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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住在了村寨之中,并不急于往山外赶,反倒悠闲惬意地享受起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一来是沙马老大爷和约达待我们不薄,阿央执意要治好约达伤势,我们总得稍尽心意,但凡力所能及之事,阿央一吩咐下来,便倾力而为;

    二来则是我们对于接下来何去何从,有些迷茫,暂时没有通盘考虑成熟的计划。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就是凡事不预则不立,展开革命行动之前,必须拿出可行的方案来。

    好在村民们淳朴热情,招待得非常周到。我们自然也不会吃白食,别的东西没有,钞票倒是带了很多,就当住旅馆,每日饭食住宿之费,都不曾落下。

    约达大哥伤得很重,自打从山中回来以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阿央悉心照顾,总算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后面的情况,则有待观察了。

    众人闲来无事,便在山中四处晃悠,要么跟着村民打猎采茶,要么就聚在一处喝酒谈天。

    老烟枪整日跟着沙马老大爷,将兰花烟制作工序学了个齐全,还说接下来,就准备学习酿制米酒了。

    赵五爷总是围在阿央身边,像一条忠实的哈巴狗,寸步不离。他在建文帝陵墓中得了很多宝贝,心情大好,如今便专心讨好阿央,每天不是唱歌就是诵诗,简直不可救药了。

    李神棍按照我的吩咐,将一帮手下约束得中规中矩,没有人给我惹出麻烦来。只是他时不时曲里拐弯地提醒我,夏天就要来了。

    我现在比较淡然了,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食土症发作时,确实生不如死,难怪他耿耿于怀。

    但我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尽量宽慰他几句,而后心里打定主意,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要用我的鲜血来帮助众人压制食土症。

    小张和方诗雅则彻底放松下来,尤其是方诗雅,她对于土地有着特殊的感情,终日不知疲倦地在山野里撒欢,跟着村民们劳作。

    沙马老大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来自于城市,娇生惯养,没想到吃得了这种苦头。说实话,近年来山中赏樱花的游客多了起来,但都是些趾高气扬自以为是的人,哪像你们这么平易近人!”

    “我们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始终坚持从人民群众中来,到人民群众中去的原则,不敢在老乡们面前拿架子。”

    老烟枪手里搓着兰花烟,笑呵呵地说。他最近烟瘾更大,牙齿也更加黑了,一咧嘴,喷出浓烈的烟味。

    日子就这样平和安然地度过着,既热闹又平静。我这几年以来,除去在十祖坡有过类似的时光之外,再也未曾感受过这般幸福的时日了。

    但与其他人比起来,我的责任自然要重大得多,他们可以完全敞开胸怀去享受生活,我还得继续研究解读建文帝袈裟上的字迹、图案。

    趁着无人打扰,我躲在屋子中,将那一件华丽的袈裟铺展开,从头细看了很多遍,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袈裟上的文字,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现在专心解读那些图案、线条。到后来,我倾向于认为,那些线条其实构成了一幅地图。

    只是这地图到底代表着什么地方,我却摸不着头脑,仅凭自己有限的地理知识,判断出那是一个盆地,而且地形非常复杂。

    更关键的是,地图正中央,有一个醒目的血太阳图案,血太阳之中,似乎影影绰绰还有别的图形,但却不太清晰,一时难以辨认。

    这袈裟上的图形文字,定是白如烟遗留下来的。以前我们找到的白如烟遗物,上面往往写着她与朱元璋的爱情故事,可到了这里,没有只言片语提到白如烟,很是奇怪。

    我一时看不明白,就让老烟枪过来参谋,他毕竟是个军人,自有一套辨识地图的本领。

    老烟枪一边听我讲着自己的发现,一边凝目细看,忽而冲着门外一叠声喊道:“小张,快把我的背包找出来!”

    小张应声而入,去里屋翻找一阵,提溜着一个满是尘土的背包走了出来,交到老烟枪手中。

    老烟枪迅速打开背包,急切地翻动着里面的东西,最后却拿出一张还有些崭新的中国地形图,慌慌忙忙展开铺在袈裟上面。

    “老烟枪,你不会是想用中国地图来进行比对吧?先不说这两份地图比例尺不合,中国大地上有无数个盆地,这不是大海捞针吗?”我很不以为然。

    老烟枪不答话,只管将手中地图颠过来倒过去,看一眼中国地形图,又看一眼袈裟,最后兴奋地拍着手,叫道:“白帆同志,你看这里,轮廓是不是很相像?”

    我狐疑地看过去,小张也凑过来,嘴里念出三个魔咒似的字:“罗布泊!”

    我心头一紧,身上汗毛倒立,再细细一瞧,果然发现袈裟上的地图,当真很有些罗布泊的轮廓,不由得拧起眉头看向老烟枪。

    “老子当初为了研究无量山地形,在火车站顺手买了一份地图,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派上用场了。”老烟枪点燃一根烟,眯起眼睛说,“刚才看到袈裟上的地图,老子就想到罗布泊了,只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你们不用怀疑,当年为了去罗布泊执行任务,老子可是盯着地图看了一年多,准没错!”

    我也点起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就把它给扔了,说道:“抽了兰花烟以后,这卷烟也太难抽了!老烟枪,你怎么看这件事情?会不会是一种巧合?”

    “你不要浪费嘛,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要学会节约。”老烟枪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把它熄灭以后,竟然插进了烟盒中,而后才说,“白帆同志,这可不是巧合!”

    他显得异常激动兴奋,开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起步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和小张耐住性子,等着他开口说话。不料老烟枪神情有些痴狂,仿佛坠入了梦境之中,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赵五爷大呼小叫地奔进屋中,嚷道:“日他仙人板板,鞭王那狗日嘞来啦,还带着一帮人!”

    “谁?谁来了?”我们三人异口同声,猛然尖叫起来,就像被虫子咬到了似的。

    赵五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急不可耐地说:“还能有谁,不就是跟屁虫鞭王噻!老子正和阿央在山坡上采药,远远就见一帮人往村寨方向走了过来,带头的那个人,就是鞭王。老子不要命地跑回来提醒你们,现在可怎么办?要不要老子带上人,堵到半路上,打他们一个埋伏?”

    我感到大事不妙,鞭王怎么寻到无量山中来了?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白如烟遗物,他早不来晚不来,难道想坐享其成?

    老烟枪急急忙忙卷起袈裟,收进背包里,对我们说道:“也罢,反动派总是不死心,咱们就正大光明地与他们会上一会!小张,通知兄弟们,豺狼来啦,准备好猎枪!”

