身躯一沉，带着所有人钻进了漩涡中心。
半空中炸裂起一声响雷，一道电光夹带着千钧之力砸落下来，水中犹如地震，势不可挡地晃动起来。
眼前亮如白昼，但也只是刹那之间，随即我就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直感到耳朵轰鸣，浪花往鼻孔里、嘴巴里灌了进来，就此一无所知了。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我们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水中，头顶光影飞动，巨蟒还在往下沉潜。
下方一片黑暗，仿佛永无止境，这温泉怎么变得如此之深了？
我记得当初潜进温泉里时，很快就到了底部，但这一次却像温泉漏了底，天知道我们会沉到多深的地方？
而且水温变得很低，迎面涌来一股暗流，巨蟒游得很吃力。我们不敢懈怠，只要稍不留意，便会被暗流卷到水面上去。
幸好众人都在，没人掉队。我们挂在巨蟒身上，就像柔弱的水草一样，被忽左忽右地甩动着。
这种情形，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采石矶中的经历，当时我们骑乘着赤乌龙，也是在水中逃命。谁想今日又有同样的遭遇，造化当真弄人啊！
前方的暗流突然增大了，一个庞大的洞口横亘在眼前。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巨蟒摆动身躯，径直蹿进了洞里。
就在我快耗尽肺里的氧气之时，忽而感到巨蟒正在飞速抬升，眼睛所能感受到的光亮越来越强烈。不多时，耳畔就传来了响亮的轰鸣声，宛如火车从我们头顶碾压过去。
紧接着，我感到身上轻松起来，水压就此消失，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巨蟒又游了一阵，便彻底停了下来。我的眼皮跳动着，等我艰难地睁动着眼睛时，就听见了赵五爷的欢呼声。
睁眼一看，我心头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我们正身处羊山瀑布之下的水潭里头！
来不及细细回味，恰好巨蟒将我们带到了水潭边，众人怀着重生般的感受，纷纷跳进水潭里，然后哗啦啦扑到岸上去，翻身躺在泥地里，很长时间都没能站起来。
阳光中带着温暖的气味，羊山瀑布奔流不息，天上飘过一朵白云，山崖上的树木绿得直晃眼。
“老子还活着，同志们，我们还活着！”老烟枪狂喜万分，重重地捶了我一拳。
没人开口说话，我们还沉浸着死里逃生的恍惚之中，心中实在难以置信，我们就这样从暗无天日的谷地里逃了出来，真是大梦一场啊！
泉林真人招呼我们一声，众人爬起来，稀稀拉拉往前迈出几步，又回头愣愣怔怔地看着水潭。
刑天从巨蟒身上跃下来，游到岸边，扭头对着它嘶吼几声，那巨蟒便转身沉入了水中，掀起巨大的浪花，而后消失了。
看着沉入潭中的巨蟒，再联想到方才经过的那一个洞口，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潭底塌陷，羊山瀑布倒灌进了谷地之中，故而将谷里的温泉变成了地下湖。
我记得老烟枪曾经说过，潭底有一口水井，莫非是那水井被冲毁了，才形成了一个深洞？或者说，那水井原本就是一个障眼法，它本来就通向谷地之中？
身旁的环境也证实了我的猜测，那一条从水潭里流出了河流，几乎要干涸了，已然变成了一条小水沟，肯定是因为水都涌进了谷地里，所以它才成了这个样子。
我们精疲力尽，又浑身湿透，如今站在阳光之下，却愈发感到饥寒交迫。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惊惧和茫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老烟枪虚弱地摆摆手，示意我们去找李神棍。但他刚迈开步子，却猛然停了下来，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看见，在潭子另一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白骨。
我心头一颤，这些白骨肯定是从潭底卷上来的，也就是那些原本在水井旁的枯骨。
这些枯骨与027部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老烟枪自然很上心，不管身体虚弱，摇摇晃晃奔了过去。
