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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牛眼睛(上)

    见到五爷的情况,我不由得放松了不少,心头狂喜起来。

    其他伤员打了镇定剂之后,仍旧被巨大的痛苦折磨而醒,可五爷似乎睡得很香甜,神态也十分安然。

    这说明两点,一是五爷的伤势不重,体内存有的食人蜥蜴的毒液不多;二是五爷曾经吃下去的鬼国内丹起了作用,他的血液之中带着抗体。

    我脑海里闪过一丝希望之光,将五爷吃过鬼国内丹的事情告诉了阿央,并问道:“阿央姐,要是将五爷的血液注入其他人体内,会不会起到解毒的效果?”

    “我也拿不准啊,你知道的,我不是西医,只是个毕摩。”阿央踌躇半晌,最后说道,“这样吧,我们进一步观察五爷的情况,要是他当真好转了,或许你的法子可以试上一试。”

    “只能如此了,但愿天无绝人之路!”我稳住心神,坚定地说,“一路艰难险阻不断,谁也不能遗弃同伴,这才是取胜之道。要是五爷的血液没有效果,可以试一试我的,毕竟明王血脉非同凡响,为了救他们,我愿意流血!”

    阿央非常感动,冲我重重地点点头。她转身安慰几句那些伤员,又给他们打了一针镇定剂,伤员们便昏睡过去了。

    出了这种情况,众人不愿意继续往前走,就地停留下来。但人们不敢搭帐篷睡在地面上,都躲在车子里,还将车窗严严实实关了起来。

    朱老爷子被老烟枪顶撞了几句,从此悄无声息了。鞭王来回从中斡旋,万分抱歉地劝老烟枪不要发火,又去苦口婆心地劝慰朱老爷子。

    “多亏鞭王长年在江湖上行走,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方诗雅看着鞭王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感叹道,“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鞭王,为了报答朱婷的知遇之恩,竟会像个小媳妇似的委曲求全呢?”

    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说道:“老子也真佩服鞭王,要不是他先投靠了反革命分子,说不定老子还能跟他成为知己!”

    我们几人轮流着尽心尽力地照顾五爷,过了一段时间,五爷依然还在熟睡,只是他的眼珠子在眼皮下不断转动,似乎正在做噩梦。

    我有些担心,生怕五爷的情况会恶化了,急忙让阿央过来检查。

    阿央把着五爷的脉搏,长吐出一口气说:“脉象平稳了不少,说明情况正往好的方面发展。你们看,他腿上的血泡减少许多啦!我想要是能挨到明天清晨,五爷必然会转危为安的!”

    这一夜极其漫长,我们躲在车里,四肢难以伸展开,冷风又不断灌进来,所以睡得不**稳。更何况还要照顾伤员,瞌睡就如同天上晃荡着的月亮,似乎触手可及,但又远在天边。

    朱婷等人还真是铁石心肠,他们未曾来看望过伤员一眼,仿佛整件事情跟他们毫无瓜葛。

    老烟枪极为不满,坐在车尾骂道:“直娘贼,跟牛鬼蛇神打交道,真是累死个人!白帆,老子算是看出来了,要是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朱家的人也会把我们弃如敝履的。”

    “我肯定不会抛弃你们!”露西走到了卡车下面,笑嘻嘻地说,“最少不会抛弃白帆,哈哈……”

    我瞟了方诗雅一眼,急忙对露西说道:“少来捣乱,你不怕被食人蜥蜴咬到啊?”

    “怕啊,怕得要死!”露西娇滴滴地说道,“那你还不赶快把我拉上去!”

    她伸出一只手臂来,我视而不见,老烟枪哈哈一笑,拉住露西说道:“来吧,让你感受一下无产阶级革命老光棍的温暖。”

    露西上到卡车里来,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她一边看着那些伤员,一边连连摇头,又见我远远躲开她,便娇嗔地说:“得啦,知道你们不欢迎我,但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样明显吧?难道这就是礼仪之邦的人待客之道吗?”

    “你可不是客人,你是美帝国的间谍!”方诗雅说道。

    露西反倒不以为意,继续妩媚地冲我眨着眼睛,招手道:“白帆,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低下头去帮五爷擦汗,装作没有听到露西的话。露西只好夸张地叹息一声,而后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有人跟踪在后面,而且距离不太远了。”

    我心头一紧,老烟枪抢先问道:“露西小姐,你可别骗人,谁在跟踪我们?难道你亲眼得见了?”

    露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它很像一块电子表。露西将那东西递给老烟枪,说道:“我的身份你们都清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情报机构都会让我们带上这种特殊的定位仪器。它有两个作用,一是便于情报机构追踪我们的动向,二是可以感知附近特工的存在,方便互相有个照应。本来在南京被追捕的时候,我就把它给关闭了,今晚闲来无事打开了它,却发现它感应到了附近有特工。”

    “真是高科技玩意儿!”老烟枪举着那东西端详一阵,点头道,“它屏幕上闪动着光亮,而且频率很稳定,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吧?”

    露西赞赏地点点头,而后故意作出委屈的神情,说道:“我好心来报告这种情况,你们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啦,这东西送给你们了,我去睡觉去啦,熬夜可是会变老的,变老了就没人爱啦!”

    她最后的话显然是说给方诗雅听的,方诗雅当即回了她一个白眼。老烟枪笑道:“露西小姐,你还会说歇后语啊?”

    等露西离开以后,老烟枪抽着烟,心事重重地说:“要是美国特工跟在我们后面,倒也罢了,老子担心无面怪也来啦。哎,前面路程凶险至极,后面又多了一群豺狼,真让人头疼。”

    “其实我也想过,要彻底摆脱无面怪似乎不太可能,只希望在找到明教神器之前,他少暗中坏事就行。”我觉得有了困意,靠在车厢上闭起了眼睛。

    心里有事,实在无法熟睡,天快亮时,我醒了过来,第一眼就往五爷那一边看了过去。

    阿央和小张守在一旁,他俩太累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五爷竟然响起了鼾声,我大喜过望,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掀开五爷的裤腿一看,上面的血泡所剩无几啦,伤口已经结痂,五爷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白帆,五爷脱离生命危险啦!”阿央被我惊醒,轻声说道,脸上挂着轻松释然的笑容。

    “这就好!”我点着头,又去察看那些伤员,他们被食人蜥蜴的毒液折磨得不成人样,短短一夜之间,似乎瘦下去了好几十斤,可脸庞却肿得很滑稽。

    “昨夜又死了两个,除了五爷,只剩下三人啦。”阿央沮丧地告诉我道,“不过我给他们又打了镇定剂,他们死的时候,少遭了一些罪。”

    我当机立断地说道:“阿央姐,事不宜迟,你就着手救治他们吧。”

    阿央勉力支持,叫醒小张之后,两个人忙着从五爷手臂上抽出血液来,又将血液注进了还活着的那三人体内。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啦!

    我在车厢里憋屈了一晚,四肢又麻又酸,就想跳下车去活动一下筋骨,抬眼却见老烟枪神色惊慌地走了回来。

    “你怎么还敢乱走动?”我担忧地抱怨了一句。

    老烟枪斜吊着眉毛,神情凝重地说:“老子听了露西的话,一夜未睡,一直盯着后面远处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发现。快天亮的时候,我跟阿尼提老大哥要了一匹骆驼,往后走出很远,仍旧不见人影。”

    “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我非常困惑,暗想老烟枪真是个闲不住的人。

    “没发现跟踪的蟊贼,但有更诡异的情况!”老烟枪一只手伸出去,朝四周团团一指,惊慌地说,“直娘贼,地面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很多眼球……”

    “什么,眼球?”我大叫一声,从车上纵身一跃,却没有站稳,摔了个狗啃泥。

    老烟枪扶起我,带着我往前走出几步,随手一指,却没说话,神色极为慌乱。

    只见在我们车队周围的地面上,有很多突起来的圆形东西,远远地看,有些像海螺。但仔细观察,那些东西分明就是长在土里的眼睛!

    它们的瞳仁层次分明,颜色也多种多样,个头要比人眼大得多,就跟牛眼睛一样。而且这些眼球还会移动,滴溜溜滚动一阵,又静静地停下来。

    在这漫无边际的荒漠中,在这样的清晨,猛然间看见如此之多的眼球在地上滚动,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它们真的是眼球吗?或许是一种长得像眼球的生物吧?

    我急忙找到阿尼提老大哥,对他喊道:“不好啦,湖盆中全是眼睛,你快来看一看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尼提一骨碌爬起来,从车中跳下来,眯着眼睛打望半晌,战战兢兢地说:“没见过,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它们不会是魔鬼的眼睛吧?”

第十八章 牛眼睛(下)

    自打进入罗布泊以后,怪事不断,我们刚被沙漠食人蜥蜴吓得惊魂未定,大清早又在车队四周发现了满地的眼球。

    看着在地上翻滚眨动的密密麻麻的眼睛,我就头皮麻烦,身上就像爬满了蚂蚁,每个毛孔张开又收缩起来。

    阿尼提老大哥也没有见过这些眼球,所以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但他害怕到了极点,认为这些眼球属于魔鬼。

    老烟枪担心这些长得像眼睛的东西是不明生物,会袭击我们,急忙叫醒了很多手下,让他们举着枪警戒起来。

    朱婷从车里走出来,看到周围的景象时,脸色就一下子变白了,她直摇头叹气道:“罗布泊真是死亡之地,怪事频仍,怪物也太多了!我们不能再停留下去了,尽快离开这里吧!”

    “朱大小姐,你看满地都是眼球,怎么离开呢?”老烟枪不同意朱婷的建议,坚定地说道,“这些鬼东西暂且没有攻击我们,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再等一等吧,兴许过一会儿它们就不见了。”

    我也赞成老烟枪的说法,要是贸然行动,我们的队伍太长,遭到攻击时顾头不顾尾,容易失去对局势的把控。

    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愿说出来的想法,这些眼球似的东西,让我想起了明教中的眼睛图腾,它们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呢?

    为了进一步观察和确认,我无论如何不想就此离开,要是错过了明教教徒们留下来的线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唯一的办法,只能在车队四周布置上防线,以我们先进的装备和猛烈的火力进行严防死守。

    “要是那些眼球真是活物,它们肯定怕火,快把喷火枪拿出来!”我下令道。

    二十多个手下分别举着喷火枪,在车队四周建立起第一道防线,而后又有二十多人举着***站在后面,其他人则依照我的命令,都躲进车里去了。

    阿央本来在卡车中照顾伤员,大概是五爷等人彻底好转了,她兴冲冲地跳下车来,要向我们汇报情况。

    可她扫眼看见我们的举动,还有一地的眼球,便把原先预备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白帆,怎么一夜之间,冒出来这么多鬼东西?”阿央拉住我的衣袖,难以确信地说,“好奇怪啊,这些东西让我想起了一种菌子。”

    阿央告诉我,在无量山地区的桉树林里,往往会长出一种奇特的菌子,俗称“牛眼睛”,跟我们身前的这些眼球很相像。

    “那种菌子成团状,有的能吃,有的含有剧毒,用手一捏就会喷出许多黑色的粉末。能吃的‘牛眼睛’爆炒以后,味道比牛肝菌还要鲜美……”阿央自顾自往下说去。

    老烟枪回头笑道:“阿央妹子,你是不是肚子饿啦?要不老子去取一些眼球回来,炒了给你下酒吃,怎么样?”

    “我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种菌子嘛,谁……谁要吃了?”阿央涨红了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又担心老烟枪鲁莽行事,急切地劝告道,“你可千万别去招惹它们,万一有毒,可就坏事啦!”

    我忍住笑,说道:“阿央姐,你还是回车里去吧,外面太危险了。而且你一夜没有睡踏实,趁我们被困住不能行动,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哎呀,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赵五爷腿上的血泡完全消散了。那三个伤员体内注入五爷的血液之后,似乎也正在有所好转!”阿央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很是激动地拍着脑门。

    “这就好,这就好,老天爷有眼啊!”我也高兴万分,总算有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了。

    老烟枪却斜吊着眉毛,冷冷地说:“是啊,老天爷不但开眼了,还把它的眼睛扔进了罗布泊,要不然这些鬼东西从何而来呢?”

    真是扫兴,刚有了点喜悦之情,老烟枪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到我和阿央头上,阿央白了他一眼,转身爬上卡车去了。

    我们与那些眼球对峙了将近一个时辰,正在众人有些焦躁的时候,太阳开始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清晨的寒气渐渐消退,四下里光芒大盛。

    太阳升起来以后,那些眼球翻滚的速度加快了,地面竟然缓缓裂开,所有眼球都钻进了土里,刹那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娘贼,原来它们一直藏在土里啊,怪不得悄声无息就冒了出来!”老烟枪咒骂了一句,忽而恍然大悟地说,“哎呀呀,这些鬼东西不会是食人蜥蜴的蛋吧?”

    “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也反应过来,说道,“倘若它们真是食人蜥蜴的蛋,这说明罗布泊就是食人蜥蜴的天堂啊,我们以后要多加小心了。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要是有机会,还得细细研究才行。”

    我心中仍旧放不下眼球图腾,故而不太愿意相信那些眼球就是狗皮黄的蛋,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朱老爷子却不给我们深入思考的机会,他见满地的眼睛消失以后,随即急吼吼地下令前进,连吃早餐的时间也没有留给众人。

    车子启动了,扬起很高很厚的灰尘。这是进入罗布泊的第三天,我们距离湖心位置还有几十公里,行进速度确实非常缓慢。

    快到中午时分,赵五爷终于醒了,一睁眼就嚷着要喝水。

    小张给五爷递过去行军水壶,五爷咕咚咚灌下去半壶水,擦着嘴巴说:“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还以为自己永远醒不过来喽!”