第一百五十七章 豺狼来了有猎枪

    平静闲适的日子,因为鞭王的到来,而被突如其来地打破了。老烟枪决定给鞭王迎头一击,他藏匿好袈裟以后,急吼吼冲出了门外,将众人召集到村口。

    众人听说来了敌人,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拿出武器,杀气腾腾地等着老烟枪下令。

    村寨中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种架势,探头探脑打量着我们,仿佛突然之间不认识我们似的,又急匆匆躲进屋中去了。

    我们这一回可以说人多势众,弹药充足,自打跟鞭王等人交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明显的优势,何况我们以逸待劳,压根就不把鞭王一众人放在眼里。

    据赵五爷所说,鞭王那些人还远在几里之外,要不是他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能够看得很远,否则还不知道敌人已经到了附近。

    既然鞭王等人距离我们尚有些路程,这倒给我们留有充足的准备时间。这么多日子下来,老烟枪早就把村寨附近的地形烂熟于胸,他当机立断,言简意赅地下达着部署的命令。

    “同志们,也该到咱们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客人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老烟枪挥舞着手臂,说得又急又快,但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穿过村前的田野,有一片树林,两旁是山坡,我们就埋伏在山坡上,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就立即冲杀下去!记住了,最好在村外解决战斗,不要将战火引到村里来。敌人要是不反抗,就收缴他们的武器;要是反抗,千万别手下留情!”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带头往村外跑去,手下们抱着枪支,既兴奋又紧张地快速前进。

    我扭头看见沙马老大爷和阿央担忧地站在远处,便冲他们喊道:“没事,来了几个小蟊贼,我们去去就回!你们快躲进屋里去,不要露头。”

    考虑到他们有可能过于惊怕,我又转身对方诗雅说道:“诗雅,你留下来,稳住村民。”

    不等方诗雅回答,我急忙追赶出村,在田野里奋力奔跑着。老烟枪等人速度很快,早就跑出很远了,不多时,众人都潜伏到了山坡上。

    山坡上草木繁茂,用来隐蔽再好不过。小张和五爷带着一拨人马藏在对面,我和老烟枪则领着另外一些人,躲进了草丛里。

    两侧的山坡之间是一条小小的夹沟,地形不算太复杂,但用来对付鞭王等人,已经绰绰有余。此地是进村的必经之路,亏得老烟枪有着深厚的军事素养,瞬间就找到了如此合适的埋伏之地。

    我们趴在草丛里,尽量放平身体,保持着沉默,眼睛始终盯着夹沟入口的方向。

    “老烟枪,你打算怎么处理鞭王等人?”我轻声问道。

    老烟枪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此时不能抽烟,他只能以此来解除烟瘾。他示意我不要说话,摇摇了头,看来他还没有考虑清楚。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打埋伏是多此一举,反倒很有必要。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鞭王这些人来者不善,我们必须先保证自己处于上风,才能游刃有余地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远地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一群人说话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其中还有我们很熟悉的鞭王的说话声。

    老烟枪慌忙一招手,让众人再将身体压得更低一些,同时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提醒我们不要出声。

    众人神情更加紧张了,再过了七八分钟,山坡下终于走进来一群人。从他们的动静上来判断,大概有二十多人,数量倒也不多,只是不知他们是否有武器。

    我看见身旁的一个手下额头上闪着油腻的汗水,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老烟枪很有经验,他悄然无声,竖着耳朵细听,却始终没有下令。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山坡上响了一枪,赵五爷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滚了过来:“都别动,给老子举起手来!”

    “哎呀,赵五爷要坏事!”老烟枪急不可耐地一跃而起,挥手道,“同志们,冲啊!”

    人影闪动,众人脚下生风,端着枪支飞奔而下,嘴里大呼小叫。我看见赵五爷他们那一拨人,已经冲到半坡之上了,而在夹沟里的敌人,则愣怔片刻,而后慌乱得如同无头苍蝇。

    可能鞭王他们那些人,打死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加上老烟枪眼疾手快,打伤一个试图举枪抵抗之人,敌人立时萎靡下去,高高地举起手来。

    但因为赵五爷操之过急,走在后面的十多个敌人没有完全进入包围圈,他们见势不妙,拔腿狂奔出夹沟,成了漏网之鱼。

    万幸的是,鞭王被我们俘虏了。他一脸茫然地看向我们,好不容易回过神,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举着手说道:“老烟枪,大明王,我们不期而遇,没必要这么做吧?”

    “鞭王,命令那些跑掉的人乖乖回来!”老烟枪用***对准鞭王胸口,冷冷说道,又摆头招呼众人过去搜身。

    鞭王一声长叹,回头冲着夹沟入口喊道:“都给老子回来,谁也不准胡来!”

    那些人断断续续走了回来,远远地就举起双手,一脸不情愿地低着头。

    等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和装备,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中间虽然出了点岔子,好在没有出人命,事情顺利得令人大感意外。

    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对鞭王说:“啊哈,不是冤家不聚头!鞭王,多少次了,老子们这一回总算出了口恶气。以前都是你带着一帮人在我们屁股后面狂追,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实话跟你说,我们现在的势力非比往日,鞭王你算是栽在老子手里了!”

    “老子知道,也没想过要跟你们硬干,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缴械投降。”鞭王扬起脑袋,神情却有些悲凉。

    赵五爷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骂道:“日他仙人板板,狗日嘞鸭子死在秧田里,嘴壳子还挺硬!不管啷个说,你现在就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要命还是要钱,自己拿个主意!”

    “赵五爷,我们不是土匪,不是拦路抢劫!”老烟枪训斥五爷一句,忽而笑道,“可惜了,怎么这一网下去,只打捞上你这么一条大鱼?朱婷那小娘们呢?哼,要是无面怪也在,那才解气!”

    我也颇感奇怪,鞭王一行人之中,确实少了朱婷和无面怪,难道他们是兵分几路?

    鞭王脸色一沉,欲言又止,神情很是落寞。

    我愈发感到诧异,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正要开口询问,老烟枪却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他们押回村子,细细审问。赵五爷,他们的装备、背包,都交给你处理吧!”