就在老烟枪仔细查看那些枯骨之时，李神棍带着几个人大呼小叫地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我一见到他们，顿生亲切之感，活着的喜悦之情愈发浓烈了。
眼见着李神棍等人就要来到我们跟前，我突然想起方诗雅的模样，便急切地对五爷说道：“五爷，麻烦你遮住诗雅的脸庞，省得待会儿还要费口舌解释！”
其实我是担心李神棍等人被方诗雅的样子吓到，而且诗雅要是醒着，大概也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如今的面容。
“大明王，老烟枪，你们……你们总算回来啦！”李神棍由于太激动，几乎摔了一跤，“你们没事吧？兄弟们简直担心得要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你们已经去了五天啦，不，已经是第六天了……明王，找到哀牢髭蟾没有？”
赵五爷大为不满，骂道：“狗日嘞，就只关心有没有找到哀牢髭蟾是吧？老子九死一生，你反倒不放在心上！没有，没找到，日他仙人板板，大家一起等死吧！”
李神棍尴尬不已，满怀歉意地笑着说：“五爷，瞧你这话说的，老夫当然关心你们了。真没找到哀牢髭蟾啊，这可就坏了……”
赵五爷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就像要生吞活剥了李神棍一般，跺脚破口大骂。
小张等人大概也被李神棍给气到了，阴沉着脸不搭理他。我瞪了李神棍一眼，摆手说道：“大家没出什么事吧？”
李神棍偷眼看着我们，唉声叹气地说：“大明王，自从你们走后，老夫就让弟兄们待在帐篷里，一步也没离开过。这几天大雨倾盆，我们更是不敢随意行动了。就在昨天夜里，山洪暴发，今早起来一看，这水潭似乎被冲毁了，也不知道水流到了哪里，简直奇哉怪也！”
我默默地点点头，吩咐道：“我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先去弄点吃的，给我们找几件干净衣服。等我们休息好了，再作商议吧。”
李神棍欲言又止，可能还想打探哀牢髭蟾的消息，却被五爷怒视得不敢开口，怏怏不快地走了。
“王八蛋，老狐狸，日他仙人板板，大学生，你得好好**着老家伙一下！”赵五爷犹自不消气，冲我嚷道，“明教中人要是都这般无情无义，趁早解散得了！”
我看向泉林真人，他不置可否，说道：“人心本就复杂，先考虑切身相关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我们都还活着，还是不要成见太深，否则做不成大事的！”
我点点头，招呼众人先回到宿营地，其余事情只能延后再说了。
第七十八章 仇恨难平
老烟枪命人将那十多具白骨收拾好，我们就回到了宿营地。暴雨的痕迹还残留着，隐藏在树林中的帐篷，又皱又湿，树梢上还挂着沉甸甸的水珠，时不时倾泻下来。
宿营地一片狼藉，还弥漫着一股尿骚味，病人的**声此起彼伏，看来李神棍等人的日子也非常难过。
好在我们这一次的装备都是上等货，走进帐篷里以后，倒是十分温暖，地面也很干燥。
狼吞虎咽地吃了食物以后，我们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才终于缓过劲来。
李神棍得罪了五爷之后，便愈发谨慎小心，不再来聒噪，他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我们能安心休息。
春天已经来了，暖洋洋的阳光洒落下来，山林间流水淙淙，鸟啼婉转，颇有些梦幻的色彩。
我骨头都快散架了，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看见小张和五爷横躺在我旁边，睡得很香甜，不禁微微一笑。
回想起我们在谷地里的惊险历程，与现在这种舒适的时光比起来，当真有种天上地下的感觉，还是那句话，活着真他妈的好啊！
泉林真人为了照顾方诗雅，和她一同住在旁边的帐篷里，老烟枪和阿央大概尚未醒来，营地里静悄悄的。
我伸了个懒腰，而后打着呵欠爬起身，走到帐篷外，被满山苍翠的枝叶给吸引住了目光。阳光从树枝中透漏下来，整个世界生机盎然，让人心生欢喜。
想起方诗雅，我才意识到自己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泉林真人能否保住她的性命，方才激荡在心中的喜悦，顿时荡然无存了，转而笼上一层悲伤的阴云。
泉林真人多半一宿没睡，他见到我走进帐篷，疲乏地说：“白帆，你来啦。贫道给诗雅吞服了几粒丹药，暂且护住了她的心脉，她脸上的伤势也止住了，只是从今以后，需要戴上面纱，否则沾染上沙尘，会感染化脓的。”
