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黑暗魔君（十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黑色灰烬刚停止飘落，我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地上的灰烬中竟然伸出手掌，抓得众人一片痛苦叫唤。
我忙忙一边凝目细视，想要看清楚那手掌究竟从何处而来，一边又抖动双腿，试图将手掌甩开。不料那手掌似乎生了根，任凭我如何用力，却始终挣扎不开。
而且手掌只从黑灰堆里冒出来，露出手腕部分，其余则无法看清，我怀疑灰烬之下藏着人，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灰烬不算太深厚，怎么能藏住人呢？
会不会是黑暗魔君施展遁地之术？又或者这些手掌乃是黑暗魔君的妖法？
仓促之间，我无从判断，脚踝处传来的刺痛感愈发强烈，似乎骨头断开，骨头茬子刺到了筋髓里去了。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在锥心痛骨的疼痛中，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隧道之中，我不是曾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吗？
当时孟老头自燃起来，我们为了躲避殿堂门口的黑云，便逃进了青铜桩子下的洞口。我慌乱中似乎被人抓了一把，脚踝上留下一个诡异的手掌印，腿上浮肿起来。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我惊醒过来，就觉得实在匪夷所思，想来先前我确实遭遇了如今的情况，那一个手掌印就是由黑灰中的手掌留下来的。
我已经感到自己的双腿麻木起来，裤腿鼓鼓胀胀，不用细想，肯定小腿上浮肿起来了。
正要提醒众人，我却听得几声惨痛呼叫，继而看见有几个人从我头顶飞了出去。那些人惊呼着，手脚乱抓乱蹬，最后竟猛然插到青铜桩子上去了！
“天哪！”我张大了嘴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浑身虚脱了。
这场景与殿堂门口发生的一模一样，先前那些人之所以一接近黑云，就会**到青铜桩子上，原来是这些可恶的手掌在作怪！
飞到青铜桩子上的人，立即就一命呜呼了，化作火把熊熊燃烧起来。这活人火把的光芒能够穿透黑暗，幽幽闪动在我们眼前，更人幸存者惊悸不已。
“谁？都有谁遇害了？”鞭王一叠声叫了起来。
“老烟枪、赵五爷，我们的人都还好吧？”我急出了一身冷汗，唯恐自己人遭遇了不幸。
“还好，没人出事！”
众人的回答声杂七杂八地响起，我暗自说了一声侥幸，却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会没人出事呢？那些飞到青铜桩子上的人究竟是谁？
我扭头看向众人，见所有人都在，只是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惊恐之色，不由得困惑不已。
“那些不是人，是幽魂！”无面怪声音变得很急促，似乎他内心中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的恐慌，“黑暗魔君正在锻化幽魂，要将它们变作。”
鬼死而为，无面怪言下之意，刚才飞到青铜桩子上的是一些鬼魂。可这些鬼魂从何而来，黑暗魔君为何要杀死它们？
我完全一头雾水，奈何腿上实在痛苦不堪，只得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得想办法摆脱这些可恶的手掌，我急忙问无面怪该怎么做，却听见他摇头叹息。
“无相大师，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不成？”朱婷发话了。
看得出来朱婷在这些人中的地位，她一开口询问，无面怪只得回答道：“大小姐，地上全是黑灰，逃不开的。更何况老夫真正担忧的还不是这些手掌，而是黑暗魔君。现在看来，他似乎想要将我们永远禁锢在黑暗深渊中，就像血狼一般，永世成为他的鬼奴！”
“什么，鬼奴？”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飘荡着比黑暗还浓厚的恐惧，心里又是茫然又是惊骇。
“我们杀了萨珊公主，黑暗魔君要替她报仇，而且使用最恶毒的手段，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老烟枪推测道。
无面怪点了点头，却不再开口说话，似乎正在绞尽脑汁寻找办法。
我头一次听说鬼奴，以前在武当山见过鬼伥，心想二者之间应该差别不大。只是不知道黑暗魔君将我们变成鬼奴之后，会怎样折磨我们？
由此可见，黑暗魔君对我们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化解了。双方只有你死我活，毫无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只能奋起一争了。
可就连无面怪都沉默不语，找不到办法，我们这些人更加无能为力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幽魂飞到了青铜桩子之上，十三根活人火把都点燃了。
而这些活人火把与以往不同，它们边燃烧边发出凄厉无比的叫声，那声音非常尖锐，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
我盯着活人火把观看，生平头一次看见幽魂被锻化成的景象。只见活人火把渐渐散发出道道黑气，最后火光内敛，黑气大盛，就好比一块黑布包裹着殷红的火团。
黑气缠绕纠结，慢慢显现出一个个人形黑影来，跟从眼球之下窜出的黑影差不多。
这就是了吗？我大口喘着粗气，简直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情形。黑暗魔君，当真名副其实，他能锻化幽魂，已然成了大魔头！
我们这些吃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怎能与大魔头相斗争呢？完了，我惨然一笑，没想到瓜州之行却是不归之路。
已经形成，它们飘飘荡荡，很快就飞至黑暗魔君身前。而后只见黑暗魔君张开空洞的嘴巴，大口吸食着黑影，就像在吃大餐一样。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难道黑暗魔君肚子饿了，为自己做了一顿美餐而已？
“老夫明白了，黑暗魔君尚未具有真身，他吸食，就是为了变成真正意义上的黑暗魔君！”无面怪突然激动起来。
“说啥子哟，日他仙人板板，绕得老子头晕。他就是黑暗魔君，为啥子又要变成黑暗魔君？”赵五爷不解地问道。
也难怪他有所不解，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方诗雅听出了一些端倪，解释道：“五爷，方才史密斯先生说了，这黑暗魔君并不是萨珊公主召唤出来的，而是不得已的替代者。也就是说，我们眼前的黑暗魔君与真的还有一些差别。”
方诗雅这般解释，大家恍然大悟，无面怪极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无限凄凉，我此刻竟然无比地怀念起那一群聒噪的乌鸦来。要是鸦群还在，我们就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来阻止黑暗魔君。
果然不出无面怪所料，黑暗魔君吞食以后，他的骷髅头竟萦绕着大片黑气。
我心头一紧，心想等到他的骷髅头彻底被黑气笼罩住，黑暗魔君真身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 黑暗魔君（十三）
黑暗魔君用黑灰将我们所有人困住，却不急于取我们的性命。他将游荡在深坑中的幽魂插在青铜桩子之上，锻化成，并开始吸食它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黑暗魔君不断吸食进以后，他硕大的骷髅头上的黑气越来越浓，就像遮上了一层黑纱。
黑暗魔君骷髅头上的黑气每加重一分，他身上的暴戾之气就随着暴涨。更令人难安的是，黑暗魔君空洞的眼光中，渐渐散发出灰白的光芒，就像鱼肚子一般，令人不敢紧盯着看。
黑暗魔君手中还怀抱着萨珊公主遗体，他一面吸食着，一面俯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人，那副模样伤心欲绝。
我有时竟会产生荒诞的念头，黑暗魔君心中还有柔软的地方，他并非是个天生的魔头，反而有些可怜。
可大多数人却不这么想，许多人又怕又慌，伴随着腿上的疼痛，更加唉声叹气起来。
我已经做出了无数中尝试，甚至用黑玉古扇去拍打抓在脚踝上的手掌，但结果很让人垂头丧气，那些手掌并不惧怕黑玉古扇。
我此刻的小腿高高鼓起，掀开裤腿一看，肌肤又红又肿，而且还有些透明，就像腐烂了的胡萝卜一般。那一阵阵刺痛感不断袭来，到后来竟有些麻木了，仿佛这疼痛是与生俱来的。
其他人皱起眉头，额头上挂着油腻腻的汗珠。有人壮起胆子用刺刀猛戳抓住自己的手掌，仍旧没有半点作用。
那些手掌似乎只是一个幻影，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就在这时候，我们眼前一黑，大概那十三支活人火把已经被吸食殆尽。不过经过短暂的时间之后，又有十三个幽魂**到了青铜桩子上，开始重复起先前的情形。
光亮一起，十三个幽魂很快又被锻化成，自动地飞往黑暗魔君身前。我满腹狐疑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或许黑暗魔君想要拥有真身，他需要吸食很多的。
这就意味着，在黑暗魔君彻底修炼出真身以前，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虽然我不知道黑暗魔君真身出现，会带来何种骇人的景象，但我们要么阻止他，要么在此之前逃之夭夭。
显而易见，我们只剩下这两条路了。想到这里，我急忙问无面怪道：“无相大师，有没有办法阻止黑暗魔君炼成真身？”
“没有！”无面怪断然说道。
其实不用他过多解释，我刚问出这一个问题，就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阻止黑暗魔君炼成真身，只有阻止他召唤幽魂，或者毁掉青铜桩子，再干脆一些，便只能杀死黑暗魔君了。
这三桩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比登天还难，阻止幽魂和毁掉青铜桩子，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杀掉黑暗魔君呢？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杀死或者消灭黑暗魔君，不是不可以，但必须让他由魔变成人，起码最少得变成死尸！”
无面怪见我盯着他，便开口说道。他瞬间就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非常不舒服，但我注意到他所说的办法，心里竟有了一丝希望。
让黑暗魔君由魔变成人？这该怎么去做呢？我看着黑暗魔君黑漆漆的身体，心想难不成给他披上一张人皮？
无面怪长叹一声，头一次用上了无奈的语气：“白帆，老夫曾经说过，要想打败黑暗魔君，必须从萨珊公主身上入手。只需将黑暗魔君的魂魄引到活人身上，而后用千年寒冰锥钉住其魂魄，再用幽冥之火焚烧，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要行此事，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让黑暗魔君继续炼化真身了！”
“非得用活人来当诱饵吗？”我不知道无面怪会用何法术，但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关键。
“用尸体也行。”我看见无面怪光溜溜的脸庞转向了黑子的尸体，可他顿了一顿，却摇头道，“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不成功就成仁，用死尸太过于冒险，黑暗魔君未必看得上一具尸体。”
我和无面怪的对话引起了身旁几个人的注意，赵五爷吐了一口唾沫，龇牙咧嘴地说：“要是有办法，就赶快去做啊，拖拖拉拉会死人的。日他仙人板板，再耗下去，老子下半辈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喽！”
“无相大师，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老烟枪追问道。
无面怪转头面对着黑暗魔君，他有些心浮气躁，三言两语解释道：“没时间了，只能用引魂术了。老夫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施展如此凶险的法术，如今不得已而为之，你们谁人愿意来当引子？”
所谓的引魂术，其实就是将恶灵引到特定的地方困住。对于寻常的魂魄来说，用茅山术中的道袍、桃木剑或者八卦镜都可以，只是黑暗魔君非比寻常，只能以活人为饵。
众人一听就沉默下去，赵五爷冲龅牙说道：“你们人多，自然应该由你们的人来当诱饵！龅牙，你狗日嘞一直躲在后头，现在该出一把力了。”
龅牙冷哼几声，反驳道：“凭什么，老子就算宁愿死了，也不会白白牺牲自己成全你个丑八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众人争吵起来，在龅牙鼓动下，五爷成为了众矢之的。他气得鼻子都塌了下去，一叠声咒骂不已，吵着说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兴许我们的动静太大，竟将血狼惊动了。它猛然转过脑袋看向众人，直起强壮的四肢，灰白色的眼睛里带着怒气。
血狼张大嘴巴，发出一声高亢的狼嚎声，一下子就将众人的喧哗声压了下去。
众人看向血狼，见它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由得噤若寒蝉。五爷咕噜道：“格老子哟，这畜生就这么彪悍，还怎么跟大魔头斗？要老子说，别想那些没边的事情，先把这些狗日嘞手掌弄走吧。”
“来不及了，你们快看，黑暗魔君的骷髅头彻底被黑气罩住啦！我的天哪，那是一双什么眼睛啊？”方诗雅惊恐无状地叫唤道。
众人纷纷看向黑暗魔君，果然见他的脑袋完全隐藏在了黑气之中，他那一双眼睛犹如灯盏一般，灰白中透出一丝猩红，就像得了红眼病。
完了，在我们的争吵中，黑暗魔君已经悄然完成了蜕变，他炼化出了真身！
第一百零六章 黑暗魔君（十四）
我们还在争吵着谁来做引魂术的诱饵时，不成想黑暗魔君已然吸食够了，炼化出真身来了。这真身初看之下，除了将骷髅头也隐在黑气之中外，与先前并无多少区别。
但仔细看下去，却让众人心惊胆战不已，尤其是黑暗魔君的那一双眼睛中，泛着两道猩红之色。每当他眼睛眨动一下，那猩红之色就增添几分，到了最后，就像两个血红的灯笼。
