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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明月出天山(下)

    朱婷提起王大山教授前去寻找奥尔德克的子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奥尔德克这个鼎鼎大名的人来,还有他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探险故事。

    奥尔德克是罗布人,就生活在罗布泊附近。罗布人是新疆最古老的民族,他们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不种五谷,不牧牲畜,唯以小舟捕鱼为食。

    这是一个单一食鱼的民族,喝罗布麻茶,穿罗布麻衣,丰富的营养使许多人都很长寿,**十岁都是好劳力,甚至还有一百岁的新郎。

    罗布麻茶非常有名,有很多科学家研究罗布人长寿之谜的时候,大多数都认为就是因为罗布人长期食用罗布麻茶,所以才身强力壮,延年益寿。

    奥尔德克身为地地道道的罗布人,自幼练就了极强的沙漠生存能力,传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能整天在小海子里游泳捕鱼。

    所以他父亲才称他为“奥尔德克”,这个名字的意思其实就是“鸭子”,充分表明奥尔德克水性了得,能在野外顽强地生存下去。

    而让奥尔德克名扬天下的事情,则是他先后带领探险家深入沙漠之中,发现了震惊全世界的古老文明,奥尔德克因此也被誉为“沙漠中的活地图”。

    在清末明初时期,中国国力衰败,许多外国人觊觎新疆沙漠中的文物,纷纷到罗布泊一带探险淘宝。

    奥尔德克先是带领斯文赫定找到了举世闻名的楼兰古国遗址,又在多年以后,领着贝格曼发现了小河公主之墓。

    这两次伟大的考古发现,彻底将罗布泊一带辉煌灿烂的古文明展露在世人眼前,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和反响。

    后来奥尔德克双目失明,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带着人找到遗失了的神迹,受到上天的惩罚,也有人说,那是因为他遭受到了楼兰美女的诅咒。

    但无论如何,奥尔德克在近代探险史和考古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想要是王大山教授能邀请奥尔德克的子孙当我们的向导,那就再好不过。就算奥尔德克的子孙没有他那般厉害,但也不会太差劲,毕竟他们一直生活在沙漠之中,生存经验肯定比我们强得多。

    老烟枪听我说了奥尔德克的故事,点头叹道:“国家太弱,连自己的文物都守不住啊!不过要是真能找到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等多长时间,都是值得的。”

    我们耐住性子,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总算见到了王教授请来的奥尔德克的孙子阿尼提。

    阿尼提约莫五十岁,长相很是普通,典型的新疆同胞的样貌。他为人倒是非常豪爽洒脱,一见面就非常热情,很乐意陪我们进罗布泊去。

    “进出沙漠嘛,最关键的还是得选几匹好骆驼。”阿尼提看着我们的车队,摇头道,“汽车嘛,四个轮子跑得快,可是冷冰冰没有情感,在沙漠中不能陪伴人。”

    对他的这几句话,我深以为然,想当初去瓜州沙漠时,胡杨树也坚持要带上骆驼队。看来他们这些长年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对骆驼有着很强的信任感和依赖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朱老爷子二话不说,给了阿尼提很多钱,让他尽管去挑选最好的骆驼。

    阿尼提的性格跟胡杨树不同,他大大咧咧甩动手中的钞票,笑着说:“挑选骆驼,我最拿手了嘛!人往骆驼跟前一站,只要去看它的眼睛,就知道是不是好骆驼了。”

    “看骆驼的眼睛就能知道它好不好,这是什么道理?”我来了兴趣,又见阿尼提非常平易近人,便跟他讨教起来。

    阿尼提告诉我,人站到骆驼跟前,如果整个人影都映在骆驼眼睛里,说明那骆驼太小;如果只映出一个脑袋来,则说明那骆驼太老;只有恰好映出上半身,那骆驼便不老不小正当年,最适合进出沙漠。

    我也不知道他这一套挑选骆驼的理论是否科学,但阿尼提带回来的骆驼,个个身姿矫健,一看就很让人放心。

    有了骆驼队以后,我们不再耽搁,终于从若羌县启程,顺着库鲁克塔格山南麓赶往孔雀河。

    阿尼提告诉我们,在到达龙城雅丹之前,汽车都能够前行,浩浩荡荡的车队便一路颠簸而去。

    库鲁克塔格山山脉绵延数百里,像巨人的手臂,与阿尔金山、昆仑山一起将塔克拉玛干沙漠闭锁在塔里木盆地内。

    库鲁克塔格山区缺少人烟,四季干旱,满目戈壁、荒漠,其腹部是诞生中国第一颗***的试验场,东部是消逝的楼兰古国和古丝绸之路。

    我们一路上还能看见部队遗弃的营房、若干简易机场、巨大的工事,从这些断壁残垣上,我们只能遥想当年这里升腾过的数十次耀眼的辉煌。

    而孔雀河在库鲁克塔格山的南面,它源于博斯腾湖,流经库尔勒、尉犁县进入罗布荒漠,现中游河道灌满流沙,偶有稀疏的胡杨树和芦苇、红柳,下游河道则寸草皆无,一片死寂,沦为荒漠,河道两岸偶有轰然倒地的枯胡杨,最后消失在神秘的罗布泊中。

    我们的出发时间在秋季,是一年中最理想的进入罗布泊的时期,既可以避开夏天的高温,又可以不用遭受冬季寒风。

    话虽如此,毕竟我们是在沙漠中活动,太阳很是毒辣,坐在车里又闷又热,浑身都是汗水。

    我原以为经过瓜州之行,自己能适应沙漠中恶劣的自然条件了,但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适应和承受能力。整整一天下来,简直生不如死,可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哪!

    到了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处叫作“老开屏”的地方,今夜就要在这里安寨扎营。

    阿尼提跟我们说,老开屏的意思,就是孔雀开屏,用来形容孔雀河的美丽。

    赵五爷胡扯道:“孔雀开屏,这么说我们现在是站在孔雀屁股上了,而且晚上还得睡在孔雀屁股里头。日他仙人板板,这个名字一点也雅观!”

    趁众人忙着撑帐篷,烧水吃饭之际,我沿着满是沙子的河道走了一阵,见有些地方长着一丛丛、一簇簇的麻黄草和梭梭柴,还有许多沙拐枣、白刺等耐干旱的沙漠植物。

    我不禁大为感慨,以前孔雀河碧波荡漾,罗布泊尚未干涸,这个地方应该一片生机盎然。没想到沧海桑田,如今只剩下了满目黄沙,一片疮痍。

    不小心走进麻黄草中,便哄然飞出许多蚊子和飞蜢,我急忙跑开了。沙漠中的蚊子最是恶毒,被咬上一口几天都不能消肿,还是别去招惹这些吸血鬼。

    吃过晚饭以后,夜幕降临,阿尼提砍来许多梭梭柴燃起了一堆篝火。人们要么围在篝火前聊天喝酒,要么就是早早躺进睡袋和帐篷中,在这浩瀚无垠的沙漠里,一切都显得静谧而辽远。

    我站在篝火前,抬眼见天上一轮明月,心里想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啊!

    罗布泊,我们就要来了,你会以怎样的方式来迎接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呢?

第三章 蝼蛄

    奔波了一天,众人这一夜睡得还算香甜,除了不提防将蚊虫放进帐篷中饱受摧残之外,倒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我们第二天继续前进,马不停蹄地赶路。按照阿尼提事先与我们商议好的路线,我们今天必须从老开屏途经前进桥,再由前进桥转道龙城雅丹,而后就在龙城雅丹过夜。

    楼兰古国的遗址就在龙城雅丹附近,我们一想到可以亲眼目睹楼兰古国的风采,不免很是兴奋,巴不得早些达到目的地。

    阿尼提也是非常激动,他跟我很亲近,告诉我说,他爷爷奥尔德克当年带领斯文赫定到沙漠中探险,因为迷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了楼兰古城的遗迹,多半是冥冥中老天爷的安排。

    原来楼兰古城的发现,乃是巧合之下的事情。我大为感慨,因为这样的巧合,历史篇章却增添了十分丰富的一笔。

    也不知我们此次前往罗布泊中,老天爷会不会也安排下一些巧遇呢?会不会像眷顾奥尔德克和斯文赫定一样眷顾我们?

    我一路上留心观察,但凡比较醒目的地方,都举着望远镜细细打望,却没有发现任何跟明教有关的东西。

    大概此地还在罗布泊边缘,当年的明教教徒们没有在此留下明教图腾一类的东西,倒也在情理之中。我这般宽慰着自己,继续耐住性子乘车前进。

    越往前走,沿途的植物开始急剧减少,孔雀河河道掩埋在厚厚的黄沙之下,很难分辨出来了。两岸的胡杨木东倒西歪,几乎干枯成了化石。

    在茫茫无际的黄沙之中,只听得到汽车的轰鸣声。人们很少说话,一张口就免不了吃进一些飘荡在风中的沙子,只能沉默着昏昏欲睡,身体随着汽车的颠簸左摇右晃。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前进桥。单听名字,就知道此地当年驻扎过解放军部队,如今只剩下一些工事建筑矗立在蓝天白云下,不断经受风沙的剥蚀。

    在前进桥稍事休息整顿,车队又继续前行,往东北方向转去,但始终还是距离孔雀河不远。

    在一处沙丘背后,我们竟然发现了一个尚未干涸的小海子,清澈幽蓝的水波摇曳着,芦苇随风招摇,看上去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阿尼提不无悲伤地说道:“我们罗布人以前就住在这种小海子前,下水捕鱼为生,没事做就喝着罗布麻茶,抽着麻黄烟,看白云从天上飘过,投影到水波里。哎,这样的日子一去不返啦,我们罗布人曾经遭受了鼠疫,加上很多海子不断干涸消失,只能四处迁徙。我们就像风中的沙子,随着大风散落各处……”

    我听得黯然神伤,对阿尼提说道:“是啊,历史和岁月总是无情,人就像风中芦苇,轻轻一折就断了。”

    考虑到再往前走,有可能遇不见小海子了,我们就决定在此补充一些水。许多人下了车,提着很大的塑料桶冲到海子前,灌满以后抬回到车上。

    阿尼提触景生情,趁大家短暂停留的时机,脱掉衣服跳进海子里畅快地游了一阵。

    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在水中舒展着各式各样的游泳动作,不时叫喊上几句。

    几只躲在芦苇中的水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又落到水面上,似乎并不害怕人群。

    我想当年奥尔德克在海子里游泳,也多半是这种情景,恍惚间真有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之感。

    很多人见到阿尼提在水里游得酣畅淋漓,早就按耐不住,纷纷跳了进去。赵五爷见到那些水鸟,举着枪支说:“这些野生鸟味道应该不错,老子打几只来尝尝鲜!”

    方诗雅皱起眉头阻拦道:“过不了多少年,这个小海子也会干枯,这些水鸟就没了家园啦!赵五爷,你何必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残忍地打断它们的幸福时光呢?”

    朱婷那边下达继续前进的命令,众人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此地。这是我们罗布泊之行,最后一次看到有水的地方,从此以后,满目便是苍凉干旱的场景了。

    车队走了很长时间,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像个大红盘子似的在天边摇摇欲坠,而我们距离龙城雅丹还有不远的距离。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辆卡车歇火了,它正好在队伍中间,所以整个车队进退不得,只能暂且停了下来。

    鞭王很是火大,对着正在修车的司机骂道:“天要黑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这个时候惹麻烦。行程被耽误,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啦!”

    阿尼提有些抱歉地劝慰鞭王道:“我早就说过,汽车比不上骆驼嘛!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我对这个地方还算熟悉,没什么危险的。就算我们今夜赶到龙城雅丹,不也是睡在荒野里吗?要怪就怪我吧,今天不该下水游泳的。”

    鞭王没了脾气,摆着手说:“阿尼提老大哥,你别多心,我没半点责怪你的意思。你是我们的向导,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我们就把汽车围成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在中间宿营。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晚霞光芒万丈,四下里笼在一层朦胧的色彩中。

    阿尼提抓了一把沙子凑到鼻子前闻了一闻,神色轻松地说:“一切正常,天老爷很照顾我们嘛,大家只管放宽心睡觉,厚厚的沙子就是你们的席梦思床垫啦!”

    不想阿尼提如此幽默开朗,众人都喜欢跟他交谈,短短两天时间,他就与我们打成了一片。

    赵五爷想起了胡杨树,意味深长地说:“格老子哟,要是胡杨树当初也像阿尼提老大哥一样,说不定老子还能跟他成为朋友。”

    在这一片宿营地周围,有些奇特的小沙包,就跟蚂蚁窝似的,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我们一开始忙着布置营地,没有将那些小沙包放在心上,现在空闲下来,那几个地质工作者就饶有兴致地去探查研究小沙包。

    其他人没这个兴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喝酒吃罐头。我抬眼朝朱老爷子的帐篷处看去,只见几个保镖守在外面,朱老爷子始终不露面。

    自打进入沙漠以后,朱老爷子向来如此,他大概是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所以很少参与到具体的事务中,甚至长时间见不到他。

    老烟枪和朱婷负责行动的日常事情,两个人也是经常跑前跑后,忙得脚不沾地。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各种状况都有,他俩尽可能维持秩序,解决大大小小的麻烦,总算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李神棍将牛肉罐头放在锅里煮热,我们几人围在锅旁,吃着干馕喝着汤,倒也惬意。赵五爷将手中的二锅头递给阿尼提,劝他喝上几口。

    阿尼提老大哥直摇头,说道:“我们罗布人喝惯了泉水,不喜欢喝酒。酒装在瓶子里头,跟水一样的嘛,喝进肚子里头,跟火一样的嘛,不喝的时候,它就像绵羊一样的嘛,喝下去又像大灰狼一样的嘛!”

    一席话说得我们哈哈大笑,就在众人无比开怀的时候,汽车围成的圈子之外却传来的大呼小叫的声音。

    我们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紧张地跳了起来,一叠声乱纷纷地叫嚷着,询问发生了何事。

    “有虫子,这个地方有虫子!”一个地质队的成员大声喊道。

    “日他仙人板板,不就是虫子?”赵五爷不满地抱怨道,“知识分子就是破事多,一惊一乍,能干啥子大事……”

    一语未了,五爷的脸色却变了,我们所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只见在昏黄的车灯中,数不清的虫子遮天蔽日地飞舞着!

    那些虫子个头很小,在空中乱窜,一时看不清它们的样子,分辨不出它们是什么虫子。

    地质队员们传来了哀嚎声,我心头一紧,叫道:“不好,快救人啊!”