方诗雅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一个暖炉，一看就知是行军水壶制成的，兴许是李神棍想出来的主意。
炉子中炭火冷却，我走到方诗雅身旁，见她脸上已经蒙着一块白纱，多半就是泉林真人连夜弄出来的面纱了。
我不忍心掀起面纱细看，愣怔好半晌，才说道：“辛苦泉林真人了，您先休息吧，我来照顾诗雅。”
泉林真人叹息一声，自去打坐调理内息。我守在一旁，轻轻拉起方诗雅的一只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想到巫族之王最后出尔反尔，我不由得咬碎了牙齿，恨意难消。方诗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不料巫族之王不领情，恩将仇报，差点没害死我们！
我伸手放进怀里，摸到方诗雅的皱巴巴的脸皮，却始终不敢取出来看上一眼，只能颤抖着缩回了手。
不多时，帐篷外传来了喧哗声，原来是老烟枪正指挥着人手，到水潭旁去进一步探查那些白骨。
我没有出声，听着许多人下了山坡，但提不起任何兴趣。我最关心的，还是方诗雅的状况，决定从此寸步不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小张走进帐篷里，说道：“我就猜帆哥肯定在这里，李神棍让我告诉你一声，可以吃早餐了。”
李神棍大概还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多此一举地让小张转告我，这人有时候就是太过于多心，心里的弯弯绕太多。
“小张，你让李神棍端三碗粥进来，我有话要对他说。”我吩咐小张道。
小张答应着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就见李神棍端着粥低眉顺眼地躬身走了进来，我微微苦笑了一声。
“大明王，你有什么吩咐？”李神棍一边递粥给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考虑到李神棍毕竟跟我们站在一个阵营里，我先安抚他道：“李副帮主，昨天我们刚死里逃生，情绪很激动，赵五爷又是个直肠子，你可千万别多心。咱们还得同舟共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们其实已经找到哀牢髭蟾了！”
李神棍听见我最后一句话，立即眉开眼笑，兴奋至极。
“嘘，别打扰到泉林真人！”我继续说道，“你去告诉兄弟们，就说黑灰病有得救了，让他们先安心下来。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就与阿央一同去跟兄弟们治病。按理说我得去看望一下病人，但你也看见了，诗雅出了大事，我走不开，你帮我把问候先带给兄弟们吧！”
“这位就是泉林真人？阿央刚才又哭又闹，五爷劝不住，明王还得先去看一看。”李神棍对着泉林真人弯腰鞠了一躬，而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远远地又传来他高兴的喊叫。
泉林真人睁开了眼睛，打量着我说道：“大明王，你方才说的话，贫道都听在耳朵里了。很不错，成大事者不能意气用事，要团结一切力量，看来你成熟了。对了，我们先去看一看阿央的情况吧！”
喝完粥以后，我让小张来照顾着方诗雅，便与泉林真人走了出去。
刚来到阿央的帐篷前，就听见隐隐的哭泣声，还有五爷笨嘴笨舌的说话声。让五爷安慰人，简直就是一种罪孽，他翻来覆去也就只会那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我和泉林真人互望一眼，矮身钻进了帐篷里。赵五爷见到我们，急忙站起来，搓着手说：“哎呀，你们赶快哄一哄阿央吧，老子无计可施了！阿央，泉林真人和白帆来了，你快别哭啦，好不好？”
阿央闻言，红着眼睛抬起头，当她看见泉林真人以后，喊叫着扑了过去。
“你这个凶手，还我阿爸，还我阿爸来！”
阿央疯子一般拍打着泉林真人，泉林真人不躲不闪，任由阿央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自己身上。
我和赵五爷忙手忙脚拦住阿央，泉林真人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阿央才安静下来。
我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搀扶住泉林真人。