那两道猩红之光咄咄逼人，仿佛利箭直穿肺腑。众人犹如置身在刀林剑雨之中，每被黑暗魔君看上一眼，身上就一直撕心裂肺地疼痛。
真是旧伤未去又添新伤，我感到自己的五腑六脏正一寸寸破裂开，好像要化成一滩滩脓血。确切地说，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支放在烈日下的冰淇淋，生命力一点一点消融，一点一点化为乌有。
“格老子哟，大学生，老子肚子里包了水直晃荡！”赵五爷说的非常形象，就连语气也是**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血狼趁着众人虚软无力之际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它瞪着灰白的眼睛，晃动着又长又红的皮毛，将舌头长长地伸出来，嘴里滴落下来许多口水。
好个血狼，原来它一直潜伏不动，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我一想到我们曾经杀了它许多同伴，便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犹如坠进了冰窟。
眼看着血狼越来越近，我们动弹不得，许多人已经吓昏了过去。还清醒的人则一面紧盯着血狼，一面奋力拔动双腿，可惜寸步难行。
“喂，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冤冤相报何时了？”老烟枪情急之下冲血狼喊道，他或许还想卖弄自己的幽默感，可在我们听来，却尴尬不已。
鞭王吼道：“都吓傻啦？要命的就赶快开枪！”
他这一声吼叫多少起了作用，众人一经提醒，纷纷慌慌张张抬起枪支。只是大家都虚弱无力，片刻之后响起几声零零星星的枪声。
血狼对于枪声还有些畏惧，稍稍往后退开，前腿抵在地上，弓起背嘶吼着。但它一旦搞明白我们的虚实，清楚我们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便高高跃起，猛然飞扑过来。
我站在众人最前面，见空中划过一道红色影子，心里不由得硌得一下，随即闭起了眼睛。等死吧，双腿被手掌抓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料我虽然闭着眼睛，却感到眼皮上有光影在晃动。睁开眼睛一看，却将身前形成了一道幽绿色的火线，将血狼阻挡在了几米之外。
原来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无面怪急中生智，将收在镇妖塔中的幽冥之火释放出来了一部分，这才阻止住了血狼，救下众人一命。
血狼看上去非常忌惮幽冥之火，它低声咆哮着徘徊不前，神情既无奈又愤怒，或许没想到我们竟然会留有这么一手。
也难怪血狼如此愤恨不已，它自从与我们交手以来，虽然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但相对来说，它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
向来在大漠中驰骋纵横不可一世的血狼，终于遇到了对手，它内心的不甘和恼怒可想而知，或许这就是它甘愿投靠黑暗魔君的原因。
幽冥之火熊熊燃烧着，惨绿色的火光在我眼前飞舞晃动，让我的眼睛极为不适。但只要能活下来，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呢？
血狼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着要跳跃过火线，但它身体刚接近火光，便立马翻滚回去，蜷缩在地上喘息。到了最后，血狼偏着脑袋看向黑暗魔君，竟然冲他摇起了尾巴！
“马克思啊，老子看花眼了吗？堂堂一头血狼，也会摇尾乞怜？”老烟枪震惊不已，我们也同样惊呆了。
看来血狼为了能够杀死我们，已然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不惜丧失尊严了。简直令人无语，这仇恨的力量，当真不可理喻！
黑暗魔君在血狼央求之下，眼中的猩红光芒愈发强盛，就像标枪一样投射过来。
众人随即杂七杂八痛呼不停，有人喷出鲜血，有人冷汗涔涔地跪倒地上，有人则仰倒下去，再也站立不起来了。
我感到自己就像一面鼓，身体被大锤猛烈击打着，身上的衣服开始一寸寸破裂开，肌肤一点点凹下去。尤其是浮肿的小腿，就像气泡一般炸裂了，鲜血淋漓，很快就留了一地。
我记得无面怪曾经告诫过众人，说地上的黑灰乃是幽冥之灰，见了血就没得救了。如今我小腿上破开如此大的伤口，流出这么多血液，岂不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只听得众人鬼哭狼嚎，惨叫震天，活脱脱一副地狱景象！
“婆娘，你忍住啊，来，咬住老子的手臂！”赵五爷还在关心着露西小姐。
我听了之后心中一动，本想对方诗雅说点什么，却想到朱婷也在，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反而是方诗雅开口道：“白帆，你还好吧？”
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听得出是朱婷的声音，只得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无面怪冲我叫道：“这是化魂法，别看他的眼睛。不能再等了，白帆，你来当诱饵吧！”
赵五爷和老烟枪异口同声不赞成，他俩怀疑无面怪要趁机害我，说什么也不让我答应。
“这里的人，除了白帆之外，没人适合当引魂术诱饵。白帆，你是不是阴年阴时出生的？”无面怪急迫地问道。
我将自己的出生年月一说，无面怪点头道：“这就对了，老夫早就料定了，拥有明王血脉之人，都是阴年阴历出生的。阴年阴时出生之人，本是就有几分鬼气，恰好能引来阴魂。快将鱼形玉佩含在嘴里，然后默念《黄帝阴符经》，护住心脉！”
看来别无他法了，我朗声答应着，又回头让方诗雅将她的玉佩递给我，心中却想到，为何无面怪知道我有鱼形玉佩？
方诗雅极不情愿地将玉佩递给我，当我手指碰到玉佩时，见她眼里满含泪水，心里就一痛。
我狠心扭过头来，很快将自己的玉佩也取出来，合成鱼形，依照无面怪的吩咐，含在嘴里。
“准备好了吧？”无面怪沉声问道，见我点头，他随即作起法来。
第一百零七章 黑暗魔君（十五）
黑暗魔君拥有了真身之后，开始用他那双诡异的眼睛猛盯着众人。在猩红色的光芒中，我们都感到自己浑身虚脱，仿佛要由内到外地融化掉。
无面怪告诉我们，这是黑暗魔君的化魂术，也就是他想要将我们的魂魄消融殆尽，然后让我们成为他的鬼奴。
情势紧急，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无面怪让我来做施展引魂术的诱饵，我将鱼形玉佩含在嘴里，他刚施展开法术，却不料异变突起。
我们身后有人传来吵闹声，紧接着就乱成了一锅粥，原来有人经受不住黑暗魔君的邪术，不知不觉心性大变，竟然攻击起同伴来。
惊呼声，咒骂声，哭泣声，立时混杂在一处，我听得心烦意乱又无比恐慌。由于我被无面怪法术压制住，身子已经不能动弹，压根就没法回头看个究竟，心里越发慌乱没底了。
难道已经有人成为了黑暗魔君的鬼奴？要果真如此，不必血狼攻杀，我们这些人有可能自相残杀而死，至少也会在内斗中将仅存的希望消耗干净。
“稳住心神，护住心脉！”无面怪感觉到我心绪不宁，急切地叮嘱道。
反正急也没用，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我和无面怪身上了，因而我只得深呼吸一口气，凝神屏气，专心配合起无面怪来。
随着无面怪越念越急促的咒语，我周围的混乱似乎正渐渐离我远去，仿佛置身于空旷荒芜的环境之中，四周一片空虚寂静。
与此同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有着很强烈的变化，首先一半身子滚烫无比，一半身子却冷到了极致，水火交融，令我苦不堪言。
我心下大骇，自己会不会被热量和寒气撕扯开，一半变作黑炭，一半变作冰棍。潜意识里，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武当山中的阴阳河，自己此时此景，与阴阳河倒还挺相似。
其次，我发现自己的嘴巴里鱼形玉佩似乎在缓慢旋转着，它将我的嘴巴慢慢撑开，口水横流，下巴上和胸前已然湿成一片。
无面怪究竟靠不靠谱？我开始有些怀疑，而且这鱼形玉佩到底能起什么作用，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但我此刻只能在脑子中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别的却无能为力，除了默念着《黄帝阴符经》之外，我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约莫片刻之后，我隐隐发现，黑暗魔君眼中的猩红色光芒有些散乱和黯淡。正在诧异之时，忽而瞥见无数到黑气朝我扑来！
那些黑气来势凶猛，我原以为黑暗魔君又使出绝招了，不料黑气飞扑至我身前，却汇聚在一起，而后钻进了我的嘴巴里。
引魂术！我尚存的意识告诉我，这多半就是引魂术起到了作用，而那些黑气无疑就是黑暗魔君的魂魄！
我浑身一个激灵，心想无面怪还真有两把刷子。看来黑暗魔君的魂魄正被引到我的体内，果不其然，我慢慢发现身上一冷一热两道气流有融合的趋势。
稳住心神，护住心脉！
我暗中告诫自己，同时急急默念《黄帝阴符经》口诀，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清除，进入了一种虚无空寂的状态里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睁开眼睛，却见一道白光闪过，继而就看见自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白光猝尔消失，眼前耸立着蜿蜒曲折的城墙。只是这城墙约有一米多高，墙身混合着杂草和泥沙，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黑烟弥漫。
“将军，有敌情！”有人冲我喊道，却不见人影。
我低头看见自己一身铠甲，手里提着一把宝剑，不觉猛然醒悟过来，原来我成为了一个将军，而那一道城墙，必定就是汉长城了。
汉朝修建在西域中的长城，因地制宜，乃是用杂草混着泥沙堆积起来的，而且城墙并不高。
又是一道白光，我的坐骑四蹄生风，转瞬间我就高高站立在一座沙丘上。而在沙丘之下，一行人惊慌失措地抬眼看着我。他们有十多个个，打头的是一个脸遮面纱的女子。
一阵风吹过，那女子的面纱随风而飞，露出了一张倾绝人世的面容。她犹如清泉的眼眸中闪着一丝害怕，就像一只惴惴不安的梅花鹿，让人心生爱怜。
我端坐在骏马之上，俯身看向那个女子，才发现她眉间有一颗朱砂痣。
沙漠的天际白云飘荡，眼光格外明媚，就连茫茫黄沙，也无比的柔和动人。
白光突起，转瞬间我又坐在一座营帐里，歌姬舞动着曼妙的身体，慷慨激昂的琵琶和羌笛声声清唱。那个长有朱砂痣的女子一身红妆，正眉目含笑地依偎在我身旁。
我觉得自己内心中充满了幸福，大丈夫驰骋沙场，尚有美人作伴，何惧马革裹尸！
我伸手牵住美人的芊芊手指，就像将一辈子的幸福都握在了手心，久久不愿松开。
乐声暂歇，舞蹈骤停，一片宁静中，我将那女子揽入怀中……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我却站立在一座高大的城堡前，身后还有许多人忙忙碌碌修建起座座高楼。而我的美人，却心神不定，脸上布满了忧郁。
心爱着的女人遇见了烦心事，我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黑暗下来。我听见她用自己美妙的嗓音无助地叹息着，便觉得伤心欲绝，整个世界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抽出宝剑，在城堡前狂风骤雨一般舞了起来。良久之后，我喘着粗气凝视着陪伴了自己多少个春秋的宝剑，曾经希望仗剑杀敌，建功立业，如今却觉得所有一切。都比不上心爱之人的一个笑容！
“我愿意永坠黑暗！”
我跪下去，听见宝剑铿锵一声插进黄沙，眼里就涌出热泪来。
我的美人抱住了我，她抽泣起来，而后笑靥如花。
白光再度闪过，我浸泡在黑色的药水中，身上的皮肤被剥去一层又一层，死亡之中爬满了我的躯体。
经历无数次的疼痛，我如今已经麻木了。每天子时，我的美人都会来看我，一看见她温柔关切的眼神，我别无他求，此生足矣。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临别的日子终于来到。我被带到了祭坛之上，我的美人正在作法，啊，她的身姿，她的神情，都是那么动人！
她就像天上最璀璨的星辰，当她掀开面纱对我深情凝视时，我忽而记起了初遇的时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去吧！”她轻启红唇，吐气如兰。
我坠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在最后一刹那，仍旧凝视着她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成为了我在无尽的黑暗中的慰藉。
黑暗……黑暗……黑暗……
随即，我脑中一片空白，脑袋却像要炸裂一般，无数声音如同铁针一般刺了进来。
“白帆……白帆！”
我听见有人在高声呼唤着我，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黑暗魔君不知何处去了。我想要张口说话，可身体内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横冲直闯，一下子就让我栽倒在地。
“赵五爷，不想他死，就快把千年寒冰锥扔给我！”这是无面怪的声音。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感到无面怪在我后颈上一拍，随即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脖子中传到周身。
我打着寒颤蜷缩起来，身体中的那一股力量仍旧猛烈冲撞着，似乎随时都要穿破我的身体逃逸出来。
而先前在我体内的一寒一热两股气流，早就完全融合了，它们拧在一处，形成了另外一道力量，正与那一股想要破体而出的蛮力缠斗。
我快要死了，我的身体被撕扯着，我的意识也淡薄起来。
在我终于昏迷过去的时刻，我两眼半闭半睁之间，朦朦胧胧看见无面怪将镇妖塔对准了我。刹那之间，镇妖塔中飞扑出洪水一样的红光，一下子就将我湮没了！
我坠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就像掉进了一张没有尽头的黑色大嘴之中。老天爷，快让它吃了我吧，让我解脱吧！
黑暗……黑暗……黑暗……
在黑暗的尽头，忽而出现一点亮光，慢慢接近之后，却原来是一只闪着幽光的眼睛。
那眼睛好漂亮啊，它是这个世间上最动人、最璀璨的眼睛，亮若星辰，明如宝石！
我要拥抱那一只眼睛，要永远将它据为己有，谁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它。我会玩命，我会玩命！