    阿尼提从地上捡起一根正在燃烧着的木棍,挥舞着往外冲去。我们纷纷效仿,手中举着火把跟了上去。

    外面的情景简直不可想象,到处都是乱飞乱窜的虫子,它们个头虽小,但数量庞大,聚在一起就如同龙卷风似的呼啸着。

    那几个地质工作者被包围住,身上爬满了虫子,一边上蹿下跳拍打着,一边忙不迭朝我们奔了过来。

    好在这些虫子似乎很怕火,不敢围攻我们。在阿尼提老大哥的带领下,我们把那几个地质工作者救了回来。

    老烟枪带人举着喷火枪朝空中扫射,被烧焦了的虫子落了一地,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臭味儿。其余的虫子呼啸着卷过空中,朝着远处飞走了。

    等铺天盖地的虫子逃光以后,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突发状况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人尚未回过神来,还有些迷糊。

    “这是蛄!”阿尼提老大哥盯着沙地上的虫子说道,“万幸啊,蛄只吃植物的嫩茎,不会伤人的。”

    蛄又叫做蝼蛄,是一种害虫,生活在泥土中,昼伏夜出,专吃农作物茎。

    蝼蛄背部一般呈茶褐色,腹部一般呈灰黄色,根据其生存年限的不同,颜色稍有深浅的变化。它们有些像蟋蟀,只是前脚就像铲子,掘土打洞十分厉害。

    农民们最厌恶这种土中强盗,深感头疼。有的地方还流传着这样的谚语,“听蛄叫唤就不种地”,可见蝼蛄对于农业生产带来了多大的灾害。

    那几个地质工作者清理干净身上的蝼蛄,他们毕竟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万幸的是虚惊一场,那几个地质工作者看上去安然无恙,除了裸露着的肌肤被蝼蛄铲子留下浅浅的抓痕以外,并不见任何令人担心的伤势。

    其中一人告诉我们,那些蝼蛄就是从营地周围的小沙包中钻出来的,他还说在干旱的沙漠中遇见存活着的蝼蛄,实在是一件怪事。

    是啊,沙漠里植物稀疏,这些蝼蛄靠什么存活呢?而且它们数量如此庞大,零星的植物怎能养活得了它们?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阿尼提也是不明所以。经过这么一闹腾,众人对那些小土包心存忌惮,整夜都无法睡安稳了。

    蝼蛄臭得很,古书有记载:“蝼,臭也。此虫气臭,故得蝼名。”我们忍受了一夜的臭味,第二天一大早,便急急匆匆离开了此地。

第四章 龙城雅丹

    昨夜被漫天的蝼蛄群骚扰以后,我们寝食难安,又受不了蝼蛄散发出来的臭味儿,大清早就逃难似的离开了宿营地。

    由宿营地到龙城雅丹,距离不算太远了,那些蝼蛄不知飞到了何处,大概躲进沙子下面去了。汽车开了三四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走出车外,便被眼前的雅丹景象给震惊住了。只见密集分布的雅丹群正反射着清晨太阳的金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千雕万琢,使得这些毫无生命千年不语的风蚀土堆群,呈现出万千仪态。

    龙城雅丹群气势之恢宏、神秘与壮丽,令人惊叹不已,我们屏气凝神,就像渺小的蝼蚁一般面对着天宫仙府。

    雅丹在新疆话里,是指陡峭的山丘。我们曾经在瓜州沙漠里看到过雅丹地貌,那里的地势错综复杂,但规模却比此处小得多,雅丹也要矮得多。

    罗布泊附近的雅丹群,乃是由常年盛行的强劲的东北风侵蚀而成,整个雅丹群的走向,恰好跟东北风吹刮的方向一致。

    我们爬到一处土堆上,举目望去,但见沟壑纵横,整个雅丹群犹如一条巨龙横亘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这大概就是此地被称作龙城的原因吧。

    那几个地质工作者昨夜被蝼蛄群吓得够呛,但他们来到龙城以后,霎时间就像打了鸡血,欢呼雀跃着狂喊连连,宛如疯癫了一般。

    “天哪,我研究了一辈子的地理地貌,一直对龙城雅丹心向往之,可惜以前没有条件前来一睹真容,只能在资料图片上看一看。如今我竟然站在了雅丹之上,此生心愿已了,再无遗憾啦!”王大山教授老泪纵横,神情却**肃穆。

    我举着望远镜顺着雅丹群的走势,往南望去,却隐隐见到一些佛塔似的建筑物,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众人。

    一个教授高喊道:“那就是楼兰古国的遗迹,那就是楼兰古国啦!”

    我激动地差点就从雅丹上掉了下去,楼兰古国,一个让人魂绕梦牵的地方,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怎不让我惊叹万分?

    那些知识分子们再也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就要往雅丹群中奔去。老烟枪急忙拦住他们,劝阻道:“同志们,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被你们的工作热情深深感动了。但你们要清楚,我们此刻处于沙漠之中,雅丹群里地势复杂,走进去遇见了危险怎么办?我劝大家稍安勿躁,等我们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再进一步行动,好不好?”

    知识分子们虽然浑身臭毛病,但非常明辨事理,听老烟枪这么一说,也就安静下来,抓紧时间准备着各种测绘工具。

    老烟枪将朱婷、鞭王、阿尼提找来,又把我叫了过去,说道:“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去楼兰古国遗迹中看一看?我们的目标是罗布泊,方向跟楼兰古国遗迹恰好南辕北辙背道而驰,似乎不必耗费时间和精力了吧……”

    阿尼提也说道:“现在的时间比金子还宝贵,再过一段日子,天就更冷啦,罗布泊是个死亡之地,寒风就是催命鬼啊!”

    朱婷和鞭王便立即提议,不去管楼兰古国遗迹,径直朝罗布泊方向进发。

    我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对他们说道:“自从离开若羌县,进入沙漠以后,我一直在寻找明教的蛛丝马迹,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我想千年以前,罗布泊尚未干涸,四周还有居民,明教教徒来到此地以后,肯定会与那些古国打交道,兴许会留下一些线索吧?”

    “这倒也有可能,但终究要绕远路,不太划算。”朱婷摇头道。

    阿尼提饶有兴趣地插话问道:“不知道你们要寻找什么东西?沙漠中偏离了方向,就像在大海里一样,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阿尼提老大哥,你可曾在罗布泊附近见到过血太阳之类的标记,或者是像眼球一样的图案?”老烟枪随口问了一句。

    不想阿尼提瞪大了眼睛,说道:“太阳还能出血,没见过。但我知道在楼兰古国那一边不远处,孔雀河河道附近,有一座太阳神墓,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我听见太阳神墓几个字,立即来了精神,请求阿尼提老大哥细致地给我们描绘一番。

    “就是很像太阳形状的古墓嘛,全是木头围成的,古怪得很!”阿尼提虽然健谈,但汉语词汇量有限,只能描述个大概。

    老烟枪等人踟蹰起来,我打定主意说道:“宁可多费些周折,也不能轻易放过任何线索,因为明教神器实在非同凡响,绝不能掉以轻心。再说了,那些教授们热情高涨,不去楼兰古城遗迹探查,他们闹起来,也不好得解释。”

    “这样吧,车队无法穿过雅丹群,只能挑选出一部分人陪着教授们前去探查,其他人就留在这里安营扎寨。”老烟枪提出一个可行的建议,又特别强调道,“但不能耗费太长的时间,我看楼兰古国遗迹很近,再加上去找太阳神墓,往返两天绰绰有余了。”

    商议已定之后,我们决定由我和老烟枪带队前去楼兰古国遗址,朱婷等人就在龙城雅丹前等候我们。

    鞭王还特地给了我一颗信号弹,说道:“大明王,要是出了事,就立即发射信号弹,我会第一时间带着兄弟们过来支援的。”

    那些知识分子早就一片心焦,不断派人过来催促。我和老烟枪选了二十多个手下,方诗雅和五爷也要求一同前往,加上知识分子们,我们一行三十多人,带够了充足的水和食物,钻进了雅丹群中。

    此时起了风,风向跟我们前进的方向一致,众人被风推着,走起来倒省了不少力气。

    那一帮地质工作者异常兴奋,拿着测绘工具四处采样收集数据,还敲下一些沙石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赵五爷嗤之以鼻地说:“日他仙人板板,又不是啥子值钱的东西,带在身上不嫌重?”

    这些地质工作者好不容易来到雅丹群中,自然不肯放过此次大好的机会,所以进程非常缓慢,走走停停,半晌之后仍旧在雅丹群中转圈。

    老烟枪找到王大山教授,笑着告诫道:“王教授,时间不等人,你们还是加快步伐吧!我们的任务很重,等返回来的时候也有机会进行研究,您说是不是这样啊?”

    王教授自然听得出老烟枪的话外之音,连连道歉道:“对不起了,一时兴奋,忘了大家还有重任在身。”他回头招呼着自己的队员,忽而摇摇晃晃扶住土丘,脸色很是苍白憔悴。

    “王教授,你这是怎么了?”老烟枪关切地问道。

    王教授扶了扶眼镜,叹口气说:“大概是长年坐在书斋里头,缺乏锻炼,经过这段日子的奔波,身体有些乏累了。不过你们放心,我还能坚持下去,绝不拖大家的后退!”

    老烟枪斜吊着双眉,一连问了劝了好几次,见王教授仍旧坚持要随队前进,只好吩咐一个手下跟在他身边照看着,而后命令我们加快步伐。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走出了龙城雅丹,许多断壁残垣便映入眼帘,还有高耸的残破的佛塔,静静诉说着楼兰国昔日的辉煌和岁月的无情。

    在耀眼的阳光下,楼兰古国的遗迹愈发显得苍凉,断裂倒塌的木桩随处可见,有些沙子下面露出破败的芦苇席,多半就是当年此地居民们的房屋屋顶。

    自从斯文赫定将楼兰古国的面纱撩开一角之后,很多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文物贩子,所以现在的楼兰古国的遗迹,保存得不算太完好。

    我们只能依稀辨认出曾经的建筑地基,这么一座显赫的城市轰然倒塌,想来真是触目惊心,令人伤感惋惜。

    饶是如此,我们站在遗迹前面,仍旧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隐在历史深处的神明。

    现在轮到那一帮历史研究者兴奋不已了,他们先是拍了很多照片,而后细致地搜寻起来,每当看见有价值的东西以后,都要反复观摩讨论。

    我在废墟上发现一座小小的佛塔,令人惊奇的是,那佛塔上的彩绘尚未完全剥落,依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楼兰古国地处西域,比起中原来,更早地受到了佛教的影响,而且佛教信仰要比中原地区更加深入人心。在晋朝时期,高僧法显还来过此地,并记录下了当地的民情风俗。

    不过在法显UU小说,楼兰国当时已经到了灭亡的地步,黄沙开始蔓延过来,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只有白骨森然。

    一个姓赵的教授对我们说,楼兰古国的消亡,乃是因为环境气候的急剧恶化,河流湖泊的消失,导致人口锐减,加上战乱不断,所以衰败下去。

    不过赵教授也跟我们说,楼兰古国遗址的发掘工作,其实只停留在对表面建筑文物的整理上,尚未深入到地下,尤其是楼兰古国历代国王的坟墓,至今还没有找到。

    赵五爷一听就嚷道:“格老子哟,这么说来,咱们还有财可发啦?赵教授,你知道国王的墓穴在什么地方?我这个人就喜欢搞点古墓研究,想着为祖国的考古事业做一份贡献!”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群地质工作者却出现了异常情况,有人开始呕吐起来。

第五章 怪病

    我们正被楼兰古国遗迹所震撼,并感慨它的灭亡时,地质工作队的成员纷纷出现了异常情况。

    先是王大山教授呕吐起来,他一带头,有好几个队员也弯下腰,哇哇干呕;紧接着,有几个队员摇摇晃晃栽倒在地,似乎就快晕过去了。

    见到这种情况,我和老烟枪急忙奔了过去,一叠声询问着,心里暗想莫非他们吃坏了肚子?

    可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食物干粮,怎么偏偏只是地质工作队成员出现了状况?

    老烟枪伸手到王大山教授额头上一摸,惊奇地说道:“哎呀,怎么会这么烫?王教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王教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忽而叫道,“对不起,我内急,去去就回……”

    王教授捂住肚子,匆匆忙忙又跌跌撞撞往一处断墙后面跑去。几个地质工作者也**着,往各处隐蔽的地方狂奔。

    我皱起了眉头,不解地说道:“他们似乎出现了腹泻的症状,还伴随着高烧呕吐,不会是感染上什么病毒了吧?”

    赵教授原本站在高处朝我们张望,他此时慌忙跑了回来,神情有些紧张地说:“各位,情况有些不妙啊!王教授他们突然发病,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据说楼兰古国之所以会灭亡,乃是因为当初瘟疫横行。莫非……”

    他说到这里,又连连点头,大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话,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千年以前的瘟疫病毒怎么能在沙漠中存活到现在?”

    王教授等人去了很长时间,憔悴而虚弱地走了回来,他们找到阴凉的地方或坐或躺,再也不想动弹了。

    方诗雅读过不少杂七杂八的古书,她细细观察了半天,拍着脑门说:“天哪,这不会是热窝子病吧?”

    所谓的热窝子病,其实就是古代医术上记载的伤寒病。因为这种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一个人发病,往往会传染给全家人,一死就死一窝,故而被形象地称为“热窝子病”。

    这种伤寒病与我们现代医学上的伤寒病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而且要更为厉害,除了高烧呕吐之外,最致命的就是肠道感染,甚至会导致肠道出血溃烂,非常令人头疼。

    古代人一旦得了伤寒病,多半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故而我们听到方诗雅如此一说,不由得大惊失色。

    不过让我们大惑不解的是,为何偏偏会是地质工作队感染上病毒呢?

    老烟枪想起王教授在雅丹群中的情况,说道:“王教授并非是来到楼兰国遗迹前才感染上病毒的,我想其他人也一样,只是王教授年纪比较大,所以发病时间早。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感染了病毒?”

    “日他仙人板板,他们在雅丹群里乱摸乱碰,还把那些沙石放到鼻子下面去闻,谁知道沙石里面有什么脏东西?”赵五爷说道。

    “五爷说得不对,赵教授已经说过了,沙漠中气候恶劣,雅丹群又长年暴露在外,病毒肯定不会存活在其中。”我开动着脑筋,分析道,“不过五爷倒是提醒了我,王教授他们这些人与我们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昨天晚上被蝼蛄群袭击过……哎呀,难道是蝼蛄群身上带着病毒?”

    “有道理,这么一说就解释得清楚啦!”赵教授两眼放光,拍着大腿叫道,“蝼蛄好歹是活物,它们身上带着病毒细菌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啦,我还是头一次知道蝼蛄会传播伤寒病呢!”