他却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转身对着阿央说道：“阿央，你父亲的死，贫道难辞其咎，你尽管怨恨我吧！贫道命不久矣，生平就做了这么一桩错事，我也不过多解释了，等找到建文帝陵墓以后，贫道就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到时候任凭你来处置！”
阿央眼含泪水，沉默无语，忽而扑倒在地，放声嚎啕起来。
我们静静地听着阿央哭得撕心裂肺，无从开口劝说。泉林真人看上去很虚弱，我扶着他坐了下去。
阿央哭够了，摩挲着子母鼓，渐渐止住抽泣，面对着帐篷说：“你说话算话？杀父之仇，我非报不可！”
泉林真人一声长叹，说道：“贫道早就应该离开人世了，之所以苟延残喘至今，就为了解开人皮笔记的秘密。白帆清楚我的情况，无需多说！阿央，贫道看你天资非凡，有意在离世之前，收你为徒，也算是一种赎罪吧。你可愿意？”
泉林真人这一番话，让我和五爷惊讶万分，同时为阿央感到莫大的高兴。
对于阿央来说，要是能得到泉林真人真传，完全就是天大的福分！
在采石矶遇见的那个老大爷，才得到泉林真人短暂的教导，便能与无面怪恶斗，已然算得上高人了。
“贫道在二十年前收了一个徒弟，便再也没有收徒的心思了。阿央，倘若你能接受，便是贫道的关门弟子啦！”泉林真人见阿央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和五爷也从旁劝说，阿央听了几句，怒骂道：“谁稀罕当你的徒弟，少假惺惺充好人！我们毕摩法术高深莫测，我绝不会认贼作父，哼，你算盘打得挺响，以为收我为徒，杀父之仇就能一笔勾销，做梦去嘎！”
阿央向来心气很高，她这几句话不卑不亢，说得我们尴尬万分。
泉林真人脸色淡然，他涵养十分了得，也不发火，只是满脸悲悯地看着阿央。
赵五爷挤眉弄眼，急急向阿央使眼色。阿央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站起来骂道：“你要是稀罕，你自己给这个老道士磕头去！”
阿央骂完，甩开帐篷门帘，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真人，你先休息，我去劝一劝她。”我急忙奔出去，赵五爷要跟上来，被我制止了。
我追上阿央，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手。
“阿央，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泉林真人并非是个坏人，他乃是活神仙！”我紧紧攥住阿央的手臂，急切地说道，“泉林真人有他的苦衷，而且他已经表态了，绝不推卸自己的责任，只是我们大事未完，你得体谅他老人家。”
我耐住性子，将有关人皮笔记所有事情从头再说了一遍，悲戚万分地说道：“阿央，为了这人皮笔记，死了太多的无辜之人。泉林真人也耗费了一辈子心血，就为了将深陷其中的人解救出来，在我们看来，他比谁都不容易，比谁都心怀慈悲，你还不能理解吗？要说你父亲的死，也跟人皮笔记有关，你怎么能意气用事呢？”
阿央冷冷地看着我，最后有气无力地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好人，但杀父之仇不得不报，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与老道士为难，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她的语气有所缓和，我急忙顺势说道：“好吧，我不强求你当圣人，但有一句话先告诉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与泉林真人斗争的。不过，当下之急，你还得忍耐住，继续与我们合作，起码得先医治黑灰病病人吧？”
阿央甩开我的手，怅然地走开了。
我长吐出一口气，赵五爷奔过来连声询问，我摊手说道：“暂时稳住了阿央，五爷，你今后任重道远哪，可得千万看好她。”
“包在老子身上，日他仙人板板，实话跟你说，阿央刚才对泉林真人说的那些话，还真让老子敬佩！不愧是神仙姐姐，老子愈发喜欢她了！”五爷说完，一溜烟追了过去。
我看着阿央的背影，大感头疼，忽而听见老烟枪咋咋呼呼跑了过来，大概是有新的发现了。
第七十九章 建文帝的传说（上）
我刚稳住阿央，老烟枪却气喘兮兮地跑了过来，大老远就叫道：“白帆同志，老子又发现两枚像章，你来看一下。”
“老烟枪，你还没吃早餐吧？”我接过像章端详着，看它们锈迹斑斑，与先前找到的那一枚差不多，便能理解老烟枪为何如此慌乱了。