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在它深沉的眸子中，印着一个人影。那人影渐渐变大，蓦然回首，那人脸带面纱，一身红妆。
我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拉住那人的手臂，去抚摸她的脸庞，去将她的面纱拉下来。
不想一道白光猛烈地照射下来，四周的黑暗就像一块黑布被划破了，无数道光亮笔直地照射下来，眼睛不见了，人影消散了……
“啊！”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地吼叫，随即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在幽冥之火中打着滚。
“白帆！”
方诗雅声音急切，赵五爷带着喜悦，老烟枪则深沉暗哑，他们一同张大嘴巴看着我。
“白帆……”
这一声轻柔缥缈，却又陌生又熟悉。朱婷眼含泪水，她的眼睛真美。
第一百零八章 黑暗魔君（十六）
无面怪将黑暗魔君的魂魄引到了我的体内，并用千年寒冰锥和鱼形玉佩禁锢住。我在浑浑噩噩中经历了一场大梦，此时身体还被幽冥之火烘烤着。
可奇怪的是，幽冥之火似乎对我的身体不起作用，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
隔着幽冥之火绿色的光芒，我看见许多人关切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听见朱婷那一声包含着许多情绪的叹息，我突然间想起了萨珊公主的“千年一叹”，心中戚戚然，似乎理解了萨珊公主。
我无法回应众人，心里想到的全是萨珊公主，那一场梦还无比清晰，我觉得自己就是梦中的那一个将领，就是萨珊公主的丈夫！
“好小子，果然是明王后人，千年寒冰锥和幽冥之火都奈何不了你！再坚持坚持，幽冥之火燃烧过后，黑暗魔君的魂魄就会烟消云散，而你也就彻底没事啦。”
无面怪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语气中的赞赏和钦佩极其明了，他非常欣赏我的表现。
“不！”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而绝望的声音喊道，“我要去见我的妻子，我的公主，我的星辰……”
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声音从我的肚子里传出来，沉闷而哀苦。
众人纷纷看向我，无面怪冷声说道：“黑暗魔君，你在乌鸦国中沉沦了一千多年，也该去往极乐世界寻求解脱啦，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原来刚才那一声喊叫，是黑暗魔君发出来的。我恍然大悟，他的魂魄困在我体内，身体属于我，意识却还被他占据，怪不得我无法开口说话。
“一千年啦，哈哈哈，一千年啦！”那个声音笑得十分凄凉，最后竟呜咽起来，“一千年来，我只为了陪在公主身边，我可曾害过一个人？”
没人能回答，就连无面怪似乎也愣怔住了，兴许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细细体味着刚才的梦境，猛然意识到，黑暗魔君还真的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他自始至终，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妻子快乐幸福，这么说来，他并没有任何过错。
无面怪愣了半晌，悠悠说道：“坠入魔道，便是大错！老夫念你也是可怜之人，对你既往不咎。但你留在世上一日，便会多一分危险，你还是斩断执念，超脱去吧！”
“坠入魔道？坠入魔道！”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敢问世上之人，有谁是干净的？皮囊之下，人心叵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色黯淡下去，想必都被说到心里去了。是啊，皮囊之下，人心叵测，谁敢保证自己没有做过亏心事呢？
不过这情形还真滑稽，令人哭笑不得。众人本要消灭一个大魔头，没想到却被魔头呛得语塞，仿佛该受到审判的人应该是我们。
方诗雅挺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就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情，自付此生问心无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别人如何，都不是甘愿堕入魔道的借口，也不是你用来自我解脱的理由。”
她这一番话说得慷锵有力不卑不亢，我被体内的黑暗魔君的魂魄操控着，双眼瞪到了极致，一动不动地盯着方诗雅。
方诗雅并不躲闪我的目光，反而将胸脯挺起来，那神情既淡然又坚定，就像《射雕英雄传》中的洪七公，大义凛然，一脸正气！
“啊，你眉心也有一颗红痣！”那声音失去了先前的锐气，喃喃说道，“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夫君，一切都结束了。你放弃吧，我愿意等着你！”
方诗雅何其机敏，她瞬间就明白了黑暗魔君的执念所在，因而颇为动情地编造了一个谎言。
其实这也不算上谎言，明教圣女代代轮回，方诗雅就是白如烟，白如烟就是萨珊公主。
“可……可我妻子的遗体……”
我不能自制地扭头看向青铜桩子，那里静静躺着萨珊公主的尸体，黑暗魔君肯定有些糊涂了。
“我已经转世成人了，夫君，你也可以的！”方诗雅打定主意，要将故事继续编下去了。
良久良久，黑暗魔君再也没开口说话。我体内的各种力量开始变得虚弱，看样子黑暗魔君准备接受这个现实了，幽冥之火猛烈跳动起来，不过是熄灭之前的回光返照。
我的意识也逐渐清晰起来，那一场梦境像洪水缓缓退去。但在一片虚空之中，却听到黑暗魔君用情真意切的声音说道：“求求你们，给我留下一缕魂魄吧，我希望永远陪在这位姑娘身边！”
“休存妄念……”无面怪疾言厉色，语气冰冷无情，不容商议。
我急忙打断他，发现自己竟能开口说话了：“无相大师，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一生凄凉，还是与人为善吧。”
由于我口中还含着鱼形玉佩，所以说得有些含混不清，好在无面怪听清楚了。
“你确定？”无面怪大概没想到我会替黑暗魔君求情，有些气急败坏，冷冷说道，“你考虑清楚，阴阳两隔，要是你让他的一缕残魂保存在体内，以后恐怕后患无穷！”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万一以后黑暗魔君残存的魂魄反噬，我可能会万劫不复。
可我在梦中经历了他的一生之后，实在难以痛下杀手，只得郑重地点了点头。
无面怪幽然一声叹息，他那一张光溜溜的面庞定定地对着我，似乎不认识我一样。半晌之后，只见他祭出镇妖塔，幽冥之火很快就被吸干净了。
我只感到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想必是千年寒冰锥带来的，可伸手一摸，整个后颈上一片平滑，哪里还有千年寒冰锥的痕迹？
而且我身体内的一寒一热两股气流也消失了，除了非常虚弱之外，倒也没什么异样。
方诗雅和老烟枪、赵五爷急急奔到我身前，眼睛里流露出关切和欣喜的神情。我冲他们轻轻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同时朝方诗雅竖起了大拇指。
赵五爷也夸赞道：“诗雅妹子还真了得，三言两语就让大魔头放弃了抵抗，妹子啊，老子越来越佩服你喽！”
我从嘴里掏出鱼形玉佩，见它上面萦绕着道道沉沉的黑气，心想黑暗魔君的魂魄多半被禁锢在里面了，不由得好一阵恍惚，心中暗叫侥幸。
不想屋面挂闷哼一声，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他脸上渗出许多血液，大概吐血了。只是我们看不出他的嘴巴在何处，更觉得惊骇无比。
原来无面怪一直强撑着，他本来已经用尽了精力，元神受到了很大的震荡，直到黑暗魔君答应放弃抵抗后，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这样看来，多亏了方诗雅，要不后果不堪设想啊！
无面怪如此神秘莫测的高人，在与黑暗魔君斗法的过程中受了内伤，让众人感到一阵阵后怕。
鞭王命人照顾着无面怪，一边对众人说道：“危险总算过去了，我们还是趁机离开此地吧。”
“血狼哪里去了？我想去看一看萨珊公主的遗体！”话一出口，我吃惊不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
第一百零九章 神器（上）
一番惊险至极的恶斗之后，无面怪总算将黑暗魔君的魂魄降服住了。他借助千年寒冰锥和幽冥之火一寒一热、一阴一阳的力量，淬炼消磨黑暗魔君的魂魄，在我和方诗雅的央告求情之下，只留下一缕残存的魂魄，算是法外开恩。
这对于黑暗魔君来说算得上一种解脱，他再也不用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沉沦受苦。而黑暗魔君邪术被破除之后，众人的处境一下子轻松起来。
黑色灰烬中的诡异手掌骤然消失，众人非但能够行动自如，而且腿上的手掌印和肌肤上的红斑也消除殆尽，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就连那些被黑暗魔君摄取心魄，异化成鬼奴的人也安静下来。他们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痴痴呆呆，但好歹没有大碍，兴许充分休息之后，便能恢复过来了。
我此时发现血狼不知所踪，而且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愿望，恨不得马上去察看萨珊公主的遗体，心情充满了悲戚之感。
老烟枪见我神色紧张焦急，便劝慰道：“白帆同志，多半是你体内残存的黑暗魔君的魂魄在作怪，咱们刚打了一场硬仗，先让同志们修整片刻吧。那无生老母的遗体不会飞走的，血狼失去了主子，也不能兴风作浪了，你就把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在肚子里吧！”
说着，他向鞭王讨来一壶水递给我。我扬起脖子灌下去几口清冽的泉水之后，压制住内心强烈的情绪，心想事到如今不能操之过急。
众人大难不死，从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惊惧中平静下来，便都或坐或躺，使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暂时得以松弛。
我见朱婷对着无面怪低声吩咐了几句话，无面怪便颇不情愿地又递给我们几壶水，还有几包皱巴巴的牛肉干。
我们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此刻也管不得那么多，暂时抛开偏见，狼吞虎咽起来。肚子里垫了东西，自然舒服了不少。
无面怪耗费了不少元气，他脸上的血迹干涸了，显得更加吓人。龅牙和朱婷守在无面怪身旁，不让别人接近，以免打扰他调理内息。
方诗尧则像一只忠心耿耿的狗，他站在朱婷一侧，又凶又狠地提防着众人。
赵五爷兴致冲冲地回到露西小姐身边，安慰她几句之后，前去将黑子的尸体背了回来。老烟枪则皱着眉头去照顾小张和李神棍，只有方诗雅始终守在我身旁。
“你感觉怎么样？你不知道刚才的情形有多吓人，我还以为……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方诗雅轻声说着，脸上一红，低头避开我的眼睛，佯装逗弄刑天。
她还告诉我，当无面怪将黑暗魔君的魂魄引到我体内时，我整个人笼罩在黑气之中，不断狂吼大叫，而且身子高高鼓起，似乎要爆裂了。
后来无面怪用千年寒冰锥困住黑暗魔君魂魄，又要用幽冥之火灼烧我时，还遭到了五爷和老烟枪的强烈反对。
好在事实证明，无面怪的判断没错，我拥有明王血脉，体质特殊，换作别人的话，不知早就死了多少回啦。
方诗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很深的后怕之情，她眼里泪水盈眶，轻声说道：“白帆，以后不许你这样以身犯险了，记住没有？”
我一阵感动，重重地点点头，而后冲方诗雅微微一笑。抬起头来，见老烟枪神色严峻，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出声询问。
“咄咄怪事啊，小张和李老板眼睛中的阴影越来越浓厚了。哎，如果不想办法，只怕……”老烟枪没敢接着往下说。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里顿时一惊，只见小张和李神棍瞳孔中的人形阴影非常清晰，甚至能看清楚它的眉目！老烟枪没说出的话，像鱼刺一般卡在我嗓子眼里，只怕他们的眼睛保不住了。
此次瓜州之行，还真是多灾多难，赵五爷带来的手下悉数遇难，而小张和李神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如今他们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而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情况恶化，简直令人心灰意冷，觉得倒霉到家了。
赵五爷抱着黑子的尸体干嚎了几声，嚷道：“日他仙人板板，黑子你个王八蛋，重庆还有多少妹儿等着你哟，龟儿子快醒一醒，老子还指望你狗日嘞陪我吃喝嫖赌呢！”
黑子的尸体又干又小，萎缩得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他安安静静地躺在五爷怀里，而五爷伤心欲绝，此情此景让人悲不自胜。
我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一开口却只咳嗽出两声，呛得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方诗雅一面帮我拍着背，一面柔声劝五爷节哀顺变。
五爷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急急撬开黑子紧闭着的嘴巴。黑子的嘴巴张开之后，猛然窜出一道黑气，赵五爷反应够快，偏过头堪堪躲开了黑气。
老烟枪用手电往黑子的嘴巴里一照，大惊失色地叫道：“他娘的，那眼球还在！”
我低头看去，果然见那一只眼球紧紧吸附在黑子口腔中，还在缓慢地蠕动着，不仔细看，会误认为那眼球转动着仇恨地看着我们。
我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鞭王，他快速地冲了过来，待看清楚怎么回事后，高声叱责道：“我说你们不要命了吗？老烟枪，还敢玩火啊，快点把尸体烧了，要不干脆远远地扔了。”
赵五爷腾地站了起来，横眉怒视着鞭王，吼道：“你龟儿子再多说一句，老子就先把你扔了，什么东西？冷血动物！畜生还会照顾同伴，你狗日嘞心脏是用石头做的吗？”