    就在我们分析王教授等人发病原因之时,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状况又恶化了,好几个人嘴巴里吐着白沫,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有人在迷迷糊糊中挥舞着手臂,乱喊乱叫,就跟魔怔了似的,又像被小鬼附体。

    老烟枪叹息一声,当机立断地说道:“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得了什么怪病,总之情况不容乐观,必须第一时间得到治疗。车队中有很多备用药物,阿央又精通医术,我们要尽快把王教授等人送回去!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一队人继续去找太阳神墓,其他的则护送王教授他们赶回去。”

    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经过短暂的商量,历史学者们自然要留下来进行研究,我和方诗雅、阿尼提老大哥也都无法脱身,赵五爷又只想着凑热闹,护送王教授等人的任务只能交给老烟枪了。

    老烟枪带着十多个手下,背着地质工作者们离开了。临走之际,他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我们必须在明天之内赶回到宿营地。

    等老烟枪等人离开之后,我们这些人决定先不管楼兰古国的遗迹,马上动身去找太阳神墓。

    我让阿尼提老大哥在前带路,却见他脸色很不好,而且一改平常的习性,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阿尼提老大哥,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也不舒服?”我关心地说,“你要是感到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我们立即调头回去。”

    阿尼提摆摆手,神情复杂地低声说道:“小兄弟,我的身体强壮得很,就跟骆驼一样。但那些人的情形,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我爷爷当年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他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只是在他晚年,这种怪病又复发了,而且导致他双目失明,撒手归西……”

    这是阿尼提当我们的向导以来,头一次主动提到他的爷爷奥尔德克。他这个人很有些个性,不愿意炫耀奥尔德克的荣光,这一点让我们非常敬佩。

    不想阿尼提主动提起奥尔德克,却说出这样令人担忧的事情,我心头一紧,更加慌乱如麻。

    没想到奥尔德克直接的死因乃是得了这种怪病,而且这种怪病就算好了,也会时隔多年莫名其妙地复发,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我不禁大感忧虑,谁知道王教授等人最终会怎么样?罗布泊之行才刚开始,我们就遇上了如此难缠的怪病,真是出师不利啊!

    我们的心情变得有些糟糕,心里的激动兴奋荡然无存,只管埋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楼兰古国遗迹,向着孔雀河进发。

    阿尼提告诉我们,太阳神墓距离楼兰不远,要是加快脚步,天黑之前就能赶到。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太阳还是非常毒辣,我们脸上汗津津的,满头满脸都是沙子,滋味很不好受。

    快穿过楼兰古国遗址时,前面耸立起一片连绵不绝的沙丘,阿尼提建议我们躲进沙丘阴影中补充水分和食物,而后再一鼓作气走到目的地,中间就不要再作停留。

    坐在沙丘之下喝着水,众人才恢复了不少力气和精神。历史研究者们抓紧时间将此次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又对着楼兰古国遗迹拍照。

    赵五爷眯起眼睛养精蓄锐,他打着哈欠抱怨道:“格老子哟,你们谁在摸老子?是诗雅妹儿?”

    方诗雅瞪了五爷一眼,又气又好笑地说:“赵五爷,你说什么胡话呢?”转而却睁大双眼,叫道,“五爷,你身后的沙子里有东西!”

    赵五爷急忙一骨碌滚动地上,而后看过去,叫道:“日他仙人板板,沙子里面有白骨!”

    一只白森森的手臂枯骨从沙子里露出半截,奇怪的是,那手臂竟然在动,就像方才在给五爷挠痒似的。

    我们又惊又奇,不约而同跳了起来,远远地僵立住,生怕那手臂突然飞出袭击我们。

    赵五爷壮起胆子走过去,扯下工兵铲扒拉一阵,竟然从沙子下面露出一具完整的骸骨来!

    那骸骨仰躺着,深陷的眼窝里塞满了沙子,头骨上有一条裂缝,髋骨宽大,显然生前是个女性。在她另一只手上,还戴着金光灿灿的镯子。

    赵五爷喜笑颜开,说道:“原来这小娘们不甘心金镯子被黄沙掩埋,所以才惊动老子。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老子就帮她了结这个心愿吧!”

    五爷把骸骨拖了出来,正要去褪下手镯,却惊恐地喊道:“操,下面还有白骨,这不会是乱葬岗吧?”

    沙坑中露出的另外一具骸骨,就保存得不太好了,骨头支零破碎,伤痕累累,大概临死之际遭受了重击。

    无意中看见白骨,我们有些不安,不愿意继续逗留在沙丘之下。我正要招呼众人离开之时,忽而看见沙丘晃动起来,上面的沙子哗哗流了下来。

    “快跑,沙丘要塌了,小心被埋进去!”阿尼提大声提醒众人。

    其他人见状便抱头鼠窜,赵五爷却舍命不舍财,急切中竟然一把抱起那一具女性骸骨,才转身狂奔。

    我们躲得还算及时,身后传来瀑布流泻般的声音,呛人的沙子飘荡而来,霎时间黄沙弥漫,声势惊人。

    远离了沙丘之后,众人确定脱离了危险,纷纷扭头往后面看去,只见那一座高大的沙丘塌陷了大半部分,上面赫然出现一座黑色的雕像。

    那雕像非常奇怪,它只露出一个脑袋,却不是人形雕像。那脑袋上有些扁长,一双眼睛呈三角形,倒像是一只巨大的昆虫!

第六章 太阳神墓

    沙丘猝不及防地坍塌下来,大概是因为五爷挖掘骸骨引起了沙层的流动。沙丘坍塌之后,露出了一座奇特的雕像。

    我们一时不敢接近,等着确定沙丘不再坍塌时,这才缓慢而谨慎地走了过去。

    赵教授对于那一座雕像非常感兴趣,他不顾我们的阻拦,带着两个人爬了上去,清理掉一些沙子以后,冲我急切地招手道:“快来看哪,这是一座蝼蛄的雕像!”

    “蝼蛄雕像?格老子哟,臭虫还有人替它竖立雕像,吃饱了撑的!”赵五爷一边奋力取下金镯子,一边嘀咕道。

    我也是大吃一惊,一般说来,人们雕刻石像,要么用来当装饰品,要么就是用来进行崇拜。难道楼兰人很喜欢蝼蛄吗?

    我怀着满心的不解和困惑,很快爬到沙丘上,果然见到了一尊神气活现的蝼蛄石像。

    单从露在外面的石像脑袋来看,这一尊雕像非常巨大,说不定与沙丘一般高,简直不可思议。

    赵教授一边打望着蝼蛄石像,一边说道:“奇哉怪也,这么巨大的石像从何而来?要是楼兰人所为,我怎么没有在各种资料中见过?天哪,这有可能是一件重大的考古发现啊!要是能搞清楚蝼蛄石像跟楼兰古国的联系,有可能会带来一系列意想不到的深远影响。”

    赵教授和那几个历史研究者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他们从事西域古文明的研究,自然不肯放过这种大好机会,压根不听我和阿尼提的劝告,狂热万分地投入到研究工作之中去。

    对于学者来说,不见于书籍记载的新发现,就像世上最吸引人的宝藏一样,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一帮人固执起来,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

    阿尼提急得直跺脚,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天就要黑了,今夜赶不到太阳神墓前,预算好的时间就要推后延迟。老天爷可是无情的,在沙漠里,它不会给你改正错误的机会!”

    赵教授嘴里道着歉,却头也不抬地说:“给我们一点时间,就一点点时间,清理出个大概轮廓来,拍几张照片就行……”

    不想有一个年轻学者心血来潮,偏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赵教授,我认为其它沙丘里也埋藏着相同的石像,要不我们扩大研究范围吧?”

    这一番话就像一颗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里,赵教授的狂热一点即燃,他急忙吩咐其他人去别的沙丘上看一看。

    学者们忙得热火朝天,我心里却寒到了极点,这些人比那一帮胸无点墨的手下们难以指挥带领,迟早要坏事。

    “赵教授啊,石像又不会跑,我们回来之后再研究,行不行?”我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由衷地替你们感到高兴,但你们要服从大局,否则我就不管你们了,我可要带着手下们离开这里前往太阳神墓啦!”

    “好啊,这样很好啊,两不耽误嘛!”赵教授眼睛里只有蝼蛄石像,他这一句话差点让我气炸了肺。

    就在这个时候,一座沙丘上的人喊了起来:“赵教授,这里果真也有蝼蛄石像,造型跟你那里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其他沙丘上的人也接二连三地叫喊起来,原来这一片连绵的沙丘之下都埋着蝼蛄雕像。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这一帮学者们更舍不得离开了。

    赵五爷对石像没多少兴趣,他见我急得满头汗水,便朝天上开了一枪,凶狠地喊道:“日他仙人板板,你们这些人不要给脸不要脸,老子们敬重你们是知识分子,凡事好商量。但要是不服从指挥,老子只能军法从事啦!”

    五爷的枪声和怒骂声唬住了那一帮人,赵教授愣了片刻,依旧固执地说:“人各有志,别用枪杆子吓唬人。我已经说了,咱们可以分头行动嘛,你们只管继续前进就行!”

    我气得七窍生烟,不由得狠下心来,招呼着手下们说道:“罢了,由他们折腾吧,我们走!”

    虽说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临走之际,我还是留下三个手下,让他们保护这一帮固执的学者们。

    阿尼提老大哥一路上直叹气,说道:“小兄弟,人心不齐,万事难成嘛!要是当年斯文赫定也这样不听招呼,我爷爷恐怕也不会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五爷附和道:“就是嘛,怪不得老烟枪说知识越多越反动,一点轻重缓急都不晓得,书都读到狗肚里去喽!”

    “五爷,别抱怨啦,随他们去吧。知识分子也是人,也会有人的弱点,跟知识没有半点关系,不能因为人的弱点而否定知识的作用。这些学者们有了扬名立万的机会,自然要紧紧把握住,人活着,最终还是逃不出名利二字!”我忧心忡忡,但也只能如此说上几句,算是给赵教授他们留一点情面。

    我们赶到太阳神墓之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能举着手电潦潦草草看个大概,便找个地方布置好睡袋,然后钻进去呼呼大睡。

    阿尼提老大哥告诉我们,尽量找沙子厚的地方睡觉,这样身下要柔软得多,省得一夜之后,身体被坚硬的地面硌疼。

    这一夜,我睡得不**稳,耳朵里总不时听见诡异的响声。一开始我以为刮大风,沙漠里的夜晚难免这样,可从睡袋里探出脑袋,却没看见刮风的迹象。

    我急忙去找阿尼提,对他说了这个情况。他支起耳朵听了半晌,说道:“这里还在龙城雅丹附近,大概是大风刮进雅丹群里,造成的响声。小兄弟,安心睡吧,沙漠里没点奇怪的事情,就不是沙漠了嘛!”

    饶是如此,我还是不能安心,辗转反侧地听着震天响的动静,就像听见万千孤魂野鬼在嚎哭。

    黎明时分,我们很早就醒过来,就算躲在睡袋里,身上还是落了一层细沙。好在我们戴着防沙眼镜,倒也没什么大碍。

    我拍打掉头上的沙子,这才发现一夜过后,身下厚厚的沙子荡然无存,露出了坚硬的黄土。沙漠里睡个觉都不舒服,众人揉着肩膀站到一处,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我们就站在一座太阳神墓旁边,在熹微的晨光中,只见太阳神墓是中间用圆形木桩围成的死者墓穴,外面用一尺多高的木桩围成七个圆圈,并组成若干条射线,呈太阳放射光芒状。

    这分明就是太阳图腾嘛!我们惊诧万分,不知这样的墓葬形式有何含义?又是什么人所为?

    阿尼提告诉我们,这样的墓穴在附近还有好几十座,如果要去察看的话,那就立即动身。

    我们跟随着阿尼提的脚步,走不多远又看见了另外一座太阳神墓,构造跟前面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座墓穴有些坍塌的迹象,木头东倒西歪。

    接连看了几座太阳神墓,我发现它们外观上大同小异,便决定不再往下看了,重点研究起身前的墓穴来。

    这太阳神墓最引人注目的,当然就是它们独一无二的外观构造。从高处俯瞰下去,太阳神墓其实有些像古罗马斗兽场,呈漏斗状往下延展,墓穴则是漏斗的圆心。

    这就使得太阳神墓有了立体感,很像一只大眼球。当然了,也有可能我先入为主,潜意识里受到血太阳图腾和眼球图腾的影响。

    不过因为在墓穴在沙漠里,木头上覆盖着一层沙子,我们不能更深入的观察,所以不太敢妄下结论。

    方诗雅心细地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她对我说道:“白帆,我细细地数过,每一座太阳神墓外面的木桩都有七圈,而且不多不少无一例外。你说这种现象会不会暗示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竭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相关的线索,在明教典籍中,七这个数字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也没有什么地方着重提到过,就连白如烟和白梦雪,也没有告诉过我七这个数字与明教有关系。

    要说勉强能扯上关联之处,只有九窍玲珑心和阿央的七眼铜扇暗藏七这个数目,另外就是在南京的千年古墓中,一开始出现的是七只眼球,由我和方诗雅作法凑足九只,开启了白如烟和朱元璋合葬的祭台。

    我原本以为在太阳神墓中能找到明教教徒留下的线索,如今看来有些异想天开了,兴许这太阳神墓是古老的部落遗留下来的,跟明教毫无关系。

    赵五爷一见到墓穴就想着升棺发财,他怂恿我道:“大学生,别愁眉苦脸的,外面看不出啥子东西,索性干脆刨开一座坟墓,深入细致地研究研究!”

    “也只能这样了,我们抓紧时间吧,清理出一座墓穴来。要是能有所发现再好不过,要是一无所获,我们就立即赶回去,我总担心那一帮学者们会出问题。”我快速地说着,随即爬到墓穴上,开始着手清理沙子。

    阿尼提和方诗雅继续去察看别的墓穴,赵五爷等人则跟着我一同大干特干。我们不是进行考古工作,所以清理起墓穴来不用太小心细致,进程非常神速。

    清理工作快接近尾声时,一个手下突然从沙子中拿起一件东西抓在手里,诧异地说:“大明王,这里有一个木雕人面像。”

第七章 木雕人面像

    那个手下发现的木雕人面像,保存得非常完好。雕像栩栩如生,深目高鼻,嘴唇很薄,是个典型的西域美女的头像。

    我细细把玩着人面像,暗想她大概就是这一座太阳神墓的主人了,能拥有这样精美的陪葬品的人,多半是个贵族吧。

    不料接下来的发现,却推翻了我的猜测。赵五爷等人不断在墓中找到许多木雕人面像,这些雕像的面容各不相同,显然墓主人不可能长着千张面孔。

    难道这只是普通寻常的陪葬品?不过通过细致的观察,我们认为这些人面像表现的都是美女的面容,压根就找不到一个属于男性的人面像,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也许这是一座女性合葬墓,也许建造太阳神墓的部族当年还处于母系氏族社会,也许这个部落的神灵是个千面女神……

    总而言之,在没有进一步的发现之前,各种谜团扑面而来,一时难以理清楚头绪。

    我们将木雕人面像收进背包里,暂且不管它们,继续往下清理,最后找到了掩埋在沙子下面的棺木。

    太阳神墓的棺木也非常独特,上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牛皮。牛皮风化得很严重了,我用暗影轻而易举就把它割了下来。

    牛皮之下是薄薄的胡杨木制成的木板,木板并非是一整块,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几块拼接在一处,这样就形成了简易的棺材盖。

    木板之间没有铁钉之类的固定物,很容易取下来。掀开木板之后,我们才看清楚,眼前是一具船型棺木,是用两块长长的弧形木板合在一起形成的。

    棺木里面躺着一具干尸,肌肤呈干褐色,头发和睫毛都在,身上裹着厚厚的麻布。干尸旁边放着一些麦粒、枯干的树枝,一些奇形怪状的陶器,除此之外,便没有其它像样的东西了。

    而且这棺材简易至极,竟然没有棺材底。这一切迹象都表明,埋在太阳神墓中的人,当年的生活并不富裕,他们的生产力还十分低下。

    赵五爷扒拉着棺材里的陪葬品,大失所望地说:“日他仙人板板,这墓穴从外面看还挺了不起,谁知道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马屎外面光。要老子说,这里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具干尸啦!难不成老子得扛着干尸出去卖钱?”