    赵五爷喜笑颜开,他巴不得从中狠狠赚上一笔,便一叠声答应着。

    我们将鞭王等人押回村寨,找了几个牛圈,暂且把他们关押进去。这一帮人便骂骂咧咧,恨声不止,惹得赵五爷抬脚踹了几人,这才安静下去。

    老烟枪派小张领着人看守牛圈,等我们吃了晚饭,又给俘虏们送去饭菜,终于有时间和精力审问鞭王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内讧

    “老汉知道你们都是些好人,可千万别惹出麻烦来,要是惊动警察,你们可怎么办嘎?”沙马老大爷今天亲眼目睹了我们的所作所为,很是担忧。

    他这一番话,其实很能代表村民们的心声。毕竟这些彝族同胞们,长年住在深山里,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们感到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对我们的看法也会有些异样。

    我抱歉地说道:“沙马老大爷,我们对村民们肯定没有歹意。这位老烟枪同志,还是个军人呢,你总得信得过解放军吧?今天被我们俘虏的那些人,才是坏蛋,要不是我们先下手为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沙马老大爷还是有些疑虑,但他不好得明说,只能默默抽起烟来。

    老烟枪翻找出自己的军人证件,递给沙马老大爷,宽慰他道:“军民一家亲,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天生就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今天让你们受到惊吓,很是过意不去,但我们会妥善处理,绝不给老乡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正说着,赵五爷带着两个手下,推搡着鞭王走了进来。我们就此打住谈话,沙马老大爷长吁短叹,很识趣地躲进里屋去了。

    鞭王踉踉跄跄走进来,他神情倒也淡定,没有多少惊慌之色,显然在江湖上走动久了,练就了一些胆量。

    “你们守在门口,不要让人闯进来,老子要跟鞭王好好叙叙旧。”老烟枪吩咐下去,指着一个木凳,皮笑肉不笑地说,“鞭王,请坐吧!”

    鞭王大大咧咧坐上去,惹得五爷愤恨不平,嘀嘀咕咕怒骂道:“狗日嘞,还拿派头,给你两颗花生米,你就知道厉害了!”

    我看着鞭王,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来无量山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大明王。”鞭王回答得很干脆。

    “找我?恐怕不怀好意吧?”我忽而记起在景德镇的事情,语气松缓下去,说道,“鞭王,我们之间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此前蒙你搭救,我们答应你解救朱婷之事,也尽力做到了,咱们已经互不相欠。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无量山?”

    鞭王意态萧索,冷声说:“要找到你们还不容易?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你收编了长寿帮,成为了明教教主。老子只需逮住你的手下稍加盘问,自然知道你们的去向。白帆,短短几年,你就到了如此地步,很让我刮目相看啊!当年在你的家乡,老子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会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我默然无语,有些懊悔在西安时动静闹得过大,当时就该想到,江湖上压根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烟枪接着问道:“你来找我们做什么?说实话吧,我们的政策,向来都是优待俘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为了朱大小姐!”鞭王抬起头,目光里一片坦诚。

    为了朱婷?这可就奇怪了,朱婷现在跟我们半点瓜葛都扯不上,自从鄱阳湖之行以后,我们就没见过她了。

    鞭王神情愈发落寞,他闭起眼睛长长叹息一声,说道:“给老子一杯茶,口干舌燥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利索。老烟枪,你不至于连一支烟都舍不得给老子点上吧?”

    “日他仙人板板,你是客人,还是俘虏啊?”赵五爷跺脚质问道。

    老烟枪让五爷安静下来,给鞭王倒茶点烟。鞭王不急不缓,喝了茶抽了几口烟,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鞭王此行,并非朱婷授意,而是自作主张。

    他在西安找到我们的据点,动武绑了几个手下,一番威逼利诱之后,打听到了我们的行踪,便带着白莲教教众追赶而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老子知道,你们来无量山,肯定是为了寻找白如烟遗物。当初鄱阳湖之行以后,我们彻底失去了对你们的掌控,一时间没有方向,只能在南京城干耗。那个时候,朱大小姐已经从容脱身,回到了朱老爷子身边,重新掌权。”鞭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恨意,“不想朱老爷子受了无面怪的谗言蛊惑,开始对朱大小姐失去了耐心。”

    鞭王越说越激愤,他告诉我们,因为以前都是朱婷领导手下追查人皮笔记的秘密,但她屡次失手,越来越不得朱老爷子的欢心。

    鄱阳湖之行以后,朱婷被俘,老烟枪将她押送到了027机构。要不是姓高的收了贿赂,朱婷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朱老爷子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怀疑朱婷能力不足,加上无面怪在一旁煽风点火,便彻底剥夺了朱婷的权力,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不许她跨出家门半步。

    赵五爷拍着巴掌笑道:“恶有恶报,小娘们罪有应得,老子巴不得她越惨越好!”

    鞭王抬眼看了五爷一眼,淡淡一笑,说道:“你们知道现在朱氏家族由谁来掌权吗?名义上是朱克己接替朱大小姐,其实已经被无面怪牢牢把控住了!朱克己就是龅牙,你们都见过,那就是个绣花枕头,而且又是个花花公子,根本没什么能力。无面怪是他的师父,他言听计从,做了很多令兄弟们心寒的事情……”

    “鞭王,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朱氏家族有内讧,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一桩,你何必告诉我们呢?”

    怪不得此次行动,我们一直都没有遭遇朱婷等人的骚扰,原来他们内部出了**烦,正自顾不暇。

    可我很是不解,鞭王擅自行动,千里迢迢来找寻我们,意图何在?

    “大明王,你有没有收到朱大小姐的一封信?她在信上说,让你到南京去谈判,她是在向你求救啊!”鞭王又喝下去一大口茶水。

    我记起来,在长寿帮据点的时候,确实由张仙人转过来一封朱婷的信,她提出让我到南京城会面,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理会。

    老烟枪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容,摊手叫道:“咄咄怪事,朱大小姐有困难,也轮不到我们出手帮忙,爱莫能助,爱莫能助!鞭王,你也是个**湖了,怎么会有这种幼稚的念头?虽说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心怀天下,为了解救劳苦大众而努力革命,但绝不会与资本家、反动派勾结,你找错人啦,这是缘木求鱼!”