鞭王被五爷凶悍的表情唬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讪讪说道：“好心当作驴肝肺，老子是担心你们被眼球给害了。既然这样，你想朝着阴曹地府狂奔，老子也懒得搭理你，但有一点，这尸体必须远离我们！”
其实从理性上来说，鞭王的担忧不无道理。可从情感上来讲，我们都非常同情五爷，也不愿意抛弃黑子的遗体。因而老烟枪从中劝解道：“鞭王，我们各退一步，你别拦着我们带走黑子兄弟的遗体，我们也保证出了事请自己负责。”
老烟枪难得对鞭王说上几句软话，所以鞭子略一沉吟，便冷着脸走了，算是默许了我们。
经过片刻的休息，众人恢复了不少精神，我就提议去看一看萨珊公主的遗体。
一旦没了共同危险，我们双方的矛盾又凸显出来，鞭王等人自然不愿意跟随我。而老烟枪和赵五爷也不愿意与鞭王他们待在一起，便背起小张和黑子陪我一起前往。
我则将李神棍背在身上，扭头有意无意地看了朱婷一眼，见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禁心里一寒，随即转身就走。
只有露西小姐好不迟疑，她多半想跟着我们，可又担心着自己的父亲，所以犹豫不决。
“婆娘，你好生休息吧，我们去去就回！”这一回倒是五爷心细，劝阻露西道。
露西挤出一个疲惫而歉疚的笑容，说道：“那你们小心一些！白先生，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你得早些回来啊。”
赵五爷瞪了我一眼，从鼻子中喷出一股冷气，气冲冲地骂了我一句“瓜娃子”，便背着黑子大踏步地走了。
“哟，争风吃醋啊！用烟枪大哥的话来说，这可是打翻了国际主义的醋坛子喽！”方诗雅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我没走出几步，忽而就体味到了方诗雅的深层情感。要是放在以前，她面对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开玩笑，说不定早就暗中掐住我的手臂了。
可如今她虽然语气不善，但显然已经不太在意，只能说明方诗雅非常信任我，或者说非常信任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心里感动不已。
快步追上方诗雅，我们相视一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青铜桩子之前。
为了谨慎起见，老烟枪吩咐我们将小张等人放在圈外，安排方诗雅照管，其他人则轻装上阵。
老烟枪举着手电筒，赵五爷接过了他手里的步枪，我则将黑玉古扇握在手里，三人猫着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幽冥之火和活人火把都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手电光幽幽闪动着。脚下横七竖八地堆积着鸦群尸骨，踩上去啪啪作响，气氛还是令人无比惊心。
正走着，赵五爷指向前边，叫道：“在那里，啊哈哈，格老子哟，看见那一块镜子没有？都别抢，那是老子的！”
老烟枪举高手电，在昏黄的光芒中，果然看见无生老母的尸体蜷缩在前面。看着那一具丑陋的尸体，我心里却一阵激动，心神荡漾起来。
“冷静，白帆同志，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千万别被大魔头蛊惑了！”老烟枪发现我的异常，沉声叮嘱道。
我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示意老烟枪继续往前走。
不料赵五爷一心要在我们之前拿到八卦锁阳镜，因而抢先一步跑了过去。他刚奔出去，又急忙刹住几步，同时开了一枪！
“日他仙人板板，狗日嘞血狼竟然在这里！”
赵五爷头也不回地叫道，他的背直起来，肩膀僵硬，看起来非常紧张。
第一百一十章 神器（中）
我们快摸到无生老母遗体之前时，赵五爷突然一惊一乍起来，他猛然开了一枪，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叫道：“血狼来喽！”
我和老烟枪立即警觉起来，没想到黑暗魔君被消灭之后，血狼竟然还会停留在此处。它想干什么，难道还心有不甘吗？
血狼同样非常警觉，它本来正在鸦群尸骨堆上嗅来嗅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可一看见我们，它就本能地退到了阴影中，但我们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家伙还不想离开！
“格老子哟，狗东西的眼睛好像变正常喽……”赵五爷首当其冲，他距离血狼比较近，因而发现了我们没能察觉的东西。
我稍一沉思，随即说道：“多半因为黑暗魔君已死，故而血狼摆脱了鬼奴的身份，所以它的眼睛才会恢复正常。赵五爷，你提防着它，我和老烟枪去看尸体。”
“不得行，瓜娃子，老子不是傻子！事先说好了，那镜子是老子的，老子和露西小姐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指望它啦！”
赵五爷这时候脑子转得倒挺快，压根就不信任我们，他转过身悻悻然将步枪递给了老烟枪，自己则快步抢到尸体前去了。
老烟枪一面接过枪，一面呵呵笑道：“五爷，你和露西小姐下半辈子的幸福，不是应该指望锁阳吗？”
老烟枪担起警戒的任务，催我和五爷快些行动。我生怕血狼从中作梗，所以忙不迭走到遗体前面，赵五爷早就将八卦锁阳镜取了下来，双手紧紧拿着抱在怀里，唯恐我抢了似的。
光亮不够，无生老母的尸体黑沉沉看不太清楚，我让老烟枪朝我们靠拢过来。
等老烟枪靠近之后，我看见无生老母的尸体已然破败不堪了，她身上的肌肤干枯得就像树皮，而且有很多地方皲裂开，跟一团破烂棉絮差不多。而她先前的黑瀑似的头发，如今只剩下丝丝缕缕几根，让人颇有些不忍目睹。
我想大概因为无生老母的尸体被特殊处理过，体内的水分早就没有了，等千年寒冰锥被拔出以后，她的魂魄烟消云散，所以才呈现出这副样子。
我将尸体翻过来，没想到无生老母的面容还保存得非常完好，虽然皱纹横生，但依稀能看出她原先美艳动人之处。
只是她那一双眼睛犹自睁着，眼睛里黯淡无光。我试着帮她合起眼皮，等松开手，却见她双眼仍旧瞪得浑圆。
我心里一阵激动，继而跪倒地上，无法控制自己地将无生老母的脑袋揽在了怀中，猝然间不觉潸然泪下。
赵五爷吓了一跳，骂道：“大学生，你个瓜娃子，抱着个无亲无故的死人头哭啥子哟？日他仙人板板，你要恶心死人不成？不对，你可千万别把女魔头恶心活了！”
“随他去吧！”老烟枪拉了五爷一把，然后不怀好意地笑道，“五爷，你抱着镜子挺累的，要不老子替你拿一会儿？”
他俩随即吵闹起来，我则静静地跪在地上，忍不住泪如雨下。
其实我此刻的意识清楚自己不愿意这样做，但就是无法克制住。后来转念想到黑暗魔君，明白这是他的本意，便心里一软，也就无所谓了。
“公主，你还好吧？我要转世为人了，你等着我，我们来世还是夫妻！往事如梦，我们都该醒了。”
我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那声音在我心里久久回荡着，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去。等我在无生老母额头上亲了一口之后，终于整个人清醒过来，泪水也就止住了。
赵五爷却哇哇干呕起来，直骂我是个死变态，还说从今以后不准我对着他喘气说话。
我无心搭理五爷，因为我这时候发现无生老母眉间的红痣变得非常大，已经遮住了半张脸庞。而她的双眼，总算缓慢地闭了起来。
就在眼皮完全闭合上时，我仿佛还看见她瞳孔中闪过一丝笑意，不禁摇摇脑袋，心中却五味杂陈，默念道：“逝者已矣，愿你往生极乐世界！”
赵五爷拿到八卦锁阳镜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耐心，一叠声催我快走。我充耳不闻，兀自怔怔发呆。
“怎么了？”老烟枪不解地问道。
我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难过地说：“老烟枪，你看见无生老母脸上的红痣没有？我担心诗雅她，哎……”
在老烟枪追问之下，我将方诗雅在沙漠中红痣疼痛的事情说了，还告诉他无面怪表示无能为力，只怕方诗雅有朝一日会因为红痣饱受折磨。
老烟枪抖了抖嘴唇，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说：“我说白帆同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瞒着组织不汇报呢？算了，诗雅妹子命大福大，等出去了，我帮她安排医院。兴许说不定我们哪天还能遇见泉林真人，到时候就好办了。干革命，总得有点乐观主义精神！”
我强颜欢笑，心知再也无法找到别的东西了，况且还有血狼虎视眈眈，此地不宜久留，便招呼他俩退出去。
赵五爷大喜过望，长出一口气，自顾自扭头就走，只是双手仿佛跟镜子长在了一处，牢牢抓着不放。
不想刚要转身，那血狼忽而不安地嚎叫起来。我们被吓得浑身冷汗，要是这畜生冲杀过来，还真不好对付，因而更不敢将后背留给它。
我们倒退着往回走，老烟枪却若有所思地压低声音道：“好像不太对劲，白帆同志，血狼一直在鸦群尸骨上扒拉，莫非它在翻找什么东西不成？”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大声脱口而出，随即想到鞭王等人，便看向老烟枪。
“白如烟遗物！”老烟枪轻声说道，而后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们不要声张。
是啊，我们此行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到白如烟遗物吗？折腾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连遗物的影子都没看见过。
如今黑暗魔君和无生老母都死了，死亡之虫也灰飞烟灭，我们的心思又活泛起来，甚至将先前受过的伤害都抛在了脑后。
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们现在的心情大抵如此。一旦危险消除，自然而然又惦记起白如烟遗物来了。
我甚至想起了孟老头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萨珊公主有一件天生神器藏在深坑里，不会血狼找的东西就是那所谓的“神器”吧？
一念至此，我和老烟枪就打定了主意，非得搞清楚血狼究竟在做什么不可！而赵五爷虽然老大不情愿，但他拗不过我俩，只得嘟噜着嘴黑着脸守在我们身旁。
不料我们这边还没有行动，方诗雅那里竟传来了惊叫声。我听见方诗雅声音发颤地喊道：“孟汉典，你还活着？哎呀，你要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器（下）
血狼举动奇怪，引起了我和老烟枪的好奇。我们认为它正在鸦群尸骨中翻找重要物件，说不定就是白如烟遗物，所以打定主意想要一探究竟。
不料方诗雅却突然叫嚷起来，她慌张疑惑地喊了一声“孟汉典”，紧接着便是几句呵斥。
我心头一紧，孟老头不是已经被幽冥之火烧死了吗？他怎么突然出现了，难道是鬼魂不成？不好，听方诗雅的语气，似乎孟老头心存不良，这王八蛋不会伤害方诗雅吧？
我们三人同时怒吼起来，一转身便风风火火往方诗雅站立的地方扑了过去。不想奔到方诗雅身前，却见她呼呼喘着气，眼睛看向一根青铜桩子背后。
“孟老头……孟老头把黑子遗体抢走啦！他躲在那根青铜桩子后面……”方诗雅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她方才一定与孟老头交过手了，而且打斗应该很激烈。
“你没受伤吧？”我关切地打量着方诗雅，见她摇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黑子的遗体果真不见了，小张和李神棍躺在地上，依旧深陷昏迷，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老烟枪和赵五爷骂骂咧咧，他俩朝方诗雅所指的青铜桩子迂回包抄过去。尤其赵五爷更为怒不可遏，他体内还残存着孟老头种下的虫蛊，因而巴不得抓住孟老头手撕了他。
我则满心困惑，原本以为孟老头的尸体被鸦群尸骨埋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孟老头是死是活，我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他为何要抢夺走黑子的遗体呢？这老东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啦？
赵五爷和老烟枪一左一右冲了过去，他俩刚接近青铜桩子，却猛然止住脚步，随即不约而同往后退开。
“孟汉典，我奉劝你乖乖投降，不要与人民群众作对到底，否则只有身败名裂的下场！”老烟枪咔嚓将子弹上膛，平举起步枪。
赵五爷则将八卦锁阳镜当成武器，气势汹汹地骂道：“龟儿子，老子被你害苦了，现在该算一算总账啦！你把黑子交出来，老子保证你死得舒舒服服嘞！”
孟老头没有露面，我怀疑他早就逃掉了。可青铜桩子后面传来一阵狂笑，那分明就是孟老头的声音，不知他为何还笑得出来？
“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正在吸眼球！”赵五爷惊恐地喊道。
嘭！老烟枪当机立断，猛然开了一枪，子弹擦过青铜桩子，冒出一串耀眼的火花，但转瞬即逝了。
枪声刚消失，孟老头的狂笑又响了起来。老烟枪和赵五爷紧张地往后一步一步退着，继而我就看见，孟老头闪身出现了。
由于光线太弱，老烟枪的手随着步子晃动，我始终无法看清楚孟老头的表情。不过看他一步一步逼近老烟枪和五爷的架势，分明不惧怕老烟枪手中的枪支。
难道他成精了，竟然连枪都不放在眼里？
“孟汉典，你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样吧，你将黑子的遗体交出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老烟枪边退边说，语气已经软和了不少。
我不免更为不解了，孟老头究竟怎么了，为何老烟枪先自丧失了气势？
等他们快靠近我时，我才看清楚，孟老头脸上全是伤疤，一看就知道是被幽冥之火烧出来的。而他大张着的嘴巴里，那只诡异的眼球正在不断变大！
我明白了，孟老头铁了心要与我们对抗到底，他要将自己变成死亡之虫的宿主。而老烟枪和赵五爷正因为出于对死亡之虫的恐惧，才会步步退让。
“孟老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孟老头停了下来，他轻蔑地扫了我们一眼，由于嘴里含着眼球，所以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请朱大小姐过来说话！”
朱大小姐，那一定就是朱婷了。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烟枪愣了一下，一面紧张地举着枪，一面回头冲鞭王喊道：“鞭王，孟汉典要请朱大小姐说话，你们那里谁是朱大小姐啊，有没有胆量过来？”
