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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磨人的狐狸精(下)

    露西举着酒杯,光着脚丫,站在幽幽的烛光之中,带着几分醉意,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

    原来露西的外祖父乃是国民党高级军官,当年随着军队败退台湾,后来又带着一家人辗转去了美国定居。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国民党高层还幻想着反攻大陆,因而明里暗里还进行着各种准备,自然也包括猖獗的特务活动。

    国民党除了在大陆安插潜伏下来的特务之外,还积极与美国情报组织配合,很多特务都经受过美国情报组织的严格训练。

    尤其是在冷战时期,台湾跟美国迎来了一段蜜月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露西的外祖父决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美国情报机构中的一个少校,从而才有了露西这么一个混血儿。

    露西出生以后,认了同样是美国情报机构工作人员的史密斯先生为教父,史密斯先生本是露西父亲的好朋友,从此与露西来往很密切。

    不幸的是,露西的父母早早去世,外祖父也病倒在床,还是个小女孩的露西,便由史密斯先生一手拉扯大。

    露西和史密斯先生虽然不是亲生父女,但感情非常好,所以他们与我们在瓜州一同行动时,伪装成父女关系就显得非常自然,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随着露西不断长大,史密斯先生发现她身上独有的特质,认为她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因而竭尽全力说服了她,并提供很多帮助,让她在情报机构中混得如鱼得水,甚至青云直上。

    短短几年的时间,露西成了情报机构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工。有人甚至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作“黑寡妇”。

    在今天,但凡熟悉美剧的年轻人,都知道黑寡妇意味着什么,相当于中国人常说的“蛇蝎美人”、“红颜祸水”。

    露西在美国情报机构中效力的时间,不超过五年,而她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在瓜州行动时,史密斯先生都得听从她的指挥,这充分说明了露西的才干。

    露西出道的时候,冷战早就结束了,中国又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积极融入到由西方世界主导的国际社会中去,美国情报机构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中东地区,露西本来是没机会到中国执行任务的。

    可就在十多年前,无面怪这个老牌特务,通过地下关系找到了史密斯先生,并将明教秘密详尽地告诉了他。

    史密斯先生跟露西父母来往的时候,从露西母亲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中国古代的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激发起浓厚的兴趣。

    尤其是听到无面怪说起明教神器的事情,史密斯先生彻底动了心,他在工作之余,终日研究明教历史,一直持续不断地研究了好几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明教神器不但真实存在,而且威力无穷,甚至能够给整个世界带来致命的毁灭。

    史密斯先生把自己的研究发现汇报给了情报机构,美国情报机构搞秘密活动多了,自然懂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

    加上无面怪不断将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进展汇报上去,美国情报机构就决定排遣史密斯先生来中国进行初次摸查。史密斯先生决意要求带上露西,美国情报机构便将露西从东欧调往中国。

    他二人参与了瓜州行动以后,经历了种种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了解到萨珊公主的生平事迹,见识了古老而神奇的东方道法,心里所有的怀疑都打消了,对明教神器的存在确信万分。

    从那个时候开始,露西打定主意要搞个水落石出,她建议史密斯回了美国,其实暗地里仍旧与无面怪保持联系,她自己则利用我们对她的好感,打入了我们内部。

    后来的事情不必多说了,露西小姐利用我们的信任,害死了泉林真人,与我们撕破脸皮以后,她转而大张旗鼓地加入到了华夏集团。

    露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有些疲惫了,恍恍惚惚地看着我,醉眼迷离。她喝了一大口酒,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才算从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回过神来。

    “你把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我,难道不怕引起美国情报机构的怀疑吗?”我问道,心里却暗想,露西的话亦真亦假,不能全信。

    “特工就是睁着眼睛睡觉还不能放心的人,要不是逼不得已,我怎么会透露自己的底细?”露西抬眼扫视着周围,冷笑道,“这种地方真不是人住的啊!白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吗?是为了逃避美国特工的追踪!”

    我大吃一惊,又一头雾水,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们的存在,我的任务进展得很缓慢,甚至算得上已经失败了。而且我的特工身份已经暴露,中国当局已经盯上了我,美国情报机构想把我调回去。”露西苦涩地笑了一笑,“自从当上特工以后,我还未尝到过失败的滋味,没想到栽在了你们的手里,我不甘心哪!”

    想不到露西还是个倔强顽固的人,她太看重所谓的成功了,这大概也是一种自负吧。

    我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关节,说道:“我知道了,美国情报机构想让你回去,而你不肯带着失败的印记离开,所以就抗命不从,招来了别的特工的追击,是不是?”

    露西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白帆,我彻底走投无路了,美国情报机构恨不得暗杀我,而华夏集团经过内斗,朱婷重新掌权,她自然认为我是无相大师的人,也不会搭理我。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你回美国去吧,中国人的事情,你何必非得执着地插手呢?”我不以为然地说,“露西小姐,你要是天良未泯,回到美国以后,去教堂里祈祷的时候,忏悔一下你对我们这些人造下的罪孽。或许多年以后,我还能原谅你!”

    “这么说来,你不愿意帮我了?”露西很是失望,眼眶有些泛红,忽而吼叫道,“你知道我回到美国以后,意味着什么吗?除了没完没了地审查,还可能被定罪,从此被雪藏,再也别奢望有朝一日从容退休,过上正常人的日子!白帆,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是梦想着好好完成任务,给自己造一座通向平凡生活的幸福之桥……”

    我有些迟疑了,不管露西说得是真是假,她这几句话还真有些打动了我。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也不想当大明王,一直都希望自己平凡而幸福。

    人生为何会这么拧巴,就算自己的愿望再普通不过,偏偏追求起来,却遥不可及。

    露西见我沉默不语,大概会错了意,认为我铁了心不答应她的求助,便从腰间拔出手枪,叫道:“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你和高建国,再另寻它途!”

    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露西的手有些发抖,酒杯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红酒流了一地。

    “露西,你容我想一想。”我站起来,沉稳地说道,“起码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露西转动着眼珠子,细细琢磨着我的话,然后缓缓垂下手臂,说道:“很简单,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需要高建国,我把他交给你们,你确保我的安全,并且答应让我参与以后的行动,直到行动完成!”

    我权衡起利弊来,高建国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他关系到老烟枪和小张的清白和前程,而且要是能够摆平这样一个手握大权的人物,我们以后就会少了许多棘手头疼的麻烦。

    “白帆,我可以保证,在找到明教神器之前,我绝不会跟美国情报机构联系,更不会透露你们的行踪!”露西当真是个优秀的特工,又作出一个令我心安的保证来。

    我终于拿定了主意,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必须提醒你,要是你还敢使出一些阴谋诡计,我保证你无法活着回到美国去!”

    “哈哈,你舍得杀我吗?”露西见我松了口,心情又好了起来,恢复了千娇百媚的样子。

    我凝起眉头,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带上高建国,去与老烟枪等人会合。你把我劫持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小心惹出事端来。”

    “你是怕方诗雅担心你吧?”露西抛了个媚眼,嬉笑着说,“你去把高建国背上,我们这就走吧。”

    高建国跟头死猪似的,我弄出一身汗水,才把他背出了卧室。

    露西小姐却趁机打扮了一番,还换了一套更为惹火的衣服,嘴唇上也擦了浓艳的口红。

    她笑着打趣道:“要去见我的情敌们了,当然不能被比下去!白帆,是我漂亮,还是方诗雅和朱婷漂亮啊?对了,那天在古城墙之前,我好像又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你这个人桃花运还不错嘛!”

    她说的是阿央,我懒得回答,招呼她快些走。走到门前时,我腾不出手开门,露西凑过来一边开锁,一边在我脸庞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暗叹一声,这个磨人的狐狸精啊,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可我还是错了,自此以后,露西还有各种折磨人的手段等着我呢。

第一百章 最后的期限(上)

    我和露西带着高建国连夜离开她的藏身之所,露西为了能掩人耳目,临走之际,冲着沙发和墙壁开了几枪,并将屋子里弄得一片狼藉,伪造成打斗过的迹象。

    我冷眼看着她忙活着,心里五味杂陈,以后就要跟这样一个精明狡猾又风骚放荡的女人合作相处,必须时时刻刻提防着她。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时分,大街上冷冷清清。我们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谎称高建国是我们的朋友,他身体不舒服,要连夜送往医院。

    坐上出租车以后,露西凶相毕露,掏出手枪对着司机,胁迫他将我们载到那一片高档的住宅区。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出租车停在住宅区的入口处。我们把高建国拖下来,背着他走了进去。

    这里的保安认得我,不敢阻拦,还冲我说道:“今天朱大小姐来过,好像有急事,你的同伴们跑出跑进,不知道是不是有大事情发生了?”

    我心里清楚,一定是因为我被露西劫持了,所以大家才焦头烂额四处寻找我的踪迹,便不满地瞪了露西一眼。

    露西耸耸肩,夸张地说道:“不就是一起共度**吗?两个人私下里相处,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了!”

    她这一番话是说给保安听的,那保安眯着眼睛打量着露西,听了她的话,神情更加猥琐了。

    我急匆匆奔上四楼,身上背着死沉沉的高建国,已然上气不接下气。

    敲开门以后,站在门口的小张兴高采烈地喊道:“哎呀,帆哥回来啦!帆哥,你没事吧?露西……她怎么跟你在一起?”

    赵五爷奔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嚷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还以为你被歹徒先奸后杀了,或者被扔进了长江里头喂王八……格老子哟,原来是洋婆娘来啦,啧啧,还是那么诱人!”

    屋子里没有几个人,多半都出去找我了。方诗雅昏睡在沙发上,小张告诉我,自从我在古城墙前被人劫持走以后,诗雅大为焦急,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才刚睡下去。但她死活不肯进屋去睡,非得在沙发上等着我回来。

    我很是感动,把高建国交给小张带进屋里看押起来,便走到方诗雅跟前,轻轻地将她唤醒。

    方诗雅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哭出声来:“白帆,你把人给急死了!你去了哪里,有没有受到伤害啊?”

    她抓住我的手臂,急切地打量着我,忽而眼神有些异样,等她看见露西以后,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地甩了我一耳光。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莫名其妙地问道:“诗雅,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好啦,我这不是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要是因为我,你急火攻心,多打我几下也是应该的。”

    “哼,我巴不得杀了你!”方诗雅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脸色寒若冰霜,冷冷地说道,“不但要杀了你,连这个狐狸精也得剥皮抽筋!”

    说着,她一把推开我,气冲冲地奔进一间卧室中,将房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小张,你诗雅姐到底怎么了?”我还是摸不着头脑。

    小张一脸茫然,露西小姐却哈哈大笑,有些幸灾乐祸。

    而赵五爷盯着我的脸庞瞅了几眼,骂道:“瓜娃子大学生,你脸上有一个好大的红草莓!狗日嘞,实话实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做了啥子对不起诗雅妹儿的事情?”

    我慌忙奔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一照,只见一侧脸颊上赫然有一个鲜红的嘴唇印,顿时明白了诗雅气从何来,心里又气又恼,急忙把口红印擦洗掉。

    “别洗了,印在脸上多好看!再说了,为时已晚,方诗雅的醋坛子早就打得稀巴烂了。”露西站在卫生间门口,笑得花枝乱颤。

    我忽而醒悟过来,她恐怕早就想到此处,所以才故意亲我,从而引起方诗雅的误会。

    “五爷,赵五爷,把这个洋婆娘绑起来,关在屋子里!”我气不打一处来,急吼吼嚷道,又觉得不解恨,皮笑肉不笑地对奔过来的五爷说,“五爷,露西就交给你了,任凭你处置!”

    赵五爷露出坏笑来,露西却闪身躲过他,掏出手枪对着他娇媚地说:“赵五爷,我用这手枪伺候你,怎么样?”

    五爷和露西对峙起来,我无心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方诗雅门前,咚咚咚敲了几下门,她却压根不搭理我。

    我站在门前好言解释,口水都说干了,半晌才听到方诗雅气冲冲地回应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烦不烦?要是有力气,你还不如去跟狐狸精纠缠呢!”

    我无奈地坐回到沙发上,露西扭动着腰肢走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身体却紧紧地凑了过来。

    “日他仙人板板,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赵五爷跺脚喊道,“诗雅妹儿,你快出来捉奸啊!这一对狗男女简直没皮没脸,老子甘拜下风!”

    我一把推开露西,疾言厉声地说:“露西小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再胡搅蛮缠,我可就翻脸了。赵五爷,深更半夜鬼哭狼嚎,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来问你,老烟枪他们去哪里了?”

    露西娇嗔一声坐到了一旁,总算规矩了许多。

    赵五爷见没好戏看了,这才正经地说道:“亏你个瓜娃子还记得问上一句,老烟枪和鞭王带着一帮人出去寻你,你以为大家没事干,跟你一样出去鬼混吗?”

    我叹息一声,又心生恨意,瞪着露西说:“都是你做的好事,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罢了,今晚先休息,等老烟枪回来以后,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美帝国主义的反革命分子!”

    我叮嘱五爷和小张好生看管住高建国,又去看望了龙哥一眼,这才回到屋中呼呼大睡。

    第二天清晨,老烟枪等人总算回来了,得知我被劫持一事乃是虚惊一场,终于松了一口气。

    老烟枪听我说了露西的事情,吃惊之余,又大喜过望,摸着络腮胡说道:“好啊,这就叫做不请自来,没想到找了高建国这么长时间,竟然用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方式逮住了他!白帆同志,你做得很对,比起露西来,高建国确实重要得多。”

    “哎,白帆同志虽然心系革命事业,但牺牲也太大了!”赵五爷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哀叹不已。

    我和老烟枪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想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捶胸顿足地说:“老烟枪啊,白帆同志为了拿下露西小姐,牺牲了自己的色相!你能不能向组织上做一个汇报,给他颁发一枚勋章?哪怕就是申请工伤也行啊!”

    老烟枪笑得前仰后合,我朝着五爷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你才有工伤呢!”

    老烟枪让鞭王等人在楼梯里、住宅区布置下岗哨,然后昂首挺胸,用京剧腔调喊道:“来人哪,升堂!”

    小张和两个手下将高建国拖到了客厅里,扔在地板上。高建国还在昏睡,四肢被捆得结结实实,很是狼狈。

    “你个叛徒走狗,也会有今日?”老烟枪踢了高建国一脚,见他仍旧紧闭着双眼,便对五爷说道,“五爷,给他浇一盆水,给他凉快凉快。”

    赵五爷屁颠屁颠跑进卫生间里,接了一大盆水出来,哗啦啦劈头盖脸浇了下去。

    高建国顿时成了一直落汤鸡,他咳嗽几声,终于睁开了眼睛。大概露西的**用量太重,高建国有些茫然痴呆,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半晌,高建国回过神来,看见乌压压一群人围着自己,惊吓不小,想要爬起来,又摔倒了。

    “姓高的,别挣扎啦,你现在的小命捏在老子手里!”老烟枪蹲下去,揪住高建国的衣领,嘲讽道,“你不是要逮捕老子们吗?哈哈,有种就来吧!”