“直娘贼，老子哪还有心思吃早餐！”老烟枪打着火机点烟，半晌也打不着，气得他将火机摔在了地上，“这两枚像章是在沙石中扒拉出来的，肯定是与白骨一同被洪水卷了上来。哎，要是有法医在，倒能确定一下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死掉的。老子现在心里慌得很，但又两眼一抹黑，没半点头绪……”
恰巧泉林真人走了过来，他问清楚情况以后，凝目说道：“贫道浸淫炼丹之术多年，又读过不少中医书籍，或许能看出个大概。老烟枪，麻烦你带我走一遭吧！”
老烟枪自是大喜，也顾不上抽烟了，搀扶着泉林真人离开营地，去察看那些白骨。
我则返身走回帐篷里，一心守在方诗雅身旁，又招呼小张去将背包里的哀牢髭蟾硬刺取出来，单等着阿央回来就去给众人治病。
约莫到了正午时分，阿央终于回来了。五爷一见到我们，就咂舌说道：“日他仙人板板，那活死人洞里就跟地狱一样，老子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话说回来，那黑灰病着实恶心恐怖，老子一身都是鸡皮疙瘩！”
原来五爷陪着阿央去了一趟活死人洞，阿央对于这些身处病痛之中的同胞，还真算得上尽心尽力了，这大概就是毕摩受人尊敬的原因吧。
“小张，你去把李副帮主找来，让他详尽地介绍一下情况。”我站起来，拿着那一个饼干袋子，转而对阿央说道，“所有黑刺都在这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由你来指挥吧！”
阿央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说道：“病人太多了，我们得节省着使用这些黑刺，先把它们研成粉末吧。”
正在这时候，李神棍走进了帐篷里，也不等我开口，便自顾自往下说道：“大明王，自打你们去了瀑布后面，大多数兄弟的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但也死了三个人，我把尸体火化了。现在最严重的，是有十多个兄弟昏迷不醒，而且高烧不退，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
“你们这些人得感谢圣女娘娘保佑，算你们命大，只死了三个人！”阿央研磨着黑刺，头也不抬地说，语气很不友善。
赵五爷冲我耸了耸肩膀，又凑下去对阿央说：“需不需要童子血的？啊哈，小张同志又得出血喽，老子去抓几只癞蛤蟆来炖了，给他补补身体吧！”
“什么童子血？”阿央很不耐烦地瞪了五爷一眼，说道，“加上这些黄色药粉，用开水冲泡喝下去就行，你这个人别来捣乱。”
阿央还不知道在平台上，被她父亲救治的事情。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五爷，他瞅了我一眼，骂道：“瓜娃子，看个锤子！阿央说啦，让你这个人别来捣乱，你耳朵聋了吗？是不是聋的传人？”
我懒得与五爷理论，吩咐李神棍去烧开水。等阿央将所有黑刺都磨成粉末以后，已经过了几十分钟，她累出了一头汗水，但仍旧不愿意让我们插手帮忙。
调好药水以后，我们挨个走进帐篷里。这些帐篷里浊气熏天，连我都有些受不了，阿央却神色淡然，极有耐心地给病人喂下去药水。
“大学生，老子的眼光不错吧？”赵五爷得意洋洋，轻声对我说道，“阿央又有本事，又有耐心，简直就是善良正义的化身，老子决定以身相许喽！”
趁着阿央一心救人，没有注意到五爷的话，我不怀好意地挤兑五爷：“呵呵，你当初也是这样形容露西小姐的，你忘了吗？”
“狗日嘞，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是不是老子的好兄弟？”赵五爷急了红眼，冲我挥舞着拳头，嚷道，“当初老子太年轻，不懂事，没见过世面，行了吧？”
“我说这位赵五爷，你要吵就滚出去！”阿央回头怒骂了一声。
我差点就放声大笑，赵五爷愈发恼怒，朝我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随即安静下去。
那些病人喝下去药水以后，开始出现一种癫痫似的症状，浑身抽搐得很厉害，嘴里说着杂乱不清的胡话。
李神棍有些担忧地问道：“毕摩，这怎么回事？好像病情加重了……”
他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但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他有些怀疑阿央的医术。
赵五爷就像点燃了的炮仗，立即炸响了：“龟儿子，你心里又有什么小九九？吃的又不是仙丹，出点状况怎么了？老子跟你说，你要是胆敢怀疑阿央，老子把你的陈年老屎都给揍出来！”