他这一番话夹带着讽刺，同时生怕朱婷不敢过来，还用了激将法。
随即就响起杂沓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朱婷在方诗尧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她在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住，看都没看我一眼，而是惊疑中带着几分冷漠地说：“孟先生，你竟然还活着，真是恭喜了。你有什么话要说，请讲吧！”
“朱大小姐，你也太薄情了吧？老夫自从投靠朱老爷子以来，一向尽心尽力，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情没有一件砸在手里……哎，算了，你把人皮笔记还给我，我就告诉你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如何？”
孟老头带着商量的语气，神色中却不容置疑，甚至带有几分威胁之意。
老烟枪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胡杨树曾经对我们说过，他父亲手里的人皮笔记被孟老头设计夺走了，多半孟老头将人皮笔记当作投名状献给朱婷了吧。
“人皮笔记不在我手里，一直都是由老爷子严密保管，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朱婷嗓音不高，但仍旧透出一股硬气。
好陌生的语气啊，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偷偷看向朱婷，我惊觉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似的！
“哈哈，那只有两败俱伤了！”孟老头嘴巴中的眼球越来越大，他的下巴一直合不拢，因而流出了不少口水，“难道你不想得到明教神器了吗？我记得朱老爷子可是念念不忘哪！”
“神器在哪里？”朱婷急切地问道。
孟老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不搭理朱婷，而是看向了我，冷声说道：“小兄弟，我一路上听说了你不少的事情，知道你手中有三份人皮笔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将人皮笔记交给我，我把神器的下落告诉你，怎么样？”
好个孟老头，他这一招又毒又狠，瞬间又将我们两路人马的矛盾点燃了，不动声色就达到了挑拨离间的目的。
其实也算不上挑拨离间，我们与朱婷等人的矛盾由来已久，只能说孟老头善于审时度势罢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朱婷迅速瞥了我一眼，急急改口道：“孟前辈，事情还能商量，不必撕破脸皮！”
老烟枪呵呵一笑，眉毛斜吊起来，摆出一副气死人的嘴脸说道：“啊哈，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孟汉典，老子现在决定跟你站在一边，要做交易是吧？市场主义经济社会，只要价格公道，物有所值，还有做不成的买卖吗？不过，你先告诉我们，所谓的神器是什么东西？”
朱婷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显然被老烟枪气得不轻，奈何她向来温文尔雅，所以只能干瞪眼了。
“我喜欢你的态度！”孟老头转而对着老烟枪说道，“明教神器，具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当年被萨珊公主藏在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你们先把人皮笔记拿出来，我验过真假之后，自然会据实以告。”
“呸！这老小子花花肠子太多，不见棺材不掉泪！”赵五爷早就不耐烦了，他怎么看孟老头怎么不顺眼，“我说大学生，老烟枪，你们两个是不是脑壳有包，信他胡咧咧？日他仙人板板，咱们人多势众，大不了与朱小娘们合作一次，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三下五除二绑了他，然后乱棍打死算逑！”
孟老头先是假装一惊，脸上显出害怕的神色，随即却纵声大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恐怕来不及啦！”
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他的身体急剧变化起来，先是脸上青筋纵横，一道道黑气隐然而生，与满脸的伤疤配合起来，简直人不人鬼不鬼！
紧接着，孟老头身上的衣服突然间化作灰烬，整个人裸露在我们面前。与此同时，他的肚脐眼非常骇人地鼓了起来，随即就往外掉落下来一团团黑色的东西。
随着黑色的东西越掉越多，孟老头身上的肌肤竟然渐渐变得光滑柔嫩起来，甚至就连烧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好，无生老母！”方诗雅惊呼起来。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没错，孟老头此时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无生老母！
而那些从他肚脐眼里掉落出来的黑色东西，正是死亡之虫的虫卵。那些虫卵遇风生长，地上很快就爬满了扭扭曲曲的幼虫。
我懊悔地猛拍自己的大腿，好你个孟老头啊，原来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却是为了争取时间！
那只眼球也就是死亡之虫的卵巢，附着在人的口腔之中，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完全与宿主结合在一起。我们当初就是倚仗着这一点，才将赵五爷救了出来，怎么关键时刻倒给忘了？
孟老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我暗自骂了一声，随即想到，为何朱婷也着了他的道呢？
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所谓的明教神器并非空穴来风，极有可能真实存在。朱婷一定是关心则乱，或者叫做利益熏心，被孟老头三言两语蒙蔽住了。
事到如今，也容不得我们后悔了，更没时间去关心什么明教神器。众人一见到满地的死亡之虫，忙不迭地逃命而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折子戏（上）
孟老头奸诈无比，他声称知道明教神器的下落，从而拖延时间，等那只眼球彻底与他融为一体之后，他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一直想不清楚为何孟老头要苦心积虑机关算尽，甚至不惜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如今终于明白了，他的本意并非为了完成祖先遗愿，相反则是为了一己私心。
很显然，从孟老头身体的变化来看，那只眼球除了会让人产生异变之外，它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让人的身体永远年轻，长存于世间！
说不定孟老头是个追求长生不死的狂热分子，因而他才会打起眼球的主意。他一路将我们引到深坑中，再唤醒无生老母，无非就是为了假借我们之手除去无生老母，而他自己则趁机坐享渔翁之利，将眼球据为己有。
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孟老头良心大大的坏啊，就该对他实施无产阶级专政的霹雳手段！
只是现在我们身前全是死亡之虫，众人无暇收拾孟老头，只能自顾自逃命。
我们朝着无面怪狂奔而去，大家都知道，无面怪手中的镇妖塔里还有幽冥之火，正好可以用来消灭死亡之虫。
“格老子哟，黑子，还没找到黑子呢！”正跑着，赵五爷忽而跺脚叫道。
我反应过来，黑子的遗体被孟老头抢走了，多半被他扔在青铜桩子后面去了。我们只顾着逃命，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怪五爷如此急躁。
“五爷，死亡之虫追上来啦！我们先解决了这些鬼东西，等弄死孟老头之后，再去找黑子也不迟。”老烟枪回头高声喊道。
赵五爷张皇失措，显得犹豫不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只得冲回去抓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拽，好歹将他带离了死亡之虫。
朱婷早就跑到无面怪身前了，她急忙说道：“无相大师，死亡之虫又出现啦，麻烦你赶快释放出幽冥之火吧！”
无面怪闻言耸了一下肩膀，似乎刚从入定中惊醒过来，缓缓从怀中取出镇妖塔，随即将它祭到了半空之中。但我发现无面怪双手微微颤抖着，兴许他尚未恢复元气。
不过，幽冥之火还是从塔中倾泻而下，在我们身前熊熊燃烧起来。地面上响起一阵阵滋滋声，死亡之虫一遇见幽冥之火，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隔着腾腾火光，我看见孟老头脸色大变，他千算万算还是失算了，没有料到我们竟然还留着这么一手。
众人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地观看着冲天火光。赵五爷则对着孟老头挑衅地喊道：“王八蛋，你要是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就冲过来啊！老子看你还嚣张，等烧死这些毛毛虫，老子非得把你的陈年老屎揍出来不可！”
可不料还没等我们高兴多长时间，只见幽冥之火竟摇摇曳曳，好似风中残烛，大有就此熄灭的势头。
众人的脸色立即变得比幽冥之火还要绿，正惊魂不定时，更令人揪心的事情又发生了，只见镇妖塔突然坠落在地，虽然没有摔坏，但再也没有幽冥之火从中喷薄出来！
“啊，糟啦！无相大师，这是怎么了？”朱婷率先开口，只有她敢用质问的语气对无面怪说话。
“幽冥之火用完了，还能怎么啦？”无面怪的语气照样冷淡至极。
幽冥之火用完了，开什么玩笑？众人又惊又疑，半晌都没人开口说话，谁都不愿意相信，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面怪却懒得解释，摆手召回镇妖塔，将它放进怀中，彻底沉默不语了。
“狗日嘞不会耍我们吧？”赵五爷轻轻对我耳语道。
我摇摇头，想起先前无面怪曾经不止一次地使用过塔中的幽冥之火，想必他没有骗人。
简直要了老命了，关键时刻来这么一下，谁受得了？许多人已经抱怨咒骂起来，有的人准备开溜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的幽冥之火也燃烧殆尽，真是雪上加霜！猝不及防而来的黑暗中，闪动着死亡之虫发散出来的电流，众人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松香，还有松香吗？”鞭王急吼吼嚷道。
有人带着哭腔哆哆嗦嗦说：“没了，老大，没了……松香早就用光啦！”
众人被那人的声音所感染，想哭的心都有了。而此时孟老头竟放声大笑，他一定知晓了我们的处境，因而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赵五爷夺过老烟枪手中的步枪，轰然开了一枪，吼道：“笑个锤子！”
许多人在五爷的带动下，纷纷开起枪来。大家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本来我们都以为打败无生老母和黑暗魔君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孟老头突然横生枝节，谁能放过他，谁不想将他碎尸万段？
一时间枪声大作了，可孟老头的笑声愈发猖狂，在他眼里，我们多半已经在劫难逃，成了板上之肉。
孟老头的笑声表明，枪支弹药奈何不了他。老烟枪看出端倪，急忙对众人说道：“别浪费子弹了，死亡之虫冲上来啦，快跑吧！”
众人明白老烟枪所言非虚，虽然听着孟老头的笑声恨得牙痒痒，可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开始往后撤，心想能跑出多远就多远吧。
我们刚要拔腿狂奔，老烟枪却一把拉住我，一惊一乍地说道：“等一等，孟老头的笑声好像停止了，咦，死亡之虫也不见啦！”
众人闻言看向身后，果然见四下里一片黑暗，死亡之虫发出的电光不知何故消失了，而孟老头也悄无声息。
有人壮起胆子用手电照射过去，在朦朦胧胧的光亮中，似乎看见孟老头正与人扭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有情况！”老烟枪急忙让所有人点亮手电筒，而后将前方照得一片雪亮。
这一下，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大吃了一惊。只见与孟老头纠缠在一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杨树！
胡杨树还活着，他不是失踪了吗？我本来以为他早就死在了无生老母手中，谁能想到会发生如此戏剧化的转变？
胡杨树似乎并不忌惮孟老头嘴中的眼球，他手里多出一把青黑色的匕首。那匕首看上去非常锋利，正把孟老头逼迫得狼狈不堪。
我们这些人自然不是白痴，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瞬间就明白形势的变化。不用胡杨树招呼，赵五爷已经带着几个人冲了上去，当真三下五除二就把孟老头打翻在地，随即把他五花大绑了。
孟老头犹自在地上翻滚着，还对着众人龇牙咧嘴。可无论他如何折腾，他嘴中的眼球死气沉沉，仿佛失去了生命。
等我走到孟老头身边，才发现他肚皮上露出一个窟窿，原来他的肚脐眼被胡杨树割了下来。奇怪的是，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堆腐臭的皮肉。
我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因为紧张，只是忽而想到原来破除眼球邪术的方法，便是割除宿主的肚脐眼，不禁哭笑不得。
孟老头被割掉肚脐眼以后，身体内的妖邪力量被释放干净，他的身体很快干枯下去，烧痕也重新显露出来，甚至比以前显得还要苍老不少。
害人终害己，孟老头也算罪有应得了！
赵五爷犹自不解气，踹了几脚孟老头，又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使劲捶打，嘴里念念有词：“王八蛋，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老子说过，要把你的陈年老屎给揍出来，你以为开玩笑？”
孟老头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眼见着就要被打死，朱婷开口制止五爷道：“住手，我们留着他还有用！”