    “王子平同志,我跟你没有私仇,逮捕你是组织上的决定。”高建国气息奄奄地说道,他这种人向来善于诡辩。

    老烟枪扇了高建国一耳光,怒斥道:“你收受贿赂,排挤同僚,也是组织决定?你带人到西安耍威风的时候,也是组织决定?你杀害老领导的时候,难道也是组织让你这么做的?”

    “我没有杀害老领导,他的死跟我没半点关系……”高建国矢口否认道。

    赵五爷不耐烦了,说道:“老烟枪,别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弄死算逑!”

    高建国像条狗一样苦苦哀求道:“各位,我是身不由己,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找华夏集团算账!”

    “忘了告诉你,我们如今已经跟华夏集团合作了。”老烟枪咄咄逼人地说,“高建国,你被华夏集团抛弃啦,这就是当走狗的下场。”

    高建国情急之中,忽而看见了一旁的露西小姐,不由得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道:“露西,你怎么也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记得,你住处不是这个样子啊……”

    露西粲然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高领导,你还不明白吗?我把你给卖啦!话说回来,你这个人还是挺值钱的。”

    高建国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就跟猪肝似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的期限(中)

    高建国得知自己被露西出卖以后,愣怔了半晌,扬天长叹一声,闭起眼睛说道:“悔不当初哪,我怎么就跟你们这种人搅在了一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姓高的,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身的贪婪、愚蠢所招致的!”老烟枪愤恨不已,又有些痛心地说,“你本来已经是027机构的一把手了,权势不可谓不大,待遇不可谓不好,但你还不知足。玩火者**,你对得起027机构所有成员吗?还有那些舍身为国的英烈们,在九泉之下,必定对你大失所望,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高建国仍旧闭着眼睛,他这样的大人物,见识过大风大浪,所以一旦从惊恐慌乱中镇定下来,还是能多少保持一些风范。

    赵五爷最见不得这种死到临头还摆谱的模样,伸手甩了他几个耳光,骂道:“你个叛徒,神气什么?你到西安追捕我们的时候,还有在古城墙下耍威风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自己也会落到我们手里头?”

    “姓高的,你的罪孽,应该交由组织上来处理。”我心知跟他浪费唇舌,纯属对牛弹琴,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无非是忌惮无相大师,担心他杀害了你的家人,故而抵死也不肯低头。罢了,实话告诉你,你的家人都在我们手里,而且就在这间屋子之中!”

    高建国闻听此言,立即睁开眼睛,将信将疑地问道:“此话当真?你们不会再骗我吧?”

    我冲五爷和小张点点头,他俩便带着几个手下走进关押高建国家人的屋子里,将母子三人拉了出来。

    高建国一见到自己的家人,很是激动,他挣扎几下,却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眼泪簌簌地流着,嘴里喊道:“你们还好吧……还好吧?”

    那母子三人也非常激动,但他们体内的活血煞毒刚发作过,精神萎靡,身体虚弱,除了扭动着身体大声哭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五爷等人将那母子三人推搡到高建国身旁,他们一家人便搂抱在一起,哭得泪如雨下。

    虽说高建国乃是罪有应得,但这种场景还是令人恻然。阿央在一旁轻声叹息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白帆,我看不下去了,把他们分开吧。”

    我示意五爷等人将那母子三人重又带回房间里,高建国颓丧地瘫软在地,他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我明白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照做就是!”

    老烟枪冷哼一声,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从无面怪手里救下你的家人,并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高建国,我们是有条件的,你仔细听好了,要是能做到,我们不但会放了你的老婆孩子,还会替他们解除身上的毒素。”

    高建国眼里闪动着一片期待的光芒,定定地看着老烟枪,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能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现在他们被我连累成这个样子,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第一,你必须恢复我和小张的身份,并记录在档案之中;第二,从今往后,你不得再插手红衣死者系列案件,这个案子交给我来负责,不许你再派人手追查;最后,你必须彻底与无面怪断绝来往,并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地向组织上交代清楚。听明白没有?”老烟枪严肃地说道。

    我从旁补充道:“我们只给你五天的时间,这是最后的期限!五天之后,要是你做不到王子平同志的所有要求,我们可就对你的家人坐视不管了。高建国,你应该亲眼看过活血煞毒发作时的惨烈景象吧?只要你稍有异常举动,我们就将你的家人转移到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到时候你也别奢望无面怪替他们解毒了!”

    高建国沉吟半晌,忽而转动着眼珠子,狡猾地问道:“谁知道你们手中到底没有没解药呢?”

    真是个老狐狸,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见兔子不撒鹰,当真难缠至极!

    我拉着老烟枪走到一旁,两个人低声商议一阵,最后对高建国说道:“我们可以先放了你老婆,并交给你一些解药。这活血煞毒每隔两天发作一次,等你老婆发作以后,你将解药喂给她吃下去,自然就明白我们说的是真话。当然了,我们也不傻,给你的解药的分量只能暂且压制住活血煞毒,不能彻底根除毒素。你只有做到我们提出的所有要求,才能让家人最终脱离苦海!”

    “能不能把儿子交给我?”高建国讨价还价道,“我儿子年纪最小,他受不了这种痛苦的!”

    赵五爷骂道:“日他仙人板板,别他娘的得寸进尺,惹恼了老子们,让你一个人都带不走,只能等着收尸!”

    高建国垂下头去,不再言语。老烟枪亲自将高建国的老婆交到他手里,我取出一定分量的解药用糖纸包了,放进高建国怀里,这才让五爷给他松了绑。

    高建国搀扶着自己的老婆,佝偻着身体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道:“希望你们不要食言,五天之后,一定要放了我的两个孩子!”

    等高建国带着他的老婆离开以后,我们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都按照我们的预想进行着,而且一直被我们牢牢掌控着主动权。

    说来说去,要不是有露西横插一杆,事情恐怕就没有这么顺利了。想到这里,我对露西的怨怒便消散了不少。

    小张犹自不放心,问道:“连长,你说高建国当真会乖乖就范吗?”

    “拭目以待吧,反正他被我们掐住了七寸,应该会有所忌惮,不敢肆意妄为了。”老烟枪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抱怨道,“赵五爷,你做事情能不能让人省心?沙发上洒了很多水,直娘贼,老子的内裤都湿了!”

    李神棍有些谨慎地建议道:“高建国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了,要不我们转移一下阵地?”

    我想起五楼上与朱老爷子谈判的密室,便找到鞭王,让他跟朱婷说了一声,而后将高建国的女儿和儿子关进了五楼的密室之中。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只有耐心等待着高建国的消息,反正他只有五天时间,我们也等得起。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我好说歹说,总算博得方诗雅一笑,她终于对我冰释前嫌,不再纠缠我和露西的事情。

    老烟枪则显得有些神神秘秘,他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悄悄地去拜访老领导的遗孀。

    我抱怨他瞒着我们行动,他却一副欠揍的表情说道:“除了我和龙哥,老领导的夫人又不是认识你们,你们跟着去也没用,反倒容易引起怀疑和警惕。白帆同志,我去找老领导夫人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说出去,不管是谁都不能说!”

    我心头一紧,急忙问道:“难道你查出什么隐秘来了?”

    “哎呀,今天的天气真好哪,老子用轮椅推龙哥出去散散心吧。”老烟枪顾左右而言他,这件事情就这样没了下文。

    龙哥的伤口好了许多,但仍旧不能行走。朱婷让鞭王给他买了一个轮椅,老烟枪便推着龙哥在住宅区里散步。

    到了第三日一大早,高建国孤身一人来到了住宅区,却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我们得知消息以后,派人下去打探情况。一个手下去了不久,气喘兮兮地跑上来,说道:“姓高的说了,他已经恢复了老烟枪和小张的身份,给我们送文件过来。他没带任何手下,身上也搜过了,没有武器!”

    我便让手下领着高建国上来,高建国来到屋子中,立即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确实没有欺骗我,给我的解药真的有用。这是我命令恢复王子平他们两个人身份的文件,请你们过目。”

    老烟枪接过文件细细看着,斜睨着眼睛说:“姓高的,你怎么突然转了性,这么谦逊起来了?没错,这文件上的公章和签名都对。老子们的证件呢?”

    高建国从衣兜里掏出老烟枪和小张的证件,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

    老烟枪接过证件察看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见高建国还站立着不走,就问道:“不对啊,你还没下达将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交给我全权负责的命令,还有向组织上交代你的罪行的材料呢?”

    “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地做吧?”高建国为难地说,“王子平同志,让你全权负责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命令,我会在明天下达,并把文件带过来。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我自动申请离开027机构……”

    高建国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向组织上坦诚交代自己的罪行,还想着保全乌纱帽。

    “什么?”老烟枪暴跳如雷,呵斥道,“姓高的,你还心存侥幸,想全身而退?不行,绝对不行,犯了错就得向组织上坦白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高建国脸色一变,最后阴沉着脸走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着。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的期限(下)

    李神棍看着高建国走出房门的背影,老道而担忧地对老烟枪说道:“王老板,做事情也不能太盛气凌人,你要是把姓高的逼得太紧,恐怕他会狗急跳墙啊!”

    “道理老子都懂,可就是咽不下去这一口气。”老烟枪振振有词地说,“一想到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友们,我就心有不平。因为我们从事的工作需要保密,他们连个追悼会都没有开,至今老百姓们还不知道曾有一批人默默地守护着祖国的安宁。这就罢了,身为军人洒热血抛头颅,乃至于死后默然无闻,都是尽职尽责!可高建国呢,我们冲在前线,他却在后方搞**,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是啊,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从来都是亡国之道。”李神棍打圆场道。

    我们见老烟枪义愤填膺,已然打定主意要将高建国拉下马,也就不好得再劝他手段柔和一些。反正高建国罪有应得,他这样的人物,迟早都得受到人民的审判!

    高建国办事效率还算挺高,第二天,他又带来了新的文件,将调查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权力交回到老烟枪手里。

    这还不算,他竟然还带来了一叠厚厚的信纸,上面详尽地写着自己的所有罪行,包括如何排挤老烟枪和小张的事情也交代了。

    “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王子平同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高建国的眼睛有些红肿,黑眼圈很浓,显然是熬夜写材料导致的。

    老烟枪一字一句读着那一份材料,过了很长时间,说道:“你要是早先能有这种觉悟,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姓高的,不是我非得将你赶尽杀绝不可,而是你犯下的罪行人神共愤!我看这份材料写得很详尽,也很透彻,只是为何没有关于老领导死亡一事的报告?”

    高建国指天咒地,急切地说:“哎呀,老领导的死,我确实毫不知情!”

    “那你为何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下达了封锁令,而且还不许进行尸检?”老烟枪不依不饶。

    “那是无相大师给我的指示,我记得那一天他往我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告知我老领导被铲除了,让我压下这件事情。其余的我就一无所知了,无相也没透露出凶手是谁,我也不敢多问,因为无相这个人实在太强势了。”高建国一脸坦诚。

    老烟枪捏着手中的信纸,忽而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好了,我知道老领导不是被你杀害的,只是想从你嘴里验证自己的猜测,凶手确实另有其人。这一份材料,你还有备份吗?”

    高建国摇摇头,疲惫地说:“我写了一个通宵,来不及誊录下来,就送过来给你们过目了。”

    老烟枪愈发感到心满意足,命令高建国道:“你现在就当着我们的面,将这一份材料一字不少地抄录下来,然后都签上名,摁上手印。我留下一份,另外一份,你自己交到组织上去。等中央什么时候派人抓捕了你,老子就什么时候放了你的两个孩子!”

    高建国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坐到桌子前,在我们的注视下,逐字逐句地抄录着材料。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他终于抄录完毕,将手中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扔,揉着酸麻的手指头。小张早就准备好了印泥,举到高建国身前。

    高建国却没有立即签名摁手印,而是抬眼看向老烟枪,恳切地说:“王子平同志,我已经竭尽全力做了所有事情,今天把材料上交组织,说不定明天就回被抓起来。我没有别的奢望了,只求你们现在就让我带走一个孩子吧,在我锒铛入狱之前,能陪他一段时间。”

    老烟枪咬紧牙关不肯松口,李神棍、方诗雅和阿央等人于心不忍,纷纷劝老烟枪答应这个不算太无理过分的请求。

    高建国眼里含着泪水,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抱着老烟枪的大腿苦苦哀求,说道:“王子平同志,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只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能跟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这也是人之常情吧?而且我的请求并不过分,只需让我带走一个孩子就行,至于你们要让我带走谁,我都没有意见,还会感激不尽,永远铭记于心!”

    “烟枪大哥,他们身上还有活血煞毒,只要解药分量不够,姓高的绝对不敢胡来。”方诗雅说道。

    老烟枪抬眼看向我,我不置可否,说道:“老烟枪,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罢了,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之所以跟反革命分子有本质的区别,就是我们还有人性!“老烟枪动摇了,露出自己心软的一面,“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这样吧,老子让你把女儿带走。但我得警告你,你要是耍滑头,你的家人都会毒发身亡,不得好死!”

    高建国立即痛哭流涕,扇着自己的耳光,又咚咚咚磕着头,嘴里喊道:“子平同志,您大人有大量,我佩服你。我不是人,不是人,以前不应该跟你们作对……”

    等高建国在两份材料上都签了名摁了手印,老烟枪就命人将他的女儿放了,并让我给了一些解药。

    高建国千恩万谢,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了。可不想他这一走,却再也没有露过面,而且我们迟迟没有得到他被捕的消息,027机构组织也没有跟老烟枪联系过。

    难道是高建国尚未将认罪材料送达组织?还是其中出了别的问题,比如有更高级别的领导将事情压了下来?

    老烟枪不赞同我们的猜测,他说道:“老子清楚高建国的背景,他本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那一场十年浩劫的运动中发迹,虽然会来事会做官,但背景不硬。他犯的罪行足够枪毙一百回了,绝对不会有哪一个领导还肯替他出头。唯一的解释,就是材料尚未送交到组织上。”

    “日他仙人板板,这么说来,高建国耍滑头,最后时刻还是死不认罪!”赵五爷骂了一句,又大为困惑地说,“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毒发身亡,见死不救?”