    “五爷,又梦见花姑娘了吧?”老烟枪点燃一支烟,亲自放进五爷嘴巴里。

    赵五爷叼着烟嚷道:“狗日嘞,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啥子事情都晓得?老子梦见自己在沙漠中迷了路,弹尽粮绝的时候,又被一匹野狼跟踪,只有撒丫子逃命。但老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双腿就是迈不开,眼见着野狼的血盆大口就要咬过来了,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女人,她一挥手就杀死了野狼……”

    其他人听了五爷梦中的情形,只是哈哈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我和阿尼提老大哥却震惊万分,两个人几乎同时跳起来,异口同声地喊道:“这是真的?”

    “啥子真的假的?老子不是说了,这是一个梦!”赵五爷熄灭烟头,扭头对小张说道,“给老子拿一瓶罐头来,饿死人不偿命。”

    “别忙,赵五爷,你梦中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阿尼提绕过众人,凑到五爷身前,一脸严肃地问道。

    赵五爷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蜜桔罐头,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女人嘛,会长啥子样子,不就是前凸后翘腿子长?她的身材很不错,年纪也不大,但她的脸遮在面纱下面,老子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她的相貌!不过凭老子的经验来判断,那小娘们的长相绝对不会太差,再说了,有那么**的身材,长相也就无所谓啦……”

    我和阿尼提老大哥再也没有心思听五爷胡扯下去,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迷茫和困惑。

    方诗雅察觉到了我们的异常,急声询问起来。我只得说道:“阿尼提老大哥,还是由你告诉大家吧。”

    阿尼提稳了稳心神,将他小时候的遭遇详尽地说了出来,最后强调道:“我的故事是真实经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想得到那个女人又在五爷梦中出现了?难道是老天爷要给我们什么暗示吗?”

    老烟枪等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赵五爷瞪大眼睛,挠着头皮说:“格老子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阿尼提老大哥,那个女人跟我俩有缘哪,以后要是遇见她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并报答她的,大不了老子以身相许吧!”

    “只要遇见女人,你狗日的就要以身相许,可还是个老光棍,丢不丢人?”老烟枪挤兑五爷道。

    他俩又争吵起来,我们则坐在车中,百思不得其解,被那个神秘的女人搅得心烦意乱。

    赵五爷因为刚脱离性命危险,扯着嗓子跟老烟枪互相嘲讽一阵,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而后摸着被食人蜥蜴咬过的小腿说:“哎哟,怎么这么痒啊?”

    阿央急忙掀开五爷的裤腿,猝然尖声喊道:“不好,五爷的伤口上长出眼睛来了!”

    众人围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倒抽凉气,五爷腿上的伤口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圈印子,那情形很像我们今早看见的眼睛怪物趴伏在他腿上。

    赵五爷嘴里兮兮喘着气,直说痒得受不了。老烟枪一把钳住他的手,提醒道:“忍着,千万别抓挠,万一感染了细菌可就不妙啦!”

    阿央把着五爷的脉搏,非常吃惊地说:“脉象平稳,没有半点紊乱的迹象,这说明五爷确实脱离了危险。可这眼睛一样的印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去察看另外三个伤员的情况,他们因为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至今没有醒过来。

    其中两个人的腿上还有血泡,另外一人跟五爷一样,血泡消散了,伤口处长出牛眼睛一样的印记,满腿都是,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五爷哀嚎不已,就差在车厢里打滚了,他央求老烟枪道:“日他仙人板板,你狗日嘞就不能戴上一双手套,帮老子挠挠痒?哎呦,老子这是造的啥子罪孽哟?”

第十九章 阿然(一)

    五爷腿上出现了牛眼睛似的黑圈,他嘴里大呼小叫,痒得死去活来。我们单是听着他的嚎叫,就觉得骨头里面有蚂蚁在爬,浑身难受至极。

    “让老子挠一挠吧……”五爷挣扎着,但老烟枪不肯松手,他转而苦苦哀求道,“阿央,我的好阿央,给我再来一针镇定剂吧,求求你啦!”

    “镇定剂打多了,会损伤大脑的,虽然你的大脑也没什么好损害的了。”老烟枪断然拒绝五爷的请求,似笑非笑地说着。

    赵五爷闹腾了一阵,终于沉沉睡去。我们看着他腿上的印记,心里十分不安,谁知道这些印子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患?

    车队行驶了几个小时,王教授那一帮人将脑袋伸出车窗外,挥舞着手臂喊叫起来。

    “直娘贼,莫非又遇见麻烦了?”老烟枪急忙命令车队停了下来,而后招呼我道,“白帆同志,我们去看一看!”

    来到王教授乘坐的越野车前,我们还未开口询问,他就激动万分地说道:“两位同志,快看哪,这里地面上的盐分增多啦,我敢断定,底下一定藏有钾盐矿!”

    我抬眼往前方看去,果然见在耀眼的阳光下,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白花花的湖盐,就像一层寒霜似的,晃得我两眼发花。

    王教授这一帮地质工作者之所以跟随我们进入罗布泊,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寻找钾盐矿藏,如今看到这种景象,他们如何不欣喜若狂呢?

    我对于钾盐矿没有多少兴趣,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说道:“时间还不算太晚,我们还能往前走一个小时左右,要不继续前进吧?”

    王教授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他异常坚定地告诉我们,今夜就要在此处挖出矿坑来,要是真有钾盐矿,夜里坑中就会渗出卤水,明天早上便能进行采样了。

    “可是进入湖心以后,找到钾盐矿藏的概率不是更大吗?”我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主要是被食人蜥蜴搞得胆战心惊,实在不愿意没走出多远就停下来。

    “既然我们曾经答应过王教授,要配合他们寻找钾盐,当然不能言而无信了。也罢,今夜就在这里宿营!”老烟枪拿定主意,对王教授说道,“你们挖矿坑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要是发现了食人蜥蜴,必须立即停止。”

    王教授等的就是这句话,老烟枪刚说完,他就忙不迭跳下车,带着地质工作者们欢呼着奔了出去。

    “老烟枪,我原以为你跟我想的一样,没想到你竟然答应了王教授,这不是拿大家的性命冒险吗?”我有些不满地说。

    “嘘,别声张!”老烟枪表情非常凝重,他凑到我耳朵旁,说出一句让我震惊不已的话来,“当年老子就是在这个地方,跟阿然他们走散的。”

    他扔下这一句话,转身急匆匆去找龙哥,两个人便站在一起举目远眺,不时低声争论着。

    原来老烟枪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我知道他对阿然那些战友的遇难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来到了故地,他心里怎会没有想法?

    我很是同情老烟枪,便一心一意支持他的决定,自去跟朱婷和朱老爷子交涉,好说歹说才稳住了他们。

    朱老爷子恨得牙齿发痒,过河拆桥地说:“早知道就不带上这一帮专家教授了,一点用都没有,还处处掣肘!”

    此地大概是因为覆盖着厚厚的盐分,地面非常坚硬,不像是会藏有食人蜥蜴的样子。而且王教授等人跑出很远,在湖盆中活蹦乱跳,也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见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决定撑起帐篷,在里面睡个舒坦的觉。昨夜众人挤在车中,身体伸展不开,都十分疲惫。

    人们忙着布置营地的时候,我又去看了五爷一眼,他睡得很沉,只是腿上的黑圈毫无消散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阿央大惊失色地说道:“不好,又死了两个,只剩下另外一人啦!”

    那两个腿上还有血泡的伤员,嘴巴里吐出一些黑色的血液,四肢扭动一阵,便头一歪断了气。只有那个像五爷一样血泡消散的人,还在微弱地呼吸着。

    “哎,他们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我叹息道,“罢了,连同车上的其他尸体,都抬下去挖坑埋了吧。这沙漠食人蜥蜴简直就是阎王爷,惹不起啊!”

    小张带着人将尸体抬下去,挖出浅浅的坑,草草掩埋掉。李神棍神色憔悴地站在一旁,捋着山羊胡唉声叹气。

    吃过晚饭,我对方诗雅道:“王教授等人饿了一天,现在又卖力地挖坑,也累得够呛了,我们给他们送一些事物过去。”

    远离营地的时候,我轻声将老烟枪的话告诉了方诗雅,说道:“我担心老烟枪会悲伤过度,我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劝导他,他可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轻易不能倒下啊!”

    方诗雅点点头,叹息道:“二十多年了,老烟枪对阿然念念不忘,我想阿然一定很优秀。白帆,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吗?”

    “我不但要一辈子记住你,还要跟你厮守终生,最好再生一窝小明王、小圣女出来!”我哈哈笑道。

    王教授吃着食物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说道:“小兄弟,要是发现了钾盐矿藏,我们这些人就为祖国立下大功啦!到时候,解决了农肥的大问题,中国人再也不会挨饿了!”

    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笑着说:“一定会发现钾盐的,我提前祝贺你们!王教授,你们今夜要挖很多坑吗?”

    “为了保证样品的质量,矿坑越多越好。但是时间不等人哪,我让同志们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挖一个矿坑,这样也勉强够用了。”王教授过于激动,吃了几口就放下饭盒,跑到坑边指挥去了。

    “这些人活得多么简单,又多么崇高啊!”离开王教授等人的时候,方诗雅由衷地赞叹道。

    这一夜寒风呼啸,阿尼提老大哥告诉我们,罗布泊中的冬天已经来了,往后的天气会更恶劣的。

    老烟枪和龙哥今夜带着人在四周搜寻,没有睡在帐篷里。他俩肯定想找到战友们曾经留下来的踪迹,巡视营地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半夜的时候,我起来巡视营地中的情况,远远看见前方一个矿坑边摇曳着灯光,原来是王教授整夜守在坑前,他要亲眼目睹卤水从地下一点一点地涌出来。

    这些知识分子们虽然柔弱,还有些顽固,但他们的精神仍旧值得敬佩。倘若没有他们的执着付出,国家又怎么会欣欣向荣呢?

    遥远的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难道要下大雨了?我站在寒风之中,竖起衣领的时候,竟然听见了一阵野狼的叫声。

    不会吧,罗布泊中还有野狼在活动?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狼嚎之声非常清晰,不由得紧张起来。

    哎,谁说罗布泊是死亡之海的?对于野狼和食人蜥蜴来说,指不定这个地方还是它们的乐园呢!

    我不敢怠慢,急忙叮嘱守夜的手下们:“都打起精神来,听见狼叫没有?尤其要注意王教授等人的安全,别让他们受到伤害。”

    到了黎明时分,老烟枪和龙哥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营地中,一看便知,他们毫无所获。我也不敢出言询问,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

    老烟枪双眼通红地说:“也不知王教授他们的情况如何了,我们去看一下吧。要是找到了卤水,就从长计议,没找到的话,我们就继续赶路。”

    就在这个时候,王教授等人欢呼起来:“出卤水啦,出卤水啦!”

    他们相拥在一起,又跳又叫,而后扑到矿坑边,用手指蘸了一些卤水,放进嘴巴里吮吸着,仿佛是在品尝琼浆玉液。

    我和老烟枪奔到矿坑边,见一汪蓝宝石似的卤水悠悠晃荡着,整个天宇都投映在水面上,那深邃的幽蓝色好像要把世界吸进去。

    王教授老泪纵横,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他咂着手指上的卤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不错,又辣又咸,是卤水,真的是卤水啊!”

    “恭喜啊,王教授,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我打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欢快地问道。

    “把卤水收集采样,然后再简单地做一下化学成分的分析,要是钾盐纯度高,我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前行啦。”王教授拿着一个塑料桶,一边回答我,一边将桶放进水中,卤水便咕嘟嘟灌了进去。

    另外三个矿坑中也出现了卤水,地质工作者们忙得不亦乐乎。我和老烟枪见插不上手,转身就要往营地走去。

    可偏偏突然出现了状况,东边的矿坑中的卤水猛然喷涌而起,就像地热温泉似的,水柱喷得很高,水花四处飞舞,声势很惊人。

    那些地质工作者瞬间就被淋湿了,他们四散而逃,嘴里乱喊乱叫。

    “直娘贼,罗布泊下面还有这么多水啊?”老烟枪困惑地喊道,继而问王教授说,“王教授,这是不是意味着此处的钾盐矿藏含量巨大?”

    “不清楚,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我们的矿坑挖得不太深,不至于产生这种情形。”王教授直起身体,目不转睛地看过去,忽而失声说道,“那是什么东西?天哪,似乎有一具尸体被水柱冲上来了……”

第二十章 阿然(二)

    东边的矿坑中喷涌出一股又粗又高的水柱,更为奇怪的是,水柱带出来一具尸体。

    那尸体随着水柱升到空中,像一根木头似的被抛到地面上,脑袋一下子就从脖子上掉落了,骨碌碌滚出很远。

    那些地质工作者四散而逃,饶是如此,每个人还是被浇成了落汤鸡,而后远远地站在水花溅不到的地方,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

    按理说地下的卤水能形成水柱喷出来,表明此处的钾盐矿藏非常丰富,王教授等人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他们皱紧了眉头,尤其是见到那一具尸体以后,更加神色不定了。

    水柱一直持续喷涌了十多分钟,巨大的响声将营地中的人们惊醒了,他们没穿好衣服就跑出帐篷,都呆在原地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水柱渐渐变细变矮,最终完全回落到矿坑中。到了后来,矿坑里的卤水一片平静,波澜不惊,先前浩大的气象荡然无存。

    这矿坑周遭的地面上还有卤水在流动,一片泥泞。不过毕竟是在荒漠之中,不多时,卤水都渗进到了盐壳之中,只留下一片狼藉。

    人们重又围到矿坑前,静静看着坑中幽蓝色的水面,神情还有些恍惚,方才的景象如同一场来去匆匆的幻梦。

    我和老烟枪的心思全在那一具猝不及防地出现的尸体身上,无心观看矿坑的情况,在湿滑的地面上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尸体匍匐在地上,大概是因为深埋地底,被卤水侵蚀,包裹上很多盐分,就跟腌制的腊肉似的,肌肤还有些泛红。

    这是一具男性尸体,看上去很普通,只是手脚上都长着骈指,多半是天生残疾吧。

    我无法准确地看出他死去多长时间了,不过稍动一下脑筋,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尸体既然能被埋在地下,这说明此人死的时候,罗布泊里面还有水,他意外地死在水中,才会被淤泥掩埋住。

    这样看来,此人至少死去二十多年了,要不是罗布泊中特殊的自然环境,他恐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我正在思考的时候,老烟枪抱起了男尸滚落在一旁的脑袋,但他只看了两眼,猛然将死尸脑袋扔在地上,自己也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王子平同志,你不会这么胆小吧?”我随口说了一句。

    老烟枪抖着嘴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直娘贼,这个人长得好奇怪,竟然有四只耳朵,四只眼睛……”

    “你不会眼花吧?”我暗想死尸有些年头了,面容发生变化,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取笑道,“马王爷也只有三只眼,这个人倒多了一只,难不成他比马王爷还厉害?”