“你个小娘们，算哪根葱，滚一边去！”赵五爷丝毫不给朱婷面子。
方诗尧甩动着空荡荡的左袖，身形犹如鬼魅，未等我们看清楚，他手中的飞镖已经抵住了五爷的咽喉，冷声说道：“该滚的是你！”
赵五爷气得满面通红，大鼻头不住耸动，呸呸骂道：“叛徒，走狗，吃屎还吃上瘾了？”
我生怕方诗尧痛下杀手，急忙过去拉开五爷，又转移话题问胡杨树道：“马先生，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我早跟你们说过，孟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懂了吧？”胡杨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带着抱怨的口吻说，“黑子的尸体在后面，你们过去取来吧。还有，这深坑就要被湖水淹没了，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懂了吧？”
赵五爷和老烟枪匆匆往青铜桩子后面跑去，不一会儿便合力抱回了黑子的遗体。黑子的遗体被糟蹋得一塌糊涂，让人心痛不已。
赵五爷心头火起，哪里还管朱婷和方诗尧，又猛踹了孟老头几脚。
“马先生，你说湖水要淹没这里了，哪里来的湖水呢？”方诗雅保持着清醒，问到了关键之处。
胡杨树一摊手，无奈地说：“这个深坑处于萨珊城圣湖之下，我们以前经过的那一条地下河，便是注入圣湖之中的。出口在深坑东南方，你们找到一个鱼嘴，穿过去，就能逃离此地了，懂了吧？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我听胡杨树话中之意，他似乎并不打算与我们一同离开，便疑惑地问：“那你呢，你不走吗？”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懂了吧？”胡杨树语气十分平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折子戏（中）
胡杨树告诉我们深坑即将被湖水淹没，急声催我们赶快离开，而他却还要继续留下来，说还有事情没做完。
自从找到胡杨树当我们的向导以后，他一路上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神秘秘的。他当初指控孟老头，并声称是明教四大护法的后人，说实话，我们都将信将疑。
不过经过一系列突发事件，以及通过观察胡杨树的所作所为，我此刻认定他所说不假，甚至对他产生了好感。其实更多的，则是感激他能在危难之际出手制服了孟老头。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胡杨树还有许多秘密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因而我不希望他孤身一人留下来。
我坚定地说道：“马先生，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但说无妨，我们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大家一同陷入困境，理应共同进退，那种抛弃同伴只顾自己的事情，我们绝对做不出来。”
赵五爷找回了黑子的遗体，而且还拿到了八卦锁阳镜，这时只想着尽速离开，所以一听见我这样说，自然老大不高兴，张嘴就要反驳。
老烟枪急忙拦住五爷，他跟我非常有默契，只看了我一眼，就一脸严肃地附和道：“是啊，马先生，我请你来当向导，可不希望你出事，要不我怎么跟你的家人交代？”
“我没有家人！”胡杨树淡然说道，而后叹息一声，“也罢，这件事情或许对你们有帮助，随我来吧。”
他将手中的匕首一挥，冲我们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
我们原以为又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心里突突直跳，等摸到鸦群尸骨堆前时，却见胡杨树一声呐喊，随即如同猛虎一般朝血狼扑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血狼究竟怎么了，它始终徘徊在鸦群尸骨堆上，不停地扒拉着尸骨，鼻子嗅过来嗅过去，甚至连我们冲到跟前都没发现。
因此胡杨树一击得手，猛然将血狼扑倒了。鸦群尸骨堆哗啦啦倒塌下去，胡杨树抱住血狼滚出好远，我们担心他受伤，惊叫着就踉踉跄跄赶了过去。
不想刚赶到跟前，只见胡杨树手中的匕首闪过一道沉静如水的光芒，一下从血狼脖子上抹过去，便见污黑的血液汩汩喷流而出。
胡杨树这一下又急又准，我们压根就插不上手，顶多算得上看了一场好戏。
老烟枪由衷地叫了一声“好”，胡杨树推开血狼抽搐着的身体爬起来，坦诚地说道：“它早就不行了，我占了一个大便宜而已，值不得夸赞，懂了吧？”
我看向血狼，看见它目光呆滞，苍老了不少，心想胡杨树并非谦虚，血狼确实丧失了以往不可一世的威风。大概这就是鬼奴的下场吧，一旦黑暗魔君魂飞魄散，它也不堪一击了。
只是血狼还没有死绝，它硕大的脑袋犹自在地上摆动着，四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空洞的眼神还看向鸦群尸骨。
我心中一紧，联想到此前血狼的举动，愈发怀疑尸骨堆下埋着东西！
“早死早超生！”胡杨树再次将匕首割向血狼喉咙，大量的鲜血涌出来后，血狼终于一命呜呼了。
胡杨树手中动作不停，只见他手起刀落，快速利落地将血狼毛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胡杨树满身血污，他将狼皮裹成一团递给我，说道：“这血狼皮非常难得，世间稀有，你回去以后冲刷干净再晾上一阵子，就可以使用啦。大雪天穿上它，三尺之内不落雪，懂了吧？”
“马先生，这太珍贵啦，我无功不受禄，还是你自己留下来吧。”我心中一阵忐忑。
胡杨树一把将狼皮塞进我怀里，我还能感受到狼皮上的温热，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正要再次婉拒时，却见他将匕首也递了过来，并说：“这把匕首是我祖传之物，现在也交给你了，希望大明王妥善利用吧！”
我看着那匕首，只见它通体黑沉，光芒内敛，看上去极为寻常。但我知道兵器谱上有这么一句话，“利器锋锐，宝器沉静”，说的便是眼前的匕首。
“哎呀，胡……马先生一片好意，你个瓜娃子怎么能冷了他的心呢？”赵五爷见我犹犹豫豫，一把将狼皮和匕首夺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满眼放光。
胡杨树倒也不以为意，竟自翻动鸦群尸骨，不一会儿将骨头扔得到处都是。我和老烟枪见状，一面询问他要找什么，一面过去帮忙。
等我们将尸骨堆完全翻到底时，却见下面静静躺着一具男性遗体，那遗体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羽毛和鳞片。这人是谁，怎么遗体如此怪异？
“这是周穆王，他身上之所以会长出羽毛和鳞片，是因为此地本是难得的风水宝地。懂了吧？”胡杨树慨然长叹，“人死入土为安，周穆王贵为天子，死后却被折腾了几千年，造孽啊！为了避免日后尸体作祟，我们把它烧了，再好生安葬起来。”
后来我在《玉函通秘》上看到过一则记载，茅山道士把长出羽毛和鳞片的尸体称作“神仙肉”。古时候有许多中医大夫用“神仙肉”来做药引，医治疑难杂症。甚至有人声称吃了“神仙肉”，便能延年益寿，精力不竭。
怪不得血狼徘徊不去，它肯定被成精的尸体所吸引，说不定还想着吃上一口“神仙肉”呢！
我心念一动，没想到胡杨树还有这样慈悲的心怀，当下自告奋勇地将周穆王尸体抱了出来，又让鞭王手下过来浇上白酒，随即一把火烧个干净。
胡杨树捡拾了几块遗骸，而后捧着放进那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材里，这才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好了，总算万事完毕，你们可以走啦！”
他说着，也不管我们异样疑惑的目光，自顾自走回青铜桩子旁，将孟老头扛在肩头上，而后转身就要往黑暗深处走去。
“且慢，你要去哪里？”不等我们开口询问，朱婷率先发难，“马先生是吧？我不想为难你，也不想知道你有什么企图，但孟汉典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你必须把他留下来！”
方诗尧伸展开独臂，像一只大雕一般堵在胡杨树身前，眼神无比的锐利。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折子戏（下）
胡杨树扛起孟老头就要离开，却被方诗尧拦了下来。方诗尧现在心性大变，仿佛就是朱婷的一条狗，朱婷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胡杨树瞪大了眼睛，怒火冲天地骂道：“驴抗哈的，滚开一边去，好狗不拦道！”
说着，他就要强行绕过方诗尧，却被方诗尧猛推了一把，差点就摔倒在地。
别看方诗尧只剩下一只手，但他的彪悍凶狠不比以前弱，甚至在眉目之间隐隐透露出一股死气。他欺身而进，指间捏着一只飞镖，冷冷地对准了胡杨树。
我一见这架势，**味非常浓重，稍有不慎便会立即爆发很大的冲突，便急急忙忙奔了过去。好在方诗雅不用我们提醒，她骤然拦在了胡杨树身前，以防方诗尧暴起伤人。
“直娘贼，有种冲老子来！”赵五爷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拿人手短，更何况刚才马先生救了大家，这件事情老子管定喽。日他仙人板板，镇妖塔的账还没算清楚呢，来来来，老子今天就杀狗吃！”
方诗尧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手臂一甩，飞镖射向了赵五爷。
多亏老烟枪眼疾手快，一把将五爷推开，而后沉声说道：“方诗尧，你当真要撕破脸皮吗？站在革命的对立面，绝对没有好下场，老子劝你趁早弃暗投明，组织永远向你敞开大门！”
我则一边抱住怒火滔天的五爷，一边问道：“朱婷，够啦！马先生刚才救了我们一命，你就不能别为难他了吗？”
这是与朱婷相逢以来，我头一次对她说话，而且语气非常严厉。朱婷显然心中受到很大的震动，身子颤了一颤，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诗尧，让他走吧……”过了半晌，朱婷幽幽说道，随后带着方诗尧退回鞭王等人身边去了。
赵五爷还在骂骂咧咧，老烟枪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方诗雅嘴角边带着一抹微笑，倒像刚才经历了一场玩笑。
我头疼不已，也懒得理会他们，走到胡杨树身前说道：“马先生，你可以走了。不过，在你走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你能否解答一二？”
“说吧，时间真的不多了！”胡杨树眼神十分坚定。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多日来的困惑一股脑说了出来：“马先生，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孟老头与你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孟老头真的是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凶手吗？”
胡杨树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样子他确实在赶时间，而且表情严峻，不像在欺骗我。
等我一口气问完了，他沉默了片刻，飞快地说：“孟老头与我父亲乃是世交，我祖上也是西安人，后来搬到瓜州，但与孟家一直保持着联系。其实我们两家一直在联手研究人皮笔记，只是有一年孟老头找到了瓜州，带着我父亲和我进了沙漠，找到了萨珊城。他用祖传的秘术开启了青铜桩子，放出幽冥之火，烧死了我父亲，我自己死里逃生……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细节没时间说了，你还有问题吗？”
我心里一惊，看来孟老头手中确实有人皮笔记，而且被他献给朱婷口中的“老爷子”去了。这么一来，原来世间果然还有另外一份人皮笔记，与我们以前的推测如出一辙。
我看向老烟枪，见他若有所思，心想此事急不得，还得留待日后解决。
“马先生，你曾经提起的骷髅大王，是不是黑暗魔君？”我接着问。
“不是。”
这倒让我无比惊讶，好在骷髅大王没有找过我们麻烦，所以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为何要带走孟老头，要把他带到何处？”在胡杨树的影响下，我尽量抓紧时间，可心里实在想不通，何必这样着急忙慌的呢？
胡杨树眼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说道：“为报杀父之仇，我必须带他走。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真实的目的，是要彻底消灭他嘴巴里的眼球。眼球不除，死亡之虫就不会灭绝，他日还有可能卷土重来！至于我要带他去哪里，你们的同伴醒了，自然会告诉你们。”
他转身一指，恰好指向了躺在地上的李神棍。
李神棍知道其中隐秘？我们面面相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有一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与胡杨树在一起，我们就像看了一出出折子戏，全是些不连贯甚至破碎的片段。这种感觉让人无比不舒服，就像隔着面纱往外看世界一样。
“好了，我们缘分已尽，但愿明王勉力前行，早日实现明教复兴，造福天下苍生吧！”胡杨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激动之情，但一闪而过，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耸耸肩膀，扶正孟老头，迈开大步就走了。
没走几步，他回过头来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了，萨珊城外的殍浮之地凶险异常，你们要想活着走出去，就必须破除其中的邪术，懂了吧？”
我们还未回过神，只见胡杨树稳稳当当地扛着孟老头，一步一步地渐渐远离了。他很快隐藏到了泼墨似的黑暗中，再也没有了半点声响。
“马先生，马先生……”
老烟枪试着叫了几声，哪里还有胡杨树的人影，更别说他的回应了！
胡杨树到底去了哪里？黑暗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会怎样处理孟老头和那一只眼球呢？
我不得而知，而且这些问题一直伴随了我很多年，就像耳边挥不去的苍蝇一样，嗡嗡叫唤着，提醒我还有许多秘密无法破解，让我寝食难安烦不胜烦。
