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待从头
众人星夜兼程,水陆并进,终于在半个多月以后赶到了重庆。一出火车站,热浪便滚滚而来,身上立即渗出汗水来。
此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早就过了端午节,正是骄阳似火烈日炎炎的时候。重庆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处于江边山间,空气沉闷湿热,气温非常高。
这种湿热的气候最令人不适,哪怕躲在树荫下面,仍旧浑身汗津津的,仿佛终日泡在热气蒸腾的澡堂子里一样。
我们很不习惯这样的天气,整天烦闷躁动。唯独五爷回到家乡,一脸欣喜之色,似乎年轻了几岁一样,说话的语气更加洋洋自得。
好在五爷交给手下打理的生意还算井井有条,自从上次他与老烟枪狠狠地教训过寸头以后,再也没人敢来抢夺地盘,滋生是非。
众人来到五爷的歌厅门口,那些妹子们一窝蜂似的扭了出来,无比亲热地围着五爷,嗲声嗲气地嚷成一片。
赵五爷哈哈大笑,在两个妹子浑圆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两下,说道:“妹儿,想五爷没得?日他仙人板板,说出来你们都不信,老子出去当和尚去喽,都快淡出鸟来了!”
那些花枝招展的妹子们一面嘤嘤笑着,一面将目光扫向我们,早就有几个裹挟着浓浓的香水味扑到我们跟前,又拉又拽。
我们天天窝在五爷的歌厅里,自有人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日子过得也还算逍遥自在。
老烟枪和李神棍入乡随俗,与那些妹子们打得火热无比。我和小张、方诗雅三人稍显拘束,尤其是方诗雅,混在一堆大老爷们之中,连那些妹子们都忍不住说她的闲话。
赵五爷做事雷厉风行,一个周以后,就将我们召集到一处,兴奋地告诉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出发啦。
老烟枪随着五爷去验收装备回来,一个劲地夸五爷办事周全。五爷笑得两只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招手叫过来一个矮小精壮浑身肌肉的汉子介绍道:“这是黑子,老子的得力干将,这一回多亏他啦!”
黑子长时间跟着五爷在道上混,练就了一身本事,彪悍中透出一股圆滑老练的气息,直对着我们点头哈腰,说道:“五爷吩咐过了,几位都是他的好兄弟,今后有什么需要黑子去办的,只管招呼一声就行。”
老烟枪和李神棍也是精通世故之人,一面上前与黑子握手,一面满嘴感激夸赞之语,当真就像兄弟见面一般。
我和小张附和着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方诗雅面无表情地站在我身旁,鼻子里却冷哼了一声。
我知道方诗雅素来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场景,只得轻声对她说道:“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今晚咱们去吃火锅,重庆的火锅冠绝天下,可惜我上次来都没这个口福。”
正说着,五爷拍拍手,从屋外走进来六七个汉子,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
众人不解其意,五爷笑着解释道:“这都是老子多年来的心腹手下,当初跟着老子从朝天门一路砍到解放碑,都是义薄云天的好兄弟。老子想了一想,咱们总是遭到鞭王暗算,不就是因为人手少?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这一回多带上些人马,要是再碰上鞭王和鸡蛋脸来找茬,咱们就干他个狗日嘞!”
原来五爷在十祖坡说的话,并不是虚言,他果然召集来了这么多人手。
我一时也无法权衡利弊,正在暗自琢磨的时候,老烟枪笑道:“好啊,人多力量大嘛!不过,五爷,你可要跟兄弟们讲清楚,我们的行动十分危险,闹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你千万不要强迫兄弟们,还是让他们自己考虑清楚!”
我听出来了,老烟枪这样说的用意,就是不好当面否定五爷的决定,而是将烫手山芋扔了回去。在老烟枪内心里,多半不希望这些黑道上的人物掺和进来。
也不知五爷听出了老烟枪的弦外之音没有,他一脸坦诚,拍着胸脯说道:“老烟枪,你放心,老子跟这些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要是这些兄弟们怕死,老子也不会找他们了。”
黑子从旁附和道:“五爷说得没错,能跟着各位出去见见世面,磨砺磨砺自己,我们求之不得呢!”
赵五爷哈哈大笑,拍着黑子的肩膀嚷道:“龟儿子越来越会说话喽,你今天吃了蜜蜂屎了?好啦,有发财的机会自然少不了兄弟们,别在老子面前虚情假意嘞,快些去收拾车辆装备,明天出发!”
黑子答应着,转身招呼着那些人走出去了。老烟枪看向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忧虑。
我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无法清楚地想个明白,大概是五爷以发财为诱惑来聚揽人心的话,让我深感忧虑。
试想一下,五爷找来的这些人都是些道上之人,说明白了,他们在黑道中摸爬滚打久了,难免沾染上痞气和流氓气。
这种人往往深暗人性黑暗的道理,很少会有不计利益的时候,万一他们中途哄闹起来,或者见利忘义,还真难以收拾了。
我想老烟枪大概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保证队伍的纯净比什么都重要。就像在采石矶中一样,方诗尧的背叛就让我们险些命丧黄泉,因而拉人入伍,是件不得不慎重的事情。
可这一次的行动,还得仰仗五爷出大力气,因而老烟枪不得不尽量照顾五爷的面子。
在吃火锅的时候,我看了老烟枪几次,都见他有些闷闷不乐忧心忡忡,忍不住举杯劝他喝酒。
酒过三巡,老烟枪开始活泛起来,变得有说有笑,方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赵五爷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不一样,说话语气又粗又硬,高声劝酒,非得将众人灌个酩酊大醉不可。
众人推杯换盏,就连方诗雅也喝下去了好几杯,她醺醺然坐在我对面,两眼迷离,满面红光。
老烟枪见大家喝得差不多了,便招呼着起身离开。赵五爷犹自不肯罢休,一连嚷着让服务员上酒,众人便纷纷劝他,表示不能再喝了。
赵五爷吹胡子瞪眼睛地吼道:“啷个嘛,狗日嘞些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喝酒不喝醉,没有老婆睡,喝酒要喝醉,搂着别人老婆睡……来,咱们喝它个一醉方休!”
老烟枪抓住五爷的手臂,自行斟满一杯,向众人道:“同志们,从明天开始,又是一段艰苦的日子,五爷要喝,咱们就陪他喝个痛快!革命没有止境,咱们就战斗不休,过往一切休要再提,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众人霍然起身,一同高举着酒杯喊道。
第二章 初到瓜州
出了玉门关,眼前景色为之一变,茫茫苍苍,雄浑壮阔。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出过关的人来说,简直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崭新的世界。
眼前这一片辽阔的土地,古人称之为塞外,多少文人墨客为它写下了经久传颂的诗篇。“漫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呵!这是一片充满了神奇色彩的辽阔地域,它饱经风霜,又历久弥新!
众人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光,心情都十分激动,似乎不经意间,心胸开阔起来,豪情顿生。
老烟枪朗诵几句伟大领袖的诗词,说道:“壮哉!只有在这广阔的天地间,才能显露出咱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大无畏精神。”
车子渐渐行驶到瓜州境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我原以为出了关,所到之处都是黄沙漫天,不想竟然见到了郁郁苍苍的绿洲,还有一大片一大片金灿灿的瓜田。
原来塞外也有这样美丽富饶的一面,我又惊又喜,忍不住将头伸出窗外,鼻子里似乎闻见了瓜的香甜。
李神棍见我如痴如醉,便笑着说道:“小兄弟,瓜州之所以被称为瓜州,就是因为它盛产驰名中外的甜瓜。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些早熟的,当地瓜农一般称之为‘特早熟热瓜蛋’。说起来啊,这瓜州还有个广为人知的传说呢!”
我们都来了兴致,急忙让李神棍往下说。李神棍清清嗓子告诉我们,传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周穆王西游时,与王母娘娘在瑶池相会。王母为了盛情款待周穆王,便令九天仙女呈上仙果。
不想那仙女手捧着果篮飞到瓜州上空时,不小心打翻了篮子。篮子中的仙果就坠落到瓜州这一片热土上,从此落地生根,长出鲜美香甜的瓜来。
李神棍继续向我们介绍,瓜州最有名的甜瓜当属黄河蜜瓜和银蒂白兰瓜,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这两种瓜糖分极高,咬一口就能滋滋冒出甜水来,比吃蜂蜜还受用呢!
说到这里,李神棍朗诵了一首当地夸赞甜瓜的诗:“冰泉浸绿玉,霸刀破黄金;凉冷消晚暑,清甘洗渴心。”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扭头看向窗外,竟都不由自主地吞咽起唾液来。
美丽动人的传说和令人垂涎的香瓜,已然将众人的心撩拨得蠢蠢欲动了。老烟枪对开车的小张说道:“再快一些,进了城,老子今天请大伙吃瓜!”
终于来到了瓜州县城,众人纷纷下了车。我们此次人员众多,因而开着三辆越野吉普,赵五爷和他的手下就占去了其中两辆。
天色已经不早,今夜只得在县城歇息,老烟枪和五爷找好了一家旅馆,将众人安排住下。
旅馆老板是当地人,神色间自有塞外之人的粗犷和豪放,加上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客人,他对我们非常热情,忙前忙后地为我们安排住宿和食物。
老烟枪发挥自己的特长,自去与老板攀谈寒暄,不一会儿他二人就熟络起来,渐渐地亲热得跟自家兄弟一样了。
赵五爷早就吩咐黑子到街上买回来一大堆香瓜,众人狼吞虎咽,边吃边赞,直到一肚子甜水就快从嗓子眼里溢出来,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了房间。
考虑到方诗雅一个人独住一间屋子,我拉着小张过去与她聊天解闷,到后来李神棍也寻了过来。
我们四人围坐在方诗雅屋子里,主要听李神棍摆龙门阵,听了许多关于瓜州的风土人情。
李神棍本是西安人,因而对于塞外之事,自然要比我们见多识广。他说到得意忘形之处,竟然回忆起年轻时到沙漠中寻找古墓的经历。
“老夫告诉你们,可千万别小看了塞外,以为它闭塞落后。在古时候,塞外可出现了许许多多形形**的小国家。这些小国家也曾辉煌过,也有过灿烂的文明,珍奇异宝更是数不胜数!”李神棍越说越起劲,眼睛里闪着亮光,仿佛看见了湮没在黄沙中的珍宝一般。
“楼兰古国听说过没有?精绝古城知道吗?”李神棍如数家珍,扳着手指一连说出七八个古国名字,咂舌道,“这些横空出世又突然断绝了的文明,任你随便找到一处,保管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还是扬名立万呢!”
我知道李神棍不是在大言欺人,而是确有实据,古瓜州正处于丝绸要道上,凭借着优越的地理环境,曾经一度非常繁荣昌盛。
要说在瓜州一带藏着巨大的财富,还真不是空穴来风。想当初多少巨贾富商来来往往,多少将军将士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多少璨若星辰的国家在周边屹立。
李神棍兴致很高,而我们也被他说得热血沸腾。对于我们来说,倒不是觊觎埋没在滚滚黄沙之下的财宝,而是踏上了这一方土地之后,心中自然会对远古的传说和历史心驰神往。
这一夜,我睡得朦朦胧胧,只觉得一颗心脏在怦怦跳动,身体内的血液也滚烫无比。
一想到就要深入广袤的戈壁之中,领略不一般的风光,经历别样的冒险,我就难以入睡。隔壁房间里一片喧腾,大概是五爷等人还在喝酒。
自从五爷让自己的马仔加入到此次行动中来以后,他就很少与我们待在一处,自己领着手下威风凛凛,自然不愿意跟我们掺和了。
我总是对五爷心存芥蒂,一直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尤其是看见他那些吊儿郎当的手下,更加心烦意乱。
好在行动才开始,我们刚来到瓜州,一路上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车里,因而五爷的手下尚未惹出什么乱子。黑子对我们仍旧保持着一份尊重,事事都以我们为先,处处都能替我们着想。
我倒希望自己将他们想坏了,但老烟枪总在有意无意之间,显出谨慎警惕的神情。有一次他暗中对我说,恐怕这一次的行动,多半要坏在五爷手里。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了一路同行,我和老烟枪虽然心有隐忧,也只得笑脸相陪,尽量不动声色,以免破坏了此刻尚且还好的氛围。
我睡了好大一会儿,依然无法入睡,只得坐起来,又觉得屋内过于闷热,便走到外面透气。
大西北的夜空呈现出一副动人心魄的壮观景象,人站在璀璨的穹隆之下,似乎伸手就能摘到星星,颇有一种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感觉。
“这里的夜空实在太美了!”方诗雅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仰着脖子打量着天空。
我俩相视一笑,都是半夜不能安然入睡之人,自有一种心有灵犀不言而喻的相知感。
方诗雅问我道:“你怎么也睡不着?赶了这么远的路,还不累吗?”
我告诉她,老烟枪还未回屋睡觉,大概找向导去了,我得等着他回来问一问情况,同时开玩笑地说:“你不也没睡吗?难道也像我一样在等人?”
方诗雅白了我一眼,忽而神色悲戚起来,一脸愁苦之相。
我心头一紧,慌忙劝慰她道:“你一定挂念着族长吧,别多想了,他会好起来的!”
“哎”,方诗雅一声长叹,继而沉默下去,就像星空一般沉默着。
就在此时,赵五爷歪歪斜斜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又喝多了。
他见到我和方诗雅,便走过来,嘿嘿笑着说:“好啊,大学生,你瓜娃子终于开窍喽!大半夜不睡觉,就想着谈情说爱,你他妈的真有福气!”