    老烟枪摊开双手,气闷地说:“要是不信,你自己看嘛,老子倒希望真的是眼花了!”

    我慢慢走到死尸脑袋前,弯腰将它捧在手里。这死尸脑袋的后脑勺对着我,上面的头发倒立着,沾满了盐分和泥土,显得十分肮脏。

    将脑袋翻转过来,我立即傻了眼,果然见到他一双眼睛下面,赫然还有另外两个眼珠子,而在他每一只耳朵的耳廓里,又长出小小的耳朵来。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说实话,见过那么多的妖魔鬼怪,还从未有一个人的面容能把我吓成这个样子!

    那脑袋从我手里滚落下去,我浑然不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彻底呆愣住了。

    “这回你信了吧?”老烟枪从地上爬起来,在我身后说道,“人长成这副鬼样子,也真是奇葩!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要是他还活着,可以直接送去展览馆里了。白帆同志,人长出骈指,老子能理解,可多长出耳朵和眼睛,简直无法想象!”

    老烟枪的话提醒了我,我急忙拉着他走回到尸体旁,对他说道:“真是奇怪了,这个人双手双脚上还真长着许多骈指,难道他基因有问题?”

    老烟枪蹲下去细细数着那些骈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最后叹气道:“哎,但愿真是基因遗传引发的病变,而不是罗布泊造成的……”

    我心头一紧,老烟枪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要是造成那人变异的原因来自于罗布泊,事情可就复杂而棘手了。

    我不敢往下细想了,急忙打断这个念头,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到矿坑边。

    王教授等人正在用探测杆测量矿坑的深度,那探测杆上面有刻度,而且具有伸缩性,此时已经拉到了极限,但仍旧探不到深坑的底部。

    “已经八米多啦,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学者扭头看向王教授,又吃惊又困惑地说,“我们昨晚挖坑时,严格按照要求来做,只挖了三米多深的坑,会不会是坑底出现了塌陷的情况?”

    “只能这么解释了,我想大概是地下的卤水含量巨大,挖坑时引起震动,所以才冲破泥层喷涌出来。”王教授沉思着说,“不过这或许是件好事,起码我们都看见了,此地藏着丰富的钾盐矿啊!”

    地质工作者们的兴致又高涨起来,他们收起探测杆,忙着用塑料桶取样。

    就在这个时候,矿坑中的卤水冒起泡来,而且越冒越多,整个水池就像要沸腾一般。

    “难道是又要喷发水柱了?罗布泊地下有地热能量吗?”王教授皱起眉头,竭力回忆着说道,“我记得以前看过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这样的事情……咦,什么声音?”

    随着水泡不断地升起,我们也听见深坑中的水面之下,传来阵阵凄厉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扯着嗓子哭喊一般。

    有个学者说得很形象,他瞪大眼睛盯着水面,有些害怕地说:“太像小鬼在哭了……”

    确实如此,水下的声音又刺耳又凄凉,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联想到刚才被水中冲出来的死尸,要说水底藏着鬼魂,大概没人不会相信。

    众人在面面相觑中,不由自主地退开,这矿坑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意外之事,谁还敢停留在旁边?

    水中的哭喊声响了一阵,渐渐平息下去,水泡也变小了。但水面上却多了一件东西,原来是一块塑料布,里面好像还包裹着别的物件。

    等风平浪静之后,我和老烟枪谨慎地走到了矿坑前,拿起旁边的一把铲子,把塑料布扒拉过来。

    老烟枪伸手拿起塑料布,凝目细视,惊诧地说:“直娘贼,里面好像包着一本书!”

    他三下五除二把塑料布扯烂,里面露出一块羊皮,揭开羊皮,果然是一本粉红色的日记簿。

    日记簿因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保存得非常完好,也没有被卤水侵蚀到。封面上还有一颗鲜艳的五角星,旁边印着四个金色的小字,却是“战天斗地”。

    老烟枪顿时呆若木鸡,他眨动着眼皮看向我,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白帆同志,这是027机构成员的日记本……”

    他急匆匆翻开日记簿第一页,整个人就像遭到五雷轰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是阿然……是阿然的笔迹……”

第二十一章 阿然(三)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中自有安排,矿坑中竟然浮上来阿然当年的日记簿。老烟枪悲喜交集,一时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流冲出眼眶。

    他和龙哥昨夜带人在附近搜寻过,没有任何收获。谁能想到造化会如此弄人,地质工作者们随意选定一个地方挖坑,却带来了这意想不到的结果!

    “阿然,阿然……”老烟枪将日记簿紧紧抱在怀里,抬头看着清晨霞光飞闪的天空,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小同志,发生什么事情了?”王教授看着老烟枪,困惑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一边扶起老烟枪,一边对王教授说道:“没事,我先送他回营地休息。你们抓紧时间采样吧,要是矿坑里又出现异常状况,可千万别凑过去。”

    老烟枪自从发现阿然的日记簿以后,就一直躲在车里不露面,尽情地一字一句往下细读。

    我们所有人不敢打扰他,只在吃饭的时候,给他送去食物。

    阿央听说老烟枪正在阅读阿然的日记,又见他魂不守舍,意味深长地说道:“阿然一定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老烟枪的样子,就像在读情书!”

    “阿央姐,阿然再优秀,毕竟已经死了。”方诗雅也说出一句意味深远的话来。

    阿央便低下头,轻声地说:“也是,死去的人终究死去了,我们活着的人才更值得珍惜。”

    此后矿坑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状况,王教授等人收集了几大桶卤水,欢天喜地走了回来,又忙着将桶装到卡车上去。

    王教授站在卡车下,看到我以后,便笑着说:“小同志,我原以为要走到湖心才能找到钾盐矿藏,没想到在这里就寻见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哪!这下好了,我们省了不少路程,可以返回去啦。”

    我默然无语,王教授还真是过于单纯了,他到了现在,仍旧认为我们这些人就是陪着他前来寻找钾盐矿藏的。

    我不好得坦露真相,暗想这是朱老爷子招惹来的麻烦,应该让他自己去应付。

    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王教授和朱老爷子争论的声音就从帐篷里传了出来。

    朱婷从帐篷里走出来,对着我急切地招手,我走过去,便听她忧心忡忡地说:“不好啦,王教授执意要返程了,爷爷也劝不住,要不你去说上两句?”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想掺和到此事之中,耳朵里却传来王教授的话:“朱老爷子,我实在搞不懂,既然发现了钾盐矿,我们的任务就完成啦,何必继续冒险深入呢?”

    朱老爷子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他继续哄骗王教授道:“我们华夏集团下了血本,不能就这样草率地下定论,而且我有意将来投资钾盐矿的开采,要是不能确定罗布泊中的钾盐矿藏非常丰富,投进去的钱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朱老爷子,你也看见了,矿坑中的卤水很多,浓度也非常高。我敢保证,罗布泊中的钾盐矿的数量不容小觑,甚至在整个世界上都数一数二……”

    “够啦,我做出的决定,谁也更改不了!”朱老爷子打断了王教授的话,提高了嗓门。

    王教授带着商量的口吻说道:“这样好不好,先派几辆车将采集到的样本送出去,我跟着你们继续前行。”

    朱老爷子暴躁无比地呵斥道:“开什么玩笑,我郑重地告诉你,一辆车都不会派给你们的,有本事你们就自己走回去吧!”

    一阵沉默以后,王教授掀开帐篷走出来,抬眼看见我,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王教授的计划落空了,看着他失落的背影,我想起了大学里的辅导员,便有些于心不忍,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王教授,你也别太难过,朱老爷子确实有些过分了。”我劝慰他道,“你放心,接下来的行程中,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要是能在别的地方也发现钾盐矿,也是好事一桩嘛!”

    王教授摘下眼镜,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同志,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和你的那几个同伴还算比较和善,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别担心我,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谁叫我们这些读书人都穷得叮当响呢?”

    “不,读书人并不穷,起码在精神世界里都非常富裕!”我动容地说道,“我本来还在读大学,可惜迫不得已休学了,如今真的好想多听一听王教授的教诲啊!”

    王教授哈哈一笑,说道:“好啊,要是你愿意,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吧。小同志,我在大学里可是个博导呢!”

    我慌忙表示感谢,又跟王教授交谈了一阵,见他情绪还算稳定,便放下心来。

    朱老爷子早就催我们出发了,众人收拾好东西,汽车缓缓开动起来。

    我和阿尼提老大哥坐在骆驼上,经过那一具诡异的尸体前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阴影。

    我们距离湖心不太远了,朱老爷子铁了心今夜就要驻扎到湖心中去,所以众人紧赶慢赶,走得很是辛苦。

    赵五爷又醒了过来,他腿上的黑色圈子仍旧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不过也那么瘙痒难耐了。他在车里憋屈了很长时间,干脆陪着我和阿尼提骑在骆驼上。

    阿尼提旧话重提,问五爷道:“你当真做了那样的梦?”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还会说谎?”赵五爷似乎把那个梦抛开了,他不以为然地说,“这有啥子好奇怪的?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天下的无产阶级都是一家人,做相同的梦也很正常嘛!对了,狗日嘞老烟枪怎么不见人影?”

    我把无意中找到阿然日记簿的事情说了,五爷拍着大腿笑道:“狗日嘞,见到老情人的信物,就把所有事情都给忘喽。日他仙人板板,当初老子的婆娘跑掉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卷跑啦,老子想睹物思人都没机会!”

    正行走之际,天上突然滚动着厚厚的乌云,寒风从湖心方向席卷而来,骆驼群躁动不安。

    阿尼提老大哥担忧地说道:“老天爷,可千万别下冰雹啊!”

    不想他话音刚落,天上顿时砸落下来石头一般的冰雹。我们大惊失色,车队立即停了下来,人们都往车里躲了进去。

    罗布泊中的冰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刚才被砸了几下,脑袋生疼。从车中往外看去,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冰雹砸在车上铮铮有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车顶砸穿。

    我们躲在车里,犹自胆战心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赵五爷还心血来潮地举着一块油布挡在头顶,似乎只有这样才稍稍心安一些。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我们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心里犹如打着无数的鼓点,异常的烦躁。

    那些骆驼趴在地上,情形非常悲惨,只管低声哀嚎着。

    就在这个时候,老烟枪从卡车角落里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声音却被冰雹给淹没了。

    “你说什么?”我喊道。

    老烟枪嘴里的气息钻进我耳朵里,弄得我很不舒服:“白帆同志,老子让你读一读阿然的日记,上面记载着很多不寻常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阿然(四)

    我该怎样描述自己阅读阿然日记时的心情呢?我只记得当时坐在车厢最里面的角落里,举着手电筒,听着外面声势骇人的冰雹声,渐渐沉浸到了阿然用文字构建的诡异世界中去了。

    这一天下午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只剩下了一件事情,就是研究阿然的日记。

    我想当时就算天崩地裂,也无法将我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因为阿然UU小说描述的种种场景,要远比天崩地裂更为惊人。

    由于阿然的日记太过于重要,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所以这里摘录一些关键段落。

    “六月九日,晴,进入罗布泊的第一天。队伍行进速度很快,同志们在伟大领袖的精神的感染下,誓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一切困难斗,征服罗布泊是我们唯一的目的。啊,罗布泊,我们就要揭开你的神秘面纱啦!”

    “六月十二日,晴,进入罗布泊的第四天。虽然自然环境非常恶劣,遇到了一点小困难,但同志们的斗志仍旧非常高昂。王子平同志和龙哥都说预计再走一天,我们就能抵达事发现场。湖水面积萎缩的速度超出了预料,水里的盐分浓度很高,没法喝。我们先前没有遵从伟大领袖的教导,事先太过于盲目乐观,水带少了。”

    “六月十三日,晴,进入罗布泊第五天。仍旧没有找到事发地,我们好像迷失了方向……”

    “六月二十三日,多云,进入罗布泊第十五天。遭到不明生物的攻击,王子平同志和龙哥与我们走散了。站在这不知何去何从的十字路口,同志们有些意志消沉。张指导员和他妻子都受了伤,昏睡中还叫唤着孩子的乳名,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六月三十日,晴(太热了),进入罗布泊的第二十二天(其实我们都不太在意时间了)。水喝光了,干粮也吃光了,子弹也没剩下几发了。张指导员受不了折磨,开枪自尽。我看见他妻子偷偷藏起一颗子弹,我想自己是否也该这样做?可我还有一个愿望,要是能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王子平同志,那该多好啊!”

    “今天几号了?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同志们一个接一个地死了。还剩下最后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人高烧不退!!!”

    “别管日期了吧,我连笔都快拿不住了,躲在帐篷里仍旧瑟瑟发抖。今天无所事事,又死了两个同志,我们没有力气掩埋他们,也没了泪水。我好像出现了幻觉……”

    “蛇,双头怪,太极,整个世界正在扭曲,脱水,干燥,湿润。有人在微笑,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歌唱……王子平,王子平,王子平……”

    “有个女人抱着一堆蜥蜴,有个男人从女人嘴里爬出来。”

    “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在哪里?好像在湖底,头顶是一片蔚蓝色,谁知道是湖水还是天空?好多棺材啊……我看见我了,我站在另一头对我微笑!”