阿央站起来推搡着五爷，又扭头对我说：“白帆，算我求你了，你把这个大喇叭带出去吧，非得被他吵死不可！”
我拽起五爷的胳膊，将他死活拖到帐篷外，正给他点着烟，忽而听见帐篷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呕吐声。
不多时，李神棍捂住鼻子冲了出来，欣喜地叫道：“大明王，吐了，病人吐出了很多蟾蜍卵，身上的红斑消退下去了。不行，这味道太冲，亏毕摩受得了，好样的！”
我们隔着帐篷就闻见了一股恶臭，那味道简直要命，但阿央还在帐篷里忙活着，愈发让我们感到钦佩。
用了两三个时辰，阿央总算给所有病人喝下去药水。营地里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臭味挥之不去，弄得营地就像垃圾场似的。
阿央又给五爷和李神棍喝了药水，他俩捂住肚子奔到树木背后，哇哇吐了大半天。老烟枪带走的那几个兄弟，我也让小张将他们喊了回来。
等他们都喝了药水之后，阿央抹着头上的汗水，说道：“记住了，每过一个时辰，就给他们喝下一大杯清水，好清空他们的肠胃。”她抬眼看向天空，急切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往活死人洞，你派个人给我吧。”
“阿央，辛苦你了，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见她神色坚定，就叫来小张，让他陪着阿央前往活死人洞救人。
阿央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转身就离开了，小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赵五爷吐够了，虚弱地回到我身旁，一听见我说阿央去了活死人洞，就像被火烧了屁股，又叫又跳地追了出去。
我将阿央的话转告李神棍，他自去安排，我则转身走到山崖边，探头去打望老烟枪和泉林真人的情况。
天色渐晚，一天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的忙乱中过去了。吃过晚饭以后，阿央等人还未回来，李神棍吩咐人手清扫营地，我们则围坐在泉林真人的帐篷里谈话。
老烟枪面色阴沉，只管埋头抽烟，显得心事重重。
泉林真人说道：“贫道根据那些白骨中残存的磷粉判断，这些人大概就是在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但因为白骨长久受到潭水浸泡，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不过**不离十。老烟枪，你当真认为他们就是你的战友吗？”
老烟枪欲言又止，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烟雾，半晌才说：“他们如果不是我的战友，那像章就无法解释；可要是他们果真是我的战友，有一点极为说不通，当年027机构派出的一支行动队，几乎在罗布泊全军覆没，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无量山中呢？”
“泉林真人，能看出这些人因何而死吗？”我问道。
“看不出来，白骨被山洪冲得零零散散，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关键是连完整的头盖骨都找不到，贫道很是疑惑。”泉林真人摇头说道。
这还真成了一个谜团了，按照泉林真人的推断，倒也与阿央父亲所说大致吻合。我们只知道二十多年有一只队伍来到了无量山，而且不明不白地死了，其余则一无所知。
我忽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说道：“先不管他们的死因，他们来无量山做什么呢？不会是也在寻找建文帝陵墓吧？”
此言一出，泉林真人和老烟枪都直勾勾地看着我，表情非常凝重。
“也就是说，在二十年前，这些人就知道建文帝陵墓在无量山了？”老烟枪重又续上一支烟，却夹在指间没有抽，“倘若真是如此，这件事情可就太奇怪啦，难道他们的死亡，与建文帝陵墓有直接的关系？不对啊，建文帝陵墓不是在山顶佛光中吗？这些人怎么会死在了水潭里？”
老烟枪一连抛出许多问题，搅得我头疼不已，泉林真人似乎也迷茫了，沉默着不说话。
帐篷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外面虫鸣不已，其他帐篷里还传来兴奋的笑声，大概因为大病痊愈，人们心情很好。