方诗雅猝然转身回了屋,留我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赵五爷却依旧腆着脸笑着,轻声对我说道:“你个傻蛋,诗雅妹子一个人住一间房,正是大好机会哟,可千万别错过了。日他仙人板板,你看着老子干嘛,难不成放着美人不要,却要跟老子睡觉?”
我狠狠地瞪了五爷一眼,懒得跟他说话,回身走进了屋里,却听见五爷竟然站在过道里撒起尿来。
我不禁大为光火,赵五爷真是越来越得意忘形了,再这般下去,只怕老烟枪也无法约束他了。
正在闷闷不乐时,老烟枪推门而入,见到我就笑着说:“老子就知道白帆同志肯定还在等我凯旋而归,果然没错!爹亲娘亲不如革命同志亲哪,也不枉老子奔波一场。”
我听了就知道老烟枪一定找好向导了,一问之下,果真如此,不由得高兴起来,又一叠声打听向导的消息。
老烟枪说道:“向导是当地人,一个常年进出沙漠的老手啦,老子的眼光还会有错吗?只是那人规矩太多,免不了以后要聒噪,但人绝对没问题,尤其是经验相当丰富,人们都叫他‘胡杨树’呢!”
胡杨树是生长在戈壁滩中的耐旱树木,一个人能得到这样的外号,那就说明他在沙漠戈壁中的生存能力极强。
我不禁对向导先自有了几分好感,甚至想早一点见到他本人,看看他是否人如其名。
不料第二天见到向导之时,我满腔期望顿时冷了一半。这向导哪里像胡杨树嘛?
他长得很矮,恐怕只有一米五左右,而且肤色黝黑,相貌丑陋,让我忍不住想起《水浒传》中的武大郎。
令人难安的是,他一双眼睛就跟秃鹫似的,散发着阴鸷的冷光,被他看上一眼,顿觉后颈上森森然直冒冷汗。
这人极其古怪,在大热天还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就连双手都戴着黑皮手套,仿佛得了畏寒症一般。
老烟枪倒是很热情,拉着向导给我们介绍,语气里充满了钦佩:“同志们,这是我给大家找来的向导马先生,他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哪!今后就要麻烦马先生了,大家快来认识认识。”
李神棍走上前去打着哈哈,想要与胡杨树握手,却不料被他冷冷地拒绝了。众人一见这场景,迈出的步子都悬在空中,非常尴尬不悦。
胡杨树态度傲慢地说:“进沙漠搞不好要死人的,你们想要活着回来,以后就必须听我的!要是做不到这一点,闹出了人命,我不但不会替你们收尸,而且该收的钱一文不少。懂了吧?”
本来我们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暗自不爽。
赵五爷咬牙切齿,恨声说道:“日他仙人板板哟,龟儿子会不会说话?你要是死喽,老子也不会替你收尸,但该给你的钱一定会烧给你的!”
胡杨树不听则已,一听扭头就走。老烟枪追上前去,好说歹说,又将价钱翻了一倍,这才稳住了胡杨树。
其他人已经火冒三丈了,我急忙高声问道:“马大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嘛,要问老天爷了!老天爷让走,咱们就走,不让走,等个十天半月也说不准。懂了吧?”胡杨树看都不看我一眼,边说边离开了。
没想到胡杨树这几句话并不是怄气之语,一连过了两天,他还没有动身的迹象,把众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老烟枪催了几次,每次回来都说:“胡杨树说啦,老天爷不让走,还得再等一等。”
赵五爷便抱怨老烟枪找错了人,嚷着不如我们按照人皮笔记上的地图,自己进沙漠就行了,何必哀求那三寸钉。
老烟枪很无奈,但态度也非常坚决,告诫我们道:“老子以前到过罗布泊,知道要进入无人区,挑战非常大。没有向导,就等于自己往阎罗殿里闯。咱们看似是在求人,其实是为了保命呢!进入了沙漠,性命就交给向导了,要死要活全凭他的经验,你们说该不该求人家呢?”
众人自热懂这些道理,可就是觉得太窝囊,尤其是赵五爷和他的手下,向来只有他们吆五喝六的时候,更加怨声载道。
直到第三天清晨,本来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昏暗下去,狂风夹杂着沙尘猛烈地吹刮进县城里,原来起了一场沙尘暴。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沙尘暴总算过去了,众人虽然躲在屋子里,但还是免不了灰头土脑的。
旅馆老板告诉我们,这一场沙尘暴可是百年难遇,幸亏我们将出发的日子给推迟了,否则遇上这样大的风暴,恐怕凶多吉少了。
这样一来,众人立时意识到了胡杨树的厉害,不由得从怨气冲天变成了万分敬佩,再也没人敢对他抱怨半句。
沙尘暴过去以后,胡杨树牵着几匹骆驼来到旅馆前,急急催我们上了路。
第三章 锁阳
沙尘暴刚过,已是傍晚时分,胡杨树却催促我们动身,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众人对于胡杨树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很多,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忙着将装备包裹收拾起来。
旅馆老板很会做人,也帮着我们收拾东西,还买了许多瓜送给我们,一个劲叮嘱众人一定要准备好充足的水量。
赵五爷让黑子等人将车开到旅馆门口,众人正要爬上车去,胡杨树却坚定地说:“谁让你们开车了?沙漠戈壁是老天爷留下来的净土,只能用我们的双腿去虔诚地丈量,开车就是亵渎神灵呢!懂了吧?”
众人一听都急了眼,这算哪门子的规矩嘛,放着快捷方便的汽车不用,非得自寻苦吃?
赵五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招呼我们上车。老烟枪磨破了嘴皮子,好歹说服了胡杨树,准许我们开车前行。
但胡杨树有言在先,说到了骷髅头岭,绝对要步行,而他自己却坚决不肯乘车。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滑稽的一幕,胡杨树牵着骆驼走在最前面,三辆越野车紧随其后,车速还不如步行,就像蚯蚓一般一拱一拱地往前蠕动。
这是我乘坐过的最慢的汽车了,而且胡杨树走一阵停一阵,汽车也随之时不时停下来,搞得人直想晕车,比城里的公交车还让人恼火。
就这样无比窝火地行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太阳尚未从地平线上露出头来,胡杨树招呼也不打就止步了。
他安顿好骆驼,自顾自朝道旁走了,翻过一道小小的土坡,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
众人憋屈了一夜,都纷纷走下车来活动筋骨。一下车,这才发现其实我们已经赶了很远的路,瓜州县城已无影子,四野里一片荒寂。
地面上的石头多了起来,看来快接近戈壁了。旷野中还生长着许多树木草丛,尤其是芨芨草,长得很是茂密。看着这些生机盎然的草木,任谁也无法相信前面就会是寸草不生的戈壁滩。
不一会儿太阳终于冉冉升起,天空澄澈如洗,还是清晨就蓝得让人为之目眩。我想大概因为刚刮过沙尘暴,所以天空才会如此湛蓝透亮。
老烟枪爬上那一道土坡,踮着脚看了半天,回头朝我们嚷道:“同志们,这儿有一条河流,向导正在盛水呢!”
原来胡杨树昨夜并没有带上水,而是跑到这里才进行补充,众人都笑他不知变通。我们的储存起来的水还没动过,自然无需补充,因而众人也就懒得去理会。
赵五爷他们哄笑着吃着早餐,我和李神棍晕车比较厉害,就决定多走几步透透气。来到土坡上,果然见到一条宽阔清澈的河流,蜿蜒盘旋着往北流去。
李神棍说道:“这大概就是有名的疏勒河了,它可是塞外人民的母亲河哪!小兄弟,你千万别小瞧了它,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条河流神圣无比呢!”
我见到胡杨树用几个皮囊盛满水后,正跪在河滩上低声祷告,于是不得不相信李神棍说的话。
再继续往前行,众人开始后悔不该听胡杨树的劝告了,巴不得下车步行。倒不是因为怕亵渎了神灵,而是在满地的石头上开车,简直就是活受罪。
我被颠簸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李神棍更是一脸蜡黄,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了。方诗雅早就下了车,随着胡杨树步行。
我看方诗雅走在地上,无比的惬意,急忙让小张停了车,拉着李神棍下车步行。到了后来,老烟枪也加入了我们行列,叼着烟叹气道:“老子的屁股都开花了,这份罪可真难受啊!”
我打趣老烟枪道:“你不是说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天不怕地不怕吗?老烟枪,我要是将你俘虏了,一定用这一招对付你,保管你当叛徒!”
“你个小同志,心肠也忒坏了吧,是不是跟五爷学坏了?”老烟枪笑着说。
胡杨树仍旧沉默闷头赶路,仿佛早就料定我们会下车步行,脸上有些得意之色。
这时身后却传来五爷大呼小叫的声音,我们回头看去,见越野车停了下来,五爷停下车兴奋地嚷着什么。
我原以为五爷受够了颠簸,要弃车步行,不料他竟带着两个手下在地上一通乱挖。
老烟枪咕囔着骂了一句,高声问道:“赵五爷,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发现重要的东西啦?”
“对头,日他仙人板板哟,真是好东西!”赵五爷腰都不直起来,只顾着挥舞手中的工兵铲。
我和老烟枪互望一眼,匆匆奔过去,却见五爷他们正在挖一棵古怪的植物。
那植物如同笋子一样,露出地面一截,长得跟光溜溜的玉米棒子差不多,鳞甲栉比,筋脉连络。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植物,还信以为真,以为此物非别寻常,赵五爷一定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料五爷挖了好大一会儿,将那植物连根拔起,叫道:“哈哈,好东西哟,滋阴补阳,男人重振雄风就靠它啦。老烟枪,吃了这玩意儿,保管你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
赵五爷手里拿着那植物,高兴得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就像捡了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见我一脸茫然,便把那东西往我眼前凑,讥笑道:“大学生,你仔细看一看,它长得像什么?像不像你裤裆里那玩意儿?哈哈,这是锁阳,大补之物,等你跟诗雅妹子结婚,老子就把它送给你!”
我总算明白过来,这叫锁阳的植物,就是一种补药。
没想到赵五爷耽搁半天,就为了挖这种东西,我和老烟枪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狠狠地揍五爷一顿。
就在这时候,方诗雅冲我们叫道:“烟枪大哥,向导走啦,你们还干站着做什么?”
我抬眼瞧去,果然见胡杨树牵着骆驼,已经将我们甩出了一大截。我一面抱怨五爷,一面又觉得胡杨树不近人情,只得与老烟枪拼命追了上去。
等追到胡杨树,他气鼓鼓地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我让停下的时候,才能停下来,懂了吧?荒野外赶路,那可得一程一程地走,既不能少走,也不能多走,懂了吧?我们今天必须赶到骷髅头岭去!”
“同志们也是过于兴奋了,马先生不要太气恼。到骷髅头岭还有多远?”老烟枪赔笑道。
“三十公里!懂了吧?”胡杨树扔下这句话,又继续埋头前行。
我抬头看看太阳,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如果开车的话,三十公里自然不算太远。可惜路途不平,胡杨树又不肯乘车,因而要赶到骷髅头岭,确实得抓紧时间了。
一直到了夕阳西沉,我们还未到达骷髅头岭,胡杨树气得浑身发抖,不住呵斥着骆驼,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老烟枪我们也是无奈,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胡杨树不近人情,而且十分固执,赵五爷顽劣不堪,我们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眼见着天色暗沉,胡杨树渐渐紧张起来,忽而止住脚步,急忙让我们就在此处歇息,不愿再往前走了。
赵五爷等人当然求之不得,停了车忙着扎帐篷。我看胡杨树神色不定,心知不妙,便问他怎么回事,不想他翻眼瞅着我,却一个字也不说。
赵五爷等人将三辆越野车围成一圈,找来些干草枯枝,在中间点了一堆篝火。
我们围在篝火旁,破了些瓜来吃着,胡杨树却落落寡欢,远远地坐在一旁。
赵五爷骂他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骂完以后。他又将挖到手的几根锁阳放在火堆旁烘烤着。
不料胡杨树见到锁阳之后,连蹦带跳冲了过来,手指着我们张嘴要骂,却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众人被胡杨树的神情吓唬住,不知他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老烟枪捧着一块瓜递到胡杨树身前,笑着请他吃瓜,又问是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
“老天爷啊,我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们了!你们……你们竟敢挖这东西?这是会死人的,会死人的,懂了吧?”胡杨树气得话都说不清了,一把将老烟枪递过来的瓜打落在地,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我们。
李神棍疑惑地说道:“马先生,这东西老夫认识,不过就是一味药材而已。挖了就挖了,怎么会死人呢?”
胡杨树压根就不给李神棍面子,也不管他年岁大不大,吼道:“你懂个屁!我是向导,还是你是向导?药材,戈壁滩上没有药材,只有被魔鬼诅咒过的毒药!懂了吧?这是魔鬼的东西,你们这群人胆子太大了,我要被你们给害死的!懂了吧?”
胡杨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众人被他说懵了,但谁也不想再让他喷个狗血淋头,只得别过头去,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沉默着。
众人渐渐觉得无趣,睡意上头,便纷纷走进帐篷睡下了。
我正睡得香甜,却听外面吵闹无比,像是五爷正跟什么人争吵。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担心五爷与胡杨树闹上了,便急急奔出帐篷外。
只见五爷和黑子正站在冒着火星的篝火旁大声说着什么,我放下心来,只要五爷不去找胡杨树的碴,一切都还好说。
但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黑子无比着急地告诉五爷,有一个同伴不见了。
第四章 血狼(一)
我听黑子说有个同伴不见了,急忙走过去问他道:“谁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去找过没有?”