    “鱼在水里游,鱼在火里游,鱼在空中游,鱼在我体内游,鱼在王子平鼻孔里游,王子平在我身上游……”

    “永别了,王子平同志!我从湖底走了出去,我要死在湖底了,我好像还活着,我好像死了,另外一个我……”

    我轻轻合上了日记簿,心情无比的沉重和复杂,显而易见,阿然越到后来,精神似乎就越不正常,她多半是在自己的幻觉中离开了人世。

    除了这些文字之外,在最后面的几段日记之下,阿然都画着一个同样的图形。那是一条扭扭曲曲的蛇,它的嘴咬着自己的尾巴,身体扭成“8”字形。

    我知道这是所谓的“衔尾蛇”,最早出现在古希腊的神话中,现在一般用来表现无穷无尽,或者循环往复的含义,在有些宗教之中,衔尾蛇也代表着重生。

    阿然为何在最后弥留的日子里,不断画出衔尾蛇的图案?她想要传达什么信息,或者还是她真的看见了衔尾蛇?

    我摘录下来的最后几段文字,最令我感到困惑不解。我拿不准它们确切的意思,这些文字支离破碎,又晦涩难懂,它们是阿然最后的呓语,还是纪实性的文字呢?

    “白帆同志,冰雹停了。”老烟枪从我手里接过日记簿,关心地说,“要不你休息一下吧?说实话,读了阿然的日记以后,我也是大为震惊。”

    “龙哥看过没有?他怎么说?”我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那些文字还在眼皮前面跳动,乱纷纷一片旋转不休,最后却形成了一条衔尾蛇。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条衔尾蛇,一抓落空之后,这才惊醒过来,那是一个幻觉,心里却怅然若失。

    “龙哥还没有看阿然的日记,我也不打算让他看了。”老烟枪的话让我感到非常惊讶,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道,“龙哥腿上的枪伤还没完全痊愈,我担心他读到这些悲伤的文字以后,会支持不住。”

    反正这是阿然的日记,老烟枪有权自行处理,我无话可说。

    沉默片刻之后,我有些回过神来,感到车子静止不动,问道:“冰雹不是停了吗?为何车子不继续往前开?”

    “天都黑啦,加上有几辆汽车被冰雹砸得发动不起来,只能停下来了。”老烟枪指着车外说道,“外面堆了好多冰雹,你真该去看一看,老子这辈子头一次见这么的冰雹,我们没死真是万幸!”

    我想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算要思考也得清醒一下,不如出去吹吹冷风,见识一下罗布泊中罕见的冰雹。

    布置宿营地的人们将冰雹铲开,形成一块空地。堆在营地附近的冰雹就跟小山包似的,有些冰雹的个头竟然跟小碗一般大,吓得我只拍胸脯。

    许多汽车的玻璃被砸裂了,车身上还有一些凹陷的小坑,看上去触目惊心。人们惊魂未定,又怕天上继续掉冰雹,压根不敢在帐篷里过夜。

    骆驼群耷拉着脑袋,阿尼提老大哥带着哭腔喊道:“老天爷啊,这些骆驼伤得太重,恐怕走不了啦!”

    我长叹一声,罗布泊总是在不经意间,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我们,它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我喝下一碗热汤以后,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躺在车兜里,满脑子都是阿然日记里的片段。那些文字描述的场景具体起来,在我脑海里不断飞旋,总是挥之不去。

    睡不着了,要是还能睡着,我大概也快要死了!

    我索性坐了起来,不想老烟枪还真跟我有默契,他也在黑暗中爬起来,轻声招呼我道:“白帆同志,是不是睡不着啊?老子也心烦意乱得很,不如我们聊一聊阿然吧。”

    他的话正中我的下怀,车厢里还睡着其他人,我们为了不打扰他们的睡梦,便跳了下去,想要走到守夜的兄弟们点燃的篝火前再说。

    身后却传来了方诗雅的声音,她浅浅地笑着说:“讲故事啊,我也要听,我可早就对阿然念念不忘了!”

    “我也一样!”阿央躲在方诗雅身后,语气却非常坚定。

第二十三章 阿然(五)

    下过一场大冰雹以后,夜空如同被洗过一般,格外的晴朗。天上繁星闪烁,似乎触手可及,荒漠中的星空宛如波澜壮阔的大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我们四个人裹紧衣服,走到篝火旁坐下,替换掉一些守夜的兄弟们,让他们进车中休息去了。

    老烟枪的脸庞被火光照耀着,他黯然神伤,火光也失色了不少。他静静地抽着烟,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正在竭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打开自己的话匣子。

    “要不我们喝点酒暖一暖身体吧?”阿央从布包中取出一瓶酒,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喝了一口酒之后,看着在冷风中呼呼作响的火焰,老烟枪终于开口了:“我认识阿然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一朵莲花,站在西湖断桥上唱歌。”

    老烟枪一开口,就描述出一幅唯美的画面,我们三人不由得痴醉了。

    那个时候的老烟枪正春风得意,作为优秀标兵,他随着部队四处参加演讲汇报,恰好来到了杭州。

    杭州**在西湖举行欢迎仪式,而阿然当时是文工团的预备队员,参与了一场大合唱。

    “大合唱嘛,人很多,阿然并不是主角。但那一天,她比任何人都要光彩照人,甚至比她手里拿着的莲花还要美丽!我自然而然被她给迷住了,所以演出结束以后,就通过一个战友认识了阿然。后来我们就相爱了,那样的日子好像还在眼前……”老烟枪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

    后来027机构成立,老烟枪被当作重点培养对象调了进去,他找到领导,要求也将阿然调进027机构。

    027机构选择的都是部队里最精英的战士,领导当然无法满足老烟枪。可阿然得知此事以后,为了能够跟老烟枪朝夕相处,便没有继续留在文工团,而是转入到一支普通的部队里去了。

    当上普通军人以后,阿然奋发向上,经过常人难以忍受的训练,终于崭露头角,也成了一名优秀的女标兵。

    阿然调入027机构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她和老烟枪并肩作战,在那样的峥嵘岁月里,两个人充满了蓬勃的斗志,一同参与调查了很多重案要案。

    “那样的日子,再苦再累,都有盼头啊!”老烟枪抬起眼睛,整个星空便投映在瞳孔里,脸上带着沉醉的神情说,“过了两年,我和阿然准备结婚了,不想中央发下来一份文件,说是罗布泊中发生了神秘事件,要求027机构立即着手展开调查。那一次的行动,027机构可以说倾尽全力,把所有骨干分子都派了出来,组成一支探险队伍。我和阿然约定好了,等从罗布泊回去以后,我们就结婚……”

    老烟枪的脑袋深深地垂了下去,不用他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阿然和战友们死在了罗布泊,老烟枪和死里逃生,却一直到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才又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

    “都怪我,我要是没有让阿然调入027机构,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啦!”老烟枪泪流满面,眼睛里的悲伤犹如奔腾的大河,掀起惊涛骇浪,他扯着络腮胡,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叫道:“阿然,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阿央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老烟枪,流着泪心疼地安慰他道:“跟你没关系,阿然也不会怪你的!烟枪大哥,要怪就怪罗布泊太冷酷无情。你要振作啊,这一次得查清楚真相,才能让阿然含笑九泉!”

    老烟枪依偎在阿央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我和方诗雅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似乎怕下一刻,就像老烟枪失去阿然一般地失去对方。

    不过老烟枪这个人自制力很强,他哭了片刻,忽而控制住泪水,从阿央怀里跳出来,抱歉地说道:“阿央妹子,我刚才失态了,真是罪该万死!”

    “没什么的,你别介意……”阿央站起来,鼓足勇气地说道,“烟枪大哥,没了阿然,我可以代替她照顾你一辈子……”

    没想到阿央竟然会如此热烈,当着我们的面就对老烟枪表白,不愧是个毕摩啊!

    我和方诗雅由衷地替阿央姐感到高兴,她终于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我们看向老烟枪,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也不知老烟枪是犯糊涂,还是故意装聋作哑,他叹息一声坐了下去,只管沉默地抽着烟,却没有接过阿央的话头。

    这一下可就轮到阿央感到尴尬了,她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空中星光辉煌,阿央犹如顶着整片天空一般,星辰就在她身边萦绕。

    看着阿央的背影,我的心揪了起来,直截了当地对老烟枪说道:“阿央姐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白帆同志,实不相瞒,在这段日子里,我或多或少看出来一些了。只是老子不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呢?”老烟枪扭头看向阿央的背影,无比悲伤地说,“当年和阿然走散的时候,我在风暴中看到她的最后一眼,也是这样孤孤单单的背影啊!”

    “烟枪大哥,我们知道你一往情深,你现在还忘不了阿然姐,不想带着愧疚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吧?”方诗雅敏锐地说道,“罢了,但愿我们此行能揭开真相,到时候你能过了心中的那一道坎。”

    沉默良久之后,我明白老烟枪心中有个死结,一时半会恐怕解不开了,只能转移话题道:“老烟枪,阿然日记里多次提到事发现场,你刚才也说了,因为罗布泊发生了神秘事件,你们才被派到这里来调查,当年罗布泊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烟枪打起精神告诉我,中央下达给027机构的文件上,只是笼统地将其概括为神秘事件,并没有任何具体的描述。

    他们遵循命令进入罗布泊以后,按照文件上指定的方位前进,可始终没有个头绪,这也是当年行动会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阿然日记上还说,你们遇见了不明生物的袭击,是不是这样的?”我继续深入地询问道,“我根据阿然日记上的内容,可以判断出来,遇见不明生物的时候,你和龙哥尚未跟队伍走散,你应该知道详情的。”

    老烟枪的手抖了起来,夹在指缝间的烟头掉在地上,他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们确实遭遇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可老子至今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且就因为这件事情,队员们有了很大的分歧,才导致最终闹起了内讧。”

    我感到十分不解,皱起眉头问道:“那不明生物到底长什么样呢?你不会没看清吧?”

    “哎呀,还真是无法看清楚,那鬼东西总在夜里出现,行动又快,来去无踪。”老烟枪耸着肩膀,脸上的困惑之情比我还要深沉,“有的队友说那是野人,有的说是野狼,也有的说是双头怪,有的则说自己亲耳听见女人的笑声……”

第二十四章 阿然(六)

    老烟枪越说越让我们困惑不解,那不明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他的战友们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呢?

    “白帆同志,老子知道你心有疑惑,我也是如此啊。二十多年过去了,战友们的死因,让我一直耿耿于怀。”老烟枪说话间又续上了一支烟,他的眼睛有些泛红,“当年我和龙哥外出找水,恰好遇见了大风暴,就此与阿然等人走散了。要不是龙哥经验丰富,我们恐怕也走不出罗布泊,哎……”

    “老烟枪,阿然日记里提到的张指导员和他妻子,就是小张的父母了吧?”我问道。

    老烟枪点点头,仍旧沉浸在无法自拔的痛苦和内疚之中,说道:“张指导员生前跟我是好朋友,他们夫妻二人双双殉职,我就一手将小张拉扯大。那个年代,大家都穷啊,多亏了龙哥,他到涪陵当了警察局长以后,经常给我寄钱,我和小张总算没有饿死。”

    原来在抚养小张这件事情上,龙哥也出了大力气,我被他们这些革命军人之间互相扶持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

    我沉思着,暗想老烟枪其实所知不多,如今罗布泊又大变样,他肯定更没了头绪。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就要进入湖心,得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老烟枪,休息去吧!”我拿着阿然的日记簿说道,“这日记簿由我保管,有空的话,我还想多研究研究,你不介意吧?”

    老烟枪摆摆手,站起来摇摇晃晃往一辆卡车走去,他没有走出几步,却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嚎啕痛哭,背部剧烈地抽动着。

    天上的繁星摇摇欲坠,似乎它们也有满腔心事,罗布泊弥漫着巨大的忧伤。

    这一夜,我压根就没有睡着,眼睛闭起来,脑袋里全是阿然日记上描述的各中诡异场景。

    最令我无法释怀的是,阿然在日记里说,她看见了另外一个阿然,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事情呢?这件事会不会与他们最终在无量山中出现有关?

    迷雾铺天盖地,我被笼在其中,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冲破这无边无际的大雾。

    快天亮时,我刚有些困意,却被方诗雅推醒了。她头发上有些湿气,大概曾去过车外,脸上带着焦灼的神情说:“白帆,我刚才出去了一趟,发现天空中有奇怪的闪光,现在还未消失,你快来看一眼。”

    我急忙爬起来,跳下卡车,抬眼往方诗雅所指的空中看去,果然见有一片光芒在星空下闪动,而光芒所在的方向就是罗布泊湖心之中。

    那一片光芒非常奇特,如同肥皂泡在阳光下映衬出来的彩光,它缓缓流动着,有些迟滞,颜色五彩缤纷,非常耀眼。

    “天还没有亮,太阳也没有升起,这光芒是从何处而来呢?难道来自于湖心底部吗?”方诗雅问道。

    我摇着头,这么多天以来,罗布泊给我带来的印象愈发深厚,就算现在天上下刀子、掉钻石,我大概也不会感到吃惊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片光芒中忽而显出一张人脸来,那是一张美丽的女性脸庞,它覆盖在天边,嘴角上似笑非笑。

    “那是阿然吗?”方诗雅异想天开地问道,更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可这种情形只有短短几秒,刹那之间,那一张美丽的脸庞随着光芒一同消失了。

    天色又暗沉下来,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是浓烈。我和方诗雅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只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被那一片光芒惊扰之后,我更加无心睡眠,索性坐在车里举着手电筒继续读阿然的日记。

    车外有人在走动,大概是黎明即将到来,人们开始醒过来了。不想我耳朵里却传来方诗尧和朱婷的说话声,他俩就站在我乘坐的卡车之外,我急忙熄灭了手电筒。

    “婷婷,时间还早呢,你何必这样劳碌,累坏了身子可不好啊!”方诗尧说。

    朱婷不耐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不多操劳一些,难不成让爷爷亲力亲为吗?哎呀,你别跟着我了,我得去把所有人叫醒,今天必须赶到湖心中去。”

    “这种小事情,你就交给我吧,好不好?”方诗尧的语气非常温柔,跟他的性格迥然相异,“算我求你了,你多睡一会儿,等你醒来,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婷婷,我看着你整天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心里很难受!”