    “五爷,你有所不知,干尸其实挺值钱的。当年斯文赫定那些人千里迢迢来到新疆沙漠中,很大的原因就是要挖木乃伊出去贩卖。”我笑着说道。

    听我这么一说,赵五爷眼睛发亮,伸手就要去抱起干尸。

    我拉住他,说道:“哎呀,我们还要去罗布泊呢,你就不怕带着它,万一诈尸了怎么办?”

    我绕着棺材仔细地搜寻了一遍,见再没值得关注的东西,便招呼大家爬了上去。

    恰好方诗雅和阿尼提老大哥走了回来,方诗雅冲我摇摇头,意思是他们也没有别的重要发现。

    “哎,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我心有不甘,取出一个木雕人面像递给阿尼提,问道:“你见过这种东西没有?太阳神墓里有很多,而且这些人面像都是女性,我觉得很奇怪。”

    阿尼提老大哥盯着人面像看了半晌,挠着头说:“这分明就是个美女嘛,但这东西又不是面具,没法戴在脸上,谁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小兄弟,我听说楼兰国盛产美女,这些头像会不会是按照她们的样貌雕刻出来的?”

    “楼兰国盛产美女,当真吗?”赵五爷一副生不逢时的样子,扼腕长叹道,“老子生得太晚啦,要不然在楼兰找个美女当上门女婿,与她放牧打渔,再生几个大胖小子,老赵家的香火就有指望喽!”

    “儿女嘛,那是老天爷的恩赐,命里有时终须有,没有也不要太在意嘛!”阿尼提拍着五爷的肩膀,笑着说,“喝罗布麻茶,抽麻黄烟,日子就跟风沙一样飞走了嘛。”

    我们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因为心里还惦记着那一帮学者,就不敢久留,转身往楼兰方向走去。

    走出不远,我心有不甘,回头想要再看一眼太阳神墓,不想却看见了一幕神奇景象。

    此时朝阳已经升上了天空,阳光还不太强烈,四下里苍茫朦胧。阳光在太阳神墓上闪动着,一片氤氲的光芒里,赫然显现出一张美女的面庞来!

    那一张美女面庞虚幻不定,笼在太阳神墓上方,随着太阳光的闪动而摇晃着。但它眉目俱全,高耸的鼻梁很突出,嘴角上似乎还带着一抹笑意。

    我急忙叫住众人,将美女面庞指给他们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惊得目瞪口呆,屏气凝神。

    可惜这一张虚幻的面庞只维持了几分钟,随即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去该留。我咬牙道:“诗雅,我们再回去看一眼吧,兴许还能有所发现。”

    方诗雅随着我跑了回去,我俩站在太阳神墓之上,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却没看见任何异常的东西。

    “刚才的面庞可能是特殊的光学现象,也许是一场幻觉。”我轻叹一声,拉起方诗雅离开了太阳神墓。

    今天的太阳尤其的毒辣,我们大汗淋漓,又无处可躲,机械地在沙漠中行进。走到楼兰古城前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那一片连绵不绝的沙丘大变样,一夜之间,它们几乎都坍塌下去,蝼蛄雕像无比庞硕地矗立在我们身前。

    我们这是头一次看见蝼蛄雕像的全身,愈发震惊。这些雕像张牙舞爪,神情凶狠,前脚上的铲子高高举起,似乎要把整个世界给铲除掉。

    蝼蛄雕像至少有二三十座,如同一道高墙似的拦在我们前面,透露出威严不可侵犯的气息。

    站在雕像之下,我们渺小得跟蚂蚁差不多,连大气都不敢出。

    奇怪的是,赵教授等人却没了踪影,我们猜测应该是他们忙了一夜,正午又奇热无比,所以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

    赵五爷扯着嗓子喊了几句,见没人回应,不由得怒气冲天地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这些知识分子太难伺候了,以后老子再也不跟他们一起行动啦!”

    我们战战兢兢从两座蝼蛄雕像之间穿过去,一边呼唤着赵教授等人,一边抬眼往四处打望。

    我突然见地上厚厚的沙层下露出一条腿来,顿时感到大事不好,急忙奔过去抓住那一条腿,从沙子下拖出来一个人。

    这是我留下来照顾赵教授等人的一个手下,他的枪支不知丢到了何处,耳朵里、鼻孔中灌满了沙子,已经没有了气息。

    更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保留着死前的惊恐之状。

    但我们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痕,这个人死得很突然,连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似乎在刹那之间便命丧九泉了。

    我见到此情此景,头上的汗水滚落下来,背脊上却起了一层冷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赵教授等人都遇害了吗?

    “大学生,你别瞎猜,要老子说,他们可能是自作孽不可活,在挖掘雕像的时候被塌陷的沙丘给活埋啦!”赵五爷推测道。

    “不可能,就算被活埋,脸上也不会带着这样的惊惧之色!”方诗雅不赞成五爷的看法,急切地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其他人,或许还会有幸存者。”

    我让那几个手下继续在沙层下面搜寻,其他人则往楼兰古城中奔去。一路上,我们又看见了两具尸体,他们都是历史学者。

    这两具尸体与沙子下面的那一具有所不同,他们的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有些明显的痕迹。阿尼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抱着脑袋说道:“这是蝼蛄留下来的,楼兰城里肯定藏着大量的蝼蛄群。”

    又是蝼蛄群,又是不明所以的死亡,我们心急如焚,丢下这两具尸体不管,继续高声喊叫着一路寻找过去。

    走到一处断壁之下,后面传来微弱的**声,若有若无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在这里……救救我啊……”

    “是赵教授!”我跳了起来,攀着断壁爬上去,果然见赵教授一个人躺在阴影中,眼睛似睁似闭,非常虚弱了。

    只有赵教授一个人躺在断壁之下,其他人仍旧不见踪影。我们来到赵教授身边,在他身上也发现了蝼蛄留下的抓痕。

    赵教授身上很烫,裤子上一片污浊,臭气熏天,他的大小便失禁,拉在了裤子里。

    “我们……我们闯了大祸了!”赵教授抓住我的手臂,喉咙里咕咕响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

    我原本对他还有些怨气,如今见他成了这个样子,不满就变成了担忧和不安,着急地问道:“赵教授,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去哪里了?”

    赵教授艰难地缓缓抬起手臂,朝着北边的遗迹抖着手指,却无力说出半句话来。

    显而易见,其他人往北边逃走了,赵教授应该是躲到断壁之下,才活到了现在。

    他刚才说闯了大祸,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给赵教授喝了一些水,趁他还清醒之际,正要问个明白,突然发现他嘴角上的肌肉抽动着,似乎想要发笑。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赵教授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还以为自己眼里进了沙子,导致视线模糊了。

    可身旁的赵五爷却像被大火烧到了屁股,一下子蹿得老高,嗓音变得很尖细,充满了惊恐地叫道:“日他仙人板板,赵教授变脸啦,他娘的竟是个女人!”

第八章 变脸

    我们在一处断壁背后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赵教授,他已经不成人样了,得了上吐下泻的怪病,而且面容正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睛进了沙子,视线模糊不清。后来听了五爷的叫喊声,我才终于确定,赵教授的面容确实发生了改变,变得就像一个女人!

    赵教授本来是一张国字脸,他虽然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但脸庞上的线条比较刚硬。此时他的下巴变得很尖,不太高的鼻梁凸起来,眼窝却陷了下去,瞳孔成了蓝色。

    尤其是他嘴角上挂着的那一抹微笑,有种说不出的千娇百媚,令人又惊又怕。

    我们见到这种情形,吓得魂飞魄散,阿尼提老大哥跌坐在地上,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方诗雅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掐得我生疼;赵五爷则跳到一旁,远远躲开了。

    “娘亲啊,狗日嘞是不是学过川剧?”赵五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鼻头抽动得更加频繁。

    川剧里有一种绝学,就是变脸。但川剧的变脸不过是快速变化各种面具,而赵教授却是换了一张新的两孔,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我抱着赵教授,心里七上八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赵教授变脸之后,忽而挺起上半身,脖子僵硬着狂喊了一阵,嘴里喷涌出许多鲜血和白沫子,最后脑袋一歪,便彻底断了气。

    赵教授死后,他新变出的面孔上的笑容也渐渐僵化了,整张脸显得极不协调,透漏出一股鬼魅的气息。

    我将赵教授的遗体放在地上,站起来叹息着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阿尼提老大哥说得对啊,沙漠里不给人犯错的机会。赵教授临终之前,手指向北方,其他人应该逃去那一边了,我们这就去寻人。”

    “大学生,他们是自找的,你也别自责啦!”赵五爷安慰我一句,忽而心血来潮地说,“等一等,老子倒要看一看他最后是男是女。诗雅妹儿,麻烦你转过身去。”

    五爷取出铃首七星宝刀,挑开赵教授的裤子,看了一眼,皱着眉头说:“日他仙人板板,鸡儿还在,还是个大老爷们!龟儿子哟,死得也太凄凉啦,裤裆里全是屎尿……”

    “五爷,死者为大,你少说两句,快把赵教授的裤子盖好!”我打断五爷,心里的困惑更加浓厚了。

    我们几人将赵教授的遗体拖到断墙下面,用工兵铲铲了些沙子草草遮盖住,又做好标记,等到离开楼兰古城时,再把他带回去。

    毕竟赵教授乃是朱老爷子邀请来参与行动的,此次跟着我来到楼兰古城却死了,不把他带出去,我没法给朱老爷子一个交代,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怀疑。

    我们转出断墙,正要往北边走去时,那几个负责在沙丘下搜查的手下们跑了过来。

    一个人对我说道:“大明王,兄弟们仔细搜过了,除了一开始发现的那一具尸体,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对了,我们在沙子下发现很多这种东西,觉得可能有用,便带了过来。”

    我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发现是一团黑白相杂的虫卵,心里就明白过来,这一定是蝼蛄的虫卵。找到虫卵,便能解释为何楼兰城附近会出现大量的蝼蛄群了。

    阿尼提从我手里拿过虫卵,而后扔在地上,用脚碾碎,虫卵中流出许多黄水,还蠕动着极小的白色的虫子。

    “小兄弟,我担心再遇见蝼蛄群,这些家伙最怕火,不如我们先制作几支火把,以防万一吧。”阿尼提建议道。

    我想赵教授这些人死得非常突然,他们昨夜遭遇到的蝼蛄群肯定规模很大,所以阿尼提的建议非常谨慎合理。

    制作火把倒是很快,遗迹中随处可见烂木头,我们身上也带着火。不多时,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支火把,开始往北边奔去。

    在路上的时候,方诗雅忧心忡忡,她轻声对我说:“白帆,我越想越觉得赵教授变成的那一张新脸很诡异,现在我总算回忆起来了,那一张脸很像我们离开太阳神墓时,在空中飘荡着的美女脸庞。”

    我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赵教授的新脸确实跟那一张美女面庞有几分相像,难道二者之间有着什么奇特的联系吗?

    “诗雅,不得不防哪!”我取出了黑玉古扇,紧紧握在手心里,暗想事情处处显露出诡异的迹象,我们有可能遇见妖魔鬼怪了。

    方诗雅也把媚珠握在手心里,提醒我道:“不能再死人了,不管楼兰古城里隐匿着何种神秘的事物或者力量,我们没必要节外生枝,找到其他人的下落以后,立即撤离。”

    我们沿着古城遗迹往北边走了很长时间,只见荒漠中阳光跃动,氤氲着的热气笼罩在四周,整个世界就跟一个大蒸笼似的,而我们好比会行走的热气腾腾的馒头。

    众人扯着嗓子呼唤着,却没有人回应我们,昨夜的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被蝼蛄群带到天上去了?

    楼兰古城的遗迹其实不算太大,而且地面上耸立的建筑不多,我们的视野还算开阔,要是有人在附近活动,肯定能够立即就发现的。

    可惜我们找了半天,除了汗流浃背之外,一点收获也没有。

    眼见着到了下午,距离我们跟老烟枪约定的期限不远了,再找不到那些人,我们只能带上赵教授的遗体赶往龙城雅丹。

    阳光如同烧红了的针尖刺在身上,那滋味极不好受。众人有些气馁了,赵五爷扔掉手中的火把,骂道:“格老子哟,大热天举火把,这不是火上浇油?大学生,不找啦,下令回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站在一处斜坡上打望的手下,忽而脚下一沉,身体就往沙子里面陷了下去。

    我们慌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拖了出来,沙坑中猛然窜出一条沙漠腹蛇,急匆匆往一旁游走。

    那蝮蛇个头不大,只是不知为何,它只剩下了半截身体,尾巴不见了,还流着血,鳞片也是七零八落,非常丑陋难看。

    阿尼提担心蝮蛇攻击人,急忙将火把举到蝮蛇脑袋前,蝮蛇最怕明晃晃的光芒,随即一动不动,昂着脑袋僵在原地。

    赵五爷眼疾手快,奋力挥舞着工兵铲,将蝮蛇拍成了肉泥。

    我们松了一口气,一个手下凑到沙坑前探头一看,急忙招呼我们道:“快来看哪,这里好像是蝼蛄的巢穴!”

    我举着火把凑到沙坑前,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坑中爬满了蝼蛄幼虫,它们兴许刚从虫卵中生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些黏液。

    这沙坑下面露出一层白森森的泥土,蝼蛄幼虫正在啃食着白土,还吃得津津有味。

    我愣住了,没想到蝼蛄竟然会吃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阿尼提看得直摇头,说道:“小兄弟,这是白膏泥,粘性很强,我们罗布人就用这种泥土来建造房屋。蝼蛄把白膏泥当点心吃,难怪它们能在沙漠里面存活下来!”