黑子告诉我,不见的人叫做小刀,他俩按照五爷的吩咐在篝火旁守夜。小刀内急,就出了圈子,绕到远处撒尿,不想却一去不回,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赵五爷揉着鼻头骂道:“狗日嘞,撒泡尿也能走丢了,白吃那么多年大白米饭喽!日他仙人板板,就这样一副窝囊样,老子怎么带着他发财?”
此时老烟枪也被吵醒了,走到我们身前问清楚状况,便着急地说道:“哎呀,五爷,你少骂两句。人不见了,赶快去找啊!”
赵五爷和黑子又叫醒了两个手下,往黑子辨认的方向赶了过去。我本来要跟着去的,但老烟枪制止了我,让我留下来照看这里,他自己则追了上去。
我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心想大概小刀走得太远迷失了道路,很快就能找到的。
但老烟枪吩咐了,我就只好枯坐在篝火旁,将火堆扒拉得重又烧了起来,一个人独自沉思着。
戈壁上昼夜温差很大,其实我们此刻还在戈壁边缘,并没有深入其中,但我感到寒意沁人,不得不尽量往火堆前凑。
为了消磨时间,我将《玉函通秘》默背了一遍。恰好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机会潜心修炼,我便趁夜深人静之事,盘腿打坐。
练了一会儿,我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不觉心下大喜,以后我就不用担心天寒地冻了,这道法竟然还能有这般效用。
正在满腔欢喜的时候,方诗雅却远远地走了过来。我一时没看清楚,便喝问道:“什么人?”
方诗雅招呼我一声,走过来与我坐到一处。我将小刀走丢了的事情说了,提醒她道:“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可不要四处乱走,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向族长交代?”
不想方诗雅先是两颊憋得通红,随即瞪着我说:“女孩子怎么了?你一个大学生,竟然看不起女孩子,我看你白读那么多书了!”
我看着她又气又急的表情,顿时醒悟过来,她方才肯定是去解手去了。哎呀,方诗雅混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堆里,还真难为她了!
我不禁有些懊恼,可要向她赔礼道歉,又羞于启齿,只得呵呵傻笑两句。
“跟个傻子一样,刚说你读过许多书,又是这样傻不拉几的神情!”方诗雅数落着我,语气却温和下来。
方诗雅似乎没了睡意,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忽而神情严肃地看着我,问道:“你说无面怪他们会跟到这里来吗?”
这还真是个问题,我也有此担忧,无面怪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贴上来就甩不了。
不过,我还是宽慰方诗雅说:“不太可能,他们这一次不知道我们的行程,没人通风报信,他们大概去了鄱阳湖啦!”
方诗雅脸色一变,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意中点到了方诗尧背叛一事。
我正要道歉,方诗雅两只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一般,定定地看着我问道:“白帆,你说心里话,要是我哥哥冥顽不化死不悔改,你会拿他怎么办?”
这倒让我好不为难,方诗尧的背叛给我们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要说对他宽宏大量,那我也就太虚伪了。可我总不能告诉方诗雅,我要报复严惩她亲哥哥吧?
“白帆,你答应我,只要我哥哥他还有得救,你能饶恕他就尽量饶恕他吧!”
方诗雅语气非常诚恳,神情无比凄婉,让我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得点头答应了。
正说着,一道影子突然从我们前面闪了过去。我和方诗雅一跃而起,却寻不见那影子了,只感到诡异无比。
方诗雅声音有些发颤,轻声说:“你看清楚没有?那影子是什么东西,好像全身都是血红色的!”
我没有方诗雅看得仔细,只觉得方才眼前一闪,那影子异常迅捷,就像猛兽奔跑一般。我连它长什么样都来不及看清,更别说它的颜色了。
我见方诗雅有些紧张,便劝她回去睡觉,不要多想了。
就在这时候,老烟枪等人终于回来了,神色很是疲惫。我奔到老烟枪身前,急忙问他找到人没有。老烟枪沮丧地摊着手,一言不发地走到篝火前抽起烟来。
我有些纳闷,老烟枪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古怪?等到见到五爷他们,我浑身一个激灵,当即愣住了。
只见黑子背着一个人,不用多说,自然就是小刀了。但小刀双手垂在黑子胸前,随意摆动着,脑袋耷拉到了一旁。
黑子背着小刀,似乎一点也不吃力,走得很轻快。
黑子从我身旁走过的一刹那,我终于看见小刀整个身子憋了下去,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那伤口明显就是被野兽咬出来的,牙齿印极深!
待黑子将小刀放在篝火旁,我跑过去一看,小刀已然咽气了。只是他脸上肌肉拧在一处,显然死前一定承受了不小的痛苦。
更为奇怪的是,小刀的两个眼珠子都不见了,眼眶血肉模糊,就像两个破败的窟窿,很是骇人!而且他的身体萎缩了不少,皮肤凹陷下去,皱得跟穿旧了的衣服差不多。
我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来,浑身上下爬满了鸡皮疙瘩。方诗雅干呕了两下,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脑袋埋在我胸前。
显而易见,小刀死之前遭受到了野兽的袭击,残忍地被杀害了,而且身体里的血液全被吸干净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兽啊,如此不可理喻又丧心病狂,不吃肉只吸血,而且还要挖人的眼睛!
我终于理解了老烟枪的心情,他正处于震惊之中。就连赵五爷,也蹲在地上抽着烟,不言不语,显然心情坏到了极点。
只有黑子呜呜哭了几声,想必他与小刀平日的关系很好,犹自悲不自胜,无比的凄惶。
我一面劝解安慰黑子,一面向五爷提议道:“五爷,人死为大,咱们还是先把小刀安葬了吧!这件事情太突然,谁也不希望它发生。不过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戈壁上确实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除了恶劣的天气,还有野兽毒虫,我们要引以为戒啊!”
老烟枪回过神,也劝五爷先按我说的办。我们正在忙忙碌碌的时候,不知胡杨树何时走了过来,他一看见小刀的尸体,遽然惊呼一声,叫道:“血狼,血狼来啦!”
第五章 血狼(二)
胡杨树这一声惊呼,更让众人心头不安。就连一直酣睡着的小张和李神棍,也被惊醒了,他二人走出帐篷来到篝火旁,看见小刀的尸体后,顿时呆若木鸡了。
胡杨树仿佛被吓傻了,踉踉跄跄爬起来,跌跌撞撞奔到骆驼前,吆喝着它们就要离开。
老烟枪慌忙冲过去抱住胡杨树,高声说道:“马先生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逃哇,你们也赶快跑吧!魔鬼出来了,再不跑都得死,懂了吧?你放开我,放开我!”胡杨树挣扎着,就像个孩子一样在老烟枪怀里扭过来扭过去。
老烟枪实在没有办法,用了在他后脖颈上劈了一掌,胡杨树便昏了过去。老烟枪招手让小张过去,将胡杨树背到了一座帐篷里。
我们连夜埋葬了小刀,黑子找来些比较大的石块压在坟堆上,又扯着嗓子哭了几声。
众人站在冷清的夜空下,心情坏到了极点,冷风吹到身上,竟然浑然不觉了。就这样一直站到天亮,每个人都非常憔悴,抬眼看向茫茫戈壁,更觉得心神不宁。
大家心有默契,自从胡杨树吵闹以后,谁也没提到“血狼”二字,仿佛对它避之不及。
我胡思乱想一通,不知血狼是何等凶残之物,为何连胡杨树都怕成了那个样子?
老烟枪叹了一声,吩咐小张去唤醒胡杨树,又催我们赶快收拾东西赶路。
赵五爷突然间爆发了,一叠声嚷着让黑子带上弟兄们去为小刀报仇,还说不杀了血狼,便不再往前走一步!
我立即头疼不已,赵五爷混不吝的脾气又发作啦,这可如何是好?
老烟枪和李神棍一连劝说五爷节哀,五爷却吼道:“你们懂个卵蛋!老子是小刀的大哥,不为他报仇,还怎么在道上混?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豁出一条命不要,也得将那畜生弄死不可!”
赵五爷牛脾气一上来,任谁劝也没用了。黑子和其他手下也在一旁义愤填膺地鼓噪着,直说不为小刀报仇,誓不为人。
老烟枪听了连连摇头,不住使眼色给我,意思是让我劝一劝五爷。我当然清楚,在所有人中,五爷一向听得进去我的话,但到了这个地板,五爷已经骑虎难下,恐怕我只会碰一鼻子灰。
我脑筋一转,随即哄骗五爷道:“五爷,昨晚我和方诗雅见到一个浑身血红的东西,飞快地往骷髅头岭方向跑了。我现在才醒悟过来,那东西多半就是血狼啦,不信你问诗雅!”
方诗雅冰雪聪明,立刻附和我的话,信誓旦旦地告诉五爷,我说的千真万确。
赵五爷偏着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们,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半天才说道:“老子不是傻蛋,你们少来哄我!龟儿子些,见老子手下遇难了,你们是不是很高兴?日他仙人板板,原来死的不是你们的人,你们自然不放在心上咯。”
赵五爷这几句话乃是诛心之论,谁敢再多言半句,免不了自去承认五爷混不讲理的横加指责,这罪名我们可承担不起。
“哎呀,老天爷啊,你们还站在这鬼地方等死哪!”胡杨树突然喊道,“今天再走不到骷髅头岭,就是个死啦,懂了吧?”
胡杨树急急爬上一只骆驼,慌不迭地跑了,竟不愿再多耽误片刻。
向导一走,我们也不得不走了,众人七手八脚收拾好东西,发动越野车追了上去。赵五爷犹豫半天,也带着手下跟了上来。
胡杨树这一回顾不上用双脚去丈量净土了,骑着骆驼一溜烟奔跑着。我们也顾不得屁股生疼,一路颠簸而去,终于在下午赶到了骷髅头岭。
骷髅头岭其实就是一道石梁,光秃秃地矗立在空旷的天地之间,像一条起伏奔涌的巨蟒。
胡杨树从骆驼上翻身而下,挥动手臂招呼众人下车,嘴里喊道:“到了骷髅头岭,就只能步行啦,连骆驼也不能骑,懂了吧?”
我们依照他的吩咐停下车子,胡杨树又催着我们背上装备,车子只能停在岭下。
众人收拾着包裹,李神棍站在我身旁说道:“骷髅头岭,怎么看也跟骷髅头扯不上半点关系,这名字还真古怪。不过,小兄弟,我看这道石梁大有来历,其中必有蹊跷!”
我一时无暇理会李神棍,也没空深究。但他说骷髅头岭名字古怪,我也觉得确实如此,那石梁光光秃秃,丝毫没有骷髅头的样子。
等我们一切准备停当,每个人负重都不少于五十斤,这还是扔掉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
老烟枪见无法带走甜瓜,觉得挺可惜,便破开几个让我们吃了,说道:“同志们,尽情享受吧,以后还想吃到这样美味香甜的东西,只能靠脑袋瓜想象了。”
胡杨树却不吃瓜,而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低声祷告了半天,转头对我们说:“到了骷髅头岭,都要跪拜骷髅大王,懂了吧?快跪下去,将你们的鲜血献出来!”
他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巧的刀子,而后拉开裹得严实无比的衣服,在肚皮上轻轻一划,立时就流出鲜血来。胡杨树继而扑到在地,用肚皮去蹭地面,将鲜血抹在几块石头上。
我们惊骇无比,从未见过这种怪异的举动,正不知所措时,胡杨树一叠声催我快一些,还补充道:“一定得用肚皮上的血液,否则亵渎了骷髅大王,那就在劫难逃啦,懂了吧?”
众人纷纷表示太为难人了,能不能变通一下?胡杨树急得青筋直冒,吹胡子瞪眼睛地吼道:“你们不照做,咱们立即回头,谈好的价钱一文也不能少!懂了吧?”
老烟枪无奈地说道:“同志们,入乡随俗吧。你们可别太用力,小心把肠子给划拉出来了,到时候马克思也救不了你们!”
我们只得照办,冷冰冰的刀尖划在肚皮上,那滋味可真难受。方诗雅远远地走到一旁,掀开衣服划破肚皮,竟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只有赵五爷骂个不停,终究还是照做了,他潦潦草草地随便应付一下,站起身指着石梁骂道:“操个龟儿子骷髅大王,老子遇见你,就把你那骷髅头当尿壶!”
胡杨树一听就变了脸,指着五爷说道:“这个家伙不能跟我们一起走,他被魔鬼附体了,他辱骂骷髅大王,要遭报应的!懂了吧?”
赵五爷呸呸唾骂两声,胡杨树更加暴躁,两个人不听我们的劝解,竟然要打了起来。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方诗雅突然嚷道:“你们看,石梁上蹲着一匹红狼!”
第六章 骷髅头岭
就在五爷和胡杨树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方诗雅高叫着说,石梁上蹲着一头红狼。
此言一出,众人都消停下来,转身往石梁看去,果然见一块青黑色的巨石上,正蹲踞着一头健壮无比的红色大狼。
那头狼除了个头高大而外,便是那一身火红色的皮毛最为显眼,仿佛一个大火团在石梁上燃烧着,与四周幽寂暗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狼发现我们,忽而仰天一声长啸,倏忽间便翻过石梁,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胡杨树紧张地喊道:“那就是血狼了!我一辈子都在戈壁沙漠中行走,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没想到如今却碰上了,老天爷啊,魔鬼真的要出现了吗?”
胡杨树极为慌乱,神色间非常惶恐,再一次趴到地上磕起头来。众人看着他这般样子,不觉心慌意乱,暗想他所说的魔鬼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那骷髅大王不成?