    鞭王不搭理老烟枪,动容无比地看着我,真切地说:“大明王,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说了。你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是朱大小姐暗中维护周全。你自己想一想,多少次落到我们手里,还能全身而退,难道仅仅是因为侥幸吗?那都是因为朱大小姐吩咐过,不能伤害你!当初在你的家乡,老子就想一不做二不休,要不是朱大小姐不忍心,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我心里一紧,发现一旁默不作声的方诗雅,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愈发感到不堪。

    “格老子哟,这么说来,那小娘们还是个好人了?”赵五爷讥讽道,“她伤害了白帆,手上沾满鲜血,打人一巴掌,又给两颗糖,世上哪有这样讨巧的事情!鞭王,你狗日嘞少来欺骗我们,我们能活下来,全凭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跟那朱小娘们没半点关系。”

    “好吧,随你们怎么想,朱大小姐的苦心,算是白搭!”鞭王很是失望,他犹自不肯甘心,咬牙说道,“老子只知道,有大朱小姐在,你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要是换作无面怪掌权,你们今后就知道自己的麻烦了。”

    这倒是实话,无面怪的手段要比朱婷厉害,心肠也更为狠毒,由他带领人马跟我们作对,确实不容易对付。

    但这并不能说服我们掺和到朱氏家族的内斗之中,更何况朱婷也不是善茬,我们这些人跟她仇怨太深,从情感上就不会愿意出手帮她。

    我必须表态了,老烟枪等人都看着我,因为我与朱婷当年有过恋情,他们不想伤到我的心,所以有些话还得我来说。

    “鞭王,我们的立场很坚定,绝不可能与虎谋皮。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处理,不要来牵扯我们。”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鞭王,用毅然决然地口吻说,“你回去告诉朱婷,我早就跟她恩断义绝,此生只把她当成敌人。她要是还有良知,就该清楚自己的恶行,会导致什么后果!”

    话音刚落,赵五爷拍手叫好,方诗雅则欣慰地笑了一笑。

    鞭王也站了起来,他定定地盯着我,似乎正在重新认识我一般。

    良久之后,鞭王无奈地说:“事已至此,老子算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老烟枪,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不送!”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人可以走,枪支弹药就甭想带走了,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鞭王抬脚拨开拦住去路的木凳,气急败坏地走到门口,忽而停了下来,转过身冷笑一声,说道:“老子最后说一句,据我的调查,无面怪野心不小,你们好自为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面怪的野心

    鞭王临出门之际说的话,引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尤其是老烟枪,他骤然站起来,说道:“等一等,还是把话讲清楚的好,无面怪究竟有什么野心?鞭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端倪了?”

    我心里明白,老烟枪定是想到了无面怪的特务身份,他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特务之事非常敏感。

    鞭王挑眉说道:“呵,怎么又关心起来了?你们不是决定袖手旁观吗?”

    老烟枪卖弄起关子,耸肩摊手说:“我们也掌握了一些关于无面怪的信息,说不定能相互交换,对于你肯定有益无害。我们身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立场自然要坚定,但有的时候嘛,还是会灵活处事,人总不能太迂腐。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子今天可以暂且把你当朋友看待嘛!”

    鞭王狐疑地打量着我们,而后挥挥手说:“老子也不指望你们出手帮忙了,恕我无可奉告,就此别过!”

    “无面怪是国民党特务!”眼见着鞭王就要跨出门去,我急切地喊了起来。

    “什么,特务?”鞭王一只手扶住门框,扭头看向我,一脸震惊,而后恍然大悟地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我只好将田元清一事从头细说,把无面怪的所有信息告诉了鞭王。

    鞭王静静地听完我的叙述,返折回来,重又坐下去,对我们说道:“我说诸位,事情可就越来越复杂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恐怕都被无面怪给算计了。”

    鞭王告诉我们,他当年因为得到朱氏家族的资助,终于完成了祖上心愿,重新建立起了白莲教,而且发展非常迅速,教众遍布大江南北。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成为了朱家的座上客,得到朱老爷子和朱婷的器重,一时风光无限,俨然就是朱家的左膀右臂。

    朱氏家族之所以要笼络三教九流之人到门下,就是为了解开人皮笔记的秘密。鞭王跟着朱老爷子策划了很多行动,终于追查到了明教四大护法后人的下落。

    等朱婷彻底与我建立起亲密的关系,她就被朱老爷子指定为家族继承人,而鞭王则顺理成章地辅佐起朱婷来。

    因为先前朱婷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打心里就把朱婷当成了自己的主子,忠心不渝地为她出力卖命。

    可朱婷却无法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因为我当时对于明教一无所知。眼见着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的时候,无面怪和孟汉典一同来到了南京,献出制造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的计谋。

    朱老爷子对于人皮笔记志在必得,所以只问结果,不计手段,立即采纳了无面怪和孟汉典的计策。

    通过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他们达到了打草惊蛇的战略意图,027机构闻风而动,老烟枪救下我之后,从此开启了一系列探险寻凶的行动。

    换句话说,红衣死者系列案件有两个目的,一是逼迫我一步步认清自己是转世明王的事实,二是将027机构也搅进来,我和老烟枪其实都是被设计好的棋子。

    “无面怪献计的时候,我和朱大小姐非常不解,也非常不赞同将事情闹大。可后来的结果表明,无面怪的计策确实有效,你们在明处追查线索,我们只需顺藤摸瓜,再坐享其成。如今想来,无面怪的心思真是缜密!”鞭王苦笑着说。

    “直娘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这是把我们当成螳螂了!”老烟枪也苦笑道。

    鞭王不以为意,解释道:“我早就想明白了,就算从明教四大护法后人手中抢夺到人皮笔记,没有大明王和027机构参与进来,我们也无法找到白如烟遗物。老子不得不承认,无面怪棋高一手,是个好参谋,只是他比老子手段还要狠辣,杀人都不带眨眼的。”

    自从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以后,无面怪彻底得到了朱老爷子的信任,而且还让朱克己拜他为师,他的地位立即就高出鞭王一头。

    而孟汉典一心只想着长生不老之术,对于权力很不放在心上,所以一直是个边缘人物,不太受朱老爷子的重视。

    “我后来才知道,让朱克己拜师一事,是无面怪主动提起来的。”鞭王叹息着,有些胆寒地说,“联系最近的事情来看,无面怪早就预谋好了,他迟早有一天要将朱家大权掌握在手里。这样的人物,你们说可不可怕?”