    “不仅如此,它们还吃动物,那一条蝮蛇肯定是无意中闯进了蝼蛄巢穴里,尾巴被吃掉了。”方诗雅一脸震惊,又露出恶心的表情,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第九章 巢穴(上)

    无意中在沙坑里发现的情况,让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蝼蛄能以白膏泥为食,怪不得它们能在寸草不生的沙漠中存活,而且繁衍出庞大的种群来。

    楼兰城附近的蝼蛄不但会吃土,还能吃沙漠腹蛇,这也是它们袭击我们这些人的原因,毕竟我们也是活蹦乱跳的动物啊!

    只是比起沙漠腹蛇来,我们的个头要大得多,骨头要硬得多,所以至今没人被蝼蛄群吃掉。但只要被蝼蛄袭击到,就会沾染上一种怪病,简直生不如死。

    赵五爷听了我的分析,嚷道:“锤子哟,成精喽,楼兰古城里的蝼蛄成精喽!”

    他气得牙痒痒,从我手中夺过火把,放到沙坑里,烧到那些幼小的蝼蛄滋滋冒油,一股恶臭味扑鼻而起。

    “日他仙人板板,这些狗东西死了还要恶心人,活着更麻烦,惹不起,老子惹不起!”赵五爷扔下火把,捂着口鼻往旁边跑开了。

    我们也忍受不了这种熏天的臭气,随着五爷跳下去,远离了沙坑。

    阿尼提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太阳,提醒我道:“小兄弟,要是天黑起风,我们进入龙城雅丹之中,就得逆风而行,恐怕会出事。”

    他这是委婉地告诉我,应该趁早撤离了,至于那些失踪掉的人们,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啦!

    我于心不忍,带着央求的口吻对阿尼提老大哥说:“时间不算太晚,我们也搜寻了大半个楼兰古城了,就差最后几步,再耽搁一下吧。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努力了,以后回想起来,不至于心中有愧!”

    阿尼提叹息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善良总没错,不过这是在沙漠里,老天爷不给我们犯错的机会!小兄弟,我只能再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一到,不管结果如何,咱们必须立即动身。”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带着众人加快了搜寻的步伐,很快就来到了楼兰古城最北边。

    从这里看出去,只见黄沙漫漫,一望无际,前面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与罗布泊一带的交界线。

    如果那些人昨夜逃进了沙漠之中,我们人手不够,装备和干粮也不多了,便只能望洋兴叹,爱莫能助了。

    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我国最大的流动性沙漠,号称死亡之海,除非我们这些人有九条命,否则怎么敢轻易踏进去半步?

    我举着望远镜看了半晌,最后不得不承认我们束手无策,心灰意冷地对众人说道:“走吧,咱们原路返回,带上赵教授的遗体赶回去,争取在天黑前走出龙城雅丹。”

    赵五爷等人听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多半想起了今夜能在宿营地中喝汤吃肉,睡上一个安稳觉,都露出了欣喜而放松的表情。

    我们沿路往回走的时候,速度就快得多了。但我心情非常沉重,白白在楼兰古城中折损了这么多人,却毫无收获,除了包里背着一些木雕人面像之外,此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就在我们快达到赵教授遗体所在的断墙边时,忽而听得西北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呼救声。我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侧耳细听,一时分辨不太清楚。

    赵五爷拽住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瓜娃子,你啥子都没听见,没听见噻,那是幻觉!快走,老子又累又饿,骨头都要散架啦。”

    “五爷,你怎么知道是幻觉?”方诗雅白了他一眼,急切地说道,“确实有人在呼救,我们都听见了,快去救人哪!”

    方诗雅转身朝西北方向奔去,我也招呼着众人狂奔起来。赵五爷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是骂骂咧咧跟了上来。

    绕过一座土包,我们来到一片废墟前,此处的残垣断壁多了起来,那呼救声就在附近。

    我们立即紧张起来,循着声音摸了上去,随即就在地上发现了一些散落的干粮,还有一杆发烫的枪支。

    “就在这里了!大家仔细一些,不要再错过啦!”我带头往废墟中冲去。

    紧接着,前面的沙子上躺着三个人,果然是我们的同伴。只是这三个人早就断了气,他们的死状跟赵教授差不多,其中一人脸上也出现了女性面容。

    我们又揪起心来,好不容易发现失踪的人,却是冷冰冰的尸体,如何不让人沮丧呢?

    “你们听,呼救声还在,还有人活着!”方诗雅两手拢在嘴唇边,朝着四面八方高声喊道,“我们来啦,你们在哪里,快回答啊,我们这就过去救你们!”

    继续往前狂奔,我们又找到了几具尸体,这些人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怪事?为何都变了脸,死得既凄惨又诡异?

    那呼救声越来越近了,我们欣喜如狂地闻声而动,终于在一座高大的土包下发现了一个洞口,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众人互相打望一眼,随即壮起胆子往里面钻了进去。刚爬进洞里,阿尼提又急忙催我们退出去,他不安地说:“这洞里全是白膏泥,我担心会有蝼蛄群,还是得拿着火把才行!”

    真是越急越见鬼,我们早就将先前的火把丢了,如今只好耐住性子,重新制作了几只火把,这才奋不顾身地往洞中爬去。

    洞里确实全是白膏泥,这种泥土非常柔软,越往里爬,白膏泥越厚,我们就像爬在垫子上似的。

    不过阿尼提的担忧不无道理,洞里浊气熏天,熟悉的蝼蛄的臭味飘荡着,白色的泥土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黑色东西,肯定就是蝼蛄的粪便。

    这洞穴渐渐变得高大起来,我们终于站直了身体,压抑感随之减轻了不少。洞中没有岔道,我们一路走到底,忽而见前面蜷缩着一个人,他正在大喊大叫。

    原来我们听到的呼救声就是此人发出来的,众人发足狂奔,走到那人跟前,不禁愣住了。

    只见那人旁边横躺着许多人,就是那一群学者了。我细细一数,连同在外面发现的尸体算起来,人数刚好够。

    “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方诗雅察看那些人一番,心情沉重地说道,“有些人的面容也变了,天知道他们死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众人伤心不已,没想到最后只找到一个幸存者,这也太残忍了!

    “别怕,是我们来了,跟我们出去吧,你得救啦!”我抓起那人的手臂,却发现他似乎精神有些不正常,好像疯了。

    “救命……救命啊……”

    那人只管机械地叫嚷着,眼神一片空洞,身体一个劲往洞壁上靠,显然害怕到了极点。

    “狗日嘞,别叫唤啦,跟老子们走!”赵五爷很不耐烦,揪住那人的衣领使劲拖拽。

    那人尖叫一声,从五爷手中挣脱开,连滚带爬地往洞穴深处跑去。

    “抓住他!”我大感头疼,仓促间往前一扑,将那人扑在了身下。

    可他依旧不肯消停,嘴里胡乱喊叫,身体像一条泥鳅似的扭动着,继续往前爬动。

    我紧紧地抱住他的双腿,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提防此处的洞穴往下倾斜,坡度很陡,两人骨碌碌滚了下去。

    我摔得七荤八素,手中仍旧紧紧抓住那人的裤腿,耳朵里却响起了一片嘈杂喧嚣的声音。

第十章 巢穴(下)

    我随着那个发了疯的人从斜坡上滚落下去,耳边顿时响起轰鸣声,急忙抬眼看去,只见黑暗中有无数只虫子在飞舞,那动静犹如站在羊山瀑布之下。

    天哪,这是一个巨大的蝼蛄巢穴!

    耳朵里响着蝼蛄飞舞的振翅之声,鼻子里钻进就像从沼气池散发出来的恶臭味,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又提心吊胆。

    我心里立即凉成了一片,黑暗中目不能视,慌忙将黑玉古扇祭到空中。漫天的蝼蛄飞舞不休,数目无法估量,用佛经上的话来说,就是多如恒河沙数。

    我来不及细细打量洞穴中的情形,此刻只有逃命的念头了,抓起那个暴躁狂叫的人,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骂道:“跟我走啊,你要害死人!”

    那人被我扇了一巴掌,倒也安静了不少。我拉着他的手臂,全身缩进黑玉古扇的红光之中,刻不容缓地往斜坡上爬去。

    偏偏方诗雅等人一心要来救我们,也从斜坡上跌跌撞撞冲了下来。我尚未开口阻止他们,就被赵五爷撞倒了,重又翻滚下去。

    众人滚落在一处,待他们看清楚洞穴中的情形时,都倒抽冷气,吓得面无人色。

    “完喽,这一回真的完喽!”赵五爷几乎哭了出来。

    “别怕,快看这些蝼蛄,根本冲不破黑玉古扇的红光!”方诗雅兴高采烈地喊了起来,“白帆,快作法!”

    经方诗雅一提醒,我才发现果真如此,蝼蛄但凡碰触到黑玉古扇的红光,立即被烧焦了。

    也是我刚才情急中只顾着救人,虽然下意识将黑玉古扇祭了出去,但没有闲暇时间细看,所以错过了这种场面。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在情理之中,黑玉古扇的红光连人皮蝇子和食魔萤虫都能克制,更何况这些区区的臭虫呢?

    蝼蛄其实并无什么可怕之处,只是它们的数量实在惊人,让我有些发懵。

    如今见到蝼蛄被黑玉古扇的红光克制住,我当下二话不说,急急默念着《正一经》心诀,将丹田中的内息都灌注到了黑玉古扇之上。

    强烈的红光犹如一张巨大而严密的网,把我们所有人都包裹起来,蝼蛄群冲了几次,死伤无数,洞穴里弥漫着呛人的焦臭味。

    蝼蛄群随即逃之夭夭,有的从我们头顶上卷了出去,有的则远远趴伏到洞壁上,再也不敢袭击而来了。

    阿尼提老大哥头一次见我祭出黑玉古扇,而且效果显著,惊奇万分地说:“小兄弟,你这么厉害哪!哎呀呀,你就跟我们罗布人的大祭司一样的嘛,斩妖除魔,法力无边。”

    我放心下来,冲着阿尼提微微一笑,却不答话,继续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罩住众人,让他们先爬上斜坡去。

    赵五爷此刻见没了危险,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老子隐隐约约见前面有些奇怪的东西,说不定有宝贝呢,要不过去看一看吧?”

    “柱子,那是青铜柱子!”方诗雅眼尖,看出了隐在前方黑暗中的东西的真实面目。

    我抬眼看过去,见在红光所能到达的最远处,果然有几根巨大的青铜柱子,心里就愈发感到困惑了,同时充满了好奇。

    从萨珊城深坑中出来以后,我们就知道青铜柱子与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我们此次之所以要费尽周折来楼兰古城探险,不也是为了寻找明教教徒留下的线索吗?

    如此一想,我就打定了主意,带着众人往青铜柱子走去。

    他们生怕受到蝼蛄群的袭击,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旁。地面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蝼蛄粪便,有些还是新鲜的,所以走起来非常湿滑。

    赵五爷担心那个发疯的人闯出大祸,解下皮带将他捆绑起来,由两个手下押解着。

    我们所到之处,惊动潜伏着的蝼蛄飞窜而起,洞穴中片刻不得安宁,但好在有红光的保护,我们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个洞穴中一片阴凉,而且面积很大,越往里走,人工雕琢的迹象就越多。我们看见一些随处散落的白骨,还有成片的石块,甚至发现了一些古旧的文物。

    赵五爷看见那些东西,心里犹如猫爪子在挠,但他又不敢走出红光笼罩的范围,只能干瞪眼。

    “这里多半是一座墓穴吧?”方诗雅猜测道,“地上有些牛羊骨架,肯定是用来献祭的。”

    “墓穴?这么说,这里面埋着楼兰古国的人了?”阿尼提环顾四周,紧张兮兮地说,“我头一次走进墓穴中,这种感觉就像麻黄烟抽多了一样的嘛,晕晕乎乎。”

    我们终于走到了青铜柱子前,此处一共有四根青铜柱子,形状跟萨珊城中的差不多,就是小了一些。

    青铜柱子中间有一座白膏泥垒砌成的台子,台基夯得很结实,落满了蝼蛄的粪便。在土台上面,赫然矗立起一座怪异的青铜雕像。

    那是一座妖孽一般的雕像,脑袋是一个美女,眼睛呈椭圆形,似乎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过去,她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而她的身体却是蝼蛄之身,四肢着地,充满张力地蹲踞着,前脚上的铲子十分庞大,尾巴上还有活灵活现的须子,仿佛正在迎风飘荡。

    众人看见这妖邪的雕像,大感震惊和惶恐,无论怎么说,美女的脑袋跟丑陋的蝼蛄身体搭配在一处,简直就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方诗雅意味深长地看向我,下巴朝着美女的脑袋扬了一扬。我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提醒我,这个美女的面容跟我们先前见到的一个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她的面容会在太阳神墓中出现,又为何会印在赵教授等人脸上?这些蝼蛄跟她有何关系?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颠覆了以往的认识。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对楼兰古国的文明很向往,在我心中,楼兰国就是浪漫神奇的地方。

    可这两天的亲身经历却告诉我,楼兰古国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充满诗意,反倒处处透露出邪气。

    由于我要分心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无法前去细致查看个究竟,赵五爷和方诗雅便一同爬上了土台,举着手电筒观看着那一尊雕像。

    赵五爷推了雕像几下,摇头说道:“妈的,太牢固啦,推不动,带不走!”

    方诗雅很快就看到了后面,对我们说道:“没有别的东西了,我看咱们不用在浪费精力啦……咦,这里好像有古怪……”

    不知她看见了什么,片刻之后,那雕像的脑袋竟然张开了嘴巴,从里面吐出一块羊皮来。

    赵五爷一把将羊皮拿在手里,抖开之后扫了两眼,惊叫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是连环画!咦,这个美女也在画中……”

    方诗雅从雕像后面跑了过来,一面从五爷手中接过羊皮,一面对我们解释道:“我在雕像的尾部发现一个按钮似的东西,随手摁了下去,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啊!哎呀,这羊皮上的图画,好像记录的是楼兰古国灭亡的经过……“

第十一章 楼兰往事(上)

    方诗雅在雕像口中找到的羊皮上面,有许多图画,连起来就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个故事跟楼兰古国的灭亡有关,也跟那一个楼兰美女有关。

    只是我们此刻站在蝼蛄巢穴里,虽有黑玉古扇的保护,但我怕耗尽内息之后,难免葬身于四周虎视眈眈的蝼蛄嘴里,便草草看了一眼羊皮上的图画,建议还是趁早离开洞穴。

    众人也都同意我的意见,此处再无其它值得细看研究的东西,更何况洞中气味实在熏人,眼泪都被呛得流了出来,所以没人愿意久留。

    我继续催动道法,在黑玉古扇红光的掩护下,众人有序地往洞外撤离。那些蝼蛄群心有不甘,误以为我们气数已尽,随即攻击过来。

    这就是典型的飞蛾扑火,蝼蛄撞在黑玉古扇红光织成的密网上,顿时化作了黑灰,瞬间就死去成千上万只。

    我们无心恋战,只要能保命,谁会跟这些臭虫胡搅蛮缠?因而众人加快速度,爬上斜坡,冲到了那些尸体前。

    蝼蛄群贼心不死,如影随形地徘徊在我们身后。我一个人挡在后面,对众人说道:“罢了,这些尸体带不出去啦!赵五爷,你背包里可有**?”