    我们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得请鞭王出马,利用一些手段去打探消息。

    不料鞭王带回来的消息让我们万分震惊,据内部知情人士透露,就在昨天,高建国又下达了追捕老烟枪和小张的命令,并召开了一次大型会议,他在会上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家人的性命受到老烟枪和小张的威胁,儿子也被绑架了。

    高建国竟然出尔反尔,给我们来了这么一手,难道他当真要致自己的家人于死地吗?

    老烟枪气得直跺脚,大骂高建国无耻卑鄙,眼露凶光地说:“好啊,老子倒要看一看,等他老婆女儿活血煞毒发作的时候,他还能硬气下去吗?直娘贼,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着作困兽之斗,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

    我们都赞成老烟枪的看法,说不定高建国只是心存侥幸,一时尚未认清楚形势,等到他老婆女儿再一次毒发的时候,他就会乖乖地跪到我们面前来。

    但我们这一次彻底打错了算盘,又过了好几天,按理说高建国的老婆女儿早该毒发了,可他仍旧没有现身。

    鞭王却心急火燎地带来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消息,他一脸茫然地说:“你们别等了,老子看高建国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他老婆已经死了,就死在南京第一人民医院里,一个手下亲自打听出来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那他女儿呢?”老烟枪一把抓住鞭王的手臂。

    鞭王推开老烟枪,揉着手臂说:“他女儿,哼,活得好好的!高建国昨天给他老婆举办追悼会,老子派一个手下混了进去,这是他偷偷拍下的照片,你们看,这不是他女儿会是谁?”

    鞭王手里多了一张相片,老烟枪一把抢了过来,我们也都凑了过去。在那一张相片上,高建国的女儿虽然脸上带着悲戚之色,但不见虚弱疲惫之态。

    我细细打量着她的面容,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你们看,她脸上的红色斑点消失了,这表明她体内的活血煞毒已经完全解除啦。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无面怪回到了南京,从中作梗?”

    “不可能,无面怪从台湾去了美国,至今没有回来!”鞭王坚定而无比确信地说,“朱大小姐一直派海外的亲戚跟踪无面怪,他要是回了国,我们肯定会知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一片喧杂的吵闹声,鞭王奔到窗前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喊道:“不好啦,是高建国,他带着一帮人马包围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彻底被高建国的举动给搞懵了,他不会是要强行夺回自己的儿子吧?可上一次他就无功而返,怎么还会想重蹈覆辙呢?

    楼下想起了尖锐的声音,高建国举着扩音喇叭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啦!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把027机构的叛逃分子交出来,二是等着被彻底消灭。我给你们五分钟的考虑时间,这是你们最后的期限!”

    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反转过来,先前还是我们给高建国一个最后的期限,现在反倒是他给我们下达最后的通牒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人面兽心

    我们原以为已经让高建国彻底投降了,不想形势急转直下,他非但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反倒带人包围了住宅区,还给我们下达了最后五分钟的通牒时间。

    老烟枪让鞭王和五爷带着人牢牢守住三四楼的楼梯口,他吩咐道:“我们必须集中火力,一二楼就放弃吧,而且三楼除了楼梯口之外,其他房间也不要布置兵力。所有人集中到最上面两层楼上,我们既居高临下,又火力集中,还是有些胜算的。”

    他布置完兵力以后,又大声冲窗外喊道:“姓高的,你言而无信,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你可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手心里,而且你女儿体内还有活血煞毒!”

    我们住在四楼,老烟枪的声音回荡着。过了片刻,高建国听清楚以后,才回答道:“王子平同志,不要负隅顽抗,快缴械投降,争取组织上对你们的宽大处理……”

    “直娘贼,你要是有种,就攻上来吧!”老烟枪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听得进去高建国的胡言乱语?

    我隐藏在窗子旁边,偷眼往下面看去,见楼前围着许多特种战士,心里叫苦不迭。

    从人数来看,我们显然占有优势,但明教教徒和鞭王手下都是混江湖的人,与027机构的特种战士有着悬殊的差距。

    况且这一次高建国来势汹汹,志在必得,似乎并不忌惮我们会伤害他的儿子。

    要说上一次龙哥他们之所以能将高建国的人马击退,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高建国的家人被我们挟持着,他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动真格。

    可这一回从他的言辞举动来看,他完全已经放下了这个心理包袱,变得肆无忌惮了。

    我大惑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高建国在短短几天之内,又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态度?

    更令人头疼的是,我们被堵在楼房之中,完全没有出路,难道真要死守不成?

    趁战斗尚未打响,我跑到走廊中找到鞭王,问道:“鞭王,你能想办法通知朱婷吗?如果她能带领一帮手下过来,我们就能来个里应外合,将高建国那些人包了饺子。”

    鞭王耸肩道:“仓促之间,没法突围出去,派不出人去通知朱大小姐。只能碰一碰运气了,我身上还有几枚信号弹,先发送出去,至于朱大小姐能不能看到,就得指望老天爷开眼啦!”

    鞭王说的信号弹,我们曾经见过,那个时候我们从景德镇逃出来,正是凭借着他的信号弹召集来一帮白莲教信徒,才能安全抵达天师府。

    我满心无奈,恰在此时,高建国已经指挥特种战士往楼里冲了,他们很快与守在三楼楼梯口的人交起火来。

    我急急忙忙奔到房间里,对方诗雅等人说道:“这里危险,你们女同志先上五楼去,轻易不要露头!”

    “女同志怎么了?”方诗雅手里捏着一把飞镖,拍着手臂上的刑天说,“女同志能顶半边天,我要跟你共同进退。”

    露西掏出手枪,笑道:“我也要跟你同生共死!”

    方诗雅皱起眉头,轻声骂道:“不害臊!”

    我只得转而连哄带骗,说道:“高建国的儿子在五楼密室中,他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王牌了,不容有失。我让你们上去,是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可千万别让我分心和失望啊!”

    方诗雅立即拉着阿央奔上了五楼,露西却凑到我耳朵旁,妩媚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始终替人考虑的性格,很有男子汉气概呢!”

    说话之间,高建国的人马已经突破了三楼,正朝四楼猛攻上来。双方的兵力都投入到战斗中,一时间只听见震天响的枪声,还不时传来几声惨叫。

    我们仗着地理和人数的优势,暂且还能抵挡住。鞭王已经一连发出三颗信号弹,也不知朱婷能不能看到,看到以后会不会及时赶过来?

    老烟枪冲到楼梯口,将身体掩藏住,冲下面喊道:“高建国,你再执迷不悟,休怪老子下狠手!你儿子的性命还在我手里,你到底退还是不退,给个爽快话!”

    过了十多秒钟,枪声停止了。五爷欣喜地叫道:“格老子哟,他们好像住手啦!”

    我多少有些兴奋,暗想老烟枪的威胁起了作用,高建国终究还是不敢动真格。

    高建国却在楼下举着扩音喇叭说起话来,他此刻就藏在三楼的某个地方,因而声音更加清晰响亮:“老子让手下们暂时停火,不是怕你们,而是要把话讲清楚,好让你们死了心……“

    他顿了一顿,说出一番让人大跌眼镜的话来:“王子平,你听好了,别再拿我儿子的性命来威胁我!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愿意牺牲一切,包括自己儿子的性命。我一直教育儿子要爱国,他会理解我的苦心的,要是他遭遇了不测,我会替他感到骄傲!”

    “呸,你个叛徒唱啥子高调,满嘴仁义道德,内心里比谁都他妈的阴暗卑鄙!”赵五爷回了一句。

    高建国哈哈狂笑起来,在扩音器的扩散下,那笑声很是刺耳。他笑够了,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有女儿在身边了,以后就不必担心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啦……”

    “可你别忘了,你女儿体内还有活血煞毒!”老烟枪咬牙切齿地喊道。

    高建国笑得更加狂放,我们虽然看不见他,但能想象到他前仰后合的样子,还有那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王子平,话说回来,我还要感谢你们的解药啊。”高建国终于说出了真相,“你们一共给了我两份解药,救两个人当然不够,但救一个人却是绰绰有余啦!”

    我顿时头皮发麻起来,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情不自禁地喊道:“这么说来,你……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毒发身亡,而袖手旁观……”

    高建国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猜测:“没错,就是这样的!要不是王子平欺人太甚,非得毁了我的前途,我也不会这样做!哼,老婆嘛,可以再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能保住一个孩子,哪怕她是个女的,老子已经心满意足啦,哈哈,哈哈……”

    我再也无话可说了,被高建国这一番话颠覆了人生观和价值观。生而为人,他怎么会如此狠毒,如此无耻呢?

    “禽兽啊,畜生啊!”老烟枪牙齿都快咬碎了,咒骂道,“高建国,你是老子这一辈子见到的最没有人性的东西了,你就不怕你老婆的鬼魂来找你算账吗?王八蛋啊,虎毒不食子,你竟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顾了!老子认输,输给你这么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老子只能怪自己还是个人,不像你一样阴险毒辣,没有廉耻!”

    老烟枪的话让我们无比难过,谁能想到,人竟然能阴暗到高建国这种地步!

    高建国让我意识到,古墓里头的那些僵尸鬼怪,都要比他纯粹高尚得多。人啊,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第一百零四章 息事宁人(上)

    我们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算到,高建国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毒发身亡而不救,将从我们手里得到的解药全部用在了女儿身上,也不管儿子的性命安危了。

    高建国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做法,一下子搅乱了局势,我们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还捏在我们手中的高建国的儿子,也成了鸡肋。

    事到如今,别说还奢望老烟枪和小张恢复身份,让高建国锒铛入狱了,我们能不能突围都得另说。

    老烟枪气得浑身发抖,又冲着楼下喊道:“姓高的,你可别忘了,老子手里还有你的认罪材料呢!老子总有一天,会想办法将材料交到组织手里去,到时候你照样逃脱不了制裁!”

    “哈哈哈,王子平同志啊,亏你还是个老革命,也太幼稚了吧!”高建国刺耳的声音又传来,他得意忘形,也不管自己的手下听到后会作何感想,嚣张跋扈地说,“你们能绑架我的家人,自然能威胁我写下虚假的材料,我是迫不得已。你们以为组织上会相信你们吗?别做白日梦了,实话告诉你们,老子现在就是组织!”

    听着他无耻的言论,猖狂的口吻,我们气不打一处来。

    赵五爷挥舞着枪杆子,嚷道:“日他仙人板板,少跟乌龟屁老王八蛋废话,老烟枪,打吧!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别对畜生心存幻想啦!”

    “直娘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同志们,开火!”老烟枪率先朝楼下甩出一枪。

    双方立即不顾一切乱斗起来,子弹咻咻乱飞乱窜,众人已经杀红了眼。我们居高临下,火力又猛,高建国那一帮人纵然有通天本领,也被压制得不敢轻易冒头。

    但我心里却十分清楚,局面僵持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一来是高建国的手下都是特种战士,我们只是凭借着猛烈的火力,暂时占据了上风,等我们耗尽弹药的时候,形势立马会反转过来;

    二则住宅区声势震天,迟早会惊动城里的警察。要是警察掺和进来,他们肯定只会帮助高建国,没有任何理由解救我们这群草莽人物。

    转眼之间,就有好几个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连龙哥也坐不住了,他坐着轮椅来到门口,皱起眉头喊道:“王子平同志,要是实在不行,你们把我交出去吧!”

    “龙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烟枪头也不回,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地说,“就算把你交出去,又有什么作用?高建国这一回铁了心要赶尽杀绝,我们不要再抱有任何侥幸之心啦!”

    鞭王从走廊另一头冲了回来,嘴里高叫着:“不好了,这一边的楼梯口被突破了,快进屋里去!”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众人听见鞭王的喊声,再无恋战之心,纷纷冲进一间屋子里去了。我则一跺脚,硬着头皮往五楼上冲,心想最后时刻应该陪在方诗雅身边。

    来到五楼,我正在敲门的时候,露西突然朝我挤眉弄眼。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问道:“怎么了?”

    “你看,走廊尽头有一棵大树!”露西说得很是轻快。

    我恍然大悟,那棵大树距离走廊尽头的阳台很近,看上去也非常结实粗壮,要是能跳到树上去,或许能够逃出去。

    可老烟枪等人被堵在了四楼房间里,我听见子弹打在门上的声响,而我绝不会离开方诗雅,便对露西说道:“露西,你快走,逃出去以后去找朱婷,让她带人来救我们……”

    “你呢?”露西打断我的话,急切地问道。

    恰在此时,我听见有人往五楼上冲,慌忙催促露西道:“你别管我,记得我说的话,这一回就靠你啦!要是你能把我们救出去,我以后绝对答应你的任何要求!快走,我来帮你挡住追兵……”

    露西喜笑颜开,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还胡搅蛮缠地说:“那好,你亲我一口!”

    “什么?”

    “你不是说答应我任何要求吗?怎么现在就说话不算话了?”露西撅起嘴唇,一副死缠烂打的神情。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急出一头冷汗,心不甘情不愿地亲了露西一口,正色道:“够了,快走!”

    露西浅浅一笑,迈动着轻盈矫健的步伐,冲到了走廊尽头,而后飞身一跃,便跳到了那一棵大树上。

    我则祭出黑玉古扇,催动红光没头没脑地往楼梯口轰去。大概是急火攻心,我拼尽了全力,竟然将楼梯给轰塌了,一阵惨呼声不绝于耳地传来。

    总算将敌人阻挡住,眼见着露西从树干上滑落下去,恰好方诗雅打开了屋门,我便迫不及待地蹿了进去。

    李神棍也在五楼的屋子里,他听我说了情况以后,满头大汗地说道:“老天爷,这可如何是好?”

    我劝导他们不要惊慌,先推动沙发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又带着众人奔进了密室中,把密室门也紧紧关了起来。

    “这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了!”我从一个手下手中接过枪支,面对着密室门说道,“但愿朱婷能够及时赶到,否则今天就要全军覆没。”

    密室中的所有人沉默不语,气氛非常压抑。我看见高建国的儿子虚弱地躺在地板上,不由得皱起眉头,对阿央说道:“阿央姐,你把他扶起来,用枪顶住他的脑袋!”

    密室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枪声显得很遥远,也不知老烟枪等人到底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方诗雅走过来,与我并肩而立。我瞟眼看着她,柔声问道:“诗雅,你害怕吗?”

    “不怕,妖魔鬼怪都吓不到我,区区一个高建国,怕他作甚!”方诗雅莞尔一笑,说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心中都一片安宁。不过啊,你要是再跟那个狐狸精纠缠,我就在敌人开枪之前,先让刑天咬死你……”

    说到这里,她忽而回过神,急忙将刑天放在地上,对它喃喃说道:“刑天,临死之前,拉上几个人垫背,我们也就值了!”