赵五爷冷笑一声,招呼黑子和手下道:“老子还以为是啥子了不起的东西,原来就是一头狼而已。兄弟们,给老子追,今晚咱们就烤狼肉吃,给小刀兄弟报仇!”
赵五爷一声令下,黑子等人早已把武器拿在了手里,迈开大步就朝石梁奔了过去。
胡杨树跺脚道:“快回来,血狼不是狼,是魔鬼的使者!懂了吧?你们斗不过它的,追过去就是个死,懂了吧?”
赵五爷本来就不待见胡杨树,加上一心想要摆出老大的架势,替小刀报仇,因而怎么听得进去劝告?他们几人身上虽然背着很重的背包,但狂奔起来,很快就将我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胡杨树不住唉声叹气,一边杂七杂八地抱怨着不该接这一趟差使,一边又转而央告老烟枪,让他赶快制止五爷等人。
老烟枪吼了两句,没能叫住五爷,只得耸肩说道:“马先生,你也不要太大惊小怪的。我们人手多,武器弹药也算充足,就算魔鬼使者来了,也没必要发怵,无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再说了,我们不是还得到梁上去吗?就让五爷他们先探探路。”
老烟枪说的都是实情,我们这一次的武器虽然都是经过黑市买到的,但不比以前的差,更何况五爷带上了几个马仔,人手绰绰有余。
相比覆船山和采石矶之行,我们这一次来瓜州,还真有很大的优势。老烟枪内心里,恐怕也赞成五爷的做法,只是为了顾及胡杨树的面子,才说得十分委婉。
胡杨树这个人的脑回路似乎天生与常人不同,非常不近人情,仍旧大骂不止,搞得老烟枪怏怏不乐。
赵五爷等人很快就爬上了石梁,但他们没有继续追击下去,而是站在石梁上不进不退,看上去很犹豫。
我们之间有些距离,看不清楚石梁上的情况,自然无从知晓五爷等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纳闷时,却见五爷朝着我们急切地挥舞着手臂,示意我们快过去。
众人心知有状况,自不敢耽误,抬腿就往石梁前跑。
胡杨树却说什么也不肯走,我又气又急,不满地对他说道:“马先生,你曾经说过,戈壁沙漠里赶路要一程一程地走,骷髅头岭就是其中一程。今晚不在石梁上过夜,你不怕魔鬼来打搅你的美梦吗?”
胡杨树白了我一眼,却不再固执己见,拉着骆驼赶了上来。
等到艰难地爬上石梁,众人气喘不止,同时惊骇无比,总算明白了五爷他们刚才为何犹豫不定。
只见在光秃不平的石梁上,每隔几步,便出现一张栩栩如生的脸庞。确切地说,是一个个骷髅头!
这些骷髅头自然不是真的,而是在岩石上生出来的,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为。
只是这些骷髅头都庞大无比,比真人头颅要大上两倍,而且排列很有规律,随着石梁走势一直往前延伸出去,大概整个石梁上都是这般景象。
我又惊又疑,现在才明白了骷髅头岭名字的来历,原来全因为这些骷髅头的存在。
众人随即观察起脚下的骷髅头,看一阵惊叹一阵。但到了后来,毕竟这些骷髅头虽然吓人,却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众人渐渐平静下来。
赵五爷跳到一个骷髅头上踩了两脚,冲我们说道:“日他仙人板板,这到底啷个回事嘛?哪个龟儿子在这里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老烟枪,既然这些鸟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子就要继续去追红狼喽!你们把火升起来,等着吃狼肉吧。”
胡杨树惊叫一声,猛然冲过去一把将五爷扑倒,两个人便撕扯在一处。
我们好不容易将他俩拉开,胡杨树脸色铁青,犹自不解气地朝五爷骂道:“你个驴抗哈的,尕咕得很,满嘴都是卵传子,惹出麻达来,你才晓得日胀得很!懂了吧?”
胡杨树这几句话又快又急,好像是当地方言,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不知他说些什么。但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傻子也知道他肯定在咒骂五爷。
胡杨树因为经常给外地人当向导,所以能说一口土音重但也流利的普通话,他现在气急攻心,竟然口不择言,说起家乡话来了。
我们有些想发笑,又怕惹得他更加气恼,只得生生忍住。
赵五爷显然没有听懂胡杨树的话,瞪着眼茫然地看着我,嚷道:“大学生,他狗日嘞说些啥子,是不是在骂老子?”
我拽起五爷,帮他拍着身上的灰尘,笑道:“马先生是在提醒五爷,让你不要胡来。不过他还说了,自打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你是头一个敢踩骷髅头的英雄好汉,日胀得很哪!”
方诗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赵五爷推开我,说道:“滚!你个瓜娃子肯定哄骗老子,都他妈的不是好人!”
不过经此一折腾,众人都冷静下来。老烟枪拉着五爷告诉他不要太心急,要杀红狼得从长计议,今夜说什么也要老老实实呆在石梁上。
其他人则帮着胡杨树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来,又去梁下寻了些干草上来,将就着点起一堆火来。
等到吃饱喝足,养好了精神,老烟枪掏出烟让给胡杨树,嘴里问道:“马先生,白天是我们太过莽撞了,你好心担待一些。大家都是无产阶级兄弟姐妹,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我听你的意思,这骷髅头岭大有来历,你不妨跟我们讲一讲,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东西也说了,我们就不会给你添乱啦!”
“这个兄弟才会说话嘛,要是别的人都像你这样尖得很,自然就省心啦!懂了吧?”胡杨树点上烟,嘟着嘴将烟雾吐到空中,好半晌才说出了骷髅头岭的故事。
第七章 骷髅大王传说
原来这骷髅头岭,在元末明初之时,曾经盘踞着一窝土匪。那些土匪倚仗着石梁的地势,安营扎寨,经常出没于戈壁大漠,不是打劫过往商客,就是到县城里洗劫居民。
这一窝土匪头领叫做独眼秃鹫,因为他瞎了一只眼睛,为人非常暴戾凶残,便被人称作“独眼秃鹫”。
元顺帝北逃之时,一众元军经过骷髅头岭,招降了梁上的土匪。自此以后,这些土匪在独眼秃鹫的带领下,开始与朱元璋大军打起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后来土匪窝被朱元璋手下大将徐达给摧毁了,独眼秃鹫不知下落。徐达将所有土匪枭首,把他们的脑袋挂在瓜州长达一年之久,单单就是没有独眼秃鹫的头颅。
随着明军的节节胜利,北元不断溃败,大明王朝蒸蒸日上,人们就渐渐地将这些曾经危害一方的土匪给忘却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这一道石梁上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骷髅头,人们都说是独眼秃鹫心有不甘,带着人马刻下了这些骷髅头,为的就是不忘仇恨。
而那独眼秃鹫,孤零零活了许多年以后,死了就变成了骷髅大王,仍旧带着旧日兄弟四处为非作歹。
后来流言四起,瓜州附近经常有人看见无头军队飞驰,进出沙漠的商客也时有莫名其妙的失踪事件发生。那些死去了的商客,无一例外,脑袋都是不翼而飞。
当地人议论纷纷,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观点认为,这是那些被徐达砍去脑袋的土匪心有不甘,化作厉鬼来人间寻找替用的脑袋。
瓜州当地还有一个盛行一时的传说,徐达死后,朱元璋为他修建了坚固豪华的墓穴。但有一日被盗墓贼给发掘了,躺在棺椁中的徐达,竟然没有脑袋!
因此,瓜州当地民众越来越相信骷髅大王的存在,每逢迫不得已要经过骷髅头岭时,都要奉献出肚皮上的血液给骷髅大王享用。
传言骷髅大王一腔怨恨不得宣泄,只有吃了人肚皮上的血液,才能慢慢化解掉肚子中的怨气。
胡杨树说到这里,眼睛里泛着冷光,扫视着我们说:“你们可别以为我在编瞎话,这种传闻由来已久,不由得人不信!反正我每次带人进入沙漠,都会祭奠骷髅大王,这才活到了今天。懂了吧?”
我听得惊心动魄,脑袋里还能想象出当年那些土匪被砍去脑袋的惨烈景象,风从石梁上吹过,便有些心惊胆战。
举目往四下里一看,星空下的骷髅头岭阴森无比,让人毛骨悚然。我甚至臆想连篇,石梁上的那些骷髅头会不会突然跳起来?
其他人跟我差不多,两只眼睛不住往四周警惕地瞄着,而后挪动一下身体,互相挤在一处。
就连赵五爷,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已经消减不少,一连说这些土匪虽然死得惨,但一直阴魂不散,未免太心胸狭隘了。
李神棍辩解道:“五爷,这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汉代儒家常说天人感应,人有怨气发散不出去,就会在天地间弥留激荡,进而酿出祸患!尤其是那些生前称雄一方的人物,死后多半要化作厉鬼,说来说去,还是留恋活着时的威风日子哪!”
“李老板,听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中,五爷最有可能变成厉鬼了!”老烟枪打趣道,继而问胡杨树,“马先生,我别的不太懂,但对行军打仗还有些心得。这一道石梁地势也不险要,而且所处位置距离县城也不远,要说在这里安营扎寨当土匪,这不是等着被动挨打吗?”
胡杨树眼睛了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嘴巴抖动几下,支支吾吾说道:“我哪里知道呢?我又没当过土匪,或许他们还有别的老巢,懂了吧?”
我忽然想起血狼来,就问道:“马先生,你说血狼是魔鬼的使者,那魔鬼便是指骷髅大王了吧?”
“不不不!”胡杨树急急晃着脑袋,断然否定道,“魔鬼是魔鬼,骷髅大王是骷髅大王,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懂了吧?”
我哪里懂得了,愈发糊涂了,依照胡杨树所说,魔鬼与骷髅大王毫不沾边,各自为阵。这戈壁滩中,岂不是有两种邪恶的力量了?
老烟枪接过话茬,问道:“马先生,长夜漫漫,我们也睡不着,倒不如讲一讲血狼的事情吧。”
胡杨树却霍然起身,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们,而后自行走到骆驼旁睡下了。
“狗日嘞,就只会故弄玄虚瞎摆谱,老和尚念经文,多半就是乱哼哼!”赵五爷不满地骂了一句。
众人也觉得很是无趣,本来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胡杨树偏偏装模作样不往下说,怎不让人恼火呢?
老烟枪随即让我们睡下去,特意叮嘱小张道:“晚上守夜警醒一些,我担心血狼还潜伏在附近,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鸣枪!”
我躺着冷冰冰硬邦邦的石梁上,翻个身就看见骇人的骷髅头,更加难以入睡。思来想去,骷髅大王一事,尚且就当做无稽之谈,不必放在心上。
只有血狼倒是确实存在,而且它如此残忍诡异,才是我们的心头之患。
可惜茫茫戈壁,血狼神出鬼没,我们处于被动局面,因而只能小心防范,除此别无他法了。
我抬眼看见小张怀抱着枪杆,腰板挺得很直地坐在火堆旁,便爬起来过去与他作伴。
小张此刻已经不像以前腼腆拘谨,主动跟我说道:“帆哥,你相信向导讲的故事吗?”
我反问他信不信,小张摇摇头,说道:“连长告诉我,世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要是有,也是人心作祟!”
我一听就笑了,老烟枪说这种话,还真是与他革命军人的身份相符合。
一夜无事,就是气温极低,众人睡得不**稳。我隐隐听见五爷睡梦中咒骂不断,大概又梦见跟胡杨树吵架了。
等第一缕阳光洒在石梁上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得出大家实在无心继续睡觉了。
随即却传来阵阵惊呼,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阳光的照射下,石梁似乎正在翻滚起来。
第八章 萨珊
太阳初升,在橘红色的光芒映照中,骷髅头岭似乎动了起来,仿佛就要从戈壁中腾飞而起。
胡杨树扑通跪了下去,合掌叫道:“骷髅大王显灵啦!”
众人很是惊慌,连东西都懒得收拾,呼喊着就要奔下石梁去。
还是老烟枪机警,大声制止我们道:“不要慌,脚下地面并没有震动,会不会是一种幻象?”
我们瞬间回味过来,确实如老烟枪所说,眼前的石梁看上去正在翻腾不止,可却没有震动,我们也站得稳稳当当。
我凝目细视,终于发现的其中端倪,原来是那些骷髅头在光线的折射下,似乎比先前大了许多,而后凸出来,又凹下去,就像波浪在层层涌动。
随着太阳跳出地平线,方才诡异的情形立时消失殆尽,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骷髅头岭一如往常地沉寂着,通体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孤寂傲岸,却再无别的古怪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喜又疑,喜的是刚才虚惊一场,疑的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景象。难不成真是骷髅大王显灵了?
赵五爷方才看得很清楚,此刻犹自惊魂未定,问我道:“大学生,这些骷髅头为啥子会跳动嘛?难道它们吸食了阳气,所以要复活啦?日他仙人板板,真是怪事!”
我否定五爷道:“这大概是光线作用,可能太阳在地平线下时,照在骷髅头岭上的入射角和折射角产生了偏差,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形,跟阳气没什么关系。要不这些骷髅头只会随着阳光的强盛,更加波动起来,哪会平静下去呢?”
方诗雅如有所悟地补充道:“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在盛夏烈日炎炎的时候,远远地看村庄中的屋顶,那些瓦片似乎笼罩在虚影里,跟这种情形差不多!”
李神棍也附和道:“两位年轻人说得很有道理,多半就是光线在作怪,这种情况在戈壁沙漠中纯属正常。不过,老夫还是觉得,骷髅头岭之所以能出现这般诡异的事情,恐怕有人刻意安排吧?”