    五爷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无得意地说:“好啊,老子晓得喽,你个瓜娃子又想用对付狼群那一招吧?你护住我,老子很快就能搞定!”

    五爷吩咐手下们把所有尸体聚拢在一处,将它们堆积起来,而后在尸体下面放上了三颗**,急忙招呼我们往外跑。

    奔出一段距离,五爷回转身举着枪瞄了一阵,枪声响过,三颗**就爆炸了,腾起浓浓的烟雾,随即把尸体也都点燃。

    大火腾空而起,洞穴中震动不已,泥土簌簌而下。我们百米赛跑似的冲了出去,随即往前扑倒在沙地上,又竭力翻滚之下,总算没有被爆炸的冲击力伤到。

    洞口塌了不少,浓烟还在往外冒,蝼蛄群非常怕火,不敢飞越而出,多半重又躲回阴森的洞中去了。

    我们爬起来,站在洞口看着滚滚烟雾,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回到断墙之下,一个手下扒拉出赵教授的遗体背在身上,众人便带着遗憾的心情离开了楼兰古城。

    夕阳挂在天际,晚霞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折腾了一天,我们疲乏至极,但阿尼提老大哥说夜里风势很大,穿过龙城雅丹时困难不小,所以还是等回到营地中再进食休息。

    阿尼提是向导,他说的话我们自然不得不听,忍饥挨饿地赶路。

    这两天以来,我们已经熟记着那一句“老天爷不给人在沙漠中犯错的机会”的话,心里充满了敬畏感,故而没人会轻易反驳阿尼提的建议。

    来到龙城雅丹,在朦胧的夕阳照射下,雅丹群更加充满了神秘色彩。东北风迎面而来,风声如哭如诉,让我想起“魔鬼城”这么个说法来。

    很多探险家都把龙城雅丹称为“魔鬼城”,可以想象,他们一定是在进出雅丹群的时候,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随着夜幕的降临,雅丹群中的风势渐渐加大,我们由西南往东北方向走,顶头风吹得众人走一步就要退半步,行程异常艰难缓慢。

    雅丹土丘上的沙砾要粗大得多,被风吹刮起来,扑打在我们脸上,格外的疼痛。所谓“风如刀,面如割”,形容的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我们走了很长时间,仍旧在雅丹群里徘徊,正在有些绝望的时候,忽而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原来是鞭王带着人来接应我们。

    在这种困难的时刻,能够见到同伴,我们心里感到一片温暖和轻松。谢天谢地,总算脱险了!

    鞭王激动地奔到我面前,说道:“哎呀,总算找到你们了!一到傍晚的时候,老烟枪和朱大小姐就急得团团乱转,可是他俩都脱不开身,只好让我带人来接应你们。咦,怎么只有你们这么几个人?”

    “说来话长,我们又累又饿,先回去再说吧。”我回答着,让鞭王等人在前面带路,踉踉跄跄往雅丹群外走去。

    其实我们距离宿营地不远了,只是被土丘遮挡住,无法看到。

    走了片刻,众人钻出雅丹群,看见篝火通明,鼻子里闻见香喷喷的牛肉罐头的味道,差点流出眼泪来。

    许多人奔出来迎接我们,等吃饱喝足以后,我对老烟枪和朱婷细致地讲了此次行动的经过,告诉他们道:“很不幸,赵教授等人遇难了,我们只带回来一个精神恍惚的学者。可以确定的是,赵教授等人的死,跟蝼蛄有着直接的关系,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但我琢磨不透。”

    老烟枪和朱婷看了赵教授的遗体,都对他的面容惊诧不已。朱婷前去向朱老爷子汇报此事,老烟枪则大摇其头,说道:“太匪夷所思了,死了也就死了吧,可为何会变脸?看来这楼兰古城里,大有蹊跷啊!”

    我询问王大山教授等人的情况,老烟枪跟我说,所幸此次带了很多药物,在阿央的救治下,王教授等人退了烧,情况已有所好转。

    我把老烟枪拉到僻静之处,将带回来的木雕人面像拿给他看,说道:“原本指望能在太阳神墓中找到明教的蛛丝马迹,却只发现这些人面像,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了,活着回来就好!”老烟枪拿着人面像反复观察,又安慰我道,“就算在此处找不到相关线索,我们手中还有人皮笔记和建文帝袈裟,应该也足够了。”

    后来老烟枪又和我去看望那个存活下来的学者,他大概累了,躺在沙地上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早已没有了学者的风范。

    老烟枪将他唤醒,问道:“你好些没有?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学者睁着迷茫的眼睛,打着呵欠,而后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难道真的疯了?”老烟枪无奈之下,吩咐两个手下带那个学者进帐篷睡觉,特意叮嘱道,“他现在疯疯癫癫的,你们得仔细看住,晚上最好把他捆起来,以免他溜出去,迷失在沙漠之中。”

    我感到双眼皮直打架,双腿酸软,实在支撑不住,就跟老烟枪道了一声“晚安”,往帐篷里走去。

    “等一下!”老烟枪拦住我,踟蹰半天说道,“白帆同志,老子这几天总觉得小张和阿央不对劲,小张总是看着我傻笑,又不断跟我夸奖阿央;阿央呢,没事就在我耳朵旁说说笑笑,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不会是这里风水不行,他们神经错乱了吧?”

    我差点笑了出来,急忙绷着脸,说道:“你才神经错乱呢!”

    留下一脸茫然的老烟枪,我转身走进帐篷里,躺在羊毛毡子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尚未天亮,我们还没开始行动,方诗雅就找到我,将我从睡梦中摇醒,急切地说:“白帆,我昨夜将羊皮上的图画看了好几遍,愈发觉得不可思议,而且睡梦中总看见有一双眼睛盯着我。”

第十二章 楼兰往事(下)

    车队在今天清晨驶离了龙城雅丹,转向东边,往罗布泊湖盆进发。

    阿尼提老大哥本来执意不许我们乘车,只带着骆驼群前进。但我们辎重装备太多,骆驼群驮不了多少物资,朱老爷子强硬地拒绝了阿尼提的建议。

    “沙漠里犯错那可是致命的,你们不听向导的话,出了麻达(问题)可别赖我!”阿尼提很少发火,这一次却气得不轻。

    老烟枪劝了几句,他索性舍弃汽车不坐,陪着阿尼提坐在骆驼上,这样才稍稍让阿尼提平息了抱怨。

    一路往东,地上的沙层渐渐稀薄起来,路面非常坎坷,如同行走在戈壁滩上,众人颠簸得七荤八素,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早上被方诗雅唤醒,听了她的话之后,一直心绪不宁。如今坐在车上,终于有闲暇时间细看羊皮,我也顾不得颠簸,将羊皮摊开,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那些图画。

    方诗雅坐在我身旁,她凑过来陪我一同观看羊皮,身上的幽香不时飘进我的鼻子里。

    一开始我还有些心猿意马,后来被羊皮上的画面彻底吸引住,再也没有别的心思了。

    `图画最开始,描摹的是楼兰古城的繁华,只见城中楼房林立,来往客商熙熙攘攘,不同种族的人们在城中穿梭贸易,通过画面就能想象到曾经热闹非凡的景象。

    楼兰城外的孔雀河碧波荡漾,两岸还有庄稼地,水鸟在空中飞翔,人们在岸边劳作嬉闹,一派大好风光。

    在楼兰城东北边,有一片汪洋恣肆的湖泊,那就是当年还没有干涸的罗布泊。只见湖中烟波浩渺,两岸草木繁茂,湖中水草丰美,沿岸还有一些城池,自然是曾经的各个西域古城邦了。

    这种场景反映了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道的楼兰国,昔日何等繁荣昌盛,人们活得丰衣足食,怡然自得。

    后面几幅图画,则反映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孔雀河开始渐渐干枯,水流量急剧减小,荒漠化的迹象开始加重。

    此时的楼兰古国已经有些萧条凋敝了,但仍旧还有居民,来往客商也非常频繁。

    画中还出现人们梳理河道,与日益败坏的生存环境作斗争的场面,军队和老百姓们忙得热火朝天,气氛非常热烈,一种人定胜天的乐观情绪从画中喷薄而出。

    那个时候的楼兰城的居民们,似乎尚未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到来,脸上仍旧洋溢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之情。

    接下来的图画里开始出现了蝼蛄群,起初只是将它们描绘在庄稼地中,后来屋子上、街道上、天空中,都聚集着黑压压的难以计数的蝼蛄。

    蝼蛄群入侵到楼兰城居民们世代居住的家园中,因为没有天敌,而且楼兰附近存有大量的白膏泥,故而繁衍得很快,数量多如繁星。

    羊皮上的图画到了这个地方,亮丽的色彩黯淡下去,随处都笼罩着一层浓烈的阴郁之色,仿佛死亡之神已经降临到了楼兰城。

    随着蝼蛄群的不断涌入,楼兰古城的居民们沾染上了怪病,瘟疫蔓延开来,牛羊成群地死去,随处可见病入膏肓的老人和孩子,白森森的骸骨渐渐堆积如山。

    有些人举家迁徙,逃离了此地。而留下来的人们,继续与恶劣的环境和蝼蛄群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可惜此刻的楼兰古城,彻底成了上帝的遗弃之地,仅凭人力已然无力回天了。

    人们似乎束手无策了,对于蝼蛄的态度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从一开始的憎恶仇恨,变成了崇拜敬畏。

    楼兰古国的女王出现了,她的长相与我们见到的那个美女一模一样,她带领着城民们雕刻起巨大的蝼蛄石像,将它们树立在城门前,而后带着人们顶礼膜拜。

    许多无辜的童男童女,被残忍地杀害了,用来进行献祭。触目惊心的鲜血流了一地,人们脸上却带着麻木的表情。

    此时的楼兰城,已经成了疯狂之城,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够从蝼蛄嘴里逃生,人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乃至于互相残杀,甚至当着巨大的雕像进行苟合之事。

    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女王开始斋戒,她精心打扮一番,被城民们护送到一个洞穴之中,迎来了生命中的最后时刻。

    女王独自一人走进了洞穴里,至于她在洞穴中有什么遭遇,图画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可以隐约看见,洞穴里似乎隐藏着一只庞大无比的蝼蛄,它的两只灯盏似的眼睛,正闪闪发光地盯着女王。

    随即就是漫天的沙尘暴,楼兰古城被黄沙掩埋,一个灿烂辉煌的文明古国被无情地毁灭了!

    我看到这里,难掩失落之情,叹息道:“楼兰城的毁灭,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先是环境的恶化,导致蝼蛄群的入侵,继而瘟疫蔓延,天灾**一应俱全,老天爷当真太残忍啦!”

    “是啊,没想到文明如此脆弱,说消失就消失,说灭亡就灭亡。”方诗雅接着我的话题往下说,“我想在人类历史上,消亡掉的古文明应该还有很多,楼兰古国已经算得上幸运了,起码在千年以后,还能出现在世人眼前,并引起人们的关注。有些古文明却只能默默无闻地湮灭掉,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哎,我们能如此详尽地得知楼兰古国的消亡的原因,还要感谢赵教授他们的执着。”我卷起羊皮,惋惜地说,“可惜赵教授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来这么一张薄薄的羊皮,也不知值不值得?”

    方诗雅很是动容地看着我,问道:“白帆,你说楼兰女王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进入的那个洞穴,不就是我们昨天进入的那一个吗?要是她死在了里面,这羊皮上的图画会不会是她临终前画下来的?还有那些青铜柱子,以及人面蝼蛄青铜雕像,又是谁建造的呢?”

    方诗雅抛出的这几个问题,正是我心中解不开的疑惑。无奈的是,羊皮上的图画戛然而止,我如何得知后来的事情?

    我们虽然得知了楼兰古国的往事,也知晓它灭亡的原因,可依然还有许多疑问解不开。

    楼兰城的历史并未随着羊皮画卷的出现,变得更加清晰,反倒愈发疑雾重重,更显得神秘莫测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最后说道:“罢了,等王教授他们那些学者痊愈以后,让他们来解答吧。只是历史学者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疯子,而王教授等人又是地质学者,他们也不会比我们知道得多。”

    我后来曾把羊皮画卷给阿尼提老大哥看过,他感慨几句,告诉我说:“我小时候,爷爷曾经跟我讲过楼兰古国的往事,他提到一个传言,说楼兰城最后的一个女王嫁给魔鬼为妻,或许就是指她将自己献祭给了大蝼蛄了吧?”

    我心中颇有触动,这个女王为了自己的子民们,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联想到方诗雅做的那一个梦,我认为多半是女王死得不甘心,冥冥中注视着我们这些进入楼兰城的人,想要将自己的满腔心事诉说给世人听。

    为了能让方诗雅晚上安然入睡,不再受到女王的注视和惊扰,我下了车,对着楼兰城的方向跪下去,祷告道:“我们无心打扰英魂,逝者已矣,但愿您能往生轮回,从此安心长眠吧!”

    车队行驶了一个下午,终于来到了罗布泊边缘。就要进入罗布泊了,我暂且将楼兰城抛在脑后,原以为我们与楼兰城的纠葛到此为止,不想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天色将晚,今夜无法进入罗布泊,我们就在此地宿营。

    在夕阳的余晖中,罗布泊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景象,比起沙漠来,它显得更加荒凉冰冷。

    当年尼克松访华时,曾经送给中国一副罗布泊的卫星拍摄照片,在那一张举世闻名的照片之上,罗布泊的形状宛如人耳,从此被誉为“地球之耳”。

    《山海经》称之为“幼泽”,罗布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罗布淖尔”。罗布淖尔是蒙古语音译名,意为多水汇集之湖。

    因而不难想到,在远古时期,罗布泊曾经是一个方圆几百里的湖泊。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疏勒河曾经都汇集于此,罗布泊一度成为中国第二大咸水湖,面积仅次于青海湖。

    可如今的罗布泊早已完全干涸了,不复当年景象,只剩下一大片盐壳。在夕阳之下,堆积起来的湖盐犹如一片寒霜,泛着清冷的寒光。

    其实罗布泊在七十年代才最终干涸殆尽的,老烟枪也说过,他们当年进入罗布泊时,还能看见大大小小的水潭子,湖底也是一片泥泞。

    我刚知道楼兰古国的消亡原因,又面对着曾是浩瀚湖泊的罗布泊,不由得感慨丛生,沧海桑田一瞬间,世上存在着永恒的事物吗?