    “谁让你难受了?我不稀罕!”朱婷更加恼火。

    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俩离开了卡车,往篝火旁走去。方诗尧惆怅的叹息声远远飘来,就像清晨的河风吹过芦苇丛。

    我多少有些怜悯起方诗尧来了,他对朱婷的感情,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朱婷对他的冷漠,也毫无遮掩,有时候挺让人感到尴尬不安。

    我也理解朱婷,感情这种事情,往往无法强求,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方诗尧其实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看得出朱婷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可惜他就是不愿意从这一场梦中醒过来。

    想起阿央姐对老烟枪的表白,老烟枪对阿然的一往情深,我更加怅惘了。

    爱情啊,如同长风中的一声喟叹,是那样的不可捉摸!

    好在方诗雅和我心心相印,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便能懂得对方的心思,这样的感情虽说不是世间少有,但也值得一生珍惜。

    朱婷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人们纷纷起床,营地中又忙碌成了一片。

    在车队即将启程的时候,我看见阿尼提老大哥蹲在骆驼群旁,脸色很不好看,心事重重。

    “阿尼提老大哥,这些骆驼还好吧?还能继续走吗?”我走到他身旁,给他递了一支烟。

    “小兄弟,你看它们身上,被冰雹打得伤痕累累,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也够呛。”阿尼提作为罗布人,对骆驼的感情很深,“你能不能跟领队的人说一下,看看带来的药物中有没有可以治疗皮外伤的药水?”

    “哎呀,阿尼提老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心中非常过意不去,喊道,“我们早把你当成自家人了,你何必这样见外,不就是要一些药水?你等着,我去找一找。”

    阿尼提老大哥感激地拉着我的手,朝远处瞄了一眼,轻声说:“小兄弟,我也早就把你当好朋友了。只是我这几天看那朱老爷子不是个善茬,担心他不肯将药物浪费在骆驼身上……”

    原来阿尼提还有这样的心思,我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只管放心。找到阿央以后,我把骆驼群的情况说了,阿央自去帮忙给骆驼群擦药水。

    太阳升起来时,车队继续前进。这一天下午刚到,我们就站在了罗布泊的湖心中,所有人都奔出了车外,尽情欢呼起来。

    只见四周苍苍茫茫一片荒凉,我们站在死地一般的湖心中,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

    人们的喜悦之情随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敬畏和惊惧之情。

第二十五章 湖心(上)

    从南京出发,历经一个多月,我们终于来到了罗布泊湖心。所有人屏气凝神地站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觉得胸膛里鼓荡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龟裂的盐壳此起彼伏,满目疮痍,罗布泊就像一个浑身伤疤的巨人,轰然倒在了塔里木盆地之中。

    骄阳如火,所有水分都蒸发了,干涸不再是一种概念,而是就像切肤之痛一般横在每个人心头。

    天上没有飞鸟,地上不见植被,举目四望,我们孤零零地站在荒漠之中。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人类才会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渺小,大自然永远值得敬畏。

    我又产生了来到外星之上的错觉,人类文明远离了我们,剩下的是永恒的孤寂和不变的荒凉。

    地上白霜一般的盐层延伸到了天边,阳光在上面跃动,热气蒸腾在我们周围,众人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而晃动,眼睛里忍不住流出泪水。

    罗布泊,这就是曾经汪洋恣肆的罗布泊,它如今成了荒漠,明日是否又会变成蓝色之海?

    时间似乎没有意义了,在永恒面前,在沧海桑田的巨变之中,时间只是一缕延展开来的纤维,它穿过古人的身体,又即将把我们带往毫无征兆的未来。

    朱老爷子难得露面,他这一次舍弃了轮椅,老泪纵横地扬起双臂,对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在喃喃自语。

    也不知众人愣怔了多长时间,大概是终究受不了太阳的灼烧,这才纷纷行动起来,忙着搭建帐篷,布置营地。

    按照建文帝袈裟上的地图标识,明教神器就藏在罗布泊湖心之中,所以我们这一次打算长久地呆在这里,营地自然要精心构筑一番。

    我们特意留意过,湖心中的泥土很干,似乎不会有食人蜥蜴,这倒让我们安心了不少。

    老烟枪和鞭王大声指挥着众人忙活不已,一座座帐篷拔地而起,而且互相之间紧紧挨着,营地中还特意留下进出口,就跟军营一样。

    营地连绵好几十米,装有物资的卡车停在最中央,方便我们取用,又能保证不会将物资遗失掉。

    暂且用不到的越野车停泊在最外面,构成第一道防御工事,夜里还有手下前去警戒,他们都配备了喷火枪。

    紧接着,在越野车和帐篷之间,老烟枪让手下们挖出一条壕沟,泥土被高高地堆积起来,这就是第二道防御线了。

    在这里担任警戒的手下们躲在土堆后面,又都点起篝火,互相遥遥相望,形成一道保险的封锁线。

    最里面才是卡车和人们睡觉的帐篷,按照老烟枪的吩咐,每一座帐篷里都最少住着三四个人,而且夜里要轮流守夜,保证每一分钟都有人醒着。

    骆驼群被安排在卡车附近,它们安静地趴伏在地上,不时叫唤一两声,大概是身上的伤还有些发痛。

    这一忙活就到了夜里,最为耗费精力和时间的壕沟终于完全挖好了,它像一条环绕着宿营地的护城河,将我们保护起来。

    朱老爷子今天显得异常兴奋,他亲自巡视了一遍营地,难得地冲老烟枪竖起了大拇指,赞叹地说道:“好啊,不愧是027机构的精英,营地布置得坚不可摧,我就放心啦!”

    王教授走到壕沟前看了一阵,说道:“只挖了一米多深,其实可以再挖下去一些,说不定明天沟里就出了卤水,它便是名副其实的护城河啦。朱老爷子,我们明天就去挖矿坑,可以断定的是,湖心中地表上的盐分更厚,钾盐矿藏肯定更加丰富。”

    朱老爷子淡淡一笑,转身对我说道:“大明王,你抓紧时间吃东西,晚上到我帐篷里来,我们得好好商量一番!”

    我发现来到湖心以后,营地又被布置得很像样,众人的精神气非常高昂,洋溢着乐观的情绪。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如此高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吃晚餐的时候,李神棍急匆匆找到我,将他的罗盘递到我眼前,不安地说:“这里愈发奇怪了,自从踏进罗布泊以来,罗盘指针就乱转个不停,我已经习以为常啦,可现在指针完全停了下来,根本就不会动。大明王,你说奇不奇怪?”

    我拿过罗盘,见指针一动不动,心里头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还未开口,我就见朱婷走了过来,心中一动,冲她问道:“你有没有检查过gps定位仪器?”

    “我就是要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昨天定位仪器还挺正常,但来到湖心以后,就全都失灵啦!”朱婷急切地说道,“负责管理仪器的手下告诉我,湖心中的磁场非常怪异,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我让手下们继续维修调理仪器,但愿不会出问题吧!”

    老烟枪扔掉烟头,说道:“没了定位仪器,我们就成了瞎子。我叫上龙哥去看一下,他对这些玩意儿挺有研究。”

    等老烟枪匆匆跑开,朱婷看着我说道:“你吃了东西没有?要是吃过了,这就随着我去见爷爷吧,他年纪大了,不适合熬夜。”

    来到朱老爷子的帐篷之中,朱婷让伺候老爷子的手下退出去,自己亲手给我们泡茶。

    “你们还有闲心喝茶哪,不知道水量有限?”我有些不满,大家忙死忙活,朱老爷子竟然还用珍贵的水来泡茶喝,简直就是浪费。

    “大明王,我也是为了招待你嘛,进入罗布泊以来,我再也没有喝过一口茶了。这可是雨前龙井,你真的不尝一尝?”朱老爷子示意朱婷不用泡茶,笑着说,“罢了,别辜负了大明王一片苦心。既然如此,我们就切入正题。”

    原来朱老爷子找到我,是想询问出明教神器埋藏的具体地方,他考虑得还挺多,说道:“一千多年前,萨珊公主把神器藏到罗布泊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水,如今水干了,也该水落石出了吧?”

    我把建文帝袈裟递给他,说道:“所有线索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反正我今天留心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景象,没看到藏有明教神器的蛛丝马迹,明天得派手下们四处去搜寻了。”

    朱婷饶有兴致地问道:“明教神器会不会埋在很深的泥土下面?倘若如此,恐怕我们要折腾很长时间。我今天跟鞭王清点了一下物资装备,别的倒还不用担心,就是水耗费得太快。”

    我白了她一眼,暗想既然知道耗水太快,还要煮茶喝,亏你们做得出来!

    “大明王,我想要找到明教神器,最好还是能有更为清晰的线索,否则在茫茫荒漠中搜寻如同大海捞针,既累人又不安全,你说呢?”朱老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话锋一转,问道,“我听婷婷说了,在南京千年古墓里头,你把魔灵吸入了体内,难道就没有感知到任何线索吗?”

    我摇摇头,别说朱老爷子信还是不信,自己也是万般无奈。自打那魔灵入体以后,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算有心要感知它包含着的信息,也无从着手。

    “我尽力吧!”我扔下一句话,取回袈裟,转身离开朱老爷子的帐篷。抬眼间,又看见了黎明时分出现的闪光。

第二十六章 湖心(中)

    走出朱老爷子的帐篷,又见到那种神奇的闪光,而且这一次我就站在湖心之中,感觉光芒就围绕悬浮在我的周围,似乎触手可及。

    今天黎明时分在心底升起的感受更为强烈了,这光芒似乎就是从湖底泥土下面喷薄而出的,也非常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

    我缓缓伸出手去,可惜什么东西也抓不到,但光芒依旧闪烁不定,营地笼在其中,顿时变得流光四溢。

    我扬起脑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空中,希望再看到那一张美女的脸庞,结果却大失所望。

    闪光总是来去倏忽,短短一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四下里风声呼啸,天穹上星辰浩瀚无垠,天与地衔接在一起。

    只是到了下半夜,竟然又下起了冰雹。这罗布泊的天气阴晴不定,比人心还变幻莫测,冰雹击打在帐篷上、车顶上,响声甚为骇人。

    我听见阿尼提老大哥喊叫起来,便急忙冲出去,原来他正不顾自己的安全,拼命拖动着一块油布,想要遮挡到骆驼群身上去。

    好在这一次的冰雹并不大,只有蚕豆般大小,不过要密集得多,打在身上依然一片生疼。

    我抱住脑袋奔了过去,硬着头皮帮助阿尼提,两个人拼尽全身力气,总算将油布盖好,又找来重物压住四个角,这才急急忙忙跑回到帐篷里去了。

    阿尼提拍打着散落在肩膀上的冰雹,感激地对我说道:“小兄弟,多谢你啦!不过这是值得的,在荒漠之中,保住骆驼的命,就是保住我们的性命嘛。我这几两天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要出大事。小兄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就骑上骆驼快跑,听到没有?”

    这一场冰雹持续了很长时间,我被困在阿尼提老大哥的帐篷里出不去,就跟他聊起天来。

    阿尼提拿出一包烟丝,笑着说:“这是麻黄烟,非常提神。我们罗布人有一个传说,当初天神创造万事万物的时候,因为太劳累,快支撑不住了,就用麻黄烟来提神醒脑,这才完成了创造这个世界的工作。”

    我抽了几口麻黄烟,发现它的味道要比兰花烟浓一些,后劲也更大,便对阿尼提说:“等我们出了罗布泊,你跟我们去无量山地区玩一段时间,那里有一种兰花烟,还有彝族米酒,包管你会喜欢上的。”

    “我现在只想喝一口罗布麻茶,可惜要节约用水。”阿尼提打着呵欠,有些困倦地说,“喝了一辈子罗布麻茶,一天也离不了啦。小兄弟,那可是好东西啊,喝了它以后,一百岁还能当新郎呢!”

    说起喝茶,我就想起朱婷说过,水量消耗得很快。听着外面的冰雹声,我忽而想到,或许可以把冰雹收集起来,当作备用水源。

    阿尼提听了我的话,也大为兴奋,说道:“这就对了嘛,要在荒漠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利用好老天爷安排的所有东西。小兄弟,你进步还真快,我这个罗布人都快赶不上你啦!”

    我便耐住性子,等着冰雹停歇了,立即走出帐篷。

    冷风更为肆虐,寒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气温大概到了零下几度了。地面上随处散落着亮晶晶的冰雹,就像铺着一层珍珠似的。

    阿尼提哈哈一笑,嘴里呼出热气,对我说道:“这么多冰雹得化出多少水来,有水就意味着能活下去,老天爷并没有抛弃罗布泊嘛。”

    我正要转身去喊人来清扫冰雹,忽而见手电光下,那些冰雹中似乎隐隐有黑乎乎的东西。我捧起几颗冰雹放在手心里,细细一看,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在冰雹晶莹剔透的表面下,赫然呈现出一圈黑色的印子,就跟五爷腿上的黑圈一样,俨然就是一只眼睛!

    我头皮一麻,急忙将手中的冰雹扔了,对阿尼提喊道:“别动这些冰雹,它们里面有古怪!”