    刑天吐着蛇信子,游走到密室门口,聚精会神地守在前面,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架势。

    密室里一片安静,我能听见众人急促紧张的呼吸声,握着枪杆的手心里渗出一片汗水,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漫长得如同天荒地老,密室门前终究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高建国尚未突破四楼吗?

    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几乎听不见枪声了,有些困惑地说道:“奇怪,外面的动静好像小了下去……”

    “是啊,老夫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不见打斗声,一直不敢开口询问。”李神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犹豫着说,“不会是高建国退兵了吧?”

    “哪会有这种好事!”方诗雅反驳道,“高建国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就别指望他大发慈悲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老烟枪他们取得了胜利,要么就是失败了,停止了交火。”

    方诗雅这么一分析,倒让我们沉不住气了。阿央提议道:“要死要活,迟早都得见个真章,我们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出去看一看?”

    我摆着手否决了阿央的提议,说道:“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见房门咚咚咚响着,有人在砸门!我们立即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站得笔直,一同将枪口对准了密室门。

    过了很长时间,只听见轰然一声,多半是外面的房门被砸开了。紧接着,我们就听见一片杂沓混乱的脚步声走进了屋中,朝密室奔来。

    我看了方诗雅一眼,伸手拉了拉她的手臂,又急忙端着枪支,暗想同归于尽的时候到了。

    偏偏密室外传来了鞭王的声音:“大明王,朱大小姐和朱老爷子带着人马过来了,他们正在跟高建国谈判,双方暂时停止了战斗,你们可以出来啦!”

    李神棍欣喜若狂地回答一句,而后就要伸手去开门。我急忙拦住他,说道:“兵不厌诈,谁知道鞭王是不是被高建国给俘虏了,来当诱饵呢?”

    李神棍缩回手来,外面却是露西在说话了:“白帆,你应该信得过我吧?我刚逃出住宅区不远,就看见华夏集团浩浩荡荡的车队,果然是朱婷来了。你放心吧,有朱老爷子亲自出马,肯定摆得平高建国!”

    这应该是没错了,我亲眼看见露西跳到了树上,她此刻又返折回来,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示意李神棍开了门,当真看见鞭王和露西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他们的神情轻松了不少,都冲我微笑点头。

    “老烟枪他们呢?损失惨不惨重?朱婷和朱老爷子带了多少人,有把握吗?”我的问题犹如连珠炮发。

    鞭王回答道:“老烟枪他们倒没受伤,只是死了六七个兄弟,高建国那一边也伤了两三个人。大明王,你尽管放心吧,我们现在里应外合,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要是真的再打起来,高建国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去,急忙走出房间,从另一头的楼梯上冲到四楼,前去打探情况。

第一百零五章 息事宁人(下)

    来到四楼,朱婷迎面走了过来,她急切地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不缓不慢地问道:“你……你们都没有受伤吧?”

    我点点头,由衷地说:“这一次多亏你了,要是你们再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啊!朱老爷子和高建国谈得怎么样了?”

    “幸好城里有很多白莲教教徒,他们看见鞭王的信号弹以后,跑来找我,我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因为鞭王曾经跟我说过,要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使用信号弹的。”朱婷顿了一顿,耸耸肩说道,“至于跟高建国谈判的事情,我们都别插手,让我爷爷来吧。”

    “高建国不会提出让你们难办的条件吧?”我担忧地问道。

    “无非就是花多少钱的问题,你放心,高建国这个人爱财如命,恰好我们华夏集团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朱婷很不以为然地说,“爷爷说了,民不与官斗,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息事宁人吧。”

    我暗想别无他途了,高建国现在就是条疯狗,找不到好的打狗棍之前,不能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否则一不小心被咬到,实在太不值当。

    我奔回屋子中,见门上、墙壁上弹痕累累,沙发上躺着两个伤员,小张正帮他们包扎着。另外的屋子里还躺着几个兄弟,他们的伤势要重得多。

    老烟枪和龙哥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我跑到他们身前,仔仔细细打量半晌,双掌合十地说:“谢天谢地,总算你们没有出事!咦,赵五爷人呢?”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不小心挂彩啦!”赵五爷的声音从一间屋子里传了出来,他犹自喊道,“怎么,难道高建国那个龟儿子还想打?快把老子扶起来,老子还有力气跟他斗到底!”

    我走到五爷床前,见他伤在手臂上,不算太严重,就松了一口气劝了几句,又走回到老烟枪身边。

    老烟枪续上一支烟,神情萧索地说:“白帆同志,老子从来没像这一次一样窝囊过!”他揪着络腮胡,恨意难平地说,“干革命这么多年,老子头一次感到绝望,世上怎么会有高建国这样的畜生?”

    “老烟枪,这不能怪你,我们也没想到高***这样没有人性,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我劝慰他道,“还是你说得对,我们这一次斗不过高建国,并非是我们无能,而是他太无耻,丝毫没有底线。”

    龙哥也从旁说道:“以前我还在027机构的时候,参与过许多重案要案,也见识过不少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高建国比其它们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用西方的话来说,高建国是把自己的灵魂卖给魔鬼了!”

    就在我们长吁短叹,不住咒骂的时候,朱老爷子派来一个人,对我们说道:“高建国开口要了一百万美金,朱老爷子答应他了。但高建国只保证接下来一个月内不再生事,过了一个月,他还会继续追捕你们的。”

    一听这样的条件,我们就感到火冒三丈,老烟枪跳起来骂道:“一百万美金,这王八蛋就是癞蛤蟆吞天,好大的胃口!”

    “诸位,朱老爷子已经许下承诺,你们就消消火吧。”那人一脸无奈地说,“高建国还说了,要你们把他儿子送出去,同时要交出解药。”

    我们气得七窍生烟,赵五爷在里屋听见谈话以后,扯着脖子嚷道:“格老子哟,动动嘴皮子就是一百万美金,老子还真不如去买个官当呢!”

    后来还是朱婷和鞭王一同来开导,老烟枪才忍气吞声,不再吵闹。他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甚至得知我们已经将高建国的儿子交了出去,也是毫无表示。

    我深知老烟枪的性格,他要是到了这种境地,显然已经起了杀心。俗话说,越是不会叫的狗,越能咬人,老烟枪的样子让我很是担心。

    但这件事情由朱老爷子出面解决,自然就沾染上了很浓重的商人气息,我们无可奈何,只得暂且选择息事宁人。

    不过看得出来,大家都站在老烟枪这一边,虽然嘴上不说,可脸上的神情既悲愤又不满。高建国这一回算是彻底走到了我们的对立面,他已经成了与无面怪一样的头号敌人了。

    等高建国带着一帮手下趾高气扬地离开以后,朱老爷子将我和老烟枪唤到他的加长版豪华汽车里,郑重其事地说:“我已经跟高建国谈妥了,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南京城里随意走动,不必担心他再来聒噪。如果还有尚未了结的事情,请你们抓紧时间吧,一个月以后,我们就可以动身前往罗布泊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受伤的兄弟们被鞭王送到了医院,朱婷终日忙着进行准备,她手中有了大权以后,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自然不需我们操心。

    老烟枪振作起精神,他多了一个心眼,暗地里对李神棍说道:“李老板,历经这么多年,可能人皮笔记的秘密,就要在罗布泊揭开啦。到时候明教神器一出现,免不了会引起一场冲突,咱们手里没人没枪可不行,所以你必须赶回西安,能召集多少手下,就召集多少。咱们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李神棍和小张按照老烟枪吩咐,陪着我们去探查白梦雪秘密,游览钟山以后,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南京,快马加鞭地往西安城赶。

    老烟枪又请求鞭王多加注意无面怪的动向,只要他回到中国,立即派人跟踪。

    本来我们还想让龙哥回到涪陵,去打探一下当地特务组织的动静,无奈龙哥腿伤尚未好利索,只能作罢。

    好在这一个月中,高建国还算给华夏集团面子,与我们相安无事。

    赵五爷每每提及高建国,都恨得牙痒痒,老烟枪却像变了一个人,自始至终不再讲起关于027机构任何事情。

    我曾抽空私下里询问过老烟枪,关于027老领导死亡一事,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可他却三缄其口,紧咬牙关不说,我只得作罢。

    老烟枪越是这样不坦露心事,我就越担心。方诗雅也看出了端倪,颇为心疼地说:“自从经历了高建国一事之后,烟枪大哥就像变了一个人。白帆,我们得多留意,省得他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来!”

    “哎,老烟枪倒不至于做傻事,我只是担心他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会把身体压垮。”我忧心忡忡。

    只是我还要去追查白梦雪最后的秘密,无暇多顾,加上露西时不时捣蛋,引得方诗雅醋意大发,我更加焦头烂额了。

    这一日,我们几人来到古城墙下,卖遮阳帽的老板眼尖得很,老远就认出了我和露西,叫道:“哎呀,小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说几位同志,再买几顶帽子吧,包管你们家庭和睦万事如意!”

    方诗雅鼻子里出着冷气,露西却嬉笑不已,一把搀住我的手臂,对那老板笑着说:“好啊,听你说得这么悦耳动听,我就让老公再买几顶帽子吧。”

第一百零六章 白梦雪的最后一个秘密

    我们的南京之行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那就是找到外祖父当年在古城墙下的拍摄地点,从而得知白梦雪的最后一个秘密。

    我虽然猜不出白梦雪究竟会在此处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但以武当山金殿之行的经验来推测,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在我内心深处,其实更希望白梦雪的秘密跟明教神器有关,毕竟她也是明教圣女,又潜心修习过很多年的道法,自然会得知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说来也是令人哭笑不得,这是我们第三次站在古城墙下,前两次都被突发状况给打断了探查过程。但愿事不过三,此次能有所收获,彻底了结此事。

    众人已经被来回折腾得够呛,所以都跟我抱有同样的心思,来到古城墙下面之后,都卯足干劲,专心致志地搜寻下去。

    好在朱老爷子暂时摆平了高建国,我们不必担心会节外生枝,故而心无旁骛,效率就大大提高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方诗雅站在一处比较古旧的城墙下,偏着头细细看了半晌,又急忙让我将外祖父的照片递给她。

    “好像就是这个地方了……”方诗雅有些激动,举着相片细细比对着,越看越起劲,“白帆,你看相片上的背景,跟这里很吻合,是不是?”

    众人凑到一处,看几眼相片,又抬头猛盯着古城墙打量,终于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毕竟过了很多年啦,还是有些细微的变化,城墙也显得更加破败,青苔也更多了,但大致不差。”老烟枪笃定地说。

    李神棍上了年纪,有老花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问道:“可是这相片上的眼球显而易见,但城墙上并无异常,这可如何是好?”

    这倒是一个关键而棘手的问题,白梦雪的秘密只可能藏匿在那诡异的眼球之中,绝对不会简简单单掩埋在墙砖里头。

    看来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要想办法让眼球显现出来。我略一沉思,说道:“你们还记得武当山金殿前的情形吗?当初有乌鸦指路,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不过按照我的理解,兴许可以作法试上一试。”

    阿央对金殿之行记忆犹新,她很是赞成我的意见,附和道:“白帆的黑玉古扇无比神奇,既然能对抗金殿的雷电火光,自然也能迫使隐藏在城墙里的眼球现身。这个主意不错,值得一试。”

    “要是黑玉古扇还不够,我可以用媚珠助白帆一臂之力!”方诗雅兴致勃勃地说。

    众人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迟疑,说干就干。我让老烟枪等人退开几米,同时围成个半圆,以防不明所以的人闯进圈子之中,被黑玉古扇的红光误伤到。

    我最后看了一眼外祖父的相片,满怀感慨地注视着古城墙,心里多少有些五味杂陈。

    这是我外祖父当年站立过的地方,他看着沧桑古老的城墙,会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白梦雪感到一丝愧疚和想念?

    有一个著名的理论叫作“蝴蝶效应”,说的是南美洲热带森林里的一只蝴蝶闪动一下翅膀,就可能引起大洋彼岸的一场暴风雨。

    人生其实也是如此,白如烟临死之际的所作所为,就在几百年后引起了血雨腥风;我外祖父当年反对白梦雪和朱无病交往的举动,也在二十多年以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祸。

    人们总把一些无法更改的局势称作天命难违,所谓的命运,其实就是前人不断累积起来的不可更改的大势。用老烟枪话来说,这叫作唯物主义历史辩证法。

    我们这些人的举动,又会给后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但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历史使命,我们只有作出最好的选择罢了。

    我感叹良久之后,深深地呼吸几下,将黑玉古扇祭到了空中。红光洒落在古城墙上,火辣辣的阳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很多游客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过来,低声议论着。有些胆子大的人,还想往我跟前凑,被老烟枪呵斥回去了。

    由于不知道眼球藏匿的确切地方,红光覆盖的范围很广,非常耗费内息。不多时,我就满头汗水,眼睛不住眨动,以免汗水滚进眼眶里。

    老烟枪等人一面维持着秩序,一面紧张地盯着古城墙,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过了片刻,方诗雅轻呼一声道:“快看,在那个地方,眼球出现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上去,只见距离我头顶不远的地方,果然显露出一只诡异的眼球来。

    这样的眼球,我们见多了,并不感到害怕。

    倒是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游客们,冷不丁看见这种诡异的景象,都被吓得不轻,有的人急匆匆逃离而去,有的人又害怕又好奇,所以表情很是滑稽,很是犹豫不定。

    眼球出现在城墙上以后,渐渐地凸显出来,但并无多余的信息展现给我们。

    我暗想事已至此,成败在此一举,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所有内息都灌注到了黑玉古扇之上。红光顿时磅礴浩大起来,那眼球吸收了红光之后,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随着眼球的转动,似乎天昏地暗起来,四周的光线变得很黯淡,还起了一阵狂暴的大风。

    那些看热闹的游客们终于四散而逃,古城墙下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那个卖遮阳帽的老板蹬着三轮车经过我们身旁时,还提醒我们道:“要下暴雨啦,你们还不走吗?要不买几把雨伞吧,打五折!”

    我们没有理会他,尤其是我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眼睛里只剩下古城墙以及上面转动不休的眼球。

    盯着眼球看久了,我渐渐产生了幻觉,仿佛整个世界也在旋转不停,大有乾坤颠倒的势头。

    “白帆同志,能不能行啊?”老烟枪顶着狂风,高声喊道,“直娘贼,老子快被大风吹飞了,你到底看出什么东西来啦?”

    我无从回答,因为那眼球里毫无动静,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像。

    我记得外祖父那一张相片上的眼球里有白梦雪的身影,可此刻古城墙上的眼球除了飞速旋转之外,却别无异常。

    难道在什么地方出了差池?或者还需别的步骤,才能将白梦雪的身影逼迫出来?可就算看见白梦雪的身影,又能做什么呢?