    老烟枪和龙哥故地重游,更是悲从中来,他们两个沿着湖岸漫步了很长时间,身影被夕阳拖得很长。

    我们知道他俩正在缅怀当年的战友,便不敢打扰他们,任由他们漫无边际地走下去。

    龙哥腿脚还有些不方便,他和老烟枪最后干脆坐了下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两个人就这样在寒风中坐了大半夜。

    万籁俱静,罗布泊里一片死寂,这一片死亡之海,明天就要等着我们前去征服了。

    我躺在帐篷之中,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悲壮,辗转反侧中,隐隐听到湖中响着诡异的声音。

第十三章 气眼

    到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寒冷,更何况我们是睡在荒漠之中,冷气钻骨入髓,如同针扎。

    我昨夜裹紧毯子,犹自冷得浑身发抖,又听见湖中异响连连,一直没有睡熟。

    天一亮,朱婷就找到我,要跟我商议行动路线。我打着哈欠,有些精神不济,但只能勉力支撑了。

    要进入罗布泊,人皮笔记和建文帝袈裟上的地图就该派上用场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不再遮遮掩掩,当着朱婷的面就把袈裟摊开,两个人站在一辆汽车前,头靠在一起仔细研究起了行军路线。

    我指着袈裟上的地图说道:“按照上面的标记,我们最少要深入到湖心之中,才会有所发现。以罗布泊的面积来算,我们还必须前行一百多公里呢!”

    朱婷点点头,说道:“要是在寻常的地方,开车前进的话,一百多公里倒不是难事,可惜我们要进入的是死亡之地,但愿老天爷保佑吧。”

    朱婷自去安排车队行动,方诗尧却向我走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白帆,我很感谢你们能到南京帮助婷婷,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不过南京的事情已经了结啦,你以后还是尽量别纠缠婷婷,否则对很多人都不好!”

    他说完以后,径直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晨风中,心里哭笑不得。

    这方诗尧吃的是哪一门子飞醋?我心里有些火起,要不是朱婷非得来跟我商议路线,我还懒得搭理她呢!

    正在郁闷的时候,我听见阿尼提老大哥扯着嗓子喊叫不已,急忙奔过去一问,原来是阿尼提不同意开车进入罗布泊,因为此事正跟老烟枪等人吵闹不休。

    “罗布泊,老天爷遗弃之地,魔鬼的住所嘛,汽车动静那么大,惊动了魔鬼怎么办?”阿尼提指天咒地,唾沫星子横飞。

    老烟枪苦口婆心地劝告一阵,最后无奈地看向我。我只好清清嗓子,将阿尼提老大哥拉到一旁,笑着说:“我陪你一起坐骆驼,其他人坐汽车,魔鬼要是被惊动了,只会找他们的麻烦。”

    阿尼提长叹一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兄弟是个好人,本领又高,我就答应你吧。沙漠里没有犯错的机会嘛,死了人,跟我没关系嘛!”

    阿尼提不再纠缠开车进入罗布泊的事情,转而告诫众人说,罗布泊中昼夜温差很大,人容易脱水,喝水的时候要加入一些碘盐,这样才能保持体力。

    “喝水不加盐,人跟海绵一样的嘛,加了盐,才能像钢铁一样的嘛!”阿尼提夸张地说着,又强调道,“要是在路上看见水潭子,里面的水千万别喝,那是卤水,又辣又咸,比酒还难喝,而且喝了之后,渴得更快!”

    众人谨记下阿尼提的提醒,纷纷表示会听从他的指挥,阿尼提这才照顾骆驼群去了。

    吃过早餐,长久不露面的朱老爷子却坐在轮椅上,由朱婷推了出来。

    他把所有人聚集到一起,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声说道:“诸位,这就是罗布泊了,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等的就是今天,惟愿大家齐心协力,勇往直前,不要辜负了前面的努力!出发,向着伟大的胜利进军!”

    车队缓缓启动,有序地往湖中开去。临走之际,我看见老烟枪神色不定,便对他说道:“老烟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哎,就像被刀子剜心,怎么会好受呢?”老烟枪挥挥手,悲伤地说,“老子脑海里全是战友们的身影,挥之不去,心烦意乱。白帆同志,这是我过不去的一道坎哪!”

    我们终于踏进了罗布泊之中,众人难掩激动兴奋的心情,就连还在病中的王教授等人,也高声呼喊起来。

    载着装备物资的卡车走在前面,而后是越野车紧随其后,骆驼群则跟在越野车一旁。为了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车辆开得很慢,骆驼群晃晃悠悠就能跟上。

    罗布泊干涸以后,地面上全是盐壳,就像皱褶似的,高低不平。

    赵五爷说得更形象,他指着一望无际的荒凉景象说道:“大学生,老子虽然没有读过啥子书,但曾经看过一些科幻照片,我们就像走在月球上一样!”

    确实如此,要不是这么多人结队而行,只是孤身一人闯进罗布泊里面,或许还真会产生到了外星上的错觉。

    李神棍年纪大了,受不了汽车的颠簸,索性陪着我和阿尼提。

    走了一段路,他下意识地掏出罗盘,看了一眼就叫道:“哎呀,罗盘失灵了,指针乱转,这罗布泊当真诡异无比啊!”

    “没关系,我们一路上会留下标记的。再说了,朱婷他们带来了先进的gps定位导航仪器,我们不会迷路的。”我安慰李神棍道,其实后来才明白,我乐观过头了。

    太阳渐渐升高,温度随之急剧上升,罗布泊立即成了一个大火炉,跟《西游记》中的火焰山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广袤无垠的荒漠中,除了我们这些人和喘息着的骆驼群,再无任何生命迹象,这是不折不扣的死亡之海。

    偶尔能在盐壳中发现一些海螺,它们的存在,证实了罗布泊曾经是一个湖泊的事实。可惜我们这些人生得太晚,无缘目睹罗布泊当年的风采了。

    人们高昂的情绪,如同身体内的盐分,慢慢随着汗水不断挥发了,最后只剩下满身燥热和疲惫。没有人愿意浪费力气说话,队伍变得非常沉寂。

    到了正午时分,四周热气腾腾,把我们的眼睛都晃花了。

    阿尼提老大哥对我说道:“小兄弟,天气越热,越要裹紧衣服和头巾,以免流失更多的水分。尤其不要把肌肤露在外面,小心被热气灼伤。”

    我遵从他的吩咐,浑身上下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和鼻子,身上黏黏糊糊,滋味极其难受。

    约莫行进了二十多公里,我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而听见前面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个车队也乱成一片,司机们急急忙忙踩住刹车,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不断响起。

    “发生什么事啦?”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在骆驼背上直起身体往前面看去,只见沙尘铺天盖地,声势非常骇人。

    难道是起了沙尘暴啦?阿尼提也瞪大了眼睛,惊恐无状地呆愣住了。

    前面有人大声喊了起来:“都别动啊,有一辆卡车陷进地下去了,你们都别过来!”

    原来是出现了地陷,我回过神,暗想罗布泊中全是盐壳,地面本就很脆弱,卡车又沉又重,陷下去倒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把卡车推出来,我们就能继续前行了。

    可过了很长时间,那轰隆隆的响声才渐渐平息下去,老烟枪奔到我们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啦,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坑,卡车完全掉了进去,已经看不到踪影啦!阿尼提老大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老天爷啊,难道遇见气眼了?”阿尼提惊慌地说道,“那是魔鬼的巢穴啊,我就说了嘛,不要开车就来,你们偏不听!“

    我和老烟枪哪里还有心思听他唠唠叨叨的抱怨,两个人急匆匆赶到坍陷的地方,只见身前赫然露出一大条裂缝,两侧的泥土往下翻滚,里面嘶嘶冒着气体。

    陷进去的卡车压根就看见了,我们不敢过于靠过去,只得远远探头探脑地观望着。

    出了这种事情,王教授也坐不住了,他从车里走了出来,虚弱地说:“罗布泊地址特殊,原本是湖底,淤泥和气体混在一起。有的地方因为残留着大量的气体,就会形成气眼,要是有重物压到上面去,很容易形成塌陷。”

    他抬眼望向四处,忧心忡忡地接着说道:“别的地方肯定还会有气眼,而且从表面上难以分辨,令人防不胜防。我建议,咱们还是轻装前行,最少卡车不能继续往里走了!”

    我和老烟枪都赞成王教授的建议,人命关天,最好还是不要冒险。阿尼提老大哥当初就提醒我们徒步进入罗布泊,结果大家不当一回事,才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那一辆卡车上装着很多物资,司机和车里的几个手下都命丧黄泉,我们的损失非常惨重。尤其是少了一卡车的补给,意味着接下来的路上,我们要更加节省水和食物了。

    不想此事惊动了朱老爷子,他听了王教授的建议以后,却冷着脸说:“不行,没有卡车,我们带不了多少东西,难道要不断地往返不成吗?时间不等人,必须全力尽速地行动,卡车必须跟着我们一起走。”

    “爷爷,要是再遇见气眼怎么办?我们不能冒险啊!”朱婷从旁相劝,希望朱老爷子能理智一些。

    朱老爷子拍打着轮椅扶手,咆哮不已地说道:“大不了就死人,但任何困难都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脚步!婷婷,你给我听好了,做大事必须要狠心,尤其要对自己狠得起来。就算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着轮椅也要走到目的地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咬牙切齿,赵五爷来了火气,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们的命不值钱?有本事你就自己坐着轮椅进去吧!”

    朱老爷子转过头逼视着五爷,最后轻蔑地哼了一句,大手一挥,喊道:“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车,现在就出发!”

第十四章 疯子

    虽然损失了一辆卡车和许多物资装备,但在朱老爷子的逼迫下,众人只得无奈地继续前行。

    为了避免再遇见气眼,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这一次由骆驼群在前带路,车队缓缓地跟在后面。

    比起满载物资的大卡车来,骆驼要轻得多,而且它们非常机敏,出事的概率大大地减小了。

    可这样一来,我们行进的步伐更加缓慢,阿尼提老大哥信马由缰,从不干预骆驼的行走速度,整个车队犹如蚯蚓在地上蠕动似的。

    这种选择也算事出无奈吧,气眼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恐惧之情,谁也不敢小觑罗布泊了。

    赵五爷早就不愿坐车了,他跟在我和阿尼提身旁,不满地说道:“朱老爷子这样急功近利,迟早要坏事。狗日嘞不把人命当命看,要是人们忍受不了闹起来,绝对够他喝上一壶!”

    五爷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朱老爷子自打进入罗布泊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非常地不讲情面,态度如同茅厕里的石头,又硬又臭,迟早会引起众人的哗变。

    我想朱老爷子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大概是因为他时日不多,才会无比焦躁,为了能破除体内的情咒,他已然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了。

    但愿朱婷能够考虑到其中的利害,多劝说朱老爷子,让他稳住心神。

    我本想亲自去找朱婷谈一谈,但想到方诗尧那一张死人脸,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找到鞭王细说此事,由他去周旋调解。

    行程慢下来以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气眼了,这一天剩下的时光中,总算平安无事。

    眼见着又到了下午时分,阿尼提喝止住骆驼群,告诉我们必须立即安营扎寨,不能前行了。

    他告诫众人,夜里寒风太大,帐篷和睡袋必须牢牢固定在地上,而且不要私自乱逛乱走,就算要起夜方便,也得在营地附近活动。

    走了一天,我有了一些经验,找来老烟枪跟他商量道:“罗布泊昼夜温差太大,正午和夜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我建议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只在早上和下午行动,中午和晚上就地休整,你说怎么样?”

    老烟枪沉思半晌,说道:“我们人手充足,装备齐全,物资数量庞大,足以支撑两个多月,倒也不必急于求成。我赞同你的建议,但就怕朱老爷子不会同意。”

    老烟枪去找到朱老爷子说了我的建议,果不其然,朱老爷子一口否定了,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此事只好作罢。

    我睡到半夜时分,忽而肚子一紧,有些内急,便裹紧毯子走出帐篷,匆匆往营地之外奔去。

    清空肠胃以后,我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正三步并作两步往营地中狂奔时,忽而见一旁有一个人影,仔细一瞧,却是龙哥。

    龙哥蹲在地上,但并非在上厕所,而是扒拉着脚边的土块石子,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龙哥,天太冷啦,你还不睡觉吗?”我关心地问了一句。

    龙哥似乎被吓了一大跳,慌忙站起来,支吾着没有回答我。

    恰在此时,营地中有人喊叫起来,动静很大。我心头一紧,生怕出了大事,就不再理会龙哥,旋风似的卷进了营地中。

    原来是那个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学者正在又唱又跳,引来了很多人围观。鞭王呵斥手下快把他拖回去,但那人上蹿下跳,人们一时无法控制住他。

    我皱紧眉头,看了一阵,发现那疯子的举动很怪异,就像个女人似的。只见他扭动着腰肢,嘴里咿咿呀呀唱着听不懂词句的曲子,神情动作有些妩媚。

    老烟枪从后面绕过去,趁那人不备之时,奋起一掌劈在他脖子后面,那人就像被砍倒的大树摔了下去。

    鞭王咒骂着让手下抬起那个人,经过我旁边时,我注意到那人的面容有些变化,急忙拦住说道:“等一下,让我来看一看!”

    那人的面容有些女性化的特征了,我惊得目瞪口呆,原以为此人能够死里逃生,没想到他还是被那股邪恶的力量缠住,只是发作时间相对滞缓罢了。

    鞭王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形,非常惊骇地说道:“大明王,还真有这种怪事啊!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面容,莫非真遇见魔鬼了?”

    “赵教授等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我也搞不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我摇着头,不无悲伤地说,“他的面容开始变化了,多半活不久啦,这几天好好地照顾他吧!”

    那疯子猛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嚷道:“她来了,她来了……”

    “谁来啦?”我挣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

    “她,就是她,来啦!哈哈……”

    鞭王长叹一声,围在一旁的王大山教授偷偷抹着眼泪,他颇有些感触地说:“赵教授等人就这样走了,活下来的也疯啦,哎,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情?”

    听王教授的口吻,他似乎有些后悔参加此次行动,只是说得非常委婉。

    鞭王等人将那疯子抬进帐篷以后,众人都散了。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众人心头如坠巨石,一股不安的气氛开始降临到队伍里面。

    到了第二天清晨,我还未起床,就听见外面乱成一片。我大感头痛,暗想难道又出事了,能不能消停片刻啊?