    我顾不上寒冷,匆匆跑到守夜的兄弟们面前,将情况细细说了,千叮咛万嘱咐地劝告道:“你们可别碰地上的冰雹,快把它们扫到一起,并派人盯住,要是有异常情况,立即来汇报。”

    人们将我们的命令传达下去,所有人连夜清理干净营地周围的冰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到一个冰雹堆前,那些黑色的印子更为显眼,我生怕冰雹融化以后,会从里面爬出什么怪物,一夜都没有睡好,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察看一番。

    这是一桩让我极为不安的诡异之事,冰雹中竟然也会出现眼睛,罗布泊湖心里的环境确实匪夷所思。

    如此一来,我早就打消了将冰雹当作备用水源的念头,那鬼东西谁敢吃进肚子里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以后,地上的冰雹很快就消融成了一滩水,说来也奇怪,水中却没有任何异常,那些黑色的印子莫非挥发到空气中去了?

    我连夜来没睡个安稳觉,太阳光晃得我神思恍惚,但今天大家就要仔细搜索湖心,所以我压根就没有机会补觉了。

    昨夜抽了几口麻黄烟,我发觉还真有效果,就想着去跟阿尼提老大哥要上一些,等到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抽上一两口来提神。

    阿尼提正和阿央一同照顾着那些骆驼,我远远地站在一旁,留心观察阿央的举动和神情,发现她似乎心情还不错, 好像把自己跟老烟枪表白不成功的事情给忘了。

    “阿央姐,早啊!”我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老烟枪……”

    “白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央定定地看着我,忽而一笑,“我想通了,阿然是阿然,我是我。烟枪大哥心中有一道坎,那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他过了那一道坎再说,而且说不定他还需要我帮忙呢!你放心吧,姐可不是个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对啊,阿央姐可是毕摩呢,还是个天才,阿然再优秀,也是没法跟你比的。”方诗雅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旁,欣慰地笑着说。

    就在我们说笑之际,守在壕沟前的手下们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有蛇,沟里有好多蛇……”

    枪声响了起来,那些手下们大开杀戒,无数子弹倾注到了壕沟之中。

    怎么好端端地会出现蛇群呢?难道我们恰好将壕沟挖在了蛇洞之上?可这也说不通啊,罗布泊湖心中不该是动物灭绝吗,怎么会有蛇群存在?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跑了过去,还未跑到事发地,浓烈的**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

    手下们射击了一阵,已经打死了大部分蛇,所以就住了手。他们正挥舞着工兵铲,一边拍死往上爬的蛇,一边铲下泥土去掩埋死蛇。

    我一眼就认出来,出现在壕沟中的都是沙漠腹蛇,个头不大,只有手指粗细。

    但蛇的数量远远超出我的意料,它们多达上百条,被子弹打得七零八落,血液顺着壕沟汩汩流动。

    其中有几条体型较大的蝮蛇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赫然长着两个脑袋,尾巴也分成两条,而且就算死了,身体也扭曲盘旋在一处,嘴巴咬着自己的尾部!

    这不是阿然日记上画的衔尾蛇吗?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原来阿然当年真的见过衔尾蛇啊!

    一直隐藏在我心中的那种不祥之感,此刻如同煮沸了的开水咕嘟嘟冒着气泡,直往我的脑海里钻,怎么也消除不了。

    “白帆,你想到什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方诗雅关切地问道。

    “衔尾蛇,这是不好的征兆!”我回答了一句,忽而看见方诗雅手臂上的刑天蹿进了壕沟中,去啃食那些死蛇。

    手下们早就见过方诗雅手臂上的刑天,所以认得它,都很有兴致地盯着。

    刑天吃得津津有味,它还真会享受,根本就不吃死蛇的肉,而是将它们的肚子咬破,去吃蛇胆。

    赵五爷打着呵欠站在一旁,笑道:“日他仙人板板,刑天吃这么多蛇胆,也不怕上火吗?诗雅妹儿,你得赶快给它找一条母蛇喽,吃了蛇胆,金枪不倒哪!”

    那些手下们本就是些粗人,自然喜欢听五爷的荤话,骤然放声大笑,被蛇群惊吓到的不安和恐惧荡然无存了。

    一个手下对五爷挤眉弄眼地说:“赵五爷,要不你也挑几条蛇煮汤喝吧?不过千万别吃蛇胆,您老人家要是夜里金枪高耸,可没有女人伺候你。”

    五爷吐了一口唾沫,咒骂道:“龟儿子懂个屁,蛇血都流干净啦,精华不在了,还怎么补?你们以后要是再发现蛇群,必须第一时间通知老子……咦,刑天要搞啥子,狗日嘞蛇胆吃多了,耐不住寂寞了吧?”

    我闻声看去,见刑天就像喝醉了似的在壕沟里滚动,它懒洋洋地昂着脑袋,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尾巴开始往嘴里凑。

    “不好,它要变成衔尾蛇了!”我大惊失色。

    方诗雅急急撮动嘴唇,发出尖锐的哨声。刑天听到主人的口哨声以后,挣扎着要往上爬,但它就像着了魔,爬了一阵,又扭头去咬自己的尾巴。

    方诗雅一边继续吹哨,一边拿起工兵铲弯腰下去,将刑天挑了上来。

    刑天落到地面上,似乎非常恼怒,它嘶嘶吐着蛇信子,吓得众人惊慌地逃开了。

    “刑天,刑天……”方诗雅伸出手臂,想招呼刑天爬上去。

    不料刑天张开嘴巴,猛然朝方诗雅手腕处咬了下去。刑天的这一举动来得很突然,又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方诗雅更是想不到,因而便在惊骇中被刑天咬到了。

第二十七章 湖心(下)

    刑天咬到方诗雅以后,似乎从魔怔中猛然惊醒过来,立即松了口。它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急匆匆游走到壕沟中,而后飞速地往营地外爬去。

    有一个手下要朝着刑天开枪,赵五爷拦住他说道:“这条小青蛇可是诗雅妹儿的心头肉,你们不许伤害它!日他仙人板板,刑天肯定是出了状况,随它去吧,等它回过神来,还会回来的。”

    虽说刑天在刹那间就松开了嘴巴,但它的毒性非同小可,方诗雅一声惊呼,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几乎晕了过去。

    我顾不上去管刑天,慌忙含住方诗雅的伤口,帮她吸出一些黑色的血液,额头上的汗水瞬间就滚落下来。

    “药……解药在我怀里……”方诗雅缓缓瘫倒在地,眼皮剧烈跳动着,她手腕上有一道黑气,正极速往手臂上蔓延。

    “五爷,拿水来!”

    我一边吼着,一边伸手掏出方诗雅怀中的解药。等一个手下递过来一壶水之后,我竭力压制住抖动的双手,将解药喂进方诗雅嘴里。

    我抱起方诗雅,跌跌撞撞往帐篷中跑去,又扯着嗓子大声召唤阿央。阿央闻声而来,她已经听五爷说了情况,脸上露出一片焦急之色。

    “诗雅妹子的额头很烫,手臂上却一片冰凉,这刑天疯了不成?”阿央把着方诗雅的脉,仔细观察着她手臂上的黑气,说道,“要是毒气攻心,就没得救啦,白帆,快想办法!”

    偏在这个时候,朱婷走进帐篷中,催促我道:“天已经大亮了,还磨蹭些什么,今天要在营地四周进行地毯式搜索排查,其他人都集合起来了。白帆,就等你啦!”

    “你没看见诗雅受伤了吗?她正在昏迷之中,我走不开,今天的行动就不参加啦。”我摆着手,示意朱婷退出去。

    可她仍旧喋喋不休地往下说去:“不行,你是大明王,最清楚明教神器的线索,你要是不参加,其他人……”

    “出去!你给我出去!”我跳起来,对她怒目而视。

    朱婷愣了一下,眼眶有些泛红,鼻子里冷哼一声,转身气急败坏地走了。

    看着方诗雅手臂上的黑气不断往上攀升,我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事情?我让阿央将方诗雅扶起来坐着,自己则调整内息,而后双掌放在方诗雅心口,缓缓将内息注进去,帮她护住心脉。

    治疗过程持续了一个上午,我毫不吝啬自己的内息,最后感到身体一阵阵发软,仍旧咬牙坚持。

    在此期间,阿央又给方诗雅喂了一些解药,她还在旁边不断帮我们擦着汗水,也累得精疲力尽。

    过了将近三个小时,方诗雅终于吐出一口黑血,悠悠醒了过来。她才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问道:“刑天呢?刑天哪里去了?”

    我缓缓收回内息,顿时像一只煮熟的虾子倒在地上,喘息着有气无力地笑道:“诗雅,你终于醒了……”

    “快看,诗雅妹子手臂上的黑气消退啦!”阿央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帮方诗雅捋了捋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眨着眼睛说,“诗雅,多亏了白帆,你真有福气!”

    方诗雅对我莞尔一笑,说道:“辛苦你了!我做梦都想不到,刑天会攻击我,它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我把刑天逃走的事情说了,劝慰方诗雅几句,爬起来端坐着调整内息。

    大概是内息消耗得太急太多,我隐隐感到体内有些异样,丹田中气流不多,却凶猛地翻卷着,似乎要从我身体里扑出去。

    我竭尽全力压制住丹田里的异常情况,忽而眼前飞闪起许多画面,有九个古鼎徐徐升上天空,它们旋转不休,让我目不暇接晕头转向。

    “哇……”

    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立马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嘴唇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阿央正用力地掐住我的人中。

    见到我睁开眼以后,阿央和方诗雅脸带惊慌之色,齐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需要休息。”我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我看见那九只古鼎了,大概是体内的魔灵有了征兆,可惜它稍纵即逝,我没能多得到一些线索。”

    方诗雅和阿央便劝我休息一会儿,我摇摇头,苦笑道:“我们就是劳碌命啊,既然诗雅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还是出去看一看吧。”

    阿央和方诗雅很是无奈,她俩留在帐篷里,我一个人走了出去。

    营地里一片寂静,今天的气温非常高,站到太阳下面,我感觉自己就要像根冰棍似的融化了。

    留在营地里的人没剩下几个,其他的应该是都散了出去,按照朱婷的命令展开行动。老烟枪等人也不见人影,只有朱老爷子的帐篷里还有说话声。

    我走出营地,举目远望,见前面灰尘弥漫,心里明白,那是王教授等人正在忙着挖矿坑。

    干燥的地面上留下许多纷乱的脚印,这些脚印往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看来众人已经走得很远了。我想此时已然追不上众人,不如去看一看王教授他们的情况。

    我一边走一边留意着能否找到刑天,但那家伙不知躲到了何处,再也没有露过面。

    地质工作者们一脸汗水,又沾染上不少灰尘,一个个狼狈至极。

    王教授见到我,笑着说:“小同志,听说你们出了点情况,现在没事了吧?我们今天挖出矿坑来,明天就会有结果啦!”

    眼前的矿坑已经挖出两米多深,坑里仍旧一片干燥,不见任何水分。不过王教授却信心满满,他表示湖心中肯定会有钾盐矿藏,而且数量惊人。

    “王教授,你说这罗布泊深处,会不会有地下河流?”我心血来潮地问道。

    “不可能,孔雀河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罗布泊之所以会干涸,就因为注入其中的河水断流了,怎么会有地下河呢?”王教授用他专业的知识回答我,一板一眼地说,“要是有地下河,钾盐矿藏肯定留不住,会被河水稀释并冲刷走,那我们不是白费时间了吗?”

    我默然无语,抬眼往光秃秃的地面看去,心里笼着巨大的失望之情。

    明教神器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这可是罗布泊湖心了,却一点迹象都没有,地表上压根就不可能藏得住东西,而且也不见任何耸立起来的土包之类的标记。

    如果在地面上找不到明教神器,将目光投到地下,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我们总不能四处挖坑搜查吧,偌大一个罗布泊,岂不是要累死人?

    “王教授,实不相瞒,我们今早在壕沟里看见了一群沙漠腹蛇。我就奇怪了,这些蛇怎么能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存活下来?它们吃什么喝什么呢?”我问道。

    王教授摇着头说:“术业有专攻,我是地质学家,不是生物学家,无法解答这个问题。我想啊,这大概也是罗布泊的神秘之处吧,大自然可是神奇得很呢!”

    就在这个时候,坑中传来一声巨响,而后灰尘扑天而起,挖坑的两个地质工作者惊叫着,却不见他们爬上来。

    地面有些震动,坑边的泥土往下面滑落,我和王教授摇摇晃晃,又被灰尘呛得睁不开眼睛。

    轰隆隆的声音响了一阵,终于停歇下去,坑边恢复了平静。可还在坑中的那两个人却无声无息,不会是被滑落下去的泥土给埋住了吧?

    我们几个站在地面上的人慌忙冲到坑前,弯腰往下看去,不禁傻了眼!

    只见整个矿坑底部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面黑沉沉的,如同一张巨大的嘴巴。那两个人没了踪影,多半坠入洞中去了。

    王教授趴在坑边喊了几句,他的声音在洞里回响起来,可就是听不见那两个人的应答。

    “快救人啊,我下去看一看!”一个学者喊叫着,就要往坑里跳去。

    我一把抓住他,说道:“别忙,这洞口出现得太蹊跷了,谁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况?把探测杆给我,先探一探深浅再说。”

    那学者反应过来,自己举着探测杆伸进坑中,又放到洞口。探测杆不断往里面伸进去,那学者满脸惊恐地说:“还没到底,探测杆的长度不够了。我的天啊,不会是个无底洞吧?”

    这下可就麻烦了,那两个人跌进地底去了。王教授脸色寡白,抓住我的手臂说:“小同志,求求你救一救他们,求求你了!”

    “找绳子来,绑到我腰上,再给我一支手电筒!”我命令道。

    不料此时的洞口中响起了一片诡异的声音,这种声音我们曾经听见过,就是在那一个喷涌出水柱的矿坑中听见的。

    我们一下子呆住了,一个学者带着哭腔说道:“鬼哭声,又是鬼哭声……”

    “哪里有鬼?你不要危言耸听!”王教授疾言厉色地呵斥道,“兴许是地下的卤水在流动,也可能是藏在岩层中的气体在喷涌,不过情况变得非常复杂棘手,冒冒失失下去救人肯定行不通了,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不愧是个老教授,瞬间就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变得非常理智。

    我也赞成王教授的看法,总而言之,那洞里情况不明,我们人手又不够,不宜冒险。但人总要救的,我决定回营地中找几个人过来。

    “今天这鬼天气也太热了吧!”我飞速奔跑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抬眼随意往天上看去,不料竟发现空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太阳。

第二十八章 双日凌空

    天空中赫然出现两轮太阳,它们之间有一定的距离,万丈光芒如同烈火一般飞洒在罗布泊湖心,空气有些抖动,甚至隐隐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

    我一惊之下,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睛瞬间就被阳光给刺痛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眼前还起了一层黑晕。

    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或许是因为日晕之类的缘故,光线在高空中折射,才有了双日凌空的景象?