    我心里没底了,除了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不知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上乌云滚滚,黑压压的云朵垂挂到古城墙上方,狂风愈发暴躁,老烟枪等人被吹得东倒西歪。

    我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景象,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后来才确信无比,古城墙似乎正在扭曲着,晃荡着。

    到了最后,那眼球终于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随即像个无底洞似的扩大起来。伴随着这种情形,我忽而感到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正在把我往眼球里吸。

    我本想奋起全力抵御那一股强劲的吸力,但转念一想,说不定这就是白梦雪的本意,她要让我进入眼球之中,才会告诉我最后一个秘密。

    一念至此,我打消了抵抗的念头,催动意念,轻飘飘飞了起来,而后带着黑玉古扇,像一颗石子沉入水里一般,直往眼球里跌落。

    方诗雅等人惊慌地呼喊着,在狂风之中,他们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非常细微。我来不及回应,整个人就钻进了眼球里,彻底跟他们隔绝了。

    我在黑暗中坠落中,但四周没有风声,显得非常平静。至于外面的世界是否恢复了平静,还是一片狂风骤雨,我则不得而知了。

    这大概是一个幻境吧?我如此猜想着,任凭身体不断坠落,以往经验告诉我,此时此刻唯有等待,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身边渐渐有了亮光,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一闪而过,原来是萤火虫。随着我不断的坠落,萤火虫越来越多,最后简直是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四下里犹如银河闪烁。

    我握紧黑玉古扇,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奇异之事的发生。状况说来就说,漫无边际的萤火虫突然朝我飞扑过来,它们飞上我的身体,密密麻麻拥挤在一处。

    更奇怪的是,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聚集到我身体上,一同忽闪着翅膀,带着我往前方飞去。

    我明白过来,这些虫子组成了一条闪闪发光的神奇飞船,载着我飞往神秘之地。说不定在那个地方,白梦雪正在等着我的到来。

    反正这些萤火虫没有攻击我,我就当免费乘坐飞船了,并没想着驱赶它们。

    我缓缓举起一只手掌,上面趴伏着很多萤火虫,凑到眼前一看,只见它们栩栩如生,似乎不是幻觉。

    就这样飞翔了片刻,前方突然光芒大盛,紧接着就出现了满地盛开着鲜花的草丛。萤火虫缓缓降落,将我放在草地上,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地方?我支起身体,打量着四周,惊觉自己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但见四周繁花似锦,天朗气清,一派祥和景象。远方赫然有一片杨梅林,树梢果实累累,香甜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看见那一片杨梅林,我立即跳了起来,这一切定然跟白梦雪有关无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梅林中传来欢声笑语,竟然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第一百零七章 遗落的梦境(上)

    我被古城墙上的眼球吸进去以后,来到了一个美不胜收的地方,眼前又出现了那一片杨梅林,林子中竟然还飘来一男一女的欢笑声。

    我大吃一惊,急忙踮起脚往杨梅林看去,只见有两个人在林子中穿梭嬉笑,似乎正在谈情说爱。

    他们的身体被茂密的树枝遮挡住,显得影影绰绰。但那个女人白裙飘飘,背影也非常眼熟,不是白梦雪还会是谁?

    那个男人会是谁呢?从他们亲密的举动来看,我反应过来,他多半就是朱无病了。

    我镇静下来,耳朵里听着他们的欢笑声,心里波澜翻涌,这是白梦雪和朱无病的恋爱场景的重现!难道这就是白梦雪要告诉我的最后一个秘密?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首先能想到的是,白梦雪在无量山中魂分魄散,朱无病也在千年古墓里成了干尸,就算这是他们的魂魄,也与事实不相符。

    灰飞烟灭了的魂魄,还能重新聚到一处吗?我困惑不解,后来想到此处兴许是一个幻境,既然是幻境,里面出现的任何场景和事物,就不能以常理来揣度,就像那些带着我飞翔的萤火虫一样。

    话虽如此,我终究还是满心疑虑,而且据我所知,白梦雪此人心思缜密,她创造出这么一个幻境来,绝对不会只是让我亲眼见证她和朱无病的恩爱情形。

    我当下壮起胆子,抬脚往杨梅林奔去,想要跟白梦雪好好地谈上一谈。

    不料我刚跑出几步,忽而感到地面微微震动着,杨梅林里的场面也波动起来,就像水里的影子一样晃动不已。

    接下来的场面,让我很是不安。杨梅林变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而且在它后面,空中开始显现出不同的场景来。

    这种景象如同电视信号不好,频道之间互相干扰,不同的画面叠加在一起。在电影中有一个术语,叫作“蒙太奇”,就是把不同的画面混剪在一处。

    现代人应该很熟悉这种景象了,毕竟看电影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消遣活动。但当时的我,还是震惊不小,直到后来才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

    说得再直白简单一些,其实就是白梦雪将她一生的遭遇,用法术投射到了这个空间里头,不断放映给我观看。只是杨梅林自始至终都在,她和朱无病一直在里面欢歌笑语,背景里却是不同的场面。

    我默默地观看着那些场景,白梦雪的一生展露无遗,自她出生开始,到我外祖母遭受天罚,又到十年浩劫爆发,她去了无量山地区,遇见朱无病,还有两个人站在台子上被批判的场面。

    执念啊,这就是白梦雪的执念,她对自己一生的苦难耿耿于怀,一直都放不下,故而才会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展现出来!

    更令人揪心的是,她和朱无病在杨梅林中越是欢快幸福,那些悲惨的画面也就显得越凄凉。

    我看见白梦雪逃离无量山的艰辛,外祖父棒打鸳鸯,看见白梦雪生产孩子的痛苦,看见朱无病在精神病医院中的疯疯癫癫,也看见白梦雪躲藏在巫族洞窟中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我已然泪眼婆娑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父母悲惨的一生啊!

    在无量山中,我只是从白梦雪嘴里得知她的悲惨遭遇,如今亲眼得见,心里就完全理解了她。虽然说不上宽宥,但我想自己很难在对她怀恨于心了。

    那些场景一幕接一幕出现又消失,杨梅林却始终还在,白梦雪和朱无病无忧无忧地在林中嬉笑打闹,四下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我终于恍然大悟了,杨梅林的场景,应该是白梦雪一生中仅有的欢快时光,所以她念念不忘,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处。这也是她在生命里的最后几年,选择在杨梅林里度过的原因!

    或许这就是白梦雪要告诉我的最后的话,她想让我明白,在她短暂而凄楚的一生中,也有过欢歌笑语,有过爱情。

    我明白这只是一个幻境,可心里仍旧充满了祝福,跪倒在草地上,对着杨梅林里的父母磕了几个头。

    就在我站起来想要离开的时候,忽而天上落英缤纷,也不知漫天的花瓣从何而来。

    白梦雪的声音从高空里飘了下来,悠然而平静,不像在无量山中那般暴戾哀怨了。

    “白帆,你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我很高兴,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白梦雪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着,但却不见她的身影,“我期盼着这么一天,虽然你的到来,意味着我的离开,但我无怨无悔。对的,就是你理解的那样,我对自己的一生毫不后悔,包括制造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也包括利用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任凭花瓣不断坠落在头上、肩膀上,泪眼婆娑地看向空中,说道:“既然如此,但愿你能安息。你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也不后悔,我多半不能原谅你,只愿你有个美好的来生!”

    白梦雪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就像喃喃自语地说:“看见杨梅林里的景象了吗?那是我和你父亲最幸福的时光啊!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无量山地区当知青,有一年夏天,你父亲在山上发现了一片杨梅林,领着前去采摘杨梅。你父亲说过,我们的爱情就像杨梅一样,酸中有甜,甜中带酸,这句话说得多好哪!”

    我也承认,用杨梅来比喻白梦雪和朱无病的爱情,再合适不过了。在那样的年代,两个被时代抛弃了的年青人,不管他们如何相爱,总会沾上无法抹灭的酸楚的味道。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们只是在酸楚之中,尝到了难得的甜味,而且回味了一生!

    “说起来啊,这一次我又利用了你!”白梦雪放下了所有的怨恨,用我从未感受过的母亲的口吻说,“白帆,要不是你把我的心脏带到南京,你父亲的魂魄就来不到这里,这个幸福的场景就永远无法重现了。当年你外祖父四处追查人皮笔记的秘密,我知道总有一天大明王会转世,所以就利用法术在他的相片上隐藏了两只眼睛,为的就是指引大明王查出我的秘密。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就是转世大明王,想来也是一番痴心感动了上天吧!”

    我摆摆手,掸落肩上的花瓣,说道:“罢了,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我至今还有一事不明……”

    “你是要问关于明教神器的信息吧?”白梦雪不等我说完,叹息道,“明教神器非同小可,它要是重出人间,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你们从无量山中回来,应该得知很多东西了,我也没有更多的话要说。你抬头往前看吧,希望能对你有所启发!”

    在前面的天空中,空气又波动起来,幻化出一幅骇人的图景。

    只见空中盘旋着两道黑白之气,正在互相纠缠,犹如八卦阴阳鱼一般。

    那两道黑白之气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到之处城池化为废墟,良田成为沙漠,洪水滔天,大火蔓延。

    千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整个世界成了末日,毒蛇漫山遍野,各种树上挂满了尸体,无数根火柱熊熊燃烧着,幸存下来的人们聚在一处,正在制作活人火把进行献祭。

    这场景多么像我们在长乐观密洞中看见的壁画啊,到了此时,我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张三丰早就告诉过我们,人皮笔记的终极秘密,其实就是毁天灭地!

    “我明白了,重启明教神器,会带来灾难!”我叫了起来,同时提出一个疑问来,“可我记得,明教神器是九只古鼎,怎么不见它们的踪影呢?”

    “明教神器不仅仅是九只古鼎,它要复杂得多,我也没有见过。”白梦雪回答道,“这是我在研究明教典籍时,通过文字想象出来的情形,与实际情况肯定会有差距,但多半**不离十。这是明教神器开启以后的场面,至于神器的本来面目,以及如何开启它的方法,就需要大明王自己去探查了。”

    我心下了然,看来除了萨珊公主之外,历代的明教圣女也对神器知之甚少。白如烟当年知晓神器的藏匿之地,却没有前去开启,或许是不得已吧。

    “白帆,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继续往前走下去了。”白梦雪叮嘱我道,“我一直痛恨自己是明教圣女转世,只想做一个平凡之人。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要找到神器并开启它,离不开圣女的帮助!我看你跟现在的圣女情投意合,还望你好好珍惜,莫要再走我的老路。”

    我点点头,空中的幻象消失了,杨梅林也开始变得若有若无,只是白梦雪和朱无病的笑声,仍旧充斥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着。

    “白帆,我的孩子啊,永别了!”

    空中传来一声无悲无喜的喊叫,白梦雪在我心底留下了一句终身难以磨灭的话:“就让我消融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吧,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我会在这个遗落的梦境中,永远陪伴着你的父亲!”

    原来这是白梦雪的一个梦境,我环顾四周,眼前开始渐渐黑暗下来,那一群萤火虫又铺天盖地飞了起来。

    就在闪烁不定的光芒中,我仿佛看见杨梅林里的白梦雪回头冲我笑着,然后满脸幸福地投进了朱无病的怀抱里!

    啊,空气中充满了杨梅的味道,那是爱情的味道啊!

    从此以后,我喜欢上了吃杨梅,方诗雅跟我相处久了,也喜欢上了杨梅的味道。

第一百零八章 遗落的梦境(下)

    随着光线不断地黯淡下去,萤火虫群从草丛中轰然飞起,盘旋在一处,就像一道龙卷风。

    它们将我包围起来,过了片刻,我就感受到自己双脚离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庄子》上记载列子御风而行,多半就是这种感觉吧。

    杨梅林隐在了黑暗中,白梦雪和朱无病的欢笑声也听不见了,我满含热泪,又感到如释重负。

    别了,我的母亲和父亲!

    这是我第一次在心里呼唤他们为父母,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过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接受了自己的身世。

    打那以后,白梦雪彻底从我的梦里消失了,我再也不用在半夜满头汗水地惊醒过来。

    取而代之的,我倒是梦见过外祖父很多次。自从外祖父遇害以后,我还没有梦见过他,不管多么努力,多么心心念念,都未曾与他在梦里相聚。

    现在好了,外祖父终于在我梦中出现了,他仍旧慈眉善目,仍旧和蔼可亲。我甚至还梦见自己抱着外祖父的膝盖,怔怔出神地听他讲各种灵异的事情。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回到眼前来。萤火虫带着我飞了一阵,我忽而感到眼前一亮,刺眼的光芒逼得我睁不开眼睛。

    “白帆,你出来啦!”方诗雅的声响显得很真切。

    我睁开眼睛,见众人围着我,脸上带着关切和吃惊的神情。我正坐在城墙之下,身旁赫然躺着一大片死去了的萤火虫。

    “直娘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烟枪将烟雾喷在我脸上,用脚扒拉着那些萤火虫的尸体,说道,“白帆同志,你成精了吗?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带着这么多宠物?”

    我试探着站了起来,除了脑袋有些发胀之外,倒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我笑着说道:“三岁小孩没了娘,说来话长!多亏了这些萤火虫,我才来去自如,而且大有收获。但现在不是详谈的时候,我们先回去再说,省得五爷和龙哥担心,他们身上还有伤呢!”

    众人纷纷嚷着说肚子饿,得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李神棍咽了口唾沫,说道:“索性一边喝酒,一边听大明王细说,肯定有滋有味。”

    露西就提议去吃涮羊肉,而方诗雅偏要跟她作对,直说羊肉腥膻味太浓。老烟枪想了一阵,说道:“南京的盐水鸭很有名,今天老子请客,你们只管放开吃!”

    “可惜五爷只能躺在床上喝药水喽!”阿央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们哈哈一笑,想到五爷馋鬼投胎的样子,更加忍俊不禁。

    我抬眼看向古城墙,发现上面的眼球消失得一干二净,天上晴空万里,暴风不复存在了。

    想起白梦雪的叮嘱,她让我以后不必再来此处,我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伫立片刻,我终于挥手说道:“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在一家酒店里,我们吃得杯盘狼藉,那盐水鸭还真是美味。

    喝下几杯酒以后,我红着眼睛将今天的奇遇详细地说了。众人听了,又惊又叹,唏嘘感慨半晌。

    “白梦雪确实可怜,哎,那一场十年浩劫,耽误了多少人啊,多亏被拨乱反正了!”老烟枪酒劲上头,拍着桌子非常豪迈地说,“摸着石头过河,难免会出现波折。但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会更加辉煌,更加美好!”