    我们还真感受到了一股冷意,无面怪这个人,心思深沉,谋略周全,关键他还有一身法术,当真令人畏惧。

    鞭王倒也坦诚,他接着告诉我们,无面怪的到来,让他颇受冷遇,心里自然不服气,甚至非常嫉妒怨恨无面怪。

    于是鞭王就暗中派手下跟踪调查无面怪,本来想抓住他的一些把柄,而后去朱老爷子面前告状,重新得到当日的重视和风光。

    不料一连调查了几年,派出去的手下要么离奇死去,要么一无所获。

    鞭王知道,那些死去的手下,肯定是被无面怪杀害了,但这种暗地里的勾当,压根上不了台面,所以他也毫无办法。

    无面怪加入朱氏家族组织以来,一直深居简出,也没有什么往来信件,更别说应酬了。

    只是有一段时间,他竟然去了一趟美国,听说还转道去了台湾,并且逗留了很长时间。

    鞭王回忆道:“这些事情,都是朱老爷子无意中透露给朱大小姐的。朱大小姐因为有些忌惮无面怪,就托海外的亲戚调查过,无面怪到了美国,是去找史密斯先生,去台湾则是跟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见面!你们说他是国民党特务,这倒能够解释其中缘由了。”

    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史密斯先生与露西的真实身份,已经得到证实,他们都是为美国情报机构效力,只不过伪装成父女关系来到中国。

    而无面怪去台湾见到的那些大人物,则不言而喻,他们聚在一处,会有什么勾当,无需赘言了。

    无面怪一个人就将美国情报机构和台湾牵扯进来,他的特务身份更加明了。局势却变得错综复杂,让人毛骨悚然。

    老烟枪骂道:“都到改革开放时期了,这些特务还不死心,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无面怪掺和到人皮笔记一事上来,动机极为险恶,用心也实在叵测狠毒,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让他阴谋得逞。”

    “老子倒无所谓,他就算要毁灭地球,也跟我不相干。”这一回轮到鞭王讥讽我们了,他撇嘴说,“老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自己掂量吧!如果你们真想阻止无面怪,就必须让他失去朱家的权势,不管他想做什么,有朱家的钱财和势力作为后盾,那就是如虎添翼了。”

    鞭王这几句话还真说到了要害之处,我想无面怪之所以会找到朱氏家族毛遂自荐,一定是看上朱家庞大的财力和深厚的势力。

    还有一点,人皮笔记的秘密也是关键之处,有可能解开人皮笔记秘密之日,便是无面怪阴谋得逞之时,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上心。

    总而言之,事情虽然复杂难解,但无面怪才是关键。他就像风暴之眼,掀起猛烈的台风,将我们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鞭王终于说完了,站起身双手抱拳,说道:“我也不勉强诸位,咱们仍旧还是敌人。但如果你们想通了,要来南京,老子定当竭尽所能招待诸位,并保证你们性命无忧。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告辞!”

    我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急忙说道:“等一下,鞭王,你可否知道,朱家有一位叫作朱无病的人?”

    “不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向朱大小姐打听。”

    “也没什么。”我顿了一顿,心生一计,说道,“还是由你代劳吧,要是你打听清楚朱无病的下落,可以捎信到西安。说不定我得到消息以后,就会赶往南京与你们会面。”

    鞭王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而后毅然决然走出门去。

    老烟枪吩咐五爷去放人,叮嘱他收缴了枪支就行,不必太为难他们,好歹给鞭王一些面子,起码他今天的态度还是挺好的。

    五爷乐不可支地走了出去,老烟枪趁机问道:“白帆,你打听朱无病做什么?”

    我就把白梦雪临终托付的事情说了,并说道:“其实就算鞭王不来找我们,我和诗雅早有打算,迟早得去南京一趟,将白梦雪的心脏交给朱婷处理。朱无病已经死了,但我不知道他埋在何处,所以终究还是得与朱家之人打交道。”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暂且没有讲出来,就是我外祖父遗留下来的那两张相片,上面出现的眼球非常诡异,而且都与白梦雪有关,有必要搞清楚其中端倪。

    考虑到其中有一张相片是在武当山拍摄的,而阿央有可能要护送泉林真人遗骨回长乐观,并且找到泉林真人的遗物,接下来我们多半要同行。

    所以具体的行动,还得征求阿央的意见。最好是先去武当山,而后再赶到南京城,至于要不要插手朱家内斗之事,又该如何插手,我尚且还没有头绪。

    老烟枪听我说要与阿央同行,皱起眉头道:“李神棍那些人呢,他们该怎么办?”

    这倒是非常棘手,这么多人一同来来回回折腾,也不方便。而且马上就到夏天了,李神棍等人身上的食土症,就包括老烟枪、赵五爷和小张,都会随时发作。

    我必须认真考虑这件事情了,要是处置不当,可能引起手下的动荡,以后想要继续让他们出力效劳,就不太容易。

    就在我沉思之时,沙马老大爷急急忙忙从里屋奔出来,一叠声嚷道:“不好了,阿央昏过去啦!小兄弟,你快来看一看,约达也在说胡话……”

第一百六十章 明月几时有(上)

    听说阿央昏倒了,我们忙不迭奔进卧室,见在幽暗的灯光之下,阿央趴在床边,约达大哥则胡言乱语,闭着眼睛双臂乱舞。

    沙马老大爷搓着手,泪眼汪汪地说:“这可咋个整啊?”

    方诗雅抱住阿央,轻声唤了她几句,而后举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说:“没事,额头不烫,体温很正常,呼吸也非常平稳,多半是累坏了。”

    我走到床边,抓住约达大哥的双臂,他渐渐平静下去,脸色竟比先前好多了。

    “沙马老大爷,这是好兆头啊!”我欣喜地说,“如今约达大哥能够说话了,虽然意识还有些迷糊,但比以前好多啦。”

    沙马老大爷问了一声“当真”,然后擦拭着泪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急切地说:“阿央不会有事吧?我去煮几个糖水鸡蛋,让她好好补一补身体。”

    等阿央醒过来,我们彻底放心了。她见我们围在床边,歉然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刚才睡着了吧?约达大哥今天突然有所好转,我身心松弛下来,就觉得直犯困。”

    “阿央,你吃了糖水鸡蛋,好好去睡上一觉,这里交给我们吧。”方诗雅扶起阿央,带着她走了出去。

    我正想跟着出去,一直打望着约达的老烟枪,冲我嘘了一声。我回转身体,他声音压得非常低,就像蚊子的细微叫声:“白帆同志,不对劲,你来看!”

    我重又走到床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时没有发现异常。

    老烟枪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而后抱起约达大哥的脑袋,指着包裹在上面的纱布说:“在这里,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那纱布非常干净洁白,一定是阿央刚换上去的。只是纱布有一处往上凸起,隐隐还有几分黑色,这表明约达脑袋上长出了东西。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黑色菌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难道被蛊婴吸管咬过以后,也会长出可怕的黑色菌子来?