我却心绪不宁，转眼看见静静躺着的方诗雅，心头一热，问道：“泉林真人，找到建文帝陵墓，诗雅就有救了，是不是？”
泉林真人动容地看向方诗雅，说道：“福祸相依，一切都要看天意了！贫道还有些关于建文帝的事情没有告诉你们，现在一并说了吧。”
泉林真人追忆起张三丰与建文帝的会面，他告诉我们，长乐观典籍中有记载，当时建文帝之所以找到张三丰，就是为了解开人皮笔记的秘密。
建文帝手中有一张人皮笔记，多半是白如烟留给他的。白如烟在那一张人皮笔记上留下一句话，“乾坤颠倒，则手持人皮寻找张三丰”，所以才有了建文帝与三丰真人的会面。
张三丰看见人皮笔记之后，当下承认了自己乃是明教教徒，并指点建文帝前来无量山避难。
这些事情，我们以前早就猜测出来了，如今得到泉林真人的证实，多少还是有些震动。
“等一下，泉林真人，为何白如烟要给建文帝留下一张人皮呢？她用意何在？”老烟枪总是能看出最为关键的地方。
泉林真人站起身，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颤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建文帝就是白如烟的孩子！”
第八十章 建文帝的传说（下）
从泉林真人嘴里亲自说出来，“建文帝乃是白如烟的孩子”，如同晴天炸响的霹雳，轰得我和老烟枪魂不附体，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我张大嘴巴茫然地看着泉林真人，心里还怀有几分侥幸，希望他能改口重新述说，最好能承认这是口误。
但泉林真人神色淡然，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说道：“无需惊讶，这是三丰真人与建文帝会晤以后，亲手记下来的，建文帝当时亲口告诉三丰真人，他就是白如烟的孩子，而且还得到了三丰真人的验证。三丰真人将这一段往事详尽写在了一本叫作《建文密录》的书里，这本书就藏在武当山金顶真武大帝铜像背后，贫道曾经仔细翻阅过。”
这一切还得从白如烟怀孕说起，白如烟有了身孕之后，察觉到胎儿非同凡响，便有意隐瞒住朱元璋，暗地里则寻找解决之道。
后来因为刘伯温看出其中玄机，将白如烟怀上了转世大明王的事情透露给了朱元璋。朱元璋自然要找来白如烟对峙，甚至胁迫她打掉胎儿。
白如烟万般无奈之下，连夜逃出了京城，一路寻到无量山中，并诞下婴儿精魂，封印在巫族之王的躯体内，利用佛光保护孩子精魂。
为了瞒过朱元璋，白如烟做完这些事情以后，选择回到了南京城，并告诉朱元璋，她已经将胎儿打掉了。
朱元璋虽然贵为天子，但也是肉眼凡胎，见到白如烟的肚子瘪了下去，而且考虑到那婴儿只怀上了三四个月，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久，所以他选择相信了白如烟，也算是对于爱情的一种坚守。
但白如烟已经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她无法原谅朱元璋，于是开始蓄谋夺权。白如烟必须在诸多皇子里找一个代言人，她最终将目光投到了还是个孩子的建文帝身上。
白如烟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而且多次在紧要关头立下大功，在文臣武将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她便利用各种手段和资源，拉拢了一大批赫赫有名的人物站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许多文武大臣见识过白如烟的神奇法术，或许也是为了找个稳妥的靠山，因为当时从表面来看，朱元璋非常宠幸白如烟，甚至有废掉皇后扶正白如烟的迹象，所以许多人不明不白就卷到了斗争的漩涡里。
在山雨欲来之际，只有刘伯温保持着警惕，他自行告老还乡，侥幸存活下来。
朱元璋何等人物，说来也是从刀枪剑雨中爬出来的英雄，所以很快就意识到朝廷有分裂的倾向。他心狠手辣，先后斩杀了许多名将，掀起一场场大屠杀。
可惜朱元璋只看到了表面，没能意识到所有一切都是白如烟蓄意而为，一如既往地宠爱白如烟。
我听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试想一下，朱元璋与白如烟早就离心离德，还要睡在一张床上，那是多么令人酸楚和心悸的场景啊！