我明白李神棍的意思,刚才的情况绝非巧合,也就是说,在石梁上凿出骷髅头的人,曾做过精密的计算,从而导演了这一幕。
不管是何人,他一定是一个精通天文地理,而且对光学很有心得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独眼秃鹫那样嗜杀成性的土匪,多半另有其人。
赵五爷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见我们言之凿凿,又很是淡定,也就不再理会,一叠声嚷着快些离开此地。
只有胡杨树尚自坚称先前那一幕就是骷髅大王显灵,还说我们献祭鲜血的举动感动了骷髅大王,因而他这是要降福于众人。
赵五爷一心跟胡杨树杠上了,眉毛一挑,反驳道:“谁知道他龟儿子安的啥子心肠?老子不求他降福,只希望他不要暗中捣鬼就阿弥陀佛喽!”
此话一出,他俩顿时又像斗鸡一般,横眉竖眼地瞧着彼此,恨不能狠揍对方一顿。
我们劝开他二人,将包裹收拾完毕,就此沿着一条由过往商客踩踏而出的小道下了石梁。众人一心想要快速离开骷髅头岭,因而途中倒没什么波折,也算得上齐心协力。
翻过骷髅头岭,四野景象更加荒凉起来,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芨芨草和骆驼刺都难得一见了。
越往前走,地上的石头越来越大,走起来非常困难。我们互相搀扶着,又将折叠的登山杖拿出来,才勉强加快了些步伐。
我回头看向身后的骷髅头岭,在耀眼的眼光下,那一道石梁却更加暗沉,似乎还隐隐散发着黑气。
不经意间,我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石梁上,正要眯眼看个仔细时,那身影尔不见了。
我不禁定定地愣怔住,老烟枪喊了我一声,让我快跟上队伍。
我急忙追了上去,但始终没有将此事说出来,一是自己也不确定,二是怕扰乱人心,使得众人心神不定。
胡杨树不住吆喝着骆驼,走得很快很急。到了正午时分,在众人苦苦哀求之下,他才允许我们暂且歇息片刻。
其他人随意地席地而坐,我受不了滚烫的石头,只得站着喝了几口水,却没胃口吃东西。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一个样子,荒凉空旷,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我暗自想道,沙漠戈壁不是老天爷留下的净土,而是被遗忘了的角落。
胡杨树坐在地上闭目养神,我走过去问他道:“马先生,老烟枪应该给你看过地图了吧?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
我故意将人皮笔记说成地图,就是为了不想引起他的猜忌。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胡杨树迷信得很,因而尽量少在他面前提一些古怪的事物。
“你急什么?还有两百多公里呢!懂了吧?”胡杨树眼睛都不睁,随口说道,“过了戈壁,还要进入沙漠,苦头还在后面,懂了吧?”
他会错了意,以为我这么问,是因为着急走到终点,断定我吃不了苦了。
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不过问清楚了目的地,求个心安而已。我也懒得计较他傲慢的态度,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胡杨树终于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地图上标得很清楚,那个地方叫做‘萨珊’。”
他口音很重,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急忙让他再说一次。
胡杨树很不耐烦地说了,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让我走开,不要打扰他小憩。
我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双腿了,这一回我听得很清楚,我们要到的地方,竟然被称作“萨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在十祖坡时,老烟枪等人受到诅咒吃起了泥土。我和族长寻找破解之法时,族长跟我讲过萨珊王朝最后一个公主的故事!
萨珊王朝的公主最终逃亡到了中国,而我们要到的地方偏偏叫做萨珊,这不得不让我感到惊诧惶惑。
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吗?我摇摇头,只希望自己想多了,或许胡杨树说的“萨珊”是土语呢?
但我还是久久无法释怀,隐隐觉得两者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倘若不是巧合,说不定我们还能寻见那位萨珊王朝公主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再联想到萨珊公主非别寻常的身份,我竟有些激动,巴不得快些走到目的地去。
所谓朔本追源,一旦我们能解开萨珊公主的秘密,就意味着我们找到了明教发展历史的源头。其中的价值,不言而喻,可能人皮笔记就此破译了也说不定。
这就意味着,我们无需再去往别处折腾,连鄱阳湖之行都能就此取消了。
当然了,这些念头都是我一时的臆测,至于究竟怎样,还得到了目的地再说。
我趁众人还在休息之际,将老烟枪拉到一旁,把心中的想法说了。
他一脸兴奋地说道:“倘若真如你所说,我们这一次行动还真令人期待。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白帆同志,我好像已经看见革命胜利的曙光了。”
我不太苟同老烟枪的话,要说取得胜利,恐怕言之尚早。但他的乐观情绪还是感染了我,现在看着一片茫茫戈壁,我的精神不免为之一振。
到了傍晚时分,我们已经深入戈壁腹地。胡杨树凭着多年的经验,找到一处岩石突立的地方,作为过夜的营地。
这些岩石突然在旷野中耸立而起,让我们颇有些惊奇,大概天工造物,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这一夜,我们连篝火也无法升起了,只得早早钻进睡袋中,听着长风呼啸过戈壁滩。那风声卷地飘过,浩浩荡荡,声势极为浩大。
我蜷缩在睡袋中,身上无处不冷,隐隐又听见几声嚎叫,很像野狼的声音,更觉得睡不安稳。
翌日清晨,众人走出睡袋,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第九章 太阳圈
我们从睡袋里走出来,正想着吃些早餐,不想看见营地前方的戈壁滩突然变了模样。
我们昨夜在高耸的岩石下驻扎,前方本是一片平坦的戈壁。可仅仅过了一夜,那戈壁上的石头却围成了一圈一圈的样子,而且这样的石圈竟然多达几百个!
众人一下子呆在原地,对于眼前这种景象,难以置信。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戈壁滩上的石头会成变成这样?
我们一开始想到昨夜的大风,认为这些石子是被大风吹得围成了一圈。可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莫非昨晚吹刮的是龙卷风?否则石头怎能围成圈呢?
其实对于戈壁上风吹石走的情形,我们都有心理准备,而且以往在书里头略有所见,并不觉得大惊小怪。
只是看着那些排列整齐非常规则的石圈,我们心里不免犯疑。要说这些石圈乃是风力而为,实在无法使人信服,除非昨夜吹的是妖风,否则哪里能形成这样的石圈嘛!
还有一点也让众人疑惑不解,为何这些石圈只出现在岩石前方?同时我们又有些庆幸,如果昨夜这些石头一股脑被风吹得朝我们砸过来,恐怕我们不死也得头破血流!
赵五爷带着黑子走到一个最近的石圈中看了半天,对着我们连连摇头,表示什么也看不出来。
众人将目光投向胡杨树,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不料胡杨树也是一脸茫然,摇头说道:“我进出戈壁滩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过这些石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搞不懂,真的搞不懂,懂了吧?”
“搞不懂还懂个!”赵五爷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龟儿子也就是个半罐水,关键时候就没得鸡儿用。”
恰在此时,方诗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些石圈太古怪了,你们赶快上来看一眼!”
方诗雅不知何时爬到了岩石顶上,一面指着戈壁滩,一面惊讶无比地看着我们。
我立即爬到一块岩石上去,踮起脚往前一看,只见整片戈壁滩上,都覆盖着一个又一个的石圈。
那些石圈有大有小,但最小的直径都有数米长。它们就像水面上的一圈圈波纹,从我们脚下的岩石旁一直荡漾开去,仿佛要涌到天边一般。
令人惊奇的是,有些又大又圆的石圈,竟然内外有好几层,就像同心圆一般!
我看着这些怪异的石圈,心里的震惊和困惑可想而知。我越来越倾向于认为,这些石圈绝对不是大自然的杰作,而是有人摆布出来的。
但问题随之而来了,要在一夜之间摆出这么多这么规则是的石圈来,那得需要多少人啊?
我昨夜睡得朦朦胧胧,稍微有点响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可我没听见睡袋之外有人出没。难道这些石圈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
这更不可能了,我们昨天到达岩石前时虽是傍晚,但光线并不昏暗,要是这些石圈早就存在,应该在昨天傍晚就被我们发现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睡了一夜,戈壁滩才变成了这副模样。一切都无从解释了,一切都迷雾重重,我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胡杨树讲述的无头军队的传说。
老烟枪对着这些石圈,已经接连抽了三支香烟,他皱着眉说了一句:“怪事后头还有古怪,杀猪匠捅猪屁股,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话刚说完,恰巧太阳光洒到了戈壁滩上。在一片金黄的光芒中,那些石圈熠熠生辉,待我们的眼睛被闪花了,竟觉得那些石圈旋转起来!
这一变化,差点没将我惊得失足坠下岩石。无需多说,明眼人都立即看出来了,这些石圈现在的情形,与采石矶中的血太阳何其相似!
我们这些人中,除了胡杨树还有黑子他们,人人都亲身经历过血太阳变异的场景。至今想来,仍旧觉得是噩梦一场,再看到这些石圈,怎能不惊骇无比?
五爷大喊大叫,李神棍则冲着我自作主张地说:“小兄弟,快用黑玉古扇,再不用就来不及啦!”
我心里虽然也慌乱不定,但由于先前在骷髅头岭经过同样的怪事,因而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处,倒还算从容不少。
“李老板,你忘记骷髅头的景象了吗?咱们再等一等,兴许太阳升起来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我高声劝慰着李神棍。
经我提醒,众人也都回过神来,从慌乱紧张中稳定下来,静静等待着太阳的升起。
老烟枪对我说道:“白帆同志,所谓有备无患,血太阳的厉害我们都见识过,不得不防啊!你还是把扇子拿出来,以免着了这些太阳圈的道!”
老烟枪无意中将这些石圈称为太阳圈,还真形象贴切。不过也就是这个称谓,更让我觉得事情复杂起来,说不定这些石圈与明教有关。
好在这个时候,太阳渐渐升高了,石圈上散发着的光芒开始消减下去。只消片刻,戈壁滩上就会恢复原样,到时候再去石圈内仔细勘察一番也不迟。
就在我这般想着的时候,胡杨树突然叫了起来:“血狼,血狼从太阳里飞出来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呼,夹杂着莫大的恐惧。我见老烟枪已经举起了步枪,慌忙朝前面看去,在无数个旋转着的太阳圈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头火红是的巨狼!
那头血狼正是我们日前在石梁上见过的,万万没想到,它竟然跑到戈壁腹地来了。
血狼在太阳圈中缓步慢行,显得非常优雅从容。只是由于视角带来的错觉,它身体被一片光芒笼罩着,太阳圈还在旋转,竟犹如从太阳里走出来的一样。
血狼踱着步,边走边冷冷地盯着我们,俨然将我们看成了它的口中之餐,仿佛要告诉我们,逃不掉的!
太阳终于完全升起来了,石圈重又平静下去,戈壁滩更加显得冷清无比。只是血狼还站在远处,神情犹如戈壁上的王者一样,对我们充满了蔑视。
赵五爷一心想要给小刀报仇,此刻机不可失,他一挥手,黑子等人已然狂奔而出。
不料五爷等人身形刚动,那血狼调转过头去,先是小跑一阵,最后一阵烟似的飞驰而去,仿佛一条红绸从青黑色的戈壁上滑过。
第十章 狼群(一)
血狼离开以后,赵五爷和黑子还想继续追击下去,却被老烟枪制止了。
赵五爷老大不情愿,与老烟枪顶撞起来,还将我们其他人也骂了进去,说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老烟枪气得脸色铁青,从岩石上纵身跃下,他似乎想要去教训五爷一下,可又硬生生地克制住,对五爷遥遥说道:“五爷,你给我省点心好不好?茫茫戈壁,你们要是走失了,不是给革命事业制造麻烦吗?”
我也从旁劝五爷说:“血狼已经盯上我们了,就算我们不去追它,它迟早还会现身的。戈壁滩上的野狼经常餐风露宿,它会轻易放过我们吗?五爷,暂且耐住性子,我有预感,血狼一定就在我们四周徘徊。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保持警惕,然后抓住它靠过来的机会,一举将它打死!”
赵五爷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盘,对着黑子他们说道:“大学生说得很有道理,老子就守株待兔,迟早给小刀报仇。日他仙人板板,区区一头野狼,还能逃出老子的手心?”
这时候,胡杨树已经极为不耐烦了,催着我们赶快离开:“我说各位,这些石圈太奇怪了,肯定是魔鬼要出来的预兆。求求你们别磨蹭了,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懂了吧?”
我心想这些石圈似乎与血太阳有些渊源,因而就想再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我朝老烟枪眨了几下眼睛,示意他设法稳住胡杨树,多拖延一段时间。
老烟枪为难地挠着头,突然对五爷说道:“五爷,你不是每天清晨都要拉屎吗?”
“呸,你他妈能不能多发现一些老子的优点,怎么就只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赵五爷不解其意,骂着骂着却捧起了肚子,“哎哟喂,日他仙人板板,狗日嘞老烟枪,你越说老子越他妈忍不住了!哎哟哟,哎哟哟……”
赵五爷急急朝岩石后面一溜烟跑了,老烟枪慢悠悠点起一支烟,说道:“马先生,人有三急,等五爷回来再走不迟。其他同志们,想要解决私人事情的,就赶快去吧,不要到了关键时候,因为肚子里头的屎尿耽误了革命!”