“格老子哟，他就这样走了？啷个回事嘛，日他仙人板板，神戳戳嘞！”赵五爷一头雾水，因为过于困惑迷惘，脸上的肌肉皱成了一团。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惊诧之情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就这样肩并肩站在一处，紧盯着黑暗中看，心知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都不愿意就此离开。
其实我们是在送别胡杨树，用这样默默无声的方式，向一个默默无闻又伟大无比的人物告别。
正在我们出神之际，鞭王那一边却传来阵阵惊呼，似乎遇到了危险。
“出水了，出水了！”
我听见有人焦躁地喊道，随即就感到脚下震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湖陷
胡杨树带着孟老头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仿佛去往了另外一个虚空世界，再也没有了踪影。我们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如今能够重新审视胡杨树，才发现他身上有着令人折服的伟大品质。
但愿他能够将那一只诡异的眼球彻底带离这个世界吧，那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一切诸神保佑，不要再让死亡之虫出现了！
就在我们无限伤感之时，另一边的鞭王等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细细一听，才发觉原来深坑地面上开始渗出水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果然看见地面的泥土变得有些湿润，就像出了一层细汗。而有的地方则要糟糕得多，渗出的水流了一地，而且还有增多的趋势。
老烟枪抓了一把泥土嗅了一下，说道：“有股怪怪的味道，怎么突然渗水了呢？难道马先生所说是真的，湖水要倒灌进来了吗？可那个所谓的湖泊在什么地方？”
老烟枪现在改称胡杨树为马先生了，语气中充满了尊重。他举着手电四处照射，所能照到的地方，都闪着白光，显然地面上的水越来越多了，而且范围非常大。
“按理说湖水要倒灌进来，也应该从我们头顶上冲下来啊，奇怪了，难道湖泊在深坑之下？”方诗雅仰着头说。
这还真是个问题，总而言之，眼前的景象怪异到了极点，超出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纠结啥子哟，保命要紧！大学生，马先生曾说过，什么地方有个啥子鸟东西，咱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赵五爷一面问，一面将紧抱在怀中的八卦锁阳镜、血狼皮和匕首放进我背包里，而后又将背包夺了过去，自己背了起来。
“东南方，鱼嘴！”我说着，抬眼确定着方位，“东南方在我们左手边……”
赵五爷一拍大腿，朝老烟枪努嘴道：“还等个锤子，说走咱就走啊，风风火火闯鱼口哇……老烟枪，过来搭把手，带上小张和李神棍，立即撒丫子！”
我们一阵忙活，老烟枪背着小张，李神棍由我照顾，赵五爷则脱下衣服将黑子遗体牢牢绑在身前，由于黑子变得又干又小，他反倒比我们轻松多了。
“不通知鞭王他们了吗？”方诗雅轻声问道。
鞭王等人叫喊不断，手电光乱窜，显然没了主意。有许多人怨天咒地，间或夹杂着几声鞭王的呵斥声，看样子他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日他仙人板板，自己屁股还被海风吹，管他人裤子破了做啥子？要老子说，最好淹死这群王八蛋，嗯，王八好像会游水。去他娘的，诗雅妹子，你别瞎操心喽！”赵五爷巴不得立马离开，说得又快又急。
他没领会方诗雅的真实想法，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亲哥哥与鞭王等人在一处，要是不通知一声，恐怕以后会心中不安。
“五爷，你不要露西小姐啦？”我没有直白地点破方诗雅的心思，而是用露西小姐将了五爷一军。
赵五爷愣了一下，跺脚道：“瓜娃子哟，我倒把自己的婆娘给忘了。日他仙人板板，便宜这群龟儿子喽！”他转身冲那一边喊道，“鞭王，要活命就跟上来，老子可不想为你们浪费生命。婆娘，你赶快过来啊！”
鞭王等人还在犹豫着，他们不信任我们也在情理之中。露西小姐倒也乖巧，搀扶着史密斯先生摸黑赶了过来，她刚走到我们身边，地面上的水越来越多了。
我匆匆看了一眼，只见有些地方冒出的水流差不多有大拇指粗细了，便招呼一声，自己带头往东南方快速走去。
穿过几根青铜桩子，地上散落着的鸦群尸骨渐渐变少，脚底下却越来越泥泞湿滑。不一会儿，水就淹到了鞋帮上，冷冰冰的十分难受。
随着地上渗出的水越来越多，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怪味，令人感到有些恶心。那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我想会不会是所谓的湖泊中存有大量死鱼，才会形成这样的味道。
“呵，他们还真跟上来了。白帆同志，加快速度吧，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可也不能被这些牛鬼蛇神再次缠住！”老烟枪朝后看了一眼，急切地说道。
我回头一看，见身后不远处手电光闪闪晃动，还听见哗哗的声响。鞭王等人别无他法，还是终于跟了上来。老烟枪说得对，既然天赐良机，我们好歹得加快脚步，尽量甩开敌人。
正走着，忽而听得一声巨响，随即有一股粗壮的水流从岩壁中喷薄而出。那股水流冲出一个大口子，比城市中的下水道管子还要粗大，这下可就糟了。
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短短几分钟之内，四周不断响起哗哗的巨响，更多的水流从岩壁中冲了出来。
冰冷的湖水很快就灌满了每一个角落，水面不断抬升起来，很快就到达了我们的小腿。湖水冰冷，还充满了恶臭，简直让人苦不堪言。
我们心里极为慌张，这深坑面积极为广阔，但瞬间就积满了这么深的水，可想而知，涌进来的水得有多少啊！
大概深坑岩壁已经漏成筛子了，我们除了尽快找到鱼嘴，压根就没其他的办法。更让我担心的是，就怕地面突然陷落，掉进不知状况的危险之地中去。
我一面催着众人，一面往四处看，心里一个劲嘀咕着“鱼嘴，鱼嘴”。方诗雅帮着露西搀扶住史密斯先生，身上飞溅到不少水花，赵五爷更是在后面嚷个不停。
老烟枪背着小张像个袋鼠一般一跳一跳地追上我，沉着地说道：“白帆同志，我来帮你照明，你也不必太慌，一处一处看个仔细。”
我们已经走出了很远，再走下去，恐怕就要到了深坑尽头了，可鱼嘴在哪里呢？
我怀疑自己判断错了方向，但此刻已无回头的余地了，要是掉头往别的方向再找一次，肯定来不及了。不等我们找到鱼嘴，就会彻底被湖水淹没。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但愿老天爷有眼，别再跟我们开玩笑了。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岩壁在湖水的冲击之下，竟然滚落下来不少石块。有些石块还非常大，扑通扑通砸进水里，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我们尽量靠近岩壁行走，这样起码可以避免被滚落下来的石块砸到。饶是如此，一些小石子由于自身重量不够，滚落的势头不足，像雨点一般纷纷落在我们身旁，难免不被打到几下。
“保护好脑袋！”老烟枪叮嘱道。
水面上升速度明显加快了，方才还在小腿之上，转瞬间就淹没到了大腿根部。我们走起来更加困难了，而且地面极为不平整，愈发跌跌拌拌。
保命要紧，众人使出浑身解数，艰难地迈动着双腿，一步步往前去。
方诗雅已经将史密斯先生背了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显然非常吃力。露西小脚则尾随在后，抬起史密斯先生的双腿，稍稍减轻了方诗雅的负担。
“格老子哟，怎么能让老子的婆娘遭这份罪呢？”赵五爷一见此情此景，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史密斯先生接过去扛在肩头上。
方诗雅想帮五爷减轻一点重要，提议接过来他的背包，却被五爷搪塞了过去，他逞能地说：“哎呀，老子不累，在国际友人面前，要充分发扬绅士风格嘛！”
我撇嘴冷笑一声，恰在此时，手电光扫到前面的岩壁上，忽而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我急忙让老烟枪稳住手，再把手电照射过去，不由得吐出一口气来。
只见在前面露出一大块青绿色的岩壁，正反射着电光，将我们身前映照得一片明亮。而就在那岩壁正中央，赫然雕刻着一大块鱼形玉佩的图案。
我们欣喜若狂地奔到岩壁之下，老烟枪伸手敲了一敲，便传来清脆的回响声。他露出一口黑牙笑道：“后面是空的，我的天，这块岩石是翡翠啊！”
那不是翡翠，是一整块的青玉，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玉了。这么一大块昆仑玉矗立在我们面前，当真实属罕见，众人看得两眼发花，心里却激动不已。
我掏出鱼形玉佩与岩壁上的图案仔细比对着，发现它们一模一样，无论造型和做工，似乎都出自同一人之手。我稍稍感到有些纳闷，这鱼形玉佩究竟有什么来头呢？
只是我们此时亟需离开此地，便没多少闲工夫来深究其中奥秘。岩壁上的鱼形玉佩离我们尚有两米多高，只能等着水面抬升，而后游到它跟前去了。
趁此机会，老烟枪吩咐了我几句，待会儿进入鱼嘴之后，不管遇见什么情况，大家都得始终待在一起，绝不能失散了。
赵五爷不断摩挲着岩壁，说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要是能想办法，将这么一大块玉石带出去就好喽！哎，哪怕敲下来一块也成啊……”
“你可别乱来！”老烟枪一听就急了，“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怎么能满身铜臭味呢？再说了，万一出了意外，咱们都得去见马克思他老人家了。”
赵五爷揉了揉大鼻头，讪讪笑道：“你急啥子哟，老子也就是随口一说，吃不着耙食，还不许人惦记一下啊？”
我则看向身后，将鞭王等人尚自在水中挣扎着，心里暗暗问自己，希不希望他们活着出去？其实我是在问自己的内心，还在不在乎朱婷？
方诗雅拍了我一下，冷冷说：“愣着干嘛，你可以游过去救她嘛，美人落难，正好需要你来当大英雄！”
我慌忙收回目光，一时语塞。就在这时候，水面升得很高，我们已经无法站在水中了，只得攀住岩壁随着水面往上升，不断接近鱼嘴。
第一百一十六章 鱼嘴
随着水面的不断上升，我们渐渐接近了鱼嘴。众人虽然泡在冷冰冰的水中，鼻子里还充满了恶臭，但毕竟有了希望，不觉欢欣鼓舞起来。
老烟枪怕打着水面对我们说道：“都听我指挥，待会儿白帆同志打头，接着是两位女同志，我和五爷则在后面断后。大家一定要稳住，有条不紊地穿过鱼嘴，而后再视具体情况来行动，欧克？”
“欧克就欧克，狗日嘞老烟枪，你说话非得看着老子？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这点精神还是有的，你别门缝里瞧人！”赵五爷看穿了老烟枪说这一番话的意图，不免大为光火。
我们很快就与鱼嘴齐平了，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才发觉这鱼形图案要比先前壮观得多，也生动得多。
但我随即就一阵头皮发麻，身子凉了下去，因为那鱼嘴竟然紧紧闭合着，哪里有可以穿过去的通道？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水面一阵剧烈的晃动，岩石落进水里的巨响络绎不绝，好不骇人！看来深坑要塌陷了，说不定地面很快就会断裂，湖水倒灌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众人惊呼起来，赵五爷惊恐地咒骂着，只管用蛮力去扳动鱼嘴。
老烟枪推开五爷，冷静地说：“肯定没那么简单，多半有机关吧。大家好好回忆一下，马先生还说过什么没有？”
经他一提醒，我们先稳住心神，继而陷入苦思冥想之中。片刻之后，大家面面相觑，那神情已经表露无遗，确实想不起来胡杨树还有别的暗示了。
我急得不得了，要是找不到开启鱼嘴的方法，对于所有人来说，便是大限将至了！我满头汗水地攀住鱼嘴，又往四周竭力搜寻着蛛丝马迹，可一点收获也没有。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鞭王他们奋力往我们游了过来，有很多人大惊小叫着，好像遇到了危险。
老烟枪举着手电照过去，突然说了一句：“不好，水里好像有东西！”
露西咿呀一声，随即捂住眼睛，紧紧地靠在我背上。赵五爷则充满了绝望地吼道：“砸吧，老子这里还剩下一把工兵铲！”
“等一等，白帆，这条鱼的眼睛呢？”方诗雅没有被水中的混乱分了神，她指着鱼眼该在的位置问道。
我稍稍往后退开，果然见眼前的鱼形图案一阴一阳怀抱一处，可在它们交汇的地方，确实空空荡荡，显得无比怪异。
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往往一黑一白，交汇处将鱼头表现得非常圆润，而且会各自留出一只眼睛，恰好组成一对。而眼前的鱼形图案却正好少了一对眼睛，这当真奇怪至极！
我将手中的鱼形玉佩举起来对比片刻，突然发现玉壁上本该安放眼球的地方有两个凹槽，莫非机关在这里？
方诗雅也看清楚了关窍所在，激动地说道：“白帆，快将玉佩分开，分别放到鱼眼上去！”
我不敢怠慢，快速照办了，辨别出阴阳，等放好两块玉佩之后，随即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动。
紧接着露西就高兴地喊了起来：“白先生，开了，鱼嘴打开了！喔，卖噶得！”
我看着缓缓张开的鱼嘴，心里头又惊又喜，没想到我和方诗雅的这两块鱼形玉佩还有这么多的用处，愈发珍视起来。
我记得在覆船山中，我们曾用鱼形玉佩打开了妖墓入口，如今又开启了鱼嘴，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来这两块玉佩大有来头，泉林真人将其中一块交给了方诗雅，必定大有深意啊！
老烟枪则招呼我们闪到一旁，他担心鱼嘴中会有水流猛冲出来。不想等鱼嘴张到了极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反而是外面的水往鱼嘴里涌进去了不少。
众人互相欣喜地看了一眼，我由于要留在最后取走鱼形玉佩，便将李神棍交给方诗雅，让老烟枪打头，其他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等只剩下我一人时，我一边伸手去取玉佩，一边忍不住往水中看去，见鞭王等人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赶过来。
而且现在水势大涨，震动又大，波浪一个接着一个，他们游得非常艰难。甚至有人一不小心，被一个浪头卷走了，黑暗中传来绝望丧气的哭喊声。
那哭喊声猝然就停了下去，那人多半骤然间遇见了可怕的东西，嘴巴被堵了起来，或者就是瞬间断了气，否则他的哭喊声绝不可能停止得如此仓促！