朱元璋一开始只能疲于应付，因为白如烟隐藏得够深，完全骗过了他的耳目。朱元璋只有不断杀人，但无法阻止白如烟的步伐，朱标太子暴毙，而后朱允被推上了皇长孙的宝座。
我疑惑万分地说道：“可是这也没法解释建文帝就是白如烟的孩子啊，我记得朱允本是朱标的儿子，朱元璋因为心疼朱标不幸早逝，所以才选择朱允来当大明朝下一任皇帝……”
“大明王稍安勿躁，耐心听贫道往下说。”泉林真人打断我的询问，继续专注地讲述着建文帝的故事。
建文帝当上皇长孙以后，非常孝顺，深得朱元璋之心。但有一天，退休已久的刘伯温，却突然出现在了京城。
史书上说，刘伯温是为了打消朱元璋的猜忌，才选择到他眼皮子底下生活，这就叫做以进为退。但那一本《建文密录》中却记载，刘伯温是进京告密的，他要揭穿建文帝的真实身份。
刘伯温秘密拜见朱元璋以后，很快就死在了旅馆之中。人们将凶手嫌疑锁定在胡惟庸身上，因为正是他奉朱元璋之命前去看望刘伯温，而且还端去了一碗草药。
听到这里，老烟枪已经跳了起来，叫道：“老子知道了，方才泉林真人说过，胡惟庸投靠了白如烟，那么幕后指使之人应该是白如烟了。直娘贼，老子以前听过刘伯温的故事，还一直以为他是被朱元璋下令毒死的，没想到朱元璋背了几百年的黑锅啊！”
泉林真人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老烟枪的猜测。
他平静地继续往下说，至今人们不知刘伯温最后一次见到朱元璋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从那以后，朱元璋开始疏远了白如烟，而且杀了胡惟庸，制造了明初最大的案子。
胡惟庸案件，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不单是这个案件牵扯出了上万死难者，而且丞相制度从此被废除了。
“老子算是明白了，肯定是胡惟庸在临死之际，供出了白如烟和建文帝。”老烟枪叼着烟头，头脑无比清醒地说，“想来白如烟也是操之过急，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害刘伯温，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会有所怀疑。可为何建文帝却没被废掉呢？”
泉林真人负手而立，叹息道：“或许是因为朱元璋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当时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多半不想再引起朝廷动荡了。但朱元璋还是做了准备，他先是封朱棣为燕王，让他掌握了兵权，同时在建文帝身边安插下了奸细，那奸细便是大名鼎鼎的李景隆。”
我恍然大悟，无需泉林真人往下解释，便想通了前后关节。
大概因为建文帝当上皇帝以后，暴露出扶持明教的迹象，而且还要削藩，所以才引起了朱棣的反抗，靖难之役彻底打响了。
朱棣打到南京城时，第一个投降的就是李景隆，他当时承担着守卫皇宫的重任，之所以会选择开门纳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一定是朱元璋生前安排好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朱元璋料事如神，他事先替建文帝想好逃跑路线，并为建文帝准备下袈裟度牒，原来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并做了精心的安排。
我想朱元璋死时，肯定非常痛苦纠结，他不愿意大明朝落在明教手里，又要保护建文帝的周全，他肯定是怀着万般痛楚死了，至于会不会死不瞑目，则不得而知了！
朱元璋的形象又被颠覆了，他变成了一个用心良苦的帝王，起码对得起他拼搏出来的万里江山。
建文帝逃出皇宫以后，朱棣还派出胡滢四处打探他的消息，也不知朱棣最后有没有如愿以偿，但泉林真人无比确信，建文帝确实是在无量山中坐化了。
故事说到这里，算是告了一段落，可惜仍旧无法解释建文帝为何成了白如烟的孩子。我和老烟枪看向泉林真人，默默等着他揭晓最为重要的隐秘。
“这倒不难解释，因为白如烟将自己孩子的精魂带回了南京，并封印到了建文帝的体内。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建文帝后来空有一具皇长孙的躯体，他的灵魂已经被白如烟孩子的精魂给吞噬了，所以才说他是白如烟的孩子！”
泉林真人唏嘘感慨，叹息声在夜空里飘荡，让这个故事更加凄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