    李神棍捋着山羊胡子,嘴里咀嚼着鸭肉,含混不清地说:“老夫也算过来人,经历过那一场运动。当时我们只顾着跟随孟氏兄弟四处刨坟,没有受到多少冲击,还算逍遥自在吧。其实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终日为了虚头巴脑的事情忙碌,反倒觉得似乎跟时代有些隔阂。”

    我们这些人毕竟年轻,还体会不到李神棍话中的滋味。方诗雅被白梦雪和朱无病的爱情故事所感动,有些失魂落魄;阿央则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露出愧疚的表情。

    只有露西是个局外人,她还保持着清醒,问道:“白帆,听你这么一说,那明教神器非比寻常,当真万分厉害?”

    “我亲眼所见,那真是一幅末日景象啊!”我回想着白梦雪让我看到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话题转移到明教神器上来,众人就来了精神,仿佛在短短几秒,体内的酒精都挥发殆尽了。

    老烟枪斜吊着眉毛,夹着香烟的两个手指竖立着,说道:“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找到明教神器以后,还得慎重考虑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给这个世界带来了灾祸,我们就违背初心了。”

    “有朱老爷子和朱婷在,到时候还轮得到我们做主吗?”方诗雅摇着头,显然她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我则想起了无面怪,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喊道:“哎呀呀,无面怪之所以要追查人皮笔记的秘密,莫非就是要利用明教神器来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还真是这么回事!”老烟枪坐不住了,在我们身后踱着步,语气越来也不好,“倘若白梦雪说得没错,那明教神器可就比***厉害多啦,一颗***顶多毁掉一座城市,但明教神器能毁灭整个世界啊!不行,事关重大,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露西也插话道:“我以前就告诉过白帆,史密斯先生研究明教典籍有重大发现以后,将研究成果汇报上去,情报机构上层立即就作出追查的决定。现在他们只是要把我召回美国,并没有通知停止这个行动,所以我判断,情报机构的领导大概已经知晓此事的重大意义了。”

    老烟枪愣怔住,问道:“白帆,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我?露西小姐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我暗想因为高建国的事情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告知他,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露西却笑着说:“当然是我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时候,我一字一句从从容容告诉白帆的!”

    方诗雅冷哼不止,我暗自叫苦不迭。老烟枪等人已经没有了继续吃喝的心情,便将剩下的盐水鸭打包,带回去给五爷解馋。

    距离跟朱老爷子约定的期限还有一段日子,我们闲来无事,除了继续商量关于明教神器的事情之外,便抽空游览南京城。

    我曾经答应过阿央,要带她好好玩耍一番,现在打起十二分精神,陪着众人游山玩水,倒也快活。

    五爷却因为手臂有伤,体力难支,不能陪我们出游,差点气得吐血。每当我们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他不是讽刺几句,就是不给我们好脸色瞧。

    这一天,我们想要去游览中山陵,赵五爷吵嚷得实在不像话。我经不起他的软磨硬泡,只能勉强答应带着他一同前往,鞭王很会办事,派了两个手下专门负责五爷,让我们省了不少心。

    钟山上风景如画,游人如织。各种名胜古迹掩映在葱郁的树林中,看上去赏心悦目,又令人忍不住发出幽思。

    看了中山陵以后,时间还很充裕,我就提议前去看一看明孝陵。众人游兴正浓,自然非常乐意,欣然前往。

    明孝陵地面上的建筑被修缮过,非常恢弘大气。我们走在景点中,遥想朱元璋当年的风采,心情很是激荡。

    我们这些人因为长年追查人皮笔记的隐秘,对于明朝历史,尤其是朱元璋到建文帝期间的那一段历史,早就了熟于胸,就连赵五爷张口也能说出很多常人不知晓的事情来。

    恰好有一个旅游团走在我们前面,导游介绍景点的话不断飘到我们耳朵中。众人听见导游词中谬误百出,甚至大大违背历史事实,不由得大摇其头。

    导游指着一座殿宇说道:“明太祖的遗体就埋在下面,想当年他叱咤风云,如今只能静静躺在地下,继续守护着南京城。传说民**阀混战时期,曾有人想要盗掘明孝陵,却始终找不到墓道入口,这大概也是朱元璋的神奇之处吧!”

    赵五爷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嚷道:“日他仙人板板,你不知道真相,就不要胡言乱语,误导大家!谁告诉你朱元璋埋在明孝陵里头?”

    五爷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旅游团里的人们纷纷扭头看向他。赵五爷愈发得意,扯着嗓子说:“我来告诉大家吧,朱元璋的遗体在别的地方,老子前段时间才亲眼见过……”

    一个戴着眼镜,满头白发的老者走了过来,他饶有兴致地对五爷说道:“这位同志,我是南京师范大学的教授,专门研究明代历史的。你怎么会一口断定朱元璋的遗体不在明孝陵中呢?”

    “我说的千真万确,就在前段日子,我们刚从一座古墓里出来……”赵五爷好不容易有显摆的机会,就口不择言地说道。

    老烟枪见状,大为不满,急忙一把扯住五爷,对那个教授说:“不好意思,我这个兄弟平日里喜欢读野史,就相信一些没有边际的传闻,而且他这里不太好使!”

    老烟枪指了指五爷的脑袋,五爷瞪大眼睛,骂道:“狗日嘞,你脑子才不好使!”

    那教授大失所望,歉然一笑就转身离开了,他边走还边轻声叹息着:“哎,原以为我的推测被证实了,没想到是一场玩笑。据我所知,朱元璋的遗体确实不在明孝陵里,可他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阿央有些心疼那个教授,说道:“真可怜,研究了一辈子明代历史,却还是不知道历史真相。”

    我却不赞成阿央的看法,反驳道:“其实这个教授非常了不起了,他仅凭字里行间的信息,就能推断出朱元璋的遗体不在明孝陵里,实属不易啊!他有这么敏锐的眼光,学术上肯定很有成就。”

    被五爷一通搅和,我们就不再跟着旅游团往前走,而是走到一处遥望四周风景。

    方诗雅看着眼前的风光,忽而感慨地说:“白梦雪说她的梦境遗落在了南京城,朱元璋何尝不是如此?白如烟难道也不是这样吗?往上追溯,在这六朝古都,千年风流地,又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给遗落了?”

    我被她这一番议论打动了,附和道:“是啊,金陵自古多少梦,随风遗落到天涯!不过话说回来,白梦雪终究在梦里与朱无病相聚了,白如烟也如愿所偿,与朱元璋合葬在了一起。他们身前历尽艰辛,死后了无遗憾!只是我们,不知要去往何方,我们的梦又会飘到何处?”

    众人站在一起,看着暮色苍茫,天边氤氲着一片红霞,不由得心事万千。

    晚风从山下翻滚上来,树林层层叠叠地摇晃着。极目远眺,唯有江水滔滔,奔涌不息。

    那个教授跟着旅游团走了回来,他忍不住看向我们,最后鼓足勇气走过来,递了一张名片给老烟枪,说道:“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们要真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以找我说一说,我会洗耳恭听的。”

    老烟枪谦逊地一笑,将教授拉到一旁,低声在他耳朵旁说了几句话。那教授便睁大了眼睛,而后有些出神地走了。

    “龟儿子老烟枪,你跟他说了啥子?”赵五爷问道。

    老烟枪一拍手,笑着说:“我告诉他,朱元璋的遗体究竟在不在明孝陵中,等以后发掘陵墓自然会真相大白。不过我请他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见解,并对他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老烟枪其实是变相地承认了五爷先前说过的话,怪不得那老教授会满脸惊诧,但愿他以后能够替世人解开谜底。

    “老子听你们说了些什么梦啊,遗落啊,心肠就软了!”老烟枪自嘲道,“哎,自从认识白帆同志以后,老子都快变成诗人啦,怎么会如此多愁善感呢?”

    我们相视一笑,眼见着天色已晚,再不下山就来不及了,便转身沿着石阶往下走。

    快走到乘坐游览车的地方时,露西突然紧张起来,对我们说道:“不好,有人跟踪我们!”

    “洋婆娘,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哪个龟儿子敢跟踪老子们?”赵五爷扭头看向四周,不以为然地说,“都是些游客,还有几个外国人,你见到老乡啦!”

第一百零九章 特工追杀

    露西紧张不已,提醒我们有人跟踪。我听见赵五爷说游客里混杂着几个外国人,顿时心头一紧,想起了露西那一晚跟我说过的话。

    因为行动总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美国情报机构想将露西召回去。但露西抗命不从,引来了特工的追击。

    那几个外国人与我们隔着十多节台阶,他们长得牛高马大,都是些大块头,而且眼睛一直往露西身上瞄,神情有些异样,手还不时地往自己腰间摸去。

    这已经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啦!露西拉住我的手臂就要转身逃跑,那几个外国人推开身前的游客,开始大步往下跳。

    “快跑啊,地震啦!”我情急之下,胡乱叫了一句,而后急匆匆奔跑起来。

    老烟枪倒是聪明至极,立即反应过来,也大声喊叫着:“跑啊,同志们,真的地震了!”

    五爷等人紧追上来,其他游客们见我们惶急万分,以为当真发生了地震,立即恐慌不已,乱成了一片。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一个人遇见不明状况时,往往能够冷静对待。但要是在一个群体里,就会变得比较盲从,这在心理学上称作“羊群效应”。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利用游客们阻拦一下那些外国人,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句,没想到游客们当真骚乱起来,给我们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那几个外国人被游客裹挟着左奔右突,始终距离我们几百米。露西拉着我,急急跳上了缆车,等老烟枪他们都坐了上来,缆车启动,往山下滑落而去。

    赵五爷跑得急了,手臂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龇牙咧嘴地骂道:“瓜娃子大学生,哪里地震了嘛?你怎么也跟老烟枪一样,满嘴跑火车,能不能靠谱一些?”

    我探出脑袋,往山上看去,只见人群开始恢复了平静,有些人正昂着头冲我们乘坐的缆车指手画脚,大概是在抱怨我们谎报军情,而那几个外国人手则足无措地站立着。

    露西哑然失笑,将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嬉笑着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啊,达令!”

    我急忙推开露西,坐到方诗雅身旁。赵五爷瞪大眼睛,嘀咕道:“老子看过电影,知道达令的意思是亲爱的。洋婆娘,大学生可不是你达令,他是诗雅妹儿的达令,老子倒可以当你达令,来,喊达令一声达令!”

    “直娘贼,满嘴达令,你在说顺口溜吗?土狗学着洋狗叫!”老烟枪笑出声来,转而严肃地说,“那几个外国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露西小姐,你的处境很不妙哪!”

    “没事,反正白帆会保护我!”露西说着,当着方诗雅的面给我抛了一个媚眼,“白帆,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方诗雅暗中掐住我的手臂,我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再也不敢搭露西的腔。

    我们下了钟山,为了摆脱那几个外国人,片刻不敢逗留,驱车在城里兜了好几圈,这才回到住宅区。

    刚来到住宅区入口,忽而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附近徘徊,他整张脸隐在帽檐之下,看不清楚长相。

    那人见我们走过来,似乎吃了一惊,转身就往一旁匆匆走去。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撞在了五爷肩上。

    赵五爷杀猪似的痛呼一声,气冲冲骂道:“狗日嘞,眼睛瞎了?大热天身上就像披着裹尸布,热不死你个龟儿子!日他仙人板板,撞到人也不说声对不起吗?”

    那人在赵五爷的咒骂声中,犹自不理会我们,渐渐加快脚步,开始狂奔起来。

    “他腰里别着枪!”老烟枪眼尖,喊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别让他跑啦!”

    但那人奔出很远,我们要追恐怕来不及,方诗雅迅捷无比地甩出几支飞镖,那人大腿一颤,骤然摔倒了。

    老烟枪吼叫着扑了过去,不等那人反抗,已经将他腰里的枪支夺了下来,而后用枪管掀掉他的帽子,惊诧地喊道:“直娘贼,又是一个外国人!别动,给老子老实一些,否则送你去见基督!”

    我们旋风似的奔了过去,那个外国人被老烟枪死死压在身下,又被手枪顶住脑袋,早就不敢动弹,只是嘴里哇哇说着英语。

    露西瞪着那人看了半晌,伸手去他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本护照看了看,说道:“美国人,肯定就是美国情报机构派来的特工!”

    我们一听就炸了锅,刚在钟山上摆脱了几个外国人,没想到他们早就摸到我们的老巢中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烟枪一把抢下护照,随手将它扯烂了,装进自己口袋里,对那个特工说道:“直娘贼,你们美帝国也太猖狂了吧,真以为我们中国好欺负,竟敢来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呸,老子警告你,这是我们中国内政,不许你们这些反动派插手!露西,把我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给他听。”

    “直娘贼怎么翻译?”露西为难地说道。

    老烟枪气得直翻白眼,而后挥着手说:“算了,鸡同鸭讲,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不必浪费口舌啦!我们先把他带回去,没收他的护照,再让鞭王送交警察局,就说他非法入境。”

    这一招倒是挺损的,我们乐见其成。回到住处,老烟枪找来鞭王,将大致情况说了。

    鞭王赞成他的办法,说道:“尽量大事化小吧,在去罗布泊之前,我们还是少节外生枝。不过,露西小姐该怎么办呢?”

    鞭王的语气充满了暗示,他肯定不希望露西再跟着我们了。

    我却反驳道:“露西把高建国送到我们手里,虽然最后鸡飞蛋打,我们的计划落空了,但露西好歹有些功劳。再说了,我答应过她,准许她参与接下来的行动,总不能言而无信吧?老烟枪,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绝不能像反动派一样过河拆桥,失信于人!”

    “今天的事情已经说明,美国情报机构插手进来了,而且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我们对美国情报机构两眼一抹黑,有露西在身边,还能提供不少信息,就让她留下来吧。”老烟枪同意了我的话。

    鞭王无奈之下,只得勉强答应。我们考虑到露西待在此处,很不安全,便建议她前去与朱婷住在一起。

    毕竟朱婷乃是华夏集团的高层领导,社会影响力很大,那些特工们肯定会有所忌惮,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华夏集团中去。

    多年以后,我一直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坚持把露西留了下来,她后来不仅跟朱婷成了好朋友,还帮了我们不少大忙。

    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朱婷和朱老爷子那边忙得热火朝天,我们这里也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就等时间一到,便赶往罗布泊去。

    远在西安的李神棍曾给我们打过电话,告诉我们一切安排妥当了,还说兄弟们热情高涨,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我想南京之行就要落下帷幕,细细回顾着此处的行动,发现这一次还真有些特别。

    与前几次行动比起来,南京之行的灵异事件要少得多,而且我们在古墓里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但这并不意味着南京之行毫不凶险刺激。

    至少我大有收获,更加坚定地确信自己以前得出的一个判断,比起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来,人心更加复杂难测,人性更为幽微蒙昧。

    在现实利益的纠缠之下,要判断一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没多少意义。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人也并非如同一滩清水,一目了然。

    就像鞭王和朱婷一样,他们心狠手辣,可涉及到自身重大利益时,又对我们毕恭毕敬,甚至有求必应。

    还有朱老爷子,你能简单地把他当成一个好人或者一个坏人吗?他对待朱氏家族的成员时,慷慨大方,发财了也不忘提携照顾他们;可在追查人皮笔记秘密的过程中,他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又心若磐石。

    更让我感慨的是,朱老爷子眼见着局势不利,竟然能够快速与我们达成合作的协定,瞬间又将局面掌控到了自己手里,这样的人,怎能不让我们敬畏?