我自然万分担心，再不走肯定会惹上**烦。我正想着取下玉佩，手指都紧紧攥上去了，却见水中的朱婷甩动着双臂，游得非常吃力，不免松开了手指。
“鞭王，快一点，从这个鱼嘴里穿过去，听到没有？”我这一句话，其实是说给朱婷听的。
她听见我的招呼声，从水里抬起头，刘海湿漉漉地耷拉下来，犹自滴着水。而她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刻变得无比的熟悉，无比的温柔！
赵五爷在里面大声地催促我快走，我硬着头皮又待了一会儿，等看见朱婷和鞭王快接近时，才将玉佩取了下来。
我匆匆瞥了朱婷一眼，而后一翻身钻进鱼嘴之中，便听见先前清脆的响动传来。大概玉佩被取下来以后，鱼嘴重又开始闭合了。
生死由命吧，朱婷，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我默默想着，进了鱼嘴之后，身子顺着光滑的玉壁落了下去，就像在游乐园里坐陡峭的滑梯一般。我抱住脑袋，尽量双脚抵住玉石，增加一些摩擦力。
可越往前，那通道就愈发曲折，撞得我七荤八素。而且先前闻见的恶臭，越来越浓重了。好在赵五爷等人的惊呼声不断传过来，让我多少安心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觉得自己一阵阵反胃，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突然身子一沉，而后扑通一声坠进了一片水域中。
这一下落差很大，我笔直地落进水里，激起很大的水花，身体不断往下沉，半晌才稳住。等我七手八脚升到水面上时，肺里的空气所剩无几，差点没憋死。
我也顾不上打探情况，先张口尽情的呼吸着。可没想到恶臭呛进肺里，我一下子就干呕起来，直到吐出许多清口水，才算缓和了不少。
老烟枪在不远的地方召唤着众人，大家游过去，所幸没人受伤。终于有时间打量四周环境了，我们才感到身上寒气刺骨，双腿几乎不听使唤了。
老烟枪由于猝不及防，而且从高处坠落，他又要护住小张，手中的电筒早就被甩了出去。我们此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除了确定身处水中之外，完全不知道周遭情况。
“同志们，可别傻呆着不动啊，游起来，要不会被冻僵的！”老烟枪当机立断，自己带头往一旁游动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鬼域（上）
我们从鱼嘴中滑落进一片黑暗冰冷的水域中，不知身在何处，又该往哪里去？老烟枪建议我们先行动起来，以免被冻僵了。
众人只得互相招呼着朝同一个方向游动，恶臭味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就像三伏天中**的猪肉一样，令人作呕。
幸好我们这些人水性还不错，赵五爷自从吃了鬼国内丹以后，在水中也是非常自如，所以暂时没什么危险。
只是无边的黑暗和浓烈的臭味，一直在刺激着我们的神经，大家心里头的压抑感非常真切，有时候会觉得呼吸都不畅快了。
游了一阵子，老烟枪无奈地说道：“同志们，为何我没感受到水在流动？咱们会不会闯进一片死水里头了？大家再靠近一点，尽量保持直线，说不定能游到岸边去。”
这片水域确实就像一个水塘，里面的水没有明显的流动性。要是能辨别出水流方向，我们可以借此顺流而下，说不定能游出去。
退一万步来说，这片水域要果真是一个水塘也好啊，我们只要认定一个方向，多半能游到边缘处，甚至能爬到岸边。
怕就怕其中另有古怪，将我们活生生困住，那样一来，岂不是迟早得变成溺死鬼？
赵五爷游到我身边，一张脸差点凑到我鼻子上，才极为不满地说道：“日他仙人板板，一路上水深火热，老子受够啦！瓜娃子，这味道也太他妈的臭了吧，比老子的汗脚还够味，就像……就像尸臭！”
“别乱说话，什么尸臭？赵五爷，不许扰乱军心！”老烟枪大声呵斥道，可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慌乱。
众人默契地避开谈论臭味，仿佛只要不提及它，就能将心中的恐惧淡化下去似的。
但赵五爷的话还是在我们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要是这臭味果真就是尸臭味，那水域中得有多少死尸啊？
就在这时候，我们身后传来接二连三的扑通声，想必鞭王等人还是钻进鱼嘴里，同我们一样掉了下来。扑通声响了好一阵子，紧接着就传来嘈杂凌乱的叫嚷声。
“老烟枪，老烟枪，你们死了没有？”鞭王扯着嗓子喊道，四面八方立即传来嗡嗡的回音。
“嘘！”老烟枪轻轻地发出一声警告，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不想让鞭王等人再找到我们。
众人领会在心，随着老烟枪小心翼翼地游动着，就像一群蜉蝣，更像一群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继续逃离开来。
我们游动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旧置身于一片黑暗中，手脚都有些麻木了。我尽了最大的力坚持着，感觉再继续下去，可能双腿就要抽筋了。
“白先生，咱们歇息片刻吧？”露西小姐语气疲惫，她喘出来的气息仿佛结了冰。
赵五爷循声游到露西身旁，一叠声关切地询问着，又招呼老烟枪停下来，说道：“那些龟儿子被甩远喽，而且到处都黑漆漆嘞，只要咱们不出声，他们也找不到我们。”
我心想五爷说得也在理，便央告老烟枪歇息片刻。老烟枪无可奈何，只得让众人原地不动，尽可能地不要发出声音。
人在水里泡久了，连呼吸都氤氲着湿气，变得跟海带差不多了。关键是双腿仿佛不属于自己，摆动起来吃力无比，更何况我们身上还穿着厚重的衣服，带着伤员，愈发感到身子慢慢沉重如铅。
赵五爷胸前绑着黑子的遗体，背着一个鼓鼓胀胀的背包，比其他人狼狈了许多。他一个劲地卖力踩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下落，只能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
“不得行，你们谁帮老子背一下包？”五爷终于认怂了。
我让方诗雅将包接了过去，李神棍则又交给我来照顾。方诗雅一面接包，一面叹息道：“要是有避水丹就好了……”
是啊，要是有避水丹，我们就不用这样辛苦地踩水了，直接潜游，那可要省点不少力气。可惜避水丹只有泉林真人门下弟子才有，我们如今只能痴人做梦了。
“老子记得无面怪是泉林真人大弟子啊……“老烟枪说到一半，就猝然打住了。
我们明白他的意思，无面怪手里可能有避水丹，只是我们好不容易摆脱鞭王他们，怎能还指望从无面怪手中得到避水丹呢？再说了，就算无面怪有避水丹，也未必够这么多人用，甚至也未必愿意分给我们！
“万事只能靠自己，是吧？同志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没有迈步过去的坎，大家只要坚定必胜的信念，总能看见胜利的曙光！”
老烟枪这一番话照例说得慷慨无比，可在我们听来，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和心酸无奈。
方诗雅却突然说道：“咦，我倒把媚珠给忘记了。”
说着，她在怀里摸索一阵，手中握着一颗发出乳白色淡光的珠子，正是六儿留下来的媚珠！
媚珠在这个时候自行发光，不知有何古怪。但神奇的是，媚珠的光芒照射到身上，众人立即觉得有一股暖流袭了上来，寒意被驱散不少。
这媚珠乃是六儿几百年精华凝结成的内丹，它能有此神效，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其他人不明所以，免不了又惊又喜，都情不自禁地往方诗雅身边凑过去。
方诗雅腼腆地一笑，随手将媚珠塞给我，她一向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因而才有此一举。
身上暖和不少，我们恢复了一些精神，自然还得继续前进。众人为了能处于媚珠光芒发散范围中，众星拱月似的将我围在中央，仍旧如同幽灵一般游动着。
也不知游了多长时间，前方突然闪动起一片幽光，紧接着水流好像涌动起来。难道我们来到这片水域的出口了？
不等我仔细探究，水下暗流涌动，带得我们稳不住身子，只得随波沉浮。偏偏暗流分成许多道，而且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流动，搅得水下一片混乱，我们也就不断地打着旋儿。
老烟枪急忙吩咐我们镇定心神，要求我们互相抓住彼此，同时照顾好伤员，不要让他们从手中脱落，以免被暗流卷走了。
可五爷为了在露西小姐面前逞能，他竟然一手搂住露西的腰，一手将史密斯先生夹在腋下。这样一来，五爷负重过多，被脚下暗流一冲击，人就猝然被淹没了。
五爷慌乱中还能顾及到露西和史密斯先生，将他俩分别推给了我和老烟枪。等他挣扎着从水中露出脑袋，嘴里吐出几口水后，却急急叫道：“格老子哟，黑子被冲走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鬼域（中）
水域中突然出现许多暗流，赵五爷被卷入水下重新浮起来后，却哑着嗓音着急地告诉我们，黑子被冲走了。
黑子的遗体被五爷用衣服绑在胸前，原本就不太牢靠，经过两次三番地折腾，在暗流中被冲走，实在也不算意外。
只是赵五爷与黑子情感深厚，他对于黑子的死本就充满了愧疚，如今连他的遗体都要从自己手中弄丢，五爷如何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他噗噗喷出几口水之后，不跟我们打招呼，转眼就一头扎进了水中，随即就不见了身影。
“哎呀，这个赵五爷……”老烟枪似乎不忍心责备五爷，转变语气道，“我去帮忙！”
我拦住老烟枪，考虑到我们这些人离不开他，便说道：“还是让我去吧，我的水性还可以，遇见危险了，或许黑玉古扇能帮上忙。老烟枪，这些人可就全靠你照顾了。”
我将李神棍交给方诗雅，正要钻入水中时，方诗雅将媚珠递了过来，关切地说：“白帆，你带上媚珠吧。这珠子突然发光，只有它的道理，你带着它，我也能放心一些！”
事情紧急，而且暗流乱窜，机会稍纵即逝，我也就不推脱，抓起媚珠便急急冲入水下。
没想到一进入水中，媚珠光芒大盛，眼前雪亮无比。我心中大奇，举着媚珠往四下里一照，见水流纷乱，五爷的身影从正下方快速游了过去。
我看准方向，奋力蹬动双腿，像出弓之箭一般追了上去。
赵五爷游得又快又急，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可惜我视线受阻，没能看见黑子的遗体，但从五爷的动作来看，黑子必定就在他前面。
水下暗流力道很大，而且互相纠缠在一起，各自往不同的方向扯动，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还真困难。
好在没游出多远，我便见到五爷猛然停住了。等我赶上前去，只见五爷双手抓住缠在黑子腰间的衣服，正用力往后拖拽着。
原来黑子的遗体被冲到了一个洞口前，洞口前的水流旋转着，速度非常快。好在那洞口比较狭窄，黑子的遗体被卡住，这才被五爷逮了个正着。
我顺势游过去抱住黑子双腿，与五爷一同用力，终于把他拉了出来。可不想洞中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一把搂住黑子脖子，与我们拉锯起来。
这双手出现得太突然，也太诡异，把我和五爷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之中，黑子的遗体又被迅猛地拖向了洞中，就连我俩也在力道的带动下，身子失去平衡，不免被水呛了一下。
我肺里一阵刺痛，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身子在水中飘荡。赵五爷则死不松手，他紧紧攥住衣服，满脸憋得通红，腮帮子高高地鼓了起来。
看五爷的样子，他肺里的氧气应该所剩无几了，再耽误片刻，恐怕会出人命。
所谓恶从胆边生，我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只毛茸茸的手怎么回事，一个翻身赶过去朝那只手猛蹬猛踹。那只手吃痛之下，骤然缩了回去，就像一条水蛇一般灵活。
等我和五爷带着黑子的遗体拼死拼活浮到水面上时，感觉整个肺部都炸裂了。赵五爷脸色一片红紫，就跟猪肝差不多，而我也好不到哪里，由于呼吸过猛，又吸进去几大口恶臭，想死的心都有了。
“同志们，是不是碰什么危险了？”老烟枪眼尖，刹那间就看出了我们的异样。
赵五爷说不出话，只是抱着黑子的遗体勉强挤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我抚着胸口，咳嗽几声道：“水里有东西，但只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此地不宜久留！”
此话一出，吓得露西小姐尖叫一声，老烟枪和方诗雅则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在这种黑灯瞎火冰窖似的水中，还能存活下来的东西，多半不会是什么善茬。而且似乎只有陆地上的动物才会长毛，水中的动物一般长有鳞片，谁知道那怪物是何妖孽？
不过从刚才短短的一番较量来看，那怪物首先力气不小，其次它似乎对死尸很感兴趣，绝对非比寻常！加上眼前这片水域暗流乱窜，我们更不能停留了。
众人心头笼上一层阴影，急急整理妥当，在老烟枪带头之下，企图快速穿过暗流。可我们刚动身，周围却传来可怕的声响。
我头皮一下就麻了，莫非那怪物追了出来？我一面游一面仔细听，却发现那阵声响来自于头顶，抬眼看去，不知何时在我们上方出现一副诡异到了极点的图案。
只见离我们约有十多米高的上空中，正悬挂着一个巨大无比红艳艳的血太阳，而在血太阳中央，却镶嵌着一只炯炯有神的眼球！
那场景震撼无比，也诡异惊悚无比。血太阳发出鲜红的光芒，如同一个大火球，霎时就将水面映得通红。而那只出现在血太阳中央的眼球，不停地眨动着，就像在火海里闪动，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我看着这样的情形，真不知是梦是真，也不知道这幅图景意味着什么？
我们以往遇见血太阳和眼球，都是单独遇见，从未见它们二者融合在一起。倘若头顶上的情形是一副出于画家的手笔，那个画家得有多么空前绝后的想象力啊！
血太阳燃烧着，我们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眼球眨动着，它发出的光芒清淡幽冷，可却没有被血太阳的光芒遮掩掉，相反血太阳倒成了它的背景。
众人一见到这般场景，立即目瞪口呆，仿佛忘记了自己。四周寂静无声，当真如同空荡的坟墓，我们就像死尸一般飘浮着，心里却充满了莫大的恐惧。
“快看，眼球里好像有人影！白先生，我好害怕啊……”露西终于回过神，随即抓紧了我的手臂，整个人簌簌发抖。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露西的手背，再细细往眼球看去，果然见到眼球瞳孔中有一道暗影，还真的像极了一个人影！
“老烟枪，快看小张的眼睛！”我一个激灵，忽而想起来，小张瞳孔中也有人影，会不会与这景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