    但灼热的高温告诉我,事情远非这么简单。只在空地里站了一会儿,我浑身上下就涌动着一片汗水,整个人就像在蒸桑拿。

    罗布泊瞬间成了一个大火炉,而且温度还在不断往上攀升,我隔着鞋子,就能感受到地面上传来的热量。

    王教授他们那一帮人也发现了这种情形,都指着天空惊叫起来:“两轮太阳,有两轮太阳……”

    “小同志,快回帐篷里去!”王教授带着地质工作者们跑了过来,冲我喊道,“别呆在阳光下面了,要是出现脱水的情况,那可就麻烦啦!”

    我回过神,带着满心的困惑和不安,跟着众人跑回到了营地中。来到壕沟前,一截死蛇的尸体裸露在泥土之外,隐隐有一股焦臭味儿。

    负责警戒的手下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营地笼在热气之中,随处都是晃荡着的热气。

    短短的时间之内,我们这些人汗如雨下,身体有些发虚。我伸手摸了一下卡车,立即被烫到了,气温的高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就算躲进帐篷里面,那无处不在的高温仍旧躲不开,人们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不过帐篷里毕竟要比外面阴凉一些,我好歹恢复了不少精神。

    “快喝一点盐水,刚才大家出汗太多,体内盐分流失得太快,身体会乏力的。”王教授长年在野外考察,还是比较有经验。

    阿央给我们泡了一壶盐水,递给我们,不无担心地说:“圣女娘娘啊,头一次见天上同时有两个太阳,不会是有什么灾祸要降临了吧?我就怕帐篷也会烤得着火,哎呀,烟枪大哥他们还在外面呢!”

    一句话又让众人如坐针毡,老烟枪等人去四周进行搜查,此刻肯定正饱受高温灼热之苦。但愿他们能尽快赶回来,不要拿性命开玩笑。

    “哼,你的朱大小姐固执得很,就怕她不顾惜众人的性命啊!”方诗雅语带讥嘲。

    我皱起眉头,说道:“有阿尼提老大哥在,他绝不会让其他人冒险的,我敢打赌,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啦。只是那两个掉进矿坑洞里的人,也不知他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听天由命吧,地质工作本就充满了危险,我们这些人当初选择这一份职业的时候,心里都有数。”王教授虽然这么说,神情却十分落寞伤感。

    喝了盐水之后,众人恢复了一些体力,但仍旧不敢走出帐篷去。

    双日凌空的景象一直持续着,丝毫不见消失的迹象。高温逼得我们无处可逃,只能硬抗了。

    方诗雅将我拉到一旁,轻声说道:“白帆,这几天出现的怪事,你不觉得大有蹊跷吗?先是发现一具长有四只眼睛、四只耳朵的尸体,而且他还长着许多骈指,清晨又发现双头双尾的怪蛇,如今天上的太阳也成双成对,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想起阿然日记上的话来,她多次提到双头怪,不由得心中万念俱起。难道真如方诗雅所说,这一切并非是偶然事件,而是互有关系?

    “谁知道呢,或许罗布泊中存在某种诡异的力量,才导致了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猜测着说,心里七上八下,“不会是明教神器带来的力量吧?诗雅,事关重大,你暂且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

    方诗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忽而抓住我的手掌说道:“白帆,自打进入罗布泊以后,我就心神不宁,总觉得这次的行动会惹上**烦,而且要比以往的行动更加凶险。我们一定要活着走出罗布泊,你答应我,听到没有?”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遇见什么凶险,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我握了握方诗雅的手,对她笑着说。

    一个地质工作者将方才放到外面的温度计取了回来,他盯着刻度,瞪大眼睛喊道:“有六十多度哪,地上都可以炒鸡蛋了,真是见鬼!”

    我听了他的话,不住地摇头,心里愈发担心起老烟枪等人,只盼望着他们早些回到营地之中。

    过了一个多小时,外出搜查的人们陆陆续续奔回了营地之中,他们一个劲抱怨着,纷纷往肚子里灌着水。

    好在这些人除了被晒得脱皮之外,倒也没有任何危险。只是老烟枪他们那一路人们尚未回来,我有些坐不住了,心里焦急如火。

    好不容易等回了老烟枪他们,却见骆驼上横躺着几个人,大概是被热晕了。其他人机械地迈着步子,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蔫头丧气的。

    阿央冲出了帐篷,将装有盐水的水壶递给了老烟枪。老烟枪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先给骆驼上的人喝吧,他们出现了脱水的症状啦!”

    我们七手八脚将那几个人抱下骆驼,带到帐篷里,只见他们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头发像洗过一样,胡须也湿漉漉的,裸露的肌肤上布满水泡。

    这是急性脱水的症状!要是不及时救治,这几个人肯定活不过今夜。

    方诗雅和阿央小心翼翼地给那些人喂着水,老烟枪瘫坐在一旁,虚弱地说:“我们走得远了一些,差点就要了老命!多亏阿尼提老大哥有经验,事先带着盐水和骆驼群,否则我们走不回来啦。直娘贼,怎么会出现怎么古怪的事情?”

    “天上出现两个太阳,一定是魔鬼在作怪!”阿尼提嘴唇上起了很多皮,脸上一片黑紫色,他喝了几口水,露出享受舒坦的表情,眼神却依然充满了惊惧之色。

    我询问众人的情况,所有外出的人都回来了,没有人掉队,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赵五爷心有余悸地拍着小张的肩膀,苦笑不已地说:“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们今天差一点成了烤乳猪,受不了啦!小张同志,看你白白嫩嫩的,烤熟了,味道应该不错。”

    小张没有搭理五爷,对我说道:“帆哥,我们找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事物。这一回的行动恐怕要大费周折了,谁知道还要在罗布泊中停留多长时间?”

    “朱婷小娘们应该也不会有发现,革命事业又受到挫折了。”老烟枪抽了几口烟,大概因为嗓子里太干,被呛得咳了起来。

    王教授听着我们的谈话,有所醒悟地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到罗布泊来,不仅仅是为了寻找钾盐矿藏吧?”

    众人沉默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王教授。我斟酌半晌,说道:“王教授,实不相瞒,我们确实还有别的目的,但不妨碍寻找钾盐矿藏一事。天气太热,你们回去休息吧。你放心,等温度低下去,我就立马去救那两个人!”

    等王教授他们离开以后,老烟枪问我又出了什么事情,听了我的叙述以后,他扬天长叹道:“我的马克思啊,您老人家就不能睁睁眼,保佑保佑我们这些革命战士吗?”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天上仍旧有两轮太阳。它们此时的光芒暗下去不少,更加清晰了,众人看得明明白白,谁也不会否认,我们确实遇到了双日凌空的现象。

    温度降低了不少,但也有四十多度。那几个出现急性脱水症状的手下,在阿央和方诗雅的悉心照顾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我心中还惦记着那两个掉进洞里的人,不愿意继续等待下去,招呼老烟枪带着人跟我走。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说道:“直娘贼,不能总是我们出力气,你等一下,老子去找鞭王,合作就得有合作的样子!”

    鞭王倒也不含糊,带着十多个手下跟着我们走到了矿坑边。那洞口中还有声响,一声比一声凄厉,众人就有些迟疑起来。

    “一整天了,这矿坑要是会坍塌,早就塌了。”我思前想后,分析道,“现在的麻烦,一是不清楚洞穴有多深,二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这样吧,鞭王和我一起下去。要是有妖魔鬼怪,由我来对付,要是有别的情况,凭着鞭王的身手,也能应付过去!”

    之所以选择鞭王而不是老烟枪跟我一起行动,原因就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要是遇到了危险,老烟枪还得继续带领手下们前进,并与心怀鬼胎的朱老爷子周旋下去。

    老烟枪明白我的心思,冲我眨了眨眼睛。鞭王没什么意见,他笑着说:“头一次跟大明王共同进退,老子荣幸之至,来吧!”

    我们在腰上绑好绳子,慢慢地滑落到坑中,转瞬间就钻进了洞里。

    鞭王打头,他很快就落下去了好几米。我在进入洞口之前,不经意间抬眼看见,天上的那两轮太阳变得一片血红,那不是血太阳吗?

第二十九章 绕指柔

    这似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鞭王和我两个人一前一后,被腰间的绳索绑着吊下去好几米,仍旧没能落地,而且也没有见到那两个地质工作者。

    身处黑暗的洞穴之中,那一阵阵凄厉的响声愈发震耳欲聋,仿佛地狱中小鬼们的哭喊,飘到了阳世中一样。

    不过倒有个好处,洞里一片阴凉,越往下寒气越重,我们不必忍受双日凌空带来的燥热了。

    洞穴一开始不算开阔,后来却慢慢变得巨大无比,而且直上直下,就像一口古井。

    洞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我对这种味道实在太熟悉了,那是古墓里头才会出现的尘封已久的**气息。莫非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古墓?

    我和鞭王小心翼翼,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身上的绳索很长,此时尚未绷紧,应该还可以往下继续坠落。

    有老烟枪在上面指挥督促众人,我们不用担心手下们毛手毛脚抓空绳索,如今只需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洞穴之中即可。

    手电筒的光芒照不出去多远,洞中的黑暗很浓稠,似乎还会湮没光芒,我们的视野有限。

    “大明王,那两个人坠落进洞里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保护措施,这么深的洞,就算在底部发现他俩,肯定也活不成啦!”鞭王的声音在洞里回想着,显得瓮声瓮气。

    我也失去了希望,只得回答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答应了王教授,就必须把那两个人带出去。我现在只担心洞穴太深,而且没有落脚点,我们不能继续往下前进。”

    鞭王举目往四周看去,忽而发现一块突出的石头,欣喜地叫道:“大明王,我们晃荡过去,站到石头上再做计较!”

    两个人便像荡秋千一般,扭动着身体,将绳索荡起来,朝着那一块石头扑了过去。头顶上传来众人的呼喊声,他们多半以为我们遭遇到了不好的情况。

    好在我和鞭王身手都比较灵活,转瞬间两个人站在了那一块石头上,挤在一起,背部紧紧靠着石壁。绳索停止了晃动,头顶上的呼喊声也消失了。

    我从背包里摸出一根荧光棒出来,用力摇晃一阵,棒子就发出幽幽的光芒。我一松手,荧光棒就掉了下去,只见它没完没了地往下落,直到我们都看不见它了,仍旧没有传来落地之声。

    “我的天,深不可测啊!”鞭王看了我一眼,神情一片惊骇。

    没想到罗布泊地下会有这样一个深渊似的洞穴,它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最下面又会藏着什么东西呢?

    可惜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绳索虽然还能往下放出一段,但显然无济于事。关键是那两个人不见踪影,我们只能望洋兴叹了。

    “尽力了就行,咱们问心无愧,还是上去吧,老子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鞭王提议道。

    我悲伤地点点头,叹息着正要扯动绳索,忽而见脚下有一块黑色的东西,急忙提醒鞭王。

    鞭王硬着头皮把那黑色的东西捡起来,在手中掂量一番,惊呼道:“这好像是一块铁,上面还有铁锈。不对劲啊,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会出现纯度这么高的铁块?”

    我接过铁块放在手电筒下细细打量,确实如鞭王所说,这不是铁矿石,而是纯粹的铁块。

    这就意味着,铁块是由人工冶炼并打造出来的,难道有人事先来过这里?

    而且从铁块上的锈迹可以作出判断,它绝对不是从那两个地质工作者身上遗落下来的,因为他们掉进洞里的时间太短,还不足以让带着身上的铁制品生锈。

    我沉思着,下意识摸着铁块,忽而感觉到一些异样,指尖上传来柔软之感,仿佛手中拿着的是一团棉花。

    这种感受太真切了,我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起铁块来,指头上又加大了力道,赫然发现铁块被我的手指按下去一个小小的凹陷。

    “咦,这真的是铁块吗?”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鞭王,又将铁块递到他手里。

    鞭王来了兴趣,索性将手电筒含在嘴里,而后腾出两只手拿住铁块,用力一扯,那铁块就被拉得很长很薄,如同弹簧似的。

    鞭王减小力道,铁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原样,他吃惊地看着我说:“这哪里是铁块了,分明就是橡皮泥!”

    “不对,它确实是一块金属。”我接过铁块来,用它敲打身后的石壁,果然发出铿锵之声,便无比确信地说,“橡皮泥砸在石头上,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鞭王一脸困惑茫然,显然被搞糊涂了,世上怎么会出现如此柔软的铁块呢?

    我也是一头雾水,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古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写这一句诗歌的刘琨,当年也见过这样的铁块吗?

    “大明王,老子心里直发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去再说。”鞭王拿过铁块,装到背包里,说道,“王教授不是搞地质学的吗?带上去让他看一看,兴许他能给个解释!”

    我想也只能如此了,失踪的人找不到,还发现这么怪异的铁块,谁还敢继续呆在洞穴里面?