    “老子刚才见约达脑袋动了一下,不经意就看到这种情况,怎么办?”老烟枪显然也感到害怕了。

    我犹豫片刻,沉声说道:“先别惊动沙马老大爷和阿央,我们把纱布解开看一眼,但愿是我们杞人忧天,看花眼了,说不定那是黑色的伤痂。”

    老烟枪抖手抖脚解开纱布,我俩立即就傻了眼,约达大哥脑袋伤口处,赫然冒出了一个蚕豆大小的黑色蘑菇头。

    很显然,这黑色菌子刚长出来不久,原来约达大哥先前胡言乱语,并非是病情有所好转,反倒是有所加重了。兴许因为长出黑色菌子,他陷入了魔怔之中。

    “你干什么?”我瞟眼看见老烟枪伸出手,想要将黑色菌子除掉,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

    老烟枪一慌,两根手指抖了一下,猝然将那黑色菌子掐破了,瞬间就化作了一滩又黑又臭的脓血。

    “怎么了?”阿央闻言,急匆匆奔了进来,一叠声问道,“你们躲在屋里做什么?哎呀,怎么把纱布给解开了?”

    老烟枪急着去缠裹纱布,但已经晚了一步,阿央抓住他的手臂,只看了两眼,她就尖锐地叫了起来,跌跌撞撞朝后退去。

    原来先前那黑色菌子被掐破以后,又重新冒出一朵来。阿央正是看见这种情形,才吓得手足无措。

    我扶住阿央,以免她摔倒了,此时只能据实以告:“姐,我和老烟枪发现不对劲,才拆开纱布观察。约达大哥他……”

    阿央抬起一只手堵住我的嘴,她皱着眉头看向屋外,悲戚地说:“别声张,我怕沙马阿爸受不了打击。你们都出去,容我来想一想办法,兴许还有得救!”

    “这还能有救?”老烟枪下意识接嘴道,而后醒悟自己说错了话,给自己一个耳光,同时拽起我就往外走。

    我走到门口,意识到阿央肯定无能为力了,忽而心念一动,对她说道:“阿央姐,你试一试烛龙嘴唇上的黑刺。倘若没有效果,我体内还有明王血脉……”

    阿央眼睛一亮,拍着脑门说:“我说实话,我真的尽力了!病急乱投医,白帆,你拿个碗来,给我留下一些血液,我用它来做药引,加上烛龙黑刺粉末给约达吃下去。能不能成,就看圣女娘娘的旨意了。”

    我不敢怠慢,按照阿央的吩咐,割破手指,挤出很多鲜血交到她手里。

    沙马老大爷还不知道此事,他一心认为约达大哥有了好转,坐在火塘边哼着彝族小调。

    我看着他,鼻子有些发酸,急忙拉着老烟枪出了门,生怕自己忍不住,说漏了嘴。

    “白帆同志,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老烟枪站在墙角处,身体隐在黑暗中,只见烟头忽明忽灭,“再说了,你的办法就算有用,保不齐约达还得躺上一两个月,时间不等人,我们耗不起啊。”

    我感到身上有些寒冷,抱紧双臂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不再等阿央了吧?可让她一人上武当山,我不太放心。”

    “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去南京,然后再来无量山接上阿央,陪她一起武当山,怎么样?”老烟枪建议道。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我决定再等两三天,视具体情况再作打算。在此之前,我还得想出安抚李神棍等人的办法,还有究竟要不要带着他们一同前往南京,也需要斟酌。

    就在这个时候,方诗雅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似乎听见了我们的对话,默默走到我们身旁,叹息道:“你们也不必焦躁,慢慢来吧,反正我们的道路还很长,早走晚走也没多少差别。”

    我们三人一同站在黑夜里,村口亮着手电筒的光芒,大概是五爷和小张送鞭王那些人出村,隐隐还有喧哗声传来。

    “哎,老子还是过去看一看,五爷就是个暴脾气,一不小心又起了冲突!”老烟枪撂下一句话,转身跑向村口去了。

    方诗雅噗嗤一笑,说道:“烟枪大哥好意思说赵五爷,他自己也同样暴躁得很!要我说啊,你们男人就没有谁会心平气和的,都是些冲动的家伙。”

    我看四下里无人,一把抱住方诗雅,嬉笑着说:“好啊,你说我们男人的坏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要冲动啦!”

    方诗雅红着脸推开我,暗自在我手臂上掐了一把,转身要跑进屋里去,突然又奔了回来,表情有些异样。

    “白帆,月亮出来了!”方诗雅忽而指着天上,轻呼一声。

    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辉洒落下来,整个村寨犹如白昼,愈发显得静谧安详。

    自从来到无量山以后,我还未看见过月亮,此刻心中多少有些感触,不免看得痴痴呆呆。

    方诗雅趁我仰起头的时候,匆匆忙忙在我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口,然后一转身,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蹦一跳蹿回屋里去了。

    “哎呀,你给我站住,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要对你做同样的事情!”我夸张地叫喊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月几时有(中)

    兴许是明王血脉具有神奇之效,约达大哥伤情没有进一步恶化,竟然还有好转的迹象,至少那黑色菌子再也未曾生长出来。

    阿央整日守在病床边,悉心照料着约达大哥,整个人瘦了一圈,经常顶着两个黑眼圈忙进忙出。

    沙马老大爷很是心疼,时常对着我们抹眼泪,说道:“老汉这辈子算是有天大的造化,村寨中出了这样一个毕摩,是我们的福分啊!”

    赵五爷带着人进山打了很多野物,用来给阿央和约达大哥滋补身体。无量山中有一种极其稀罕的野生动物,叫作白鹇,比山鸡还要美味,加上李神棍一番拾掇烹饪,更加令人欲罢不能。

    我们这些人,免不了沾阿央的光,大饱口福。

    老烟枪开五爷的玩笑说:“看不出五爷还懂得心疼女人,直娘贼,老子还是希望五爷早日娶个媳妇,我们就可以天天有肉吃啦!”

    “自个的婆娘自个疼,难不成还指望你个龟儿子哟?”赵五爷一摊手,却凑到我耳朵旁嘀咕道,“我的大学生啊,阿央对老子始终不冷不热,你好歹帮我撮合撮合嘛!”

    我呵呵一笑,回答道:“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了,你要真是成了我的姐夫,别说阿央下半辈子倒了霉,我也会心烦得睡不好啊!”