    不过,越是认识到人心的复杂,人的**的难以把控,我就更加欣赏方诗雅等人,庆幸自己能与这些人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老烟枪坚韧不拔,能力超群;阿央刚毅果敢,又有一副菩萨心肠;小张单纯乐观,腼腆中还有几分稚气,就连赵五爷也不再面目可憎,他粗俗鲁莽的外表之下,有一颗仗义火热的心。

    方诗雅就不用说了,我已经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当成了唯一的知己。

    钱钟书曾经饱含深情地评价自己的妻子杨绛女士,杨绛不但是他的妻子,还是情人,更是朋友,一个男人能找到这样一个三位一体的女人,还能有别的奢求吗?

    我想方诗雅之于我,就像杨绛之于钱钟书,有了方诗雅,我也别无奢求了!

第一百一十章 阿央的心事

    眼见着距离下一次行动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了。老烟枪最近几天索性住到了朱老爷子的别墅之中,与朱婷等人紧锣密鼓地商议着一些行动细节。

    由于龙哥当年也去过罗布泊,所以他虽然腿上的伤还没完全康复,但也强行打起精神,陪在老烟枪身边出谋划策。

    罗布泊之行非同小可,意义重大,而且那个地方环境极其恶劣,众人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但凡能考虑到的困难,都事先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我们分工非常明确,老烟枪等人操持具体事务,我则和方诗雅研究建文帝袈裟上的图案,又综合各种线索,深入地了解明教神器。

    我想倘若明教神器真的藏在罗布泊之中,那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会遇到更为凶险的法术或者妖魔鬼怪,便与方诗雅抓紧一切闲暇时间修炼道法。

    方诗雅道法精进,脸色更加明艳动人,举止间越来越像白如烟,有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

    我赞叹道:“诗雅,要是放在古代,你还真能母仪天下呢!”

    我把《正一经》上的所有心诀都掌握透彻了,再结合《玉函通秘》,自是一日千里,道法又到了更高的境界。

    阿央闲来无事,总是怔怔出神。这一天傍晚,我和方诗雅陪着阿央在花园里散步,冷不丁听见她轻声叹息,这才明白过来,阿央姐肯定有心事。

    “阿央姐,你怎么了?”方诗雅搀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道。

    阿央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们,又低下头去,声若蚊叫地说:“我只是在想,我们来南京很长时间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行动起来?”

    “快啦,顶多再过三天。”我随口回答道,没有注意到阿央的神情,“老烟枪他们准备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我们人多势众,财大气粗,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诗雅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哎呀,你这个人也太粗糙了,人家阿央姐并非真的关心何时行动。”她转而意味深长地说,“阿央姐,你是在想什么人吧?”

    阿央的脸上立即起了一层红晕,她忙不迭地矢口否认。但她越是狡辩,越掩盖不住心虚,最后很是难堪地笑了一笑。

    方诗雅噗嗤笑道:“哈哈,阿央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人!不会是小张吧?”

    说着,方诗雅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拍着额头惊醒过来,顿时想起在古墓中的事情,当时我就猜测阿央对小张有些意思,只是近来事情不断,这个念头被我抛诸脑后了。

    如今被方诗雅一提醒,我恍然大悟。自从钟山游玩回来以后,小张就和李神棍赶往西安,已经离开将近十多天了。

    莫非阿央真的在思念小张?她之所以询问何时行动,不过是拐着弯地追问何时能与小张见面。

    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说道:“阿央姐,小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人又善良单纯,还是个特种战士,能力自不必说。你们俩要是能在一起,还真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呐!”

    阿央大为窘迫,指着我和方诗雅气急败坏地说:“有句老话叫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拿我取笑!我怎么会对小张有意思呢?白帆,他是你的结拜兄弟,又跟老烟枪情同父子,我只是……只是替你们照顾他罢了!”

    “你们?”阿央情急之下说出的话,露出一个天大的破绽,方诗雅本就是个女人,心思自然敏锐,她瞬间就抓住了阿央话中的破绽,几乎跳了起来,嚷道,“我的天哪,阿央姐,难道你喜欢的是烟枪大哥?”

    我和阿央都愣住了,但我们愣住的原因却不相同,我是惊诧万分,阿央则带着一种被戳穿了心事的释然和不安。

    见此情形,方诗雅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她有种幡然醒悟的感受,杏眼圆睁地说:“天哪,白帆,我们太迟钝了!想一想也对,以阿央姐的性格,怎么会喜欢上腼腆稚嫩的小张呢?她应该喜欢英勇而稳重的人才对啊!”

    这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心里豁然开朗。按照方诗雅的分析,阿央由于性格使然,确实更应该喜欢上老烟枪这样的成熟男性。

    阿央自幼被白梦雪遗弃,她父亲又整天忙着给彝族同胞治病解难,很少陪伴她。换句话说,阿央从小就缺少疼爱,这也导致她的性格非常刚强,万事不求人。

    但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来分析,一个人的童年遭遇,往往会对以后的人生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甚至终生无法抹灭。

    阿央童年缺少疼爱,心里自然渴望得到更强大的人的保护和关爱。而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老烟枪最符合这个特征,所以方诗雅的推断是合情合理的。

    阿央的反应也验证了方诗雅的猜测,她羞红了脸,默默不语,那神情分明就是少女怀春嘛!

    我和方诗雅相视一笑,同时有些惭愧,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阿央的真实想法,当真有些愚钝了。

    可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们,阿央平日里跟老烟枪走得不太近,甚至有些漠然,他们很少私下里相处,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多少互动交流。

    不过这也说得通,我想起自己学生时代陷入暗恋中的情形,不禁哑然失笑。

    那个时候,我越是喜欢谁,就越要掩饰,生怕被别人看穿了心事,有时候还会对暗恋对象表现出漠不关心,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是典型的少男少年的心态啊!阿央姐自小生活在无量山中,在爱情方面还是一张白纸,而且那个年代的女性还比较含蓄,所以阿央才会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希望通过与小张的相处,并对他多加照顾,能够引起老烟枪的注意和好感。

    “阿央姐,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丢脸的!”我笑着说道,“不过你的圈子兜得太大了,老烟枪又是个一心只知道革命的人,他未必会明白的心意。要不这样,我来当个媒人吧?”

    阿央急了,跺脚道:“我警告你们两个,要是胆敢把今天的谈话透露出去,我……我立即就回无量山区,不再跟你们厮混了!”

    方诗雅故作不满地冲我说道:“白帆,你别瞎搅和!爱情这种东西,讲究随缘,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再说了,赵五爷对阿央姐一直纠缠不放,他的心思,我们都一清二楚。你要是将阿央姐喜欢老烟枪的事情捅了出去,万一五爷得知了,他岂不要闹得天翻地覆?”

    我的考虑倒是有些不周全了,听了方诗雅的话,改口道:“好吧,反正我打心里赞成阿央姐跟老烟枪在一起。你们别看老烟枪平日里大大咧咧,其实还真是个痴情的人,二十多年了,他对阿然仍旧念念不忘,很是令人敬佩呢!”

    阿央点点头说:“其实在无量山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老烟枪遇见阿然魂魄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他那个时候,真的很脆弱,很温柔……”

    “阿央姐,你不会是就从那个时候起喜欢上老烟枪了吧?”我打趣道,“虽说爱情不可强求,但你要是这样默不作声,毫无表示,老烟枪那个木头疙瘩怎么会开窍?如果你是因为阿然而耿耿于怀,倒不必如此,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些年轻人就该大胆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把心思放在小张身上,说不定还会引起老烟枪的误解,他就算有心也不会往前发展了。你这是还没当老烟枪的妻子,就当了小张的妈啦!”

    “呸呸呸,哪里来的那么多鸡零狗碎的话?”方诗雅讥讽我道,“白帆,听你这么说,你倒是个爱情专家。哼,难怪呢,有些人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爱得死去活来的了!”

    一句话说得阿央来了精神,她见方诗雅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自然松了口气,而后随着方诗雅一起挤兑我。

    想不到我好心出主意,却引来一身麻烦,我只好迈开步子,走得远远的。

    阿央和方诗雅在我身后嘀咕了很长时间,不时传来会心的笑声。我也不敢出言相问,就当作她们两个女人在讲贴心话。

    从这一天起,我暗中观察阿央的举动,她有意无意地跟老烟枪示好。无奈老烟枪这一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体会不到,枉费了阿央一番苦心。

    我和方诗雅偷笑之余,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又不能多说,简直煎熬死人!

    赵五爷倒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没好气地冲我说道:“大学生,老子这几天总觉得阿央不对劲,她怎么老往狗日嘞老烟枪身前凑?日他仙人板板,老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哪里不比浑身烟臭味儿的老烟枪强?你看看老烟枪那个龟儿子,长得贼眉鼠目,阿央是不是失心疯了?老子可告诉你,老烟枪大着阿央将近二十多岁呢,你也不希望找个年纪那么大的姐夫吧?”

    我更加没好气,坏笑着说:“五爷,你一个大老爷们,要追女人就得花大力气,别在这里跟我抱怨。你要是有种,去把阿央从老烟枪身边吸引过来啊!”

    这算是我们这段紧张的日子里的一个小插曲,又过了三天,朱老爷子派鞭王来接我们前去参加宴会,说是行动之前的誓师酒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石头城上月如钩(上)

    这一次的誓师酒宴并没有安排在听涛楼,而是在一家高档酒店里,听说也是华夏集团名下的一处产业。

    宽敞透亮的大厅中摆下三十多桌酒席,但凡要参与罗布泊之行的人都被邀请并出席,人们密密麻麻地坐在大厅中,一时间喧闹不已。

    我们一行人包括明教教徒紧挨着坐在一处,龙哥也坐在老烟枪一旁,他的拐杖倚靠在椅子边。鞭王的一帮手下则另外占据了十多桌,与我们遥遥相对分庭抗礼。

    上首几桌则是华夏集团的头头脑脑,朱老三那几个董事会成员也赫然在列,正在谈笑风生,时不时翘首以盼,等着朱老爷子和朱婷的到来。

    赵五爷轻声咕囔道:“大学生,你看看朱老三那几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脑满肠肥又趾高气扬,他们不会也想去罗布泊吧?哼,这种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哪里能吃苦,就怕到时候拖后腿!”

    “刚才老子问过鞭王了,那些董事会成员只是来给我们践行,只有朱老爷子执意要去罗布泊。倘若他们真要去,那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我们也管不着。五爷,你只管放开肚皮吃!”老烟枪眯笑着吞云吐雾。

    五爷便一声不吭,自顾自去专心致志对付大闸蟹。看着黄灿灿香喷喷的大闸蟹,我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临了。

    一阵骚动以后,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门口,还有人带头鼓起掌来,原来是朱老爷子和朱婷到了。

    朱老爷子坐在轮椅中,由朱婷推着,但他精神焕发,满脸笑意,就连脸上的老年斑都有几分活力。

    朱婷则一边缓缓推动着轮椅穿过厅堂,一边频频对众人点头微笑。她今天穿得着实隆重,还细致地化过妆,很是光彩照人,不可方物。

    露西和方诗雅分别跟在朱婷身后两侧,露西大老远就东张西望,等看见我以后,便耸耸眉毛嘟了嘟嘴唇,隔着人群给我暗送秋波;

    方诗尧眼睛里只有朱婷,他刚刮过胡子,但眉目之间却有一道浓得散不开的阴郁之气。

    朱老爷子来到我们桌子前时,示意朱婷停下来。他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但还能行走,此刻便立即从轮椅上走了出来,抓着我的一只手笑着说:“大明王怎能偏居一隅?你今天才是头等的贵客,随我到主桌上去就坐!”

    老烟枪冲我点点头,我便一手拉着方诗雅说道:“也罢,承蒙朱老爷子厚爱。不过只有大明王可不行,少了圣女,大事难成啊!”

    朱老爷子毕竟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反应非常神速,歉然说道:“哎呀,我正要邀请圣女一同前往主桌就坐,不想被大明王替我说了,实在抱歉!”

    就这样,朱老爷子在前面带路,我拉着方诗雅穿过一排排桌子,朱婷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坐到了主桌旁。

    朱老三见到我,忙不迭点头示意,想来在听涛楼一聚之后,他不再敢小觑我们了。

    宴会就此开始,朱老爷子举着酒杯站起来,众人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只听见椅子响动的声音。

    等乱纷纷的声响平息下来,朱老爷子环视大厅,意满志得地说:“今天群贤毕集,我大感荣幸,能够跟来自****的英豪们推杯换盏,共谋大事,真是夫复何求?诸位,让我们举起酒杯来,第一杯酒敬大明王和明教圣女!”

    朱老爷子不愧是华夏集团的掌舵人,说话还真有些水平。众人欢叫着喝了一口酒,又都鼓起掌来。

    “第二杯酒,祝愿我们此次行动马到成功,万事大吉!”

    宴会一开始的气氛,掀起了一个小小的**。祝酒完毕之后,朱老爷子坐了下去,含笑不语,接下来是朱婷讲话。

    朱婷从人皮笔记秘密一事开始说起,又讲到我们双方的合作,同时汇报了准备工作,拉拉杂杂讲了很长时间。

    许多人无心听下去,心思早被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所吸引,都山吃海喝起来。

    等朱婷终于讲完以后,朱老爷子又建议我来说上两句。我举着酒杯站起来,看着鸦雀无声的人们,在他们的注视下,说道:“方才朱老爷子和朱大小姐已经说得很清楚很透彻了,我没多少话要讲,鲁迅有一首诗特别贴合此情此景,我就将此诗当作自己的心声,吟诵给大家听吧。”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朗声吟诵道:

    大江日夜向东流,聚义群雄又远游。

    六代绮罗成旧梦,石头城上月如钩。

    厅堂里大多数都是些草莽江湖汉,怔怔出神,多半体会不到此诗的妙处。

    朱老爷子却率先鼓掌叫好,高声说道:“好一个‘聚义群雄又远游’,太贴切了!诸位,我们今天的相聚,就是为了明日的远游,大明王用得恰到好处啊。不想大明王年纪轻轻,道法既高,又胸怀文章,真是文武双全,令人敬佩!”