    要真是因为洞中有神秘的力量,把刚硬的铁块变成了“橡皮泥”,我和鞭王的血肉之躯,迟早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得了软骨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配合上面的人拉动绳索,艰难地往上升去。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我们拉到了洞口。

    我一半身子还在洞里,一半身子露出洞口,顿时感到冰火两重天,上半身燥热难当,下半身一片阴凉。

    抬眼看去,天空中挂着两轮血太阳,殷红的光芒照射在坑边的人们身上,他们就像站在燃烧着的火堆里。

    真是难以形容的场景啊!罗布泊宛如人间地狱,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处处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

    我和鞭王爬到坑上,对着众人无奈地摇摇头,他们就明白过来,救人行动失败了。

    王教授痛哭出声,跌坐在地上掉着眼泪。鞭王迫不及待地走到他身边,说道:“王教授,节哀顺变吧!不过我们在洞里找到一块铁,它非常奇怪,柔软得跟橡皮泥一样,还请您过目,看一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教授擦着眼泪,接过铁块,却不解地看向鞭王,说道:“你们是不是产生错觉了,它确实是铁块没错,但一点也不柔软嘛!”

    鞭王慌忙夺过铁块,用力去扯动,那铁块纹丝不动,眨眼间变得无比坚硬。

第三十章 日不落

    鞭王和我在矿坑洞穴中发现的铁块很是怪异,它在洞里时柔软如泥,不想带出洞外,却又变得坚硬无比了。

    王教授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我,我明白他有所怀疑,急忙解释道:“王教授,这铁块在洞中时确实非常柔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尽力了!”

    “小同志,我知道你们尽力了,但救不出人来,也不必编造这种无稽之谈来搪塞我们吧!”王教授语气很不好,他竟然认为我和鞭王在说谎话,为行动的失败找借口。

    鞭王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可不像我一样处处尊重知识分子,吹胡子瞪眼睛地嚷道:“老子在江湖上向来说一不二,还不至于卑劣到这种地步,你们读书人心里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既然不信任我们,那老子就撒手不管啦!”

    他愤恨不已地将铁块扔在地上,鼻子里哼着冷气,气冲冲招呼着白莲教教徒返回营地中去了。

    王教授万分尴尬,他叹息着对我说道:“小同志,刚才我也是一时气急,说话没有经过考虑,冲撞了你们,还望恕罪!只是我不明白,一块铁怎么会跟橡皮泥一样任人随意揉搓呢?这不符合科学常识嘛!”

    “算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老烟枪过来打着圆场说,“状况不断,大家心里都憋着火,互相有点摩擦冲撞在所难免,以后都注意一些吧。直娘贼,天上的太阳怎么还不落下去?”

    他一句话又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了空中的那两轮血太阳之上,说来还真是奇怪,现在应该是傍晚时分了,两轮血太阳仍旧高高悬挂在空中,毫无落下去的迹象。

    气温倒是降低了不少,但到了这个时候太阳依旧高悬,谁都知道此事透着一股邪乎劲。

    “现在几点了?”我问身边的人道。

    所有人都摇摇头,王教授看向手腕上的表说:“我的表早就停止走动了,其他同志们也遇见了这种情况。电子表数字停止跳动,机械表指针停止转动,没法看出确切的时间。罗布泊湖心中的磁场肯定出了问题,所有电子仪器都不能正常运转。”

    我的物理知识有限,正想着向王教授请教跟磁场有关的问题,一个站在矿坑边收拾绳索的手下突然尖叫一声,难以置信地喊道:“哎呀,洞里有人爬出来了!”

    我们急忙看向矿坑中,果然见一个脑袋从洞口钻了出来。几秒钟之后,那人抬起头来,王教授便欣喜若狂地说道:“你们还活着,谢天谢地哪!”

    从洞中爬出来的人,正是先前掉进深洞中的那两个地质工作者。老烟枪急忙将他们拉了上来,我却大惑不解,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和鞭王已经确认过,那洞穴深不见底,而且当时压根就没看到他俩的踪迹,难不成他们就这样徒手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这两个人被救上来以后,神情有些古怪,面对众人的询问,一直三缄其口,什么话也不说。

    “人活着就好,他俩应该是受到惊吓了,先带回去给他们吃点东西,睡一觉就没事啦。”王教授高兴过头,根本就无心观察那两人的异乎寻常的举动。

    众人便离开矿坑,走回了营地之中。在路上的时候,老烟枪压低声音对我说:“白帆同志,老子看那两个人神情很不对劲,他们的眼珠子有些泛白,而且身上有一股寒气,就跟死人差不多。”

    老烟枪已经有所怀疑了,我也把自己心中的感觉说了,叮嘱老烟枪道:“今夜必须派人盯住他们,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我们胡乱吃了一点东西,朱婷就走进帐篷中,她脸带忧虑之色,皱着眉头说:“我们今天毫无收获,行动没有任何进展,这可怎么办?爷爷非常着急,让我来跟你们商议出一个对策。”

    老烟枪只得耐住性子,和朱婷一起继续研究建文帝袈裟上的地图。我对那地图了然于胸,每一个细节都印在了脑海中,也懒得过去凑热闹。

    我端详着在洞穴里发现的那块铁,它此刻冷冰冰地躺在我的手心里,完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铁块,压根就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那个洞穴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神秘的东西?那两个地质工作者又是怎样爬出来的?我被巨大的疑惑搅得心神不宁,便想着去看一看那两个死里逃生的人,或许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一些事情来。

    走出帐篷,天地间一片血红色,整个罗布泊似乎正在燃烧。两轮血太阳静静地悬浮着,就像两只硕大的红色圆盘。

    起风了,而且风势很大,气温骤降,这表明此刻确实到了夜里。可为何天上还会有太阳呢,而且还有两个?

    罗布泊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情况,它神秘而空旷,随处都笼罩着死亡的阴影。

    我背着手扬起脑袋,站在寒风中凌乱不已,四下里静谧得如同坟场,那两轮血太阳似乎正在嘲笑我们的自不量力。

    我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悲壮之感,面对着谜团一般的罗布泊,宿命如同影子似的徘徊在身边,它要把我带向何方?

    世上的事情,最令人感伤的,大概就是无能为力了吧!

    我们这些人当初豪情万丈,只有到了亲身与罗布泊对抗的时候,才会明白,我们就是一群蝼蚁,一群随时可能被荒漠风沙卷走的蝼蚁。

    夜里还刮起了一场风暴,整个营地中地动山摇,帐篷呼啦啦直响。风沙漫天飞涌,可天上的两轮血太阳不动不摇,就那样稳稳当当地贴在苍穹之上。

    老烟枪大为惶惑地说:“直娘贼,罗布泊上升起不落的红太阳啦,这才是真正的日不落哪!”

    风暴持续到半夜,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营地中落满了沙子,骆驼群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似乎竭尽全力躲避着血红的阳光。

    我到王教授等人的帐篷里走了一遭,见那两个人安静地躺在地上,眼睛却茫然地睁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丢了魂似的。

    王教授的欣喜之情转化为担忧,他对我说:“这两人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急死个人!小同志,明天要是矿坑中出了卤水,采样以后,就可以离开罗布泊了吧?他们这种状况,必须及时送进医院里进行检查。”

    我无从回答,转身离开了帐篷,心里万般压抑。可我想不到,这仅仅才是一个开始,更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今夜注定无眠,我长时间看着天上的血太阳,很多想法在脑海中飞旋。

    方诗雅给我披上一件大衣,她明白我的心思,说道:“白帆,你是不是觉得这两轮血太阳跟明教神器有关?我也想了一整天,既然我们没有明教神器的线索,何不就从血太阳上着手呢?”

    “你是想跟我一同对着血太阳作法吧?”我回头凝视着方诗雅,语气有些犹豫地说,“我担心万一引起更大的灾祸,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诗雅,我们身边可是有两百多条性命,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肩膀上的担子太重,遇事谨慎一些没错。”方诗雅拉起我的手,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身后帐篷的阴影里传来噗嗤一笑,露西小姐走出来,讥诮地说:“你们还有闲心谈情说爱,这不是存心让我难过吗?白帆,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

    她话没说完,猛然从王教授等人的帐篷里蹿出一道黑影,将她扑倒,而后那黑影拖拽着露西狂奔起来。

第三十一章 异形

    从王教授等人的帐篷里蹿出来的黑影袭击了露西,并拖着她往营地外跑去。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个纵跃,就扑到了壕沟前。

    “快拦住它!”我大声喊了起来,提醒守在壕沟前的手下们解救露西。

    偏偏在这个时候,王教授等人的帐篷里又传来了惊叫声。我头皮一麻,一跺脚对方诗雅说道:“诗雅,你去帐篷里看一看,照顾好王教授他们,我去追那一道黑影!”

    我们分头行动,不敢有半点迟疑。我拔腿狂奔,朝壕沟前跑去,那些手下们咋咋呼呼喊叫着,他们发现露西落在黑影手中,不敢开枪,所以只得举着枪杆挥舞着。

    好在露西本就是个优秀的特工,那黑影不知天高地厚袭击到她,简直就是往火坑里跳。

    露西一开始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等黑影被手下们逼迫住的时候,她趁机拔出手枪,朝着黑影肚子上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黑影惨呼一声,随即扔下露西不管,高高跃起,像只豹子似的冲出了营地。

    我跑到露西身前,在血红色的阳光下,见她浑身沾满了沙尘,除了肩膀上的衣服有些破裂,小腿被磨掉一层皮以外,倒也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吧?”我搀扶起露西,帮她拍打掉一些沙尘,急切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看清楚没有?”

    露西心有余悸地说:“是个人,但又不像人!”她忽而哈哈一笑,转而说道,“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我记住啦,你还是挺在乎我的嘛!”

    我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不愿意跟她胡搅蛮缠,冲最外面车上的手下喊道:“你们看见那道黑影逃到何处去了没有?”

    “大明王,天上可是有两轮红太阳呢,我看见啦,那鬼东西跑到矿坑里头去了!”一个手下高声回答着,又问道,“我们用不用过去看一眼?”

    黑影逃去矿坑中,肯定钻进那个深洞里去了,追过去也没用。我便叮嘱手下们稍安勿躁,只管用心警戒就成。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了枪声。我急忙回过头去,看见许多人围在王教授的帐篷前,便舍下露西不管,又旋风似的卷了回去。

    王教授等人已经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们脸色惨白,神情惊恐,似乎看见了妖怪一般。王教授见到我,抖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推开前面的几个人,抬脚冲进帐篷里,发现老烟枪、鞭王、赵五爷、朱婷等人都聚集在里面。

    方诗雅则蹲在一旁,脸上还有些血迹,她脚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从矿坑中爬出来的其中一人。

    “诗雅,你受伤了吗?”我走到方诗雅身边,着急地看向她。

    “白帆同志,诗雅妹子没事,是老子开的枪。”老烟枪斜吊着眉毛,嘴里的香烟挂着很长一截烟灰,说话时烟灰便簌簌落了下来,“你快看一看这一具尸体,奇怪得很!”

    我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那一具尸体,瞬间又揪心不已。

    只见那人胸口中了一枪,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只是他佝偻着身体,就像一条狗似的,似乎死前正在地上爬动。

    而那人的指甲很长,也非常尖锐,里面混杂着许多沙子。他脸上不知为何长出一片皱褶,就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更奇怪的是,在他双眼之下,有两道浅浅的痕迹,他的耳朵里也长出小小的肉块来。

    我猛然醒悟过来,差一点就跌坐在地,叫道:“天哪,他正在变异,要长出另外的眼睛和耳朵了!”

    “我冲进帐篷的时候,他正在攻击王教授等人。”方诗雅回过神,对我说道,“他的举动不像人,四肢着地,在地上乱爬乱窜,嘴里发出嘶嘶声,却像蛇在吐信子,真是诡异至极啊!”

    我明白了,刚才那一道黑影就是另外一人,他们掉进深洞中,肯定遇见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所以导致身体出现了变化,而且完全失去了人的意识。

    想到这里,我心里感到一阵后怕,多亏我和鞭王没有继续深入,否则我俩也逃脱不了这种厄运。

    深洞里到底藏匿着什么妖魔鬼怪?或者有不为人知的病菌,能导致进入里面的生物出现异形情况?或者会不会是一种诅咒,来自于魔鬼的诅咒?

    老烟枪将围在帐篷外的人们赶走,而后走到尸体前,心事重重地说:“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呢,你们看他后面的裤子中,鼓鼓胀胀,就像长了尾巴一样。”

    他把尸体翻转过来,我们就发现确实如他所说,那人臀部真的长着东西,只是被裤子遮挡住,一时看不清楚是何物。

    “你们都躲到一边去,老烟枪,掩护老子!”赵五爷取出铃首七星宝刀,蹲下去一挥手,便将那人的裤子给划开了一大道口子。

    所有人惊呼不止,只见那人身后果真长出了一条尾巴!那尾巴呈黄褐色,还有一些斑纹,有十多厘米那么长,倒也不算粗大。

    我们是又惊诧又恶心,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长出尾巴来呢?难道是返祖现象?可那尾巴不像是猴子的尾巴,倒有些像是两栖动物的。

    “像不像沙漠食人蜥蜴的尾巴?”老烟枪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谁也没有回答他。

    赵五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发狠地将尾巴割断了,断裂的尾巴流出一些腥臭的血液,让人胃部一阵痉挛。

    “五爷,你就不能消停一下?这么浓的腥臭味儿,帐篷里面没法住人啦!”方诗雅抱怨了一句。

    五爷却不管不顾,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说道:“诗雅妹儿,朱大小姐,麻烦你们转过身去,老子还有事情要做。”

    朱婷和方诗雅大惑不解,不知五爷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还是无奈地别过头去了。

    “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能长出多余的眼睛、耳朵、尾巴,老子倒要看一看他那玩意儿有没有多出来一条?”五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翻转尸体,挥刀将那人的裤裆划破,忽而又兴奋又惊讶地喊道,“格老子哟,还真被老子猜中喽!你们快来看哪,龟儿子有两条枪,乖乖个娘亲哟,他要是不死,不就赚大发了?”

    我们彻底被震惊到了,一时间感到晕头转向,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

    赵五爷的恶趣味仍旧没有得到满足,他打量着那人的裆部,嘴里啧啧称奇,说道:“不得了,不得了,这可是男人的福音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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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笔记介绍:
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