    又过了两日,约达大哥已经睁开了眼睛,而且能够喝下一些稀粥了,算是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们自然很替他感到高兴,沙马老大爷笑容满面,又嚷着要杀羊宰猪,晚上要举行盛大的庆祝宴。

    这一天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村寨中演绎着喜庆的气氛,就像过年似的。很多小孩子聚到广场上,嘴里咿咿呀呀唱着歌,沙马老大爷告诉我们,这些孩子正用歌声赞颂阿央呢!

    趁着晚宴还有一段时间,老烟枪将我们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说道:“同志们,约达总算好转了,我们的革命事业也取得了很大的胜利。我们在无量山地区待了很长时间啦,是时候开始下一步行动了,现在我们就来商议一下吧。”

    众人心里明白,我们已经到了离开无量山地区的时候,看着热情朴素的村民们,还有漫山遍野的美景,不免有些依依不舍。

    但聚散终有时,我们的道路还很长,所以大家只是伤感一阵,就立即将目光投到未来。

    按照我和老烟枪先前的想法,我们先要陪同阿央护送泉林真人的遗骨到武当山去。阿央见约达大哥已无大碍,心中了无牵挂,便赞成我们的提议。

    “大明王,王老板,那我们这些人呢?我们是跟着去武当山,还是另有安排?”李神棍问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我。

    我说道:“李副帮主,我和老烟枪商量好了,你带着兄弟们先回西安去。我们离开很长时间了,教中肯定堆积了不少事情,需要你去处理。等我们从武当山回来以后,咱们再一起赶往南京城。”

    “大明王,那我们……”李神棍很是为难,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又在担心食土症复发一事,便淡然地说:“你放心吧,我早有计较!”

    说着,我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李神棍。李神棍打开盒子,见到里面有许多灰色的药丸,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副帮主,你还记得在十祖坡的事情吗?当初你食土症发作,我是怎么治好你的?”我提高嗓音,扫视着一帮手下说道,“李副帮主当初食土症复发,喝下我体内的血液之后,就被压制住了。”

    李神棍倒也机敏,急忙附和着,随带又夸赞两句,而后眼里放出光芒,说道:“莫非这些药丸里,掺杂上了大明王的血液?”

    我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我让阿央制成的药丸,里面不但有我的血液,还有烛龙嘴唇上取下的黑刺粉末,同时还有阿央祖传的神药。这一回,你们总该放心了吧?要是食土症复发,你们就吃下去,不要忘了分给教中其他兄弟们!”

    众人一片欢呼,李神棍带头站起来,朝着我鞠了一躬,眼眶有些泛红,说道:“大明王对兄弟们有再造之恩,我们吃了药丸,体内就流淌着您的血液。我们从此矢志不渝,一心追随在大明王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手下们纷纷附和,老烟枪挑起眉毛笑着说:“得啦,怪肉麻的!你们要记得白帆同志为了你们,流了很多血,他与孟氏兄弟不同,是真心对待你们的。”

    赵五爷却在一旁唉声叹气,他拉着李神棍嚷道:“日他仙人板板,那老子背包里的宝贝怎么办?老子肯定要上武当山,这些玩意儿总不能一直带在身边吧?李老板,只能麻烦你帮我找买家了,但你狗日嘞可不许从中吃回扣,老子还指望着卖钱娶媳妇呢!”

    众人哄笑起来,李神棍对五爷说道:“五爷,您是缺钱的人吗?再说了,你要娶媳妇,我们明教可以一手操办,绝不让你花上半分钱。你忘啦,我们教中还有多少产业?你包里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要说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一把铃首七星宝刀,那可是好东西,我劝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我头一次听说铃首七星宝刀,便来了兴趣,让五爷拿出来观赏。

    赵五爷很不情愿,生怕我们抢了似的,他犹犹豫豫找出刀子,递到我手里。

    我一拿着那刀子,就感到一股令人生畏的寒意,眼睛也被刀锋上的亮光闪了一下。

    这一把刀子上镶嵌着七颗钻石,呈北斗形状。别的倒也罢了,最奇特的是,刀柄非常独特,就像一个铃铛,握上去很不顺手。

    “大明王,这宝刀的年份顶多几百年,不算太久远。但因为造型独特,便增值不少。”李神棍解释道,“老夫记得,曾经在一座战国时期的墓穴里头,出土过一把铃首铜刀,那是西周时期的古物,价值连城。这铃首刀子,全中国也没有几把,所以五爷手中的宝刀,少说也值个几十万。”

    老烟枪将刀子拿过去,随手砍到火塘旁的一根木柴上,那木柴应声而断,众人愈发惊奇赞叹了。

    “五爷,你卖了它,就是暴殄天物了!”老烟枪坏笑道,“没有老子,你也得不到这把刀子,我就收下啦。”

    赵五爷急忙抢过去,嚷道:“日他仙人板板,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老子不卖了,留着当传家宝,你又不是我儿子,给你做啥子!”

    众人商议已定,恰好晚宴开始了,沙马老大爷亲自带着几个年高望重的村民来迎接我们入席。

    才出了门,就见村民们夹道鼓掌,每个人手中都抱着酒坛子。我们就这样一路喝了过去,还未走到广场上,就有些醉意阑珊了。

    广场上摆起了流水席,香喷喷的肉汤咕嘟嘟在大铁锅里沸腾,广场中央已经点燃了一大堆篝火。我们也不推辞,纷纷入席坐下,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吃得差不多了,村民们都站起来,一同朝着阿央敬酒。

    阿央脸上红通通的,她举着一碗酒走到篝火旁,明艳动人至极。

    阿央喝干碗里的酒,大声说道:“乡亲们,多亏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我们无量山地区的三大祸害,都被除掉啦,从此可以安生过日子了!今晚,就让我们用歌声舞蹈,来祝福我们的恩人们!”

    话音刚落,村民们欢呼着奔了过去,围成一圈,开始载歌载舞。

    我们先前就参加过这样的舞会,对于村民们跳的舞蹈,也有些熟悉了,便也都参与进去,手挽着手欢快地舞蹈起来。

    宴会不到天亮不会结束,我们尽情地歌唱舞蹈,喝下去的酒水不计其数,连日来笼在心头的各种不快和阴霾,都一扫而空。

    舞会热烈的浪潮不断高涨,人们如痴如狂,完全忘却了现实世界,沉浸到狂欢之中。

    我一手拉着方诗雅,一手拉着小张,不停地围着篝火旋转跳跃,渐渐有种飘飘欲仙之感。方诗雅身上的幽香不时钻进我的鼻孔里,让我心里发毛发痒。

    这几日正是月圆之日,皓月当空,人们在明月之下歌舞痛饮,世界一片祥和。我永远记得这一天,生命中很少有如此酣畅淋漓的欢乐,要是人世间永远如此,那该多好啊!