    经朱老爷子这么一解释,厅堂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我冲着朱老爷子谦逊地说一声“不敢,谬赞了”,便坐了下去。

    方诗雅凑到我耳朵旁,低声笑着说:“这首诗好是好,也非常应景,可对着一帮混迹江湖的人朗诵诗歌,终究有些对牛弹琴。”

    “管他们呢,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以为然地说,“要不是时不时念上几句诗,回顾一些以往读到的千古文章,我恐怕也成个地痞流氓了。到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方诗雅娇嗔一笑,我抬起头来,不经意看见朱婷正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

    宴会进行到一半,朱老爷子就说自己年纪大了,支持不住,先自告退。

    朱婷将朱老爷子送出酒店,回来之后凑到我身前说:“爷爷还有事要跟你商议,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跟我走吧。”

    我心中一颤,不知朱老爷子还有何话说?为何非得私下里才讲呢?

    我叮嘱老烟枪等好生约束着一帮手下,带着方诗雅,尾随着朱婷走出了酒店,坐上汽车前往朱老爷子的别墅。

    朱老爷子早就从当初被无面怪软禁的别墅里搬了出来,新别墅也在长江边上,但风景自是不同。此处的视野要更为开阔,江涛声清晰可闻。

    今夜天空一片晴朗,一弯明月挂在别墅背后,四下里朦朦胧胧,披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薄纱。当真是“石头城上月如钩”,好一派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景象!

    我们走进别墅里,露西和方诗尧始终如影随形,朱婷不介意,我自然不好得说什么。

    朱婷命令其他人在外面守候,带着我径直走进书房。朱老爷子正在捧着一本有些古旧的册子细细品读,听闻脚步声以后,抬起头说道:“大明王,宴会还未散去,就让你赶过来,非常对不住了!”

    我坐到沙发上,接过朱婷递过来的茶水,问道:“不知朱老爷子叫我过来,有何话说?”

    “你来看一看,这是朱氏家族的族谱!”朱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册子递给朱婷,朱婷毕恭毕敬捧在手里,如同捧着珍宝似的走到我身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头城上月如钩(下)

    我接过朱氏家族族谱,从头浏览着,心里却很是莫名其妙,朱老爷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是一份非常完整的族谱,从朱元璋的祖父开始,历经几百年,朱家祖先的名字都在上面了。

    我细致地比对了一下,发现自己当初的推测还真没错,朱氏家族自朱元璋以后,鲜有长寿之人,偶尔有之,旁边也有小字批注:“精神失常,癫狂致死。”

    “对于我们朱家之人来说,七十岁便是人生大限,可怜哪!”朱老爷子悲戚地说道,“白帆,我并非贪生怕死,像我这样的人,活到这把年纪,其实已经值了。但性命乃是老天爷所给,应该遵循自然之数,怎么能让整个家族都背负着诅咒呢,而且一背就是几百年?”

    我无言以对,关于这件事情,先前就跟朱老爷子在密室里争论过。我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白了,此刻不想再浪费口舌。

    朱老爷子看出我心不在焉,话锋一转,说道:“白帆,你父亲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是你的不折不扣的亲爷爷。难道你就没半点想法?只要你愿意承认自己是朱家的人,我立即对外宣布,等我死去以后,华夏集团就由你来继承!”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朱老爷子深夜与我交谈,却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他是为了笼络我,还是真心希望如此呢?

    “不错,朱无病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此次南京之行,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在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我顿了一下,斟字酌句地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跟朱家就永远绑在了一起!血缘关系天然存在,谁也更改不了,但血缘关系不是****,什么问题都能靠它解决。我这个人更喜欢依据人们的言行举止、胸怀品质,来判断能不能与他们长久相处。至于钱财嘛,我倒是不太在意,穷也一辈子,富也一辈子。我辈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你还年轻,考虑问题必要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希望你慎重。”朱老爷子脸色十分暗沉,语气也加重了。

    我站了起来,将家谱还给朱婷,郑重其事地说道:“来日方长,是啊,人生还漫长得很哪!但岁月漫漫,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朱老爷子,你们当初制造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会把我置于何种境地,如今何必用空洞的大道理来教训人?”

    朱老爷子闭起眼睛,神情非常疲惫颓然。我也没有再谈下去的**,说声“告辞”,便迈步走出了书房。

    “白帆,等一等!”朱婷追了出来,对我说道,“我爷爷都是为了你好,你也说了,血缘关系无法更改,何不坦然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我当上华夏集团的继承人,损失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我头也不回地说。

    朱婷轻叹一声,说道:“我根本不看重所谓的继承人,只是想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罢了。白帆,比起我来,你与爷爷的血缘关系更近,俗话说血浓于水,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我扭转头冷冷看向朱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为何朱婷和朱老爷子面对着曾经被他们狠狠伤过的人,能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混账话来?

    “我姓白,我的祖宗不姓朱!”我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朱婷大概被我的神情给吓到了,她不敢继续劝说我,嗫嚅着说:“你别急着离开,我还有话要说,跟爷爷没有关系,只是关于你和我的话……”

    我愣了一下,反问道:“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朱婷拧起了眉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脸上的妆容有些花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心里一软,言不由衷地说道。

    “你跟我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朱婷转身走到走廊尽头,往上面的楼层走去。

    我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心里却七上八下,生怕被方诗雅得知此事,又惹出不必要的风波来。

    朱婷领着我走进了一间精致的屋子中,才一进门就扑面飞来阵阵香气,原来这是朱婷的闺房!我踌躇起来,进退两难。

    朱婷没有招呼我,而是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在里面翻找一阵,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她抱着木盒泪流满面,哀叹着打开盒盖,里面便露出许多零碎的东西,还有一沓信纸。

    “这是上大学的时候,你……你送我的礼物,还有你写给我的信……”

    怪不得我看着那些东西,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今看到那些东西,我感到恍如隔世,仿佛大学时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默然无语,没有接过盒子,眼光游离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不看一看吗?”朱婷犹自不肯死心。

    “朱婷,都过去了,你这是何苦?”我坦诚地说道,“我承认要不是因为后来的事情,大学里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美好的青春记忆。可得知现实真相以后,所有的美好都化作了一腔苦水,甚至是被欺骗了的耻辱!”

    朱婷浑身颤抖起来,她瘫坐到床上,手中的木盒翻滚下去,信纸散落一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抽泣着说:“我们当真回不去了吗?白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的后悔,每当午夜梦回,我都在深深地忏悔自己对你犯下的过错!就算不能回到以前,不能重新开始,你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吗?”

    “你不但要给我道歉,还要给赵五爷,给方诗雅道歉,包括死心塌地跟随你的方诗尧!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们这些人家破人亡,恐怕一句道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恨声说道。

    朱婷彻底沉默了,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一挂弯月贴在天际,显得异常凄清。朱婷背对着我,背影非常落寞孤寂。

    要是换作以往,我看着她这样黯然神伤的背影,肯定会心疼得要死,如今却不为所动,心中毫无感触。

    爱情就是这样吧,爱时掏心掏肺,不爱时无动于衷!

    我默不作声地往外走去,刚来到门口,朱婷的声音幽幽地飘了过来:“你在宴会上引用鲁迅的诗,很不错。我也送你两句李白写的关于南京的诗吧!”

    我静静地站住,听她一字一句地往下念道:

    此地伤心不能道,目下离离长春草。

    送尔长江万里心,他年来访南山老。

    此地伤心不能道,朱婷啊,伤心之人何止你一个呢?我纵然有“长江万里心”,也不会再向你身旁奔涌了。

    我狠下心来,走出房门之后,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来到楼下,方诗雅急切地奔了过来,关切地问道:“白帆,你们说了什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

    我微微一笑,抓起方诗雅的一只手,又觉得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便不顾一切将她紧紧抱住,在她耳旁呢喃道:“诗雅,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管多长时间,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抬起眼,却见露西站在楼梯口,冲我妩媚地笑着。

    走出别墅,已经是半夜时分,天上的月亮无悲无喜,弯弯如钩,似乎要将南京城整个地勾到天上去。

    (本卷完)

第一章 明月出天山(上)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这是著名大文豪王安石的名作《金陵怀古》中的几句词,描绘的是南京秋天秀美壮丽的风光。我们离开南京时,恰好就在秋季,面对着金陵如画如诗的景色,我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句词来。

    江山如画,怎不让人心驰神往,恋恋不舍?

    可我们终究没有想到,此次罗布泊之行,很多人再也没有回来,被埋葬在茫茫黄沙之中,再也没有机会观赏金陵风光了。

    但此时才是出发之际,所有人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艰难凶险,反而因为能够到遥远神秘之地探险而兴奋不已。

    出发的日子到底来临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华夏集团总部驶了出来,随队前行的所有人都被安排妥当,乘车离开了南京城。

    我们人数众多,各路人马加起来,已经不下于一百多人,还要到西安与李神棍等人会合,到时候至少也有两百人左右。而且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物资装备数不胜数。

    这样一来,乘坐其它的交通工具就不太现实,好在华夏集团财大气粗,朱老爷子和朱婷又舍得下血本,便组建了一支庞大的车队。

    十多辆大卡车用来运载物资装备,人们则乘坐二十多辆越野车前行,还显得绰绰有余,一点也不拥挤。

    赵五爷从车窗中探出头,看着长龙似的车队,咂舌道:“日他仙人板板,有钱就是好啊,有钱才能办大事!老子喜欢这种阵仗,辛苦一些无所谓,主要很威风嘛!”

    在我们这些人中,除了明教教徒和白莲教信徒之外,朱老爷子还邀请了几个地质工作者和西域古文明研究者参与其中,我们此次打着的旗号便是科学考察罗布泊的地理环境和历史变迁。

    我曾听朱老爷子对地质工作者的领头人说,华夏集团之所以要考察罗布泊,是为了找到钾盐矿藏资源,替国家解决农肥短缺的大问题。

    这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但那几个地质工作者被蒙在鼓里,一厢情愿地以为华夏集团出资协助进入罗布泊,完全是出于一片爱国之心。

    不过如此一来,我们这浩大的队伍里头,既有了高级知识分子,又有敢冲敢闯的江湖人士,看上去靠谱得多了。

    而且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我们可以大张旗鼓地打着科考队的名号,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只需那几个高级知识分子们掏出证件,再以朱老爷子华夏集团名誉董事长的面子,**部门便不会为难,甚至关卡上都没人来搜查。

    一路上停停走走,我们终于来到了西安,李神棍已经召集好了一帮手下,等候多时了。

    我看着那一群整装待发的兄弟们,暗自赞许地对李神棍点点头。他轻快地向我汇报道:“大明王,这可是我们明教中的所有精锐骨干了。你放心,枪支弹药一应俱全,所有准备都做到了万无一失!”

    小张也跑过来抱住我,笑着说:“帆哥,多谢你让我陪着李老板走了这么一遭,学到不少东西呢!李老板把千头万绪的杂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要是带兵打仗,肯定是个好将官。”

    “那敢情好啊,小张,这些兄弟们就交给你指挥了!”我拍着小张的肩膀,忽而想起阿央的事情,便眨着眼睛说道,“你还不快去见老烟枪和阿央姐,他们可想死你了。”

    小张转身要走,我又觉得不如干脆捅破窗户纸,低声在他耳旁吩咐道:“帆哥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往外说!你阿央姐喜欢老烟枪,我让你当媒人,你得多想办法撮合他们,怎么样?”

    小张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喜上眉梢,欢呼雀跃地说:“真的吗?帆哥,你说的可当真?哎呀,连长确实该找个女人了,何况还是阿央姐,那简直就是天降喜事啊!”

    “你小点声!”我急忙捂住小张的嘴巴,千叮咛万嘱咐地说,“此事要悄悄地运作,从现在起,你就是个地下工作者啦。尤其得瞒住五爷,懂了没有?”

    离开西安之后,车队径直往西而去,沿途的风光越来越苍凉。

    此行还得经过瓜州,我对沿途风景倒没多少兴趣,反正在瓜州沙漠里体会得够多了,只是时不时会想起胡杨树,不由得心内五味杂陈。

    胡杨树要是还活着,进入罗布泊无人区,以他的沙漠生存经验,肯定会帮上不少忙。

    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困惑,当初在萨珊城深坑之中,胡杨树到底带着孟汉典去了什么神秘之所?为何孟汉典最后活着走了出来,胡杨树却杳无影踪了呢?

    如此一想,我又觉得以后应该找个机会,去瓜州沙漠中祭奠胡杨树一番。

    还有我的外祖父,自打他遇难以来,我就离开了家乡,至今没有回去过,他的坟墓恐怕杂草丛生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不像话,便有些闷闷不乐,加上旅途漫长,更加百无聊赖了。

    众人在车中颠簸了将近半个多月,先前的锐气和精神头都萎靡下去,只盼着早些到达目的地。

    出了嘉峪关,离开甘肃境内,我们终于来到了新疆。在哈密地区休整了两天,汽车便往西南方向的若羌县驶去。

    地形陡变,沿途高山耸立,沿着高山继续往南行进,地势却越来越低,这意味着我们即将达到塔里木盆地了。

    罗布泊就在塔里木盆地最东边,属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若羌县管辖。我们一路颠簸,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若羌县县城。

    众人就像一群被囚禁了很长时间的犯人,此刻得到解脱,欢天喜地下了车,不住揉胳膊蹬腿,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车辆涌进县城,一下子就惊动了警察局,朱老爷子和那几个高级知识分子自去交涉。我们则慌忙去包下几家旅馆,痛痛快快洗了澡,睡上一觉之后,才算浑身舒泰了。

    若羌县罗布泊管理局听说我们要前去进行科考,就张罗着为我们接风洗尘,朱老爷子又带着几个人前去应酬。

    老烟枪笑道:“好啊,有朱老爷子这一块金字招牌,我们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啦!”

    到了第二天中午,车队迟迟不见动静,朱婷那一边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我陪着老烟枪找到朱婷,问她为何还不动身?

    朱婷回答道:“那个叫作王大山的教授执意要去找一个人,说是没有他就不能进罗布泊,我们只能耐心等待了。”

    “找什么人,何方神圣如此了得?”老烟枪有些不屑。

    “听说是奥尔德克的子孙,我也不太清楚,但王教授肯定有他的道理。”朱婷说道。

    奥尔德克?我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而恍然大悟,不由得想起了一段赫赫有名的故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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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