胡杨树一脸无奈,毕竟这种事情是无法催促的,他气鼓鼓地蹲下去抽着烟,骂了一句:“懒牛懒马屎尿多。”
我和老烟枪相视一笑,随即抓紧时间走到一个石圈中,细细观察起来。方诗雅和李神棍也都凑了上来,李神棍自作聪明地说:“这个向导遇见你们这些滑头,还真是倒了大霉。”
眼前这个石圈直径有三四米,一眼就能看完,没什么只得留意研究的地方。
围成圆圈的石子有大有小,大概长年被戈壁滩上的大风吹刮侵蚀的缘故,这些石子表明很光滑,棱角几乎被磨平了,跟鹅卵石差不多。
我随意踢到一块小石子,这才发现,这些石子并非与地面长在一处。也就是说,这石圈极有可能就是昨夜的大风吹刮而成。
但可疑之处实在太多,我们一时无法参透,只得继续去看别的石圈。
接连看了几处,不但不能解开心中的困惑,倒愈发让我们心里没了底。这些石圈究竟意味着什么?与石梁上的骷髅头相比,这些石圈更加让人琢磨不透。
我现在大致可以断定,骷髅头必是人力所为,但这些石圈神出鬼没,要说它们也出自于人力,似乎又说不通。
难道就只能将它们解释为巧合吗?可这种巧合,处处透出不一般的信息,尤其是几次行动下来,我几乎很难相信巧合之事了。
李神棍一边看一边咂舌,直说匪夷所思,其余一概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老烟枪和方诗雅也是一脸迷茫无助,就像面对着世纪难题一样。
我点上一支烟,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叹息道:“可以肯定的是,石圈旋转也是光线造成的幻象,这个毋庸置疑。只是我们无法找到石圈形成的原因,胡杨树也说生平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形,看来只能不管它了。老烟枪,我们还是走吧,别让胡杨树起疑,省得他以后不信任我们。”
老烟枪点头答应着,转身招呼众人道:“同志们,出发啦!”
黑子却叫道:“五爷还没回来呢。”
“哎,赵五爷就是婆婆妈妈的事情多,拉个屎也得磨蹭半天。黑子,你去催一催五爷,就说我们不等他了。”老烟枪吩咐黑子道。
李神棍笑着说:“古人有云,贱人四相,饭迟屙屎疾,睡早着衣难。以此看来,五爷还是个贵人哪!”
我们哄然一笑,随即却听见岩石后头响起一声震天的枪声,紧接着就听见赵五爷和黑子大喊大叫起来。
众人暗道不好,急忙赶到岩石后头去,只见赵五爷和黑子慌成一团,他俩朝着前方不住地开着枪。
我往前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前面十多丈远的地方,赫然矗立着几十头野狼!
那些野狼远远站成一排,不进不退,但它们的眼睛都聚精会神地看向众人,嘴里还流出长长的口水来。显而易见,这些野狼闻见了活物的气味,悄无声息地追到了此处。
众人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另一边又传来了骆驼的嘶鸣声,那声音非常慌张惊恐。胡杨树喊了一声“不好”,便忙不迭地绕向骆驼去了。
我和小张生怕有变,胡杨树应付不过来,也跟着他冲了回去。
刚绕过岩石,我们就傻了眼,那几匹骆驼不住咆哮着,蹄子在地上胡乱扒拉着,弄得尘土飞扬。
而在不远处的石圈之中,那一头离开了的血狼去而复回,它身后竟然跟着几十头高大凶狠的野狼!血狼站在狼群前面,昂首挺胸,自有一番王者之象。
我浑身吓出阵阵冷汗,在烈日炎炎的戈壁滩上,却无端感到了一丝寒意。老天爷,我们这是被狼群给包围了!
现在我们才醒悟过来,方才血狼离开时,并非逃走,而是前去呼朋引伴搬来大队伍,对我们实施围歼战。
第十一章 狼群(二)
我们宿营的岩石四周突然出现了狼群,它们远远地将众人围住,已然形成了铁桶般的合围。
众人不免慌乱无比,一面高声互相招呼着,一面都举起武器乱射。可惜这些野狼非常聪明,始终待在射程范围之外,我们根本就连它们的皮毛也伤不到。
慌乱了一阵,老烟枪最先冷静下来,大叫着让我们停止射击,好节省子弹。他急急从岩石后跑了过来,问胡杨树道:“马先生,这下麻烦大了,你快点拿个主意吧!”
胡杨树自从狼群出现以后,已经有些神情恍惚,被老烟枪一连问了几句,才惊醒过来,继而怨气冲天地吼道:“我让你们快些走,快些走,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有了麻烦了,让我去哪里找办法?魔鬼出来了,我们都得死,懂了吧?”
他唾沫横飞地骂完,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气,转念一想,又飞速地跑向骆驼,想带着它们逃跑了。
我不由分说地扑过去,一把将胡杨树紧紧抱住,大声说道:“马先生,此时不能走啊!你看一看,狼群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你能冲出去吗?我们留在这里,还能仗着这些岩石有险可守,出去了就是一马平川,还不得被野狼生吞活剥了?”
胡杨树瞪着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看了我半天,哀嚎似的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我这里稳住胡杨树,老烟枪早就爬到最高的岩石上,对着所有说道:“同志们,考验大家的时候又到啦!白帆同志说得对,咱们这时候只能守不能逃,要与这些饿狼打一场持久战啦。”
老烟枪军事素养十分了得,瞬间就将一切安排妥当,指挥着众人快速做好防守准备。
在老烟枪的安排下,五爷带着他三个人守在另一侧,我和黑子、方诗雅则守在这一边,老烟枪则与小张分别爬上一块岩石,居高临下地策应我们。
五爷另外三个手下则作为预备队,一旦狼群冲上来,哪一边支持不住,他们就去支援哪一边。李神棍和胡杨树被我们挡在最里面的石缝中,照看着装备和骆驼。
我不禁冲老烟枪竖起了大拇指,在仓促之间,他将所有人都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上。而且我们的火力上下交错,里外照应,足以抵抗住狼群的冲击。
老烟枪又吩咐我们守在下面的这些人,趁着天还未黑下来,狼群不敢一哄而上的时候,多搬运些石头垒砌起来,形成一道防御工事。
可惜我们人手不够,又得提防着狼群突然袭击,因而这一道防御工事修得马马虎虎,只能凑合着用一下。
在老烟枪的带领下,众人已然从惊慌中平静下来,但我们心头仍旧压着沉重的石头,谁也不敢懈怠,说话声也变得很压抑。
此刻正是大白天,太阳犹如火球一般在空中熊熊燃烧,地面越来越热,非常滚烫。
我们身上汗水连连,身下的石子极其烫人,可我们心中一片冰冷,气氛无比压抑。众人就像处于冰火两重天一样,外面燥热无比,内里寒气透骨,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狼群依旧远远地稳稳地围住我们,有些野狼吐着舌头,干脆趴在了地上。显然它们也受不了毒辣的日头,可绝对不会放弃。
我躲在匆匆忙忙垒砌起来的石头后面,看着阳光在戈壁滩上跳动,那些狼群隐在蒸腾灼热的光芒中,竟有些恍惚起来。
那一头血狼自始至终,都保持一种高贵的姿态,它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浑身笼罩在戈壁沙漠特有的热气中,更加显得红艳无比。
它就像一个胸有成竹的将军,颇有些俾睨天下傲视万物的气概。我看着血狼,不禁心头凛然,深知这一次遇见了难缠的对手了!
我举着枪的手臂已经开始酸疼起来,眼睛也渐渐变花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还是大战来临前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们死神就要降临了。
人最容易被这样的氛围给压垮,不要说胡杨树和李神棍,我瞥眼看见,就连五爷那几个手下都紧张万分。
他们挥汗如雨,面如死灰,整个人就像绷紧了的琴弦,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断裂。
黑子表现还算沉着冷静,他静静地蹲在我身旁,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闪着凶狠的光芒。
方诗雅趴在我另一旁,不断眨动着眼睛,表情有些痛苦。
我急忙问她怎么了,她勉强朝我一笑,说道:“不碍事,就是脚上长了些水泡,又痒又疼,忍忍就过去了。”
我们就这样与狼群对峙着,双方都保持着耐心,一方不进攻,另一方也不反击。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阳划过的痕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漫长。
大概人类的战场上,多半也就是这般模样,与真的战争相比,我们此刻的处境不遑多让,甚至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重。
胡杨树嘀嘀咕咕埋怨了很长时间,现在终于消停了一会儿。他在沙漠里行走久了,应该多次与野狼遭遇过,因而他此时变了语气,用过来人的口吻提醒我们道:“这样是不行的,狼群白天肯定不会冲过来,它们在等待夜幕的降临。懂了吧?”
通过长时间的对峙,我们相信胡杨树说的是实话,这些狼群围而不攻,一定是要等着到了夜晚才会行动了。
老烟枪扯着嗓子吩咐我们抓紧机会补充水分,同时说道:“马先生说得不错,到了晚上才是一决雌雄的时候,同志们,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听见五爷嘶哑的声音吼叫着:“日他仙人板板,要死要活,就他妈爽快一些!这些乌龟屁老王八蛋,想耗死我们,倒不如现在就跟它们拼命!”
五爷喊叫完,并没有人把他的话当真,毕竟双方实力悬殊,我们一旦贸然冲出去,必死无疑。
我抬眼看向天空,太阳已经缓缓西沉了,再看狼群,开始躁动起来。那些一直趴在地上的野狼,都纷纷直起了身子,时不时朝我们嚎叫几声。
血狼仍旧像石头一般沉默着,我知道,一旦它开口嚎叫,便是吹响战斗的号角了。
眼见着四野里光线越来越暗,我心头一紧,忙对胡杨树说:“马先生,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你有经验,夜晚该用什么办法来对付狼群?”
“当然是用火啦,野兽都害怕火光,懂了吧?”胡杨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我一听就非常激动,暗想自己是不是被吓糊涂了,怎么连这种常识也给忘了?对啊,我们可以升起火来,让那些野狼不敢靠近,起码能保证今夜不会出事。
随即我的心就沉了下去,就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我们没有烧火用的干草废柴啊!我们现在处于戈壁深处,连芨芨草都不多见了,到哪里去找燃料去?
而与此同时,狼群越来越躁动不安,随时都有冲上来的可能!
第十二章 狼群(三)
夜晚迫近,狼群开始狂躁起来,只是血狼尚未发出进攻的信号,它们还在竭力忍耐。但在朦胧的余晖中,我们都能感受到狼群蓄势待发的威压,似乎连空气也抖动起来了。
胡杨树提醒了我们,用火可以吓退狼群,可惜匆促之间,我们到哪里去寻找大量的可燃物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最后一抹余晖彻底隐退下去。天边残留着最后一缕灰白色,但转瞬之间,那灰白色也消沉了。
随着夜幕降临,我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跳,仿佛被一块沉重的石头砸了一下。我感到冷汗从毛孔里渗透出来,后背上一片冰凉。
夜风尚未起来,戈壁滩静寂无声,狼群竟不像先前一般暴躁,它们也都沉静下去。
我不由自主地瞟眼看向方诗雅和黑子,见他二人都咬着嘴唇,眼睛片刻不离狼群,比戈壁滩还要沉默几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谁都能够明白,这是大战即将到来的最后片刻的静默。
人群也好,狼群也罢,其实都处于一种紧张和狂热之中,就像火山快要爆发时的狂热,压抑的狂热,做着最后准备的狂热!
“嗷”
仿佛从天上地下响起来的嚎叫声,彻底打破了天地间的沉寂!
我依稀看见血狼扬起不可一世的头颅,冲着苍穹张开了嘴巴。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血狼就像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掉一般,它是那样的威风凛凛,那样的气吞山河!
一直过了很多年,我始终无法忘却血狼仰天长啸的场景,有时候还能从梦中惊醒过来。
血狼嚎叫声一停,整个戈壁滩上,整个天地之间,便响起了一阵有一阵的嘶吼。那景象犹如山呼海啸,野狼一同咆哮着,而后万马奔腾一般冲了过来。
我们耳朵里全是野狼的嚎叫声和奔跑声,眼里全是被它们带起来的漫天尘土。众人不禁看呆了,似乎是老烟枪喊了一声“打呀”,我们这才尽情地将子弹倾泻出去。
这是第一次交锋,对于双方来说,意义都无比重大。
狼群需要探出我们的虚实,我们则要打出气势,挫败它们的锐气。因而双方都卯足了劲,在决定生死存亡的刹那间,人和狼都拼尽了全力。
我已经进入了一种癫狂状态,无法看清别人的反应,但我骤然从地上站起来,挺着腰板端着步枪,手不停歇地扫射着。
眼前火花乱窜,子弹纷飞,野狼倒下去一匹又冲上来一匹。
我大概已经杀红了眼,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响,嘴巴里不住地大喊大叫,手臂震麻了也不肯停歇片刻。
那些野狼多半也没想到,我们的火力会如此猛烈,它们冲在最前方的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尚且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
这是我出生到现在,所见过的最为血腥惨烈的场景,我都能感觉得到子弹打进野狼身体中的沉重感。
那些温热的刺鼻的鲜血,仿佛雨点一般纷飞着,我每打倒一头野狼,心头就笼上一层厌倦和压抑。
以前总在小说看到关于杀戮快感的描写,如今我才领会到了,那全是小说家的无稽之谈。杀戮带来的,绝非只是快感那么简单,它伴随着无法排解的恐惧。
是的,我杀死的野狼越多,心中的恐惧就越大,同时越无法住手。我此刻被恐惧完全支配了,心里明白,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下来,停下来我就完蛋了!
我相信其他人的感受跟我一样,除了老烟枪久经沙场,我们这些人谁敢说自己不恐惧呢?