    奔出帐篷,我看见鞭王正带领着许多人往营地外跑,急忙大声问道:“鞭王,你们要去哪里?”

    “不见啦,那个人不见啦!”鞭王头也不回。

    “谁不见啦?”

    “还会有谁,就是那个疯子啊!”鞭王气急败坏,焦头烂额地跑远了。

    由于鞭王等人前去寻找那个疯子,我们今早只能继续留在此地。到了十点多的时候,鞭王一帮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一望便知,他们没有找到那人。

    “老子尽力了……”鞭王气喘不已,神情沮丧地说,“他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来,地上找不到他的足印,恐怕是飞到天上去啦。这罗布泊方圆几百里,找个人就像在大海里捞针,老子怕连我们也折进去,只能放弃搜寻。”

    鞭王此举十分慎重,他考虑得很周全,确实不能太冒险。

    但那人终究也是一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奇失踪,我们心中的不安和惶恐愈发浓重,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偏偏朱老爷子此时又下达了继续前进的命令,他还对我们说道:“在荒漠中,各种事情都会发生。离开南京的时候,我就提醒过诸位,要做好一切准备!那人失踪了就随他去吧,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耽误了大事!”

    众人听得咬牙切齿,朱老爷子当真心硬如铁,完全没了人性。

    王大山教授有些崩溃了,他嚎哭了一阵,在地上洒了一杯酒,喃喃自语地说道:“我们这些人为了研究罗布泊和楼兰古城,费尽一生心血,能死在这里,也算死得其所。死者长已矣,生者多悲戚!”

    我举目看去,只见天上的太阳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罗布泊中死气沉沉,仿佛死亡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十五章 狗皮黄

    那个发疯的学者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失踪了,众人忍不住唏嘘感慨,可朱老爷子冷酷无情,一叠声催促我们继续前进。

    这是我们进入罗布泊探险的第二天,但在很多人的眼里,似乎已经进来很长时间了。人们的兴致渐渐淡了许多,每前进一步,都是一种煎熬。

    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不明真相的异常状况,时刻都在折磨着众人,考验着我们的心理素质。

    阿尼提老大哥是个乐天派,他见我们意志有些消沉,笑着说:“你们这些人哪,真是奇怪!以前叫着喊着要征服罗布泊,才进来两天,又个个垂头丧气,就好比遭了霜的麻黄草一样的嘛。路还远着呢,在罗布泊里,你不但要跟老天爷较量,也要跟自己较量嘛。我们罗布人,最喜欢野狼,不喜欢小绵羊!”

    阿尼提清了清嗓子,给我们唱了一首罗布人世代相传的歌曲,悠扬动听的歌声在蓝天白云下飘得很远。

    我来了兴致,央求他再给我讲一件奥尔德克的故事。阿尼提笑着说:“我爷爷的故事,都被世上的人讲烂了,要不讲一讲我的故事吧?”

    他端坐在一头骆驼上,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告诉我,他小时候迷失在沙漠中,被茫茫黄沙给困住,走了几天几夜仍旧在原地打圈圈。

    偏偏不幸的是,他还被一头野狼给盯上了,那野狼一直跟在他屁股后头,如影随形,就跟恶魔似的。

    “那个时候,我才十二三岁,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阿尼提转过脸看着我,神秘兮兮地说,“可是后来我活了下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把野狼杀了,而且吃了它的肉,是不是?”我这么回答着,却想起了自己和小张在瓜州土林中的遭遇。

    阿尼提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吃了野狼肉,但它不是我杀的,而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救了我!”

    “神秘的女人?”我有些吃惊。

    “可惜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脸上遮挡着面纱,我看不清楚她的长相。”阿尼提眼睛里闪着泪光,怔怔出神地说,“我这一辈子经常梦见那个女人,可惜再也没有见过她。小兄弟,我当年有可能出现幻觉了吧?但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确实吃了野狼肉。哎,沙漠嘛,就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我默然无语,一时猜不透阿尼提的话是真是假,他兴许为了打发时光,才编造出这个故事来。

    阿尼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相信,是吧?其实我自己回忆起来,也不敢相信。小兄弟,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千万记住了,要是在沙漠里没了水,可别喝尿,最好喝血。”

    他话锋一转,我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我在电影里看过,有人被困在沙漠中,就是喝马尿、人尿才活了下去,难道电影在骗人?”

    “拍那种电影的人,肯定没在沙漠里待过。”阿尼提万分确定地说,“尿里面含着多少毒素,怎么能喝?越喝越渴,身体虚弱得更快嘛!”

    他这番话很有道理,我牢牢地记在了心中。赵五爷走在一旁,扭转头说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以前也被电影给误导喽,多亏有阿尼提老大哥,否则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老子还真会喝自己的尿呢!”

    五爷说到兴奋之处,有些忘乎所以,脚下力道太猛,突然一只脚陷进了土里。

    我脸色都变了,大叫一声“不好”,生怕五爷踩到了气眼,正要从骆驼上翻滚下去救五爷。五爷却杀猪似的嚎叫一声,骤然拔出腿来,蹦到一旁去了。

    “操,老子被啥子东西咬到啦!”赵五爷一屁股跌坐在地,捧着那一只腿**不断。

    我跳下骆驼,让身后的车队停下来,又奔到五爷身前,只见他的裤腿被撕裂了很多道口子,脚踝和小腿上鲜血淋淋,赫然出现许多伤口。

    从伤口的形状来判断,确实很像是被尖锐的牙齿给撕咬到的。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我捡起五爷掉在地上的枪支,小心翼翼地往方才五爷踩出的土坑前走去,不料骆驼群有些躁动,它们在地上打转,拦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土坑里飞也似的蹿出一条古怪的蜥蜴,转瞬就逃之夭夭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蜥蜴,不免大吃一惊,那家伙也太厉害了吧,眨眼间就将五爷伤成了这个样子。

    “不好,那是狗皮黄,有剧毒!”阿尼提从骆驼上翻身而下,魂不守舍地去帮五爷止血。

    阿尼提的举止告诉我,被称作“狗皮黄”的蜥蜴不容小觑。我正要问个明白,却听见后面的好几个人一同惨叫起来。

    由于车队行进速度很慢,很多人受不了车中的闷热,都选择步行。有好几个人也跟五爷一样,踩进了盐壳之中,顿时嚎叫不已。

    人们纷纷把那些人拉了起来,但无一例外,他们陷进土中的腿都被咬伤了。有一人拔腿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整个脚掌连同鞋子就被咬去了一大半。

    土坑中蹿出许多蜥蜴来,在我们脚下乱跑乱爬,队伍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枪声响了起来。

    好在这些蜥蜴被枪声吓住,忙不迭地逃窜而去,遗留下几只被打死的同伴。

    而那些被蜥蜴咬到的人,身上很快起了一些血泡,血泡还在不停蔓延着。那些人痛不欲生,在地上打着滚,情状非常人。

    阿央察看了几人的状况,惊慌地喊道:“中毒啦,他们都中毒啦!”

    很多人听到阿央的话,吓得魂分魄散,一个劲往车里钻去,再也不敢在地上行走。

    我不禁头皮发麻,冷汗不断,谁会想到泥土之下藏着如此狠毒的蜥蜴?接下来的行程,我们要步步为营,甚至寸步难行了。

    老烟枪用枪杆扒拉着一条死去的蜥蜴,咒骂道:“直娘贼,这种蜥蜴很少见,老子以前根本就没见过。龙哥,你有没有印象?”

    龙哥摇头道:“我们当初进入罗布泊时,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蜥蜴,不会是因为我们很幸运吧?”

    “幸运个屁,要是幸运就不会死人了!”老烟枪有些气急败坏,对阿尼提喊道,“老大哥,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蜥蜴,可有防范的办法?”

    阿尼提长吁短叹地告诉我们,这是罗布泊食人蜥蜴,俗名叫作“狗皮黄”。

    这种蜥蜴比蝮蛇厉害很多,平时就藏在十厘米的浅层沙土下,它们的牙齿咬合力很大,而且又具有强烈的毒性,看不清楚的人一脚踩下去,拔出来慢些腿就废了。

    “以前罗布泊里根本就没有这种鬼东西,最近几年才开始出现的。”阿尼提老大哥万分自责,愧疚地说,“都怪我没想起来,忘了提醒大家了。这些鬼东西似乎没有天敌,也不怕光,比沙漠腹蛇难缠多了,而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啊!”

    我看着个头跟电筒一样粗的食人蜥蜴,忍不住连连摇头,又听见赵五爷等人的惨叫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第十六章 人心浮动

    队伍中有好几个人遭到沙漠食人蜥蜴的暗算,他们伤得很重,车队只能暂时停下来,等着阿央解救伤者。

    鞭王和老烟枪一面命人将伤员抬到一辆卡车上去,一面嘱咐众人最好躲进车里,不要轻易在地上行走,同时吩咐许多手下戒备起来,一旦发现还有狗皮黄露头,就立即开枪打死。

    我陪着阿央逐个检查那些伤员的情况,发现情形不容乐观,他们有的人断了脚掌,有的人小腿处全是伤口,尤其是那些血泡,生长速度非常快。

    这些人疼痛难当,嘴里大喊大叫,双手揪扯着头发,不住地滚来滚去,有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嘴唇上开始发紫,脸庞也有些肿大。

    阿央从药物中找到镇定剂,急忙给那些人打了针,他们才渐渐平静下来。

    阿尼提老大哥急得直搓手,满头汗水地说:“受了伤还好处理,可狗皮黄的毒液进到体内,如蛆附骨一样的嘛,根本无药可救。老天爷,这些人算是完啦!”

    阿央也证实了阿尼提老大哥的话,她皱紧眉头,把我拉到一旁,忧心不已地说:“白帆,确实棘手得很,我以前也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对狗皮黄的毒液根本无从知晓,想解毒也爱莫能助。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任由毒素蔓延下去,最后毒发身亡;要么就截肢,砍断他们的腿,阻止毒液流进心脉之中……”

    “当真无法可想了吗?”我心里一片乱麻,说道,“人肯定要救,失去一条腿总比丢了命强,只是不知道受伤的兄弟们怎么想?”

    “实话实说,我从来就没有过截肢手术的经验,而且在荒漠中进行截肢手术,风险太大了!”阿央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得如此无能为力。

    更令我心里发毛的是,赵五爷也受到了狗皮黄的袭击,就算不管其他人,我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五爷受苦,并最终死去呢?

    到了这种时候,得尽快拿出一个主意来。我一念至此,就去找老烟枪和朱婷,希望他俩同意对伤员进行截肢手术。

    老烟枪没有多说,他赞成我和阿央的建议。朱婷却有些犹豫,说道:“这些人被截了肢,能不能活下去另当别论,他们以后的行动肯定大为不便,谁来照顾他们?难道我们还没有达到湖心,就得带上几个累赘吗?”

    我一听就大为光火,吼道:“兄弟们不辞辛劳不惧危险进入罗布泊,全是为了帮助朱氏家族找到明教神器,你怎么能把他们当成累赘?朱婷,你未免太自私无情了吧?”

    朱婷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说:“好啊,那你就别来问我的意见,你们想怎么办就自己拿主意!出了事情,我一概不负责!”

    她转身钻进了一辆越野车里,再也没有露面。老烟枪咬牙切齿地说道:“爷孙俩都是一副德性,狗改不了吃屎,反动分子永远都是反动分子!”

    我憋着一肚子火气,决定此事不再跟朱婷等人商量,还是抓紧时间救人要紧,便斩钉截铁地对阿央说道:“阿央姐,动手吧,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只管吩咐。”

    就在说话之间,有个伤势最严重的人毒发身亡了,他浑身肿得就像面团,血泡爬满了全身,有些血泡破裂开,流出红黄相间的脓水。

    阿央立即行动起来,可到了此时,她才猛然惊醒,原来连做截肢手术的工具都没有。我们彻底抓瞎了,阿央瘫软在车兜里,满脸泪水地说:“没办法啦,我真的没有办法啦!”

    一个伤员从巨大的痛楚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就惨叫不止,拉住我的手臂喊道:“救救我,求你们救一救我……”

    看来沙漠食人蜥蜴的毒液着实厉害,连镇定剂都无法克制住他的疼痛,这可如何是好?

    我别过头去,不忍再跟他对视,鼻子有些发酸,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那人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突然撕心裂肺地说:“你们要是没有救我的办法,那就痛痛快快给我一枪吧!求你们了……痛啊,我太痛苦啦……”

    我们听了他的哀求,心中万分震动,那是怎样的痛苦啊,竟然让他起了求死之心?

    我们心里也十分清楚,或许只有一死,这些人才能从无边的苦海中解脱。可要让我们亲手杀死同伴,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那人哀求几声,忽而沉默下去,他挣扎着迅捷地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而后朝着自己脑袋上射出一颗子弹。

    “砰!”

    只见血液飞洒而出,那人倒了下去,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神情。

    我彻底愣住了,阿央和老烟枪也呆若木鸡,枪声把其他伤者震醒,他们转瞬明白了怎么回事,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若有所悟。

    “你们别胡思乱想,我们会想到办法救你们的!”看见那些伤者的眼神,我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生怕他们重蹈覆辙。

    老烟枪也大声喊叫起来,他招呼着车里的人将伤者们身边的武器、坚硬的东西全部收走了,还仔细搜了他们的身体。

    但刚才的那一幕,不仅在伤者们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其他人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车队里的所有人心事重重,人心开始浮动起来。

    到了此时此刻,我们终于理解了,为何罗布泊会被称为“死亡之海”!

    想当初众人豪情万丈,没想到只过了一段时间,就被接踵而至的各种状况给打击得无比绝望。

    恐惧就像无孔不入的沙子,又像杂草似的,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而且无处可躲,无计可施。

    “这就是罗布泊啊!”阿尼提老大哥跪在车兜里,对着天空默默祈祷。

    伤员们的**此起彼伏,老烟枪不忍听下去,跳下车抽烟去了。我看见朱婷从车窗中探出脑袋,正聚精会神地朝我们打望,我懒得理会她,转身去照顾赵五爷。

    朱老爷子不耐烦的训斥声响了起来,老烟枪在车外疾言厉色地吼道:“老爷子,都死人啦,你还吵些什么!闭嘴,给老子闭嘴!”

    方诗雅和小张一直守在五爷身旁,方诗雅有些困惑地对我说:“白帆,我仔细观察过,赵五爷的伤势似乎比其他人轻得多,他腿上的血泡很少,而且没有继续生长的趋势。我想五爷吉人天相,应该能活下来吧?”

    我立即激动不已,忽而记起来,赵五爷曾经吃过鬼国内丹,百毒不侵,便跳着叫道:“哎呀,有救啦,五爷他们有救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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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介绍:
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