狼群似乎也被笼罩在戈壁滩上的恐惧给唬住了,它们攻势渐渐缓慢下去,第一波进攻已然来到了最后的阶段。
血狼终于发出了一声嘶吼,狼群霎时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后了。可以说,第一次交锋以它们的失败而告终,但狼群巨大的优势还在,它们退却的姿态仍旧保持着强者的气势。
狼群退回了原先站立的地方,在一片黑暗中,我只能看见狼群幽绿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如同鬼火。
我不禁担心起来,天色如此漆黑,万一狼群摸黑攻上来,还真够我们喝一壶的。
我们身前几米开外,散落着许多野狼尸体。有的野狼尚未断气,时不时哀嚎几声,那声音凄惨无助至极,让人不忍猝闻。
我听到身后爆发出一阵呼唤声,众人都面有喜色,额手相庆起来。
可我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头,总觉得骨头里都充满了乏累,这种乏累无比深沉,弄得我心烦意乱。
“同志们啊,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我们总算取得了第一次胜利啦!”老烟枪倒挺乐观,不过他身为队长,确实只能保持乐观豪迈的情绪。
他还不忘提醒我们,说道:“豺狼来了有猎枪,同志们,现在咱们手中的武器,就是救命稻草哪!趁着狼群尚未反扑过来,快些检查枪支弹药,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众人便都纷纷检查起步枪来,我摸到枪膛上,不免被烫了一下。枪膛如此发热,可想而知,刚才的战斗何等激烈!
狼群一时受挫,多半还得喘息一会儿。我们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进食吃东西,又半躺半坐地恢复着体力。
黑子爬到我身旁,抓住我的手臂说道:“想不到小兄弟那么英勇,刚才要不是你一直坚持,我都想放弃了。五爷曾经跟我讲过你们许多的冒险故事,我起初还以为他夸大其词呢,现在总算见识啦!乖乖,这一趟出来,还他妈的大开眼界喽!”
我冲黑子微微一笑,也随口夸了他两句。这时却听见方诗雅轻呼了一声,语气有些痛苦,我慌忙看向她,问道:“诗雅,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啦?”
我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方诗雅。
方诗雅脸上一红,略微尴尬地说:“没事,狼群都没冲上来,我怎么会受伤吗?只是我脚上的水泡太疼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眉目间露出些痛苦之状,想必水泡很严重了。
我也管不得那么多,走到她身前,说道:“你把鞋子脱了,我帮你看一看。”
方诗雅脸色更红了,双手挥舞着阻拦我走过去,嘴里急急说道:“不行,没事,真的没事!”
我熟知她的性格,她一定是害羞了,便说道:“水泡不挑了,万一我们要撤退,岂不是要拖累你?都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老烟枪蹲在岩石上,听见我和方诗雅的对话,起哄道:“诗雅妹子,你尽管脱,白帆同志胆敢占你的便宜,老子一枪崩了他!”
“啥子?大学生个狗日嘞也学会占便宜啦?日他仙人板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赵五爷的暗哑的声音飘了过来。
其他人大笑起来,我气得七窍生烟,五爷这时候倒能用上成语了,存心捣蛋嘛!
经他们一闹,方诗雅更是臊得低下了头,打死也不肯脱了鞋子。我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就此作罢。
就在这时候,胡杨树喊道:“月亮升起来啦,月亮升起来啦,老天有眼哪!”
第十三章 狼群(四)
月亮悄无声息地升了起来,皓月当空,月华如水,戈壁滩上瞬间亮如白昼。
旷野中的月亮格外皎洁,又圆又大,让我不禁想起《围城》中描写月亮的一句诗,“孕妇的肚子贴在天上”,这句诗用在这里再妥帖不过了。
众人也都惊喜异常,倒不是因为月亮如此美丽,而是这样一来,狼群不再隐藏在黑暗中,对我们的威胁大打折扣了!
怪不得胡杨树方才高声喊叫,这个沙漠戈壁中的老手,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那些野狼似乎被明亮清幽的月光给惊扰了,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不住在原地绕圈摆尾。
只有血狼岿然不动,它仍旧是那样的高傲,一身火红色的皮毛在淡雅的月光下,愈发显得醒目无比。倘若不是血狼指挥着狼群包围了我们,说不定我还会由衷地赞叹它的漂亮!
老烟枪急忙命令我们各自归位,以防狼群趁势攻击。他转而问我道:“白帆同志,你目测一下,血狼距离我们有多远?”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擒贼先擒王,老烟枪这是打起了狙击血狼的主意。我仔细看了半天,报数道:“至少五百米开外!”
老烟枪叹气道:“太远了,要是有办法将它引上前来,不用多,三百米足矣,我保证必取其狗命,不,狼命!”
血狼非常机警,先前它也是遥遥指挥,我们如何能将它引过来呢?看来老烟枪这一个办法,只能想一想而已。
没想到接下来才是最为煎熬的时候,狼群之所以不进攻,自有它们的道理。
随着深夜的到来,戈壁滩上开上刮起了冷风,气温骤降,我们犹如躺在冰天雪地里。
李神棍和胡杨树躲在石头缝里,还有骆驼给他们遮蔽寒气,他俩情况要好的多。
可我们这些人可就遭了大罪了,身上衣服单薄,寒风刺骨,又不敢稍有懈怠,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赵五爷已经大喊大叫起来,他的那几个手下也是埋怨不断。
其实最痛苦的还是老烟枪和小张,他俩趴在高处,连遮挡冷风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他俩确实很有军人素养,始终吭也没吭一声。
我听见方诗雅牙齿咯咯打颤,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整张脸十分惨白,便冲着李神棍喊道:“李老板,你快在我们包裹里找些衣服递过来,大家冷得受不了啦!”
胡杨树铁了心窝着不动,一点也关心众人。好在李神棍跟我们相处久了,不忍见我们遭罪,急忙翻出了许多衣服,一件一件递了出来。
纵使多穿了一件棉衣,我们仍旧手脚冰凉,但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宽慰自己聊胜于无。
那些野狼伫立在冷风之中,身上的长毛随风翻卷,它们似乎不怕冷,不由得让我们又是气恼又是嫉妒!
我生怕老烟枪和小张冻坏了,对他们喊道:“你们俩下来避避风风头吧,我和黑子替换你们一阵。”
老烟枪抽了一支又一支香烟,嘴里刚吐出的烟雾瞬间就四下飘散了,他摇头道:“白帆同志,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才是伟大的革命友谊嘛!不过,与其轮番地上来遭罪,还不如就让我们受着算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知道老烟枪一片好心,看他俩还能坚持住,也就暂且不强迫他们。
昨夜我们蜷缩在睡袋中,自然无法与现在相比。我四肢僵硬,几乎连枪都拿不稳了,身上无处不冷,两只耳朵仿佛成为了冰疙瘩,碰一下就生疼无比。
赵五爷在另一边抱怨道:“操,老子的鸡儿都冷缩了,冻出毛病来,以后啷个去找妹儿嘛?我老赵家一脉单传,难不成要在老子这里断了后?日他仙人板板,祸不单行哟!”
“五爷,你可以用打火机烧一下,就当烤鸡嘛!”老烟枪打趣道。
我们都笑了起来,方诗雅却尴尬万分,目光凝视着前方,脸上一片冷寂。
五爷和老烟枪的话当然很是粗俗,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俩一唱一和互相打趣嘲笑,好歹能冲淡一下痛苦的氛围。
就这样挨了一夜,狼群始终没有发动第二次进攻。快到黎明时分,我的眼皮沉重无比,双腿又冰又麻,仿佛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就在我们体力消耗到了极限,精神开始不济之时,血狼发出了进攻的信号,狼群突然冲了上来。
众人一个激灵,困意立即去了大半,忙不迭地开枪抵抗。
可不知为什么,狼群这一次的进攻非常短暂,我们刚开了几枪,它们就退了回去。
黑子很是高兴,冲我说道:“小兄弟,难道这些野狼被我们给打怕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狼群又冲上来了。但只要我们刚准备反击,它们立即又停止了进攻。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了,这些野狼真他妈的狡诈,它们是想用骚扰的战术,活活累死我们!
狼群就这样装模作样地轮番进攻,一直持续到了正午,众人早就被累得不成了人样。加上太阳越来越毒辣,我们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到了后来,狼群再一次发动进攻时,黑子干脆抱着双手瘫坐在地上,说道:“老子受够了,这些王八蛋要折磨死人。既然它们都是佯攻,咱们就让它们折腾去!”
说实话,此时大部分人的想法都跟黑子一样,尤其是赵五爷那几个手下,也都懒洋洋地看着狼群冲杀过来。
我也有些懈怠了,随意地放了两枪,以为狼群又要退回去了。不想这一次它们竟然猛冲上来,丝毫没有退开的迹象。
狼群很快就离我们只有十多米远了,我越看越觉得势头不对,慌忙叫道:“黑子,快起来,它们这一回动真格的啦!”
果不其然,有几头狼忽而一跃而起,倏忽之间就跳到了我们身前。这些狼疯了一般地撞向我们,由于刚才懈怠了,我和黑子就来不及开枪。
方诗雅打死了一头野狼,手中甩出两支飞镖,替我们吓退了另外两头。
只是为时晚矣,已经有三头野狼高高跃起,跳过石堆,朝我和黑子猛扑而来。
第十四章 狼群(五)
野狼突然改变了策略,在一遍又一遍地迷惑我们之后,它们这一次动了真格。加之我和黑子有所懈怠,因而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了。
有三头野狼从老烟枪等人的枪林弹雨中突了出来,猛然扑到了我们身前。我脑袋里轰地响了一下,而后肩头上一沉,整个人猝然栽倒下去。
紧接着,我就看见一头野狼如同黑沉沉的乌云一般压了下来。与此同时,我听见老烟枪和方诗雅都惊呼起来,语气非常焦急。
在刹那之间,我想要举枪扣动扳机,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身子一滚,堪堪躲过了野狼的凌空一扑。
“砰!”
只听得一声枪响,那头野狼摇晃了几下,遽然倒在了我身旁。它一双眼睛尚未闭合,露出心有不甘的神情。
我惊魂未定中抬眼一看,却是方诗雅举着枪呆站着,枪口还冒着白烟。
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方诗雅捡起了黑子丢在地上的步枪,这才将我从狼口里救了下来。
方诗雅一直都比较排斥用枪,如今反而靠她开枪杀死了野狼,想来还真是令人感慨。
但我没能喘息几秒,随即听见一声声吼叫,往旁边一看,黑子还在与一头野狼苦苦搏斗着。
黑子肩膀上全是血,衣服破破烂烂,他被野狼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揪住野狼的耳朵,形势非常危急。
方诗雅大概被吓傻了,迟迟不肯开枪,而老烟枪和小张要对付往前冲的狼群,所以无暇出手相救黑子。
我一跃而起,将自己的步枪捡起来,对着压在黑子身上的野狼轰了一枪。那野狼的脑袋立时就开了花,飞溅出血多血水,当场毙命了。
黑子长呼出一口气,摊开手脚闭起眼睛,胸口不住起伏着,看样子,他也被吓得不轻,连还压在自己身上的野狼尸体也懒得推开。
这一次变故突如其来,好在来得快也去得快,突围而来的三头野狼死了两头,另外一头不知何故,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三头野狼大概相当于狼群中的敢死队吧,它们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子就让狼群泄了气,重又退了回去。
我定了定神,走过去将黑子拉起来,见他除了肩上被野狼抓破了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我一边帮黑子包扎着伤口,一边问老烟枪道:“老烟枪,五爷他们那边状况如何?”
老烟枪点起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说道:“五爷他们这儿也伤了一个兄弟,大腿上被狼咬了一口,伤势不明。他娘的,这些畜生还会玩计谋,让老子脸往哪儿搁?”
我皱起眉头,既为那个被咬伤的兄弟担心,又为我们感到羞愧和难过。
老烟枪说的不错,这些野狼真的在我们面前耍手段,它们一开始的佯攻,就是为了麻痹我们的警惕!好哇,这倒让我们搞得连畜生也不如了,实在太他妈的窝囊了!
我们虽然有惊无险地抗住了狼群这一次的进攻,还打死十多头野狼,可以算得上一次小小的胜利。但众人谁也高兴不起来,经过这一次,我们才深刻地认识到,面对着的是多么狡诈的对手啊!
我忍不住扭头看向血狼,心里头不禁对它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害怕、畏惧,又掺杂着几分由衷的敬佩。
凶残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不但凶残,而且还诡计连连。
那血狼就站在大太阳之下,神情冷漠孤傲,下颌微微扬起,仿佛在告诉我们,别挣扎了,放弃吧!
看着血狼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有些心头火起,无奈的是,我竟然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才是最为绝望的地方,敌人站在你对面,你却无能为力。
其他人大概也有这样的心思,众人沉默下去,老烟枪和五爷也都不斗嘴了,岩石四周的气氛非常沉重。
我浑身一个激灵,忽而意识到,绝不能消沉下去,否则就中了血狼的圈套了。
它肯定就是希望通过各种手段,将我们的心气斗志消磨干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恐怕死再多的同伴,它也在所不惜。
我不寒而栗,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恐惧,怪不得胡杨树一提到血狼就怕得发抖,这孽畜真的是戈壁滩上的恶魔!
想到这里,我高声鼓励着众人,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万不可灰心丧气。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实众人都知道垂头丧气肯定不利于作战,但就是提不起劲头,何况阳光无比毒辣,晒得人昏昏沉沉。
我们把夜里穿上的棉衣脱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汗水,嘴唇上干燥燥地起了皮,脚下的石子非常滚烫,众人已经坐卧不宁了。
我心想这样没完没了地耗下去,夜里冷白天热,迟早要被拖垮,便对老烟枪说:“咱们得赶快想个办法,否则真的要完了!”
“狼群数量还多,活着的所有加起来恐怕不少于一百多头,冲肯定冲不出去。”老烟枪摸着络腮胡分析道,“要想摆脱他们,不想个出其不意的办法,那是不行的。”
“还有啥子办法嘛,日他仙人板板,要老子说,死也得有些尊严!”赵五爷在另一边吼道,“妈的,就怪老子这一次没买到**,要不炸也能炸出一个口子来。”
赵五爷这样一说,反倒提醒了我们,装备里虽然没有**,但我们有**和**包。只是该怎样发挥它们的作用呢?
众人都抬头看向了老烟枪,老烟枪一耸肩,说道:“看我干嘛,难不成让老子学董存瑞?开什么玩笑,**和**包比不得**,无法远距离爆破,非得接近狼群不可。”
赵五爷又骂了起来:“老烟枪,都怪那个狗日嘞姓高的,王八蛋要害死我们喽!日他仙人板板,你们027机构到底怎么回事嘛?”
我也暗自埋怨老烟枪新换的领导,要不是他敷衍了事给我们一些不能用的装备,说不定我们早就打退狼群了,官僚主义害死人哪!
抱怨归抱怨,我们还得面对眼前棘手的现实。反正高领导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此刻可能正翘着二郎腿喝茶呢,我们是死是活,还得靠自己。
在太阳落山之前,狼群又冲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试探的成分比较多。
我们吃了一回亏,面对狼群的每一次冲锋,都不敢再大意。这样一来,我们的神经越绷越紧,人也就越来越累,最后只落得个疲于应对的下场了。
眼见着又到了晚上,大家一边咒骂着,一边穿起了棉衣。从狼群出现以后,众人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每个人都筋疲力竭,神思恍惚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今夜竟然变了天,似乎就要下雨了。
一丝天光都没有,冷风胡乱吹着。狼群隐藏在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幽光表明它们的存在,除此之外,我们压根看不见别的东西。
众人一下子慌乱起来,昨夜再难熬,起码还有月光帮忙。难道连老天爷也要放弃我们了吗?
已经有人提议要烧帐篷来照明和取暖了,老烟枪好不容易压制下去,胡杨树却突然从跳出来,有些激动地说:“我们可以烧野狼的尸体,对,就这么办!懂了吧?”
“烧野狼的尸体?马先生,能烧着吗?”我有些不确定。
老烟枪却兴奋地叫起来:“妙啊,实在是妙啊,马先生不愧是个好向导!白帆同志,老子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些畜生啦!”
众人一听急忙问他要做什么,老烟枪并没正面回答,而是让我们想办法多找些野狼尸体回来。
我们前方躺着好多野狼尸体,就近在咫尺,可要冲出去将它们搬到岩石前,多半得冒着很大的风险。
众人不由得为难起来,这些野狼个头高大,尸体肯定非常沉重,搬运它们要费不少力气。万一狼群趁机冲杀上来,到时候想跑都难了。
很多人都持反对意见,老烟枪力排众议,斩钉截铁地说:“眼前就只有这一条逃命的路,要么被狼群生生围困到死,要么绝地反击!伟大领袖教导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狭路相逢勇者胜!”
老烟枪又在张冠李戴,但他寥寥几句话,还是将我们说动心了。是啊,与其束手就擒,还不如博它一回,鸡鸭死之前都要蹬一蹬腿,何况人呢?
众人一时间热血沸腾,虽然还不知道老烟枪意欲何为,但都表示愿意服从安排。起码烧着野狼尸体,我们也不用冻得跟条狗似的!
考虑到我们这边黑子受了伤,方诗雅是个柔弱女子,李神棍和胡杨树多半指望不上,老烟枪便命令小张下来协助我。另一边则由五爷带着一个手下抢夺尸体,老烟枪和其他人掩护我们。
等小张从岩石上爬下来,我们便一矮身,悄悄绕过石堆,往前摸去。方诗雅轻声说道:“小心,狼群来了,别逞能,立即跑回来!”
我感激地点点头,招呼着小张蹑手蹑脚猫腰走了一阵,四五米远的地方,便找到了一具野狼尸体。
这时候狼群好像发现了我们,开始嚎叫起来,声音非常刺耳,也非常躁动。
但它们可能捉摸不透我们的意图,不明白一直窝着不敢动弹的我们,为何突然间行动起来?因而狼群暴躁着,却一时不敢冲上来。
“帆哥,这一头交给你啦!”小张一片好意,他脚步也不停,往更远处奔去。
我只得拽住身前这一头死狼,扯着它的尾巴往后拖动。这野狼还真有些分量,如今死了,真是死沉死沉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它拖到了岩石前。
我刚松开手,小张已经扛着一头死狼疾步如飞地奔了回来。他轰然将野狼从肩膀上甩在地上,竟然连大气也不喘一下,我不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此这般拖回三头死狼之后,我已然累得骨头散了架,而且死狼所在的位置离我们越来越远,要花费的力气和时间也就越来越多。
好在老烟枪适可而止地让我们就此罢手,我们藏身的地方横躺着**具野狼死尸,五爷他们那一边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老烟枪让我们留下两具死尸放在岩石前,其余的几具却堆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说不得我和小张又累了一通。
胡杨树迫不及待地朝一头野狼尸体上洒上干燥的松香,这些松香本来是用来驱除沙漠中的一种虫子的,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胡杨树毫不吝惜地用了大半松香。
他正要点火时,老烟枪却问道:“马先生,萨珊在哪个方向?”
胡杨树手指望五爷他们那一边,说道:“在北边,确切地说,在西北方向,懂了吧?”
老烟枪拍手道:“天助我也,果然与我想的一样!”他冲五爷喊道,“五爷,你们准备好武器弹药,等我的命令,随时准备往前冲。”
五爷答应一声,老烟枪从岩石上跳下来,一面吩咐胡杨树点火,一面提起背包走到堆起来的死尸前忙碌着。
胡杨树划着一根火柴扔出去,那死尸便骤然升起火来,同时传来一股焦臭味儿。火光和浓烟一同升了起来,我们捂住鼻子,身上多少有了些暖意。
老烟枪犹自忙碌了一通,等他回到我们身旁时,我看见他手里拉着一股***,随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好一个老烟枪,脑子转得挺快,瞬间就想出了这么一条妙计来!他这是想将狼群引过来,而后引爆**包,炸它们个猝手不及。
不容我细细体会老烟枪的计策,戈壁滩上狼嚎阵阵,非常人。这些野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狂躁,它们的嚎叫声中,似乎还包含着不可遏制的怒气。
众人被狼嚎给吓了一跳,老烟枪笑着说:“让它们叫去,叫得越大声,老子越兴奋!老子就担心它们无动于衷呢,只要这些畜生动怒了,我们就有机会啦!”
胡杨树还是不相信老烟枪,战战兢兢地说:“要不还是把火灭了吧?野狼发怒,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懂了吧?”
李神棍也在一旁劝着,咳嗽连连,直说不要做得太过火。黑子和小张则不明就里,一脸懵懂地看着老烟枪。
老烟枪转头问道:“白帆同志,诗雅妹子,你们的意见呢?”
“当然是火烧得越大越好了!”我说完,看见方诗雅冲我一笑,显然她也赞同我的说法。
老烟枪哈哈一笑,在熊熊的火焰照射下,他一双眸子激射出光芒,说道:“同志们,这是烧死魔鬼,通往自由之路的火光啊!”
第十五章 狼群(六)
老烟枪和胡杨树将两具野狼尸体点燃,火光和浓烟扑天而起,在空茫茫的戈壁滩上,显得非常醒目。
狼群见到火光,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变得更加暴躁狂怒。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了还要受到折腾,怎能不暴怒呢?
野狼属于群居动物,群体观念非常强烈,眼见着同伴不但被我们打死,还放火烧了起来,整个狼群嘶吼成一片,对着我们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那一头血狼一直保持着非比寻常的冷静,到了此时,它已然有些乱了阵脚。
血狼作为狼群的头领,自然不能对众怒无动于衷,只是它心思非常深沉,仍旧处于观望状态。
狼群狂躁不安,眼睛里全是冲天怒火,它们忌惮于血狼的威压,暂时不敢擅作主张。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们迟早会冲上来的,到那时候,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势不两立地厮杀了。
“我说还是将火灭了吧……”胡杨树紧张起来,“狼群叫得太骇人,这些畜生要暴动了,我们还是别过于刺激他们。懂了吧?”
李神棍和黑子也在劝说老烟枪快灭了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五爷冲我们喊道:“老烟枪,你狗日嘞要做啥子,赶快下命令吧,这一边的野狼都要疯啦!”
老烟枪脸上带着冷静的笑容,说道:“火还不够旺盛,白帆同志,你再把它撩拨得旺一些。”
火堆旁还躺着一具野狼尸体,我招呼小张走过去,两人分别抱住它的头尾,猛然将它扔进了火堆里。
不料这一头野狼尚未死绝,它身上着了大火,在灼热的火焰烘烤之下,突然间回光返照,猝然从火堆里跳了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慌忙往旁边躲闪。那野狼满身火光,犹自跃过石堆朝前奔去,嘴里嚎叫不断,无比惨烈。
野狼一边奔跑一边哀嚎,身上的火光呼啦啦乱窜,它的声音响彻戈壁,让人听了又惊又怕。
老烟枪大喊一声“不好”,举手开了一枪,那头野狼恰好在那一堆尸体三米前的地方倒下了。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心脏咚咚跳着,要是那一头野狼扑在尸体堆上,后果不堪设想,老烟枪的计谋可就要落空了!
就在这时候,狼群彻底被激怒了,只听得血狼一声悲愤的吼叫,狼群如同旋风一般席卷上来。戈壁滩上吼声连连,奔跑声震天,仿佛千军万马在涌动一样。
狼群这一次裹挟着冲天怒火而来,它们离众人还有百米多远,但众人已经被吓住了,每个人都变了脸色,呼吸急促起来。
“小张,白帆,快带着大伙往五爷那一边跑啊!”老烟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将我们惊醒过来。
众人哪里需要多说,面对着气势如虹的狼群,不逃就意味着等死了。因而无需我和小张费心,大家七手八脚抓起背包,兔子似的朝另一边奔了过去。
胡杨树危急关头,仍旧不忘他的骆驼。那几匹骆驼受惊不小,在原地徘徊不前,小张冲过去帮着胡杨树吆喝不已。
等众人刚刚转过岩石,狼群轰然而来,老烟枪像旗杆一般挺立着,神情尤为坚毅。我站在转角盯着老烟枪,不断催促着他。
老烟枪回头冲我一笑,高喊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他将一直抓在手中的***扔进火堆里,那***嗤嗤闪着火花,很快就往前烧去。
我抬眼看向狼群,血狼不知为何远远地停住了。其它的却野狼闷头直冲,离**包还有二十米,十米,五米……
轰!
随着一声巨响,刚冲到尸体堆前的狼群,被热浪给高高抛起,火光染红了整个夜空。紧接着,我就听见一声胜过一声的惨叫,夜空中不断坠落下来野狼残骸。
我不由得被震住了,老烟枪冲到我身前,二话不说拽起我就狂奔不止。
我俩转过岩石,看见五爷一干人等抱着步枪杀红了眼。这一边的狼群被爆炸声给震住,加上众人此时玩命似的杀了过来,野狼纷纷逃窜开了。
我们互相掩护着往西北方向猛冲猛打,很快就撕开了一道口子,众人不敢稍作停留,一口气狂奔出十里路,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老烟枪回过头朝身后打量一阵,吩咐我们暂且休息一会儿。众人随即瘫软在地,横七竖八地躺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赵五爷气都还没喘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逃出来喽,老子总算逃出来喽!日他仙人板板,我们能活着突围,真他妈的侥幸啊。”
胡杨树走到老烟枪身前,无比钦佩地说:“不是侥幸,多亏了老烟枪了,好啊,我总算领教了你们的手段了!原来你们深藏不露哪,我算是服了。”
胡杨树难得地夸赞我们一回,经此一事,他多半放下了对我们的偏见,以后应该能好相处一些了。
这一次能从狼群的包围圈中突出来,全是老烟枪的功劳,他先是用焚烧野狼尸体的手段激怒狼群,将它们引到了藏着**包的尸体堆前,而后引爆**,让狼群死伤无数,无力追击我们。
而众人则集中火力往一个方向突围,身后祸患排除,自然能一心一意地往前冲。
我们发自肺腑地夸赞了老烟枪一通,尤其赵五爷的手下,他们生平最佩服强者,因而都走过来向老烟枪示好。
老烟枪听着众人的恭维赞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点也不谦虚,不住说道:“这有什么,更危险更艰难的事情老子都摆得平,区区几头野狼,小菜一碟。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紧密依靠人民群众,我们能取得这样伟大的胜利,归根结底还是大伙齐心协力。当然了,加上老子英勇多谋,咱们肯定无往而不胜!”
我看他那副嘴脸极为得意,忍不住泼冷水道:“老烟枪,那头血狼还没死呢!我们得防着它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众人听我这么一说,不禁冷静下来,胡杨树和李神棍更是急不可耐,催我们再逃远一些。
“白帆同志,你这个人就是扫兴!”老烟枪瞪了我一眼,随即命令道,“同志们,血狼不死,我们就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我看咱们还是先做战略性的转移,牵着敌人的鼻子走,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其实老烟枪不过为了稳住人心,才与众人插科打诨,他深知血狼不死意味着什么,因而当机立断催我们上路了。
众人已经折腾了一天两夜,十分不情愿地爬起来,磨磨蹭蹭地往前走。正走着,方诗雅痛苦地叫了起来,顿时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