    到了后半夜,村民们唱起香堂调,跳起跳菜舞,气氛终于到了最**的时候。

    有许多人支撑不住,渐渐退出了人群。阿央也退了出去,她找到我和方诗雅,大声说道:“你们俩跟我来,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我和方诗雅有些惊疑,不知阿央有何话说?我们退出人群,走到阿央身旁,她却转身走都一张木桌前,抱起一个酒坛子,拿着一些食物,说道:“跟我来!”

    我们三人晃晃悠悠穿过广场,一路曲曲折折走进村中,而后在一座有些破旧的房屋前停了下来。

    “这就我家啦!”阿央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广场上人多嘈杂,我只是想将你们带过来,三个人清清静静说一会儿话。我就要离开家乡了,总该回来看一眼吧?”

    原来她是如此打算,我和方诗雅自然乐意陪她聊上一阵。房门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一股冷风吹了过来,犹如进入了冰窖了头。

    走进屋中,一大股浓烈的草药味飘荡着,这倒也附和毕摩身份。

    阿央摸索着点上煤油灯,屋子里稍稍亮堂起来。屋里陈设非常简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有墙角边洒落着一些干枯了的草药。

    我知道阿央和她父亲要想赚大钱,其实挺容易,但屋中的情形告诉我,他们不是爱财之人。如此一想,我更加钦佩起毕摩来。

    “你们随便坐吧!”阿央拖过来两个木凳,见上面有许多灰尘,急忙用衣袖擦去,对着我们歉然一笑。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月几时有(下)

    阿央、方诗雅和我三人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广场上欢腾的歌声远远传来,遥远得犹如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阿央不断喝着米酒,她有些醉意阑珊了,口齿开始不太清楚。我和方诗雅酒量有限,又怕阿央喝醉了,就劝她少喝一些。

    “你们别拦着我……”阿央嫣然一笑,笑容渐渐冷却,悲伤地说,“我心里好难受啊,你们就让我喝吧,醉了就能忘记掉一切了。”

    我和方诗雅默默地看着阿央,颇为心痛。她的人生发生了很大的剧变,但她多日以来,一直勉力支撑,为了挽救约达大哥的生命不辞辛劳,确实挺令人佩服。

    “阿央姐,你想喝就喝个痛快,我们陪你一起喝!”方诗雅举起酒碗说道。

    一连喝下去几碗米酒,我意识有些模糊不清。这彝族米酒度数不高,但也不是白开水,喝多了也照样要大醉。

    阿央放下酒碗,看着我和方诗雅嗤嗤发笑,眨着眼睛说:“我看出来了,你们俩情投意合,我挺羡慕你们的。白帆是我的弟弟,做姐姐的应该祝福你们!你们等一下,我有礼物要送给诗雅。”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又点上一盏煤油灯,举着爬到楼上去了。

    方诗雅看着阿央的背影,动容地说:“白帆,她内心里其实凄苦得很,我们以后要对她再好一些,知道吗?”

    我感激地抓起方诗雅的手,在手心里摩挲着,点头道:“能有这么一个厉害了得的姐姐,我心里高兴得很,当然会对她好了!”

    “也多亏她是你姐姐,否则谁知道你会打什么鬼主意,哼!”方诗雅嘟起嘴,显然有些醋意。

    我尴尬一笑,这方诗雅说变脸就变脸,不过我就喜欢她这种率性的性格,哪怕她再小性子,我也觉得可爱至极。

    过了很长时间,阿央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她坐到桌子旁,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镯头递给诗雅,说道:“这镯子送给你,就当我替白帆弟弟表达一点心意。”

    方诗雅红着脸接过镯子,欢天喜地地戴到手腕上,抱住阿央说道:“好姐姐,多谢了!你看,很适合呢!”

    “好啊,这说明你生来就该做白帆弟弟的媳妇!”阿央打趣道。

    方诗雅愈发脸红,我抓起她的手臂,细看那镯子,发现它极为漂亮,上面刻着一些花纹,精工细雕,非比寻常。

    方诗雅褪下镯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突然叫道:“你们看,镯子内圈上有两个字!咦,一个是‘白’字,一个是‘朱’字……”

    我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这两个字定是打造手镯的匠人刻上去的,与周遭的花纹很协调。

    “白朱?”我默念着,忽而醒悟过来,万分惊奇地说道,“哎呀,这是朱无病和白梦雪的定情信物!”

    方诗雅和阿央也反应过来,一时愣怔住,而后惊奇之中,又都有些黯然神伤。

    我想这镯子的来历,一定是朱无病送给白梦雪的。当年白梦雪遗弃阿央时,将镯子留了下来,这说明其实她心里还是对阿央有感情的。

    阿央拿着镯子簌簌流泪,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将镯子递给方诗雅,站起来说:“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再想也无济于事,随它去吧!这镯子能保存到今天,也算天意,有情之物,还需有情之人佩戴。时候不早了,你们睡去吧。”

    说着,她方才脸上的那一抹莫名的笑容更加明显,眼皮飞快眨动着说:“我刚才上楼,已经帮你们收拾好床铺了,你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那你呢?”方诗雅才问了一句,脸上的红晕便氤氲开,连脖子也红成了一片。

    阿央坏笑着说:“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当然回广场上继续跳舞喝酒啦,我可不会碍事!”

    “哎呀,阿央姐,你怎么也变坏了?”方诗雅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你们汉人有时候就是虚情假意,明明都相爱了,何必隐隐藏藏躲躲闪闪?我是没找到心上人,否则早就跟他钻树林去了,哪有时间管你们!”阿央大概醉了,如此直白的话也说了出来,她摆摆手,径直走了出去。

    等阿央将门关上以后,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方诗雅抬眼看着我,又急忙低下头去。

    我心里忽而狂野起来,血液直往脑门上涌,二话不说抱起方诗雅扛在肩膀上,咚咚咚冲上楼去。

    楼上的卧室里果然被收拾得很干净,床铺非常整洁,怪不得阿央方才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我心脏突突狂跳,将方诗雅放到床上,顺势吻了过去。方诗雅的身体一开始还有些僵硬,后来却变得软绵绵的,像一条蛇似的缠住我。

    “灯,把灯吹灭了……”方诗雅推着我,两眼迷离地说。

    “不,我要好好地欣赏你!”我喘息着,解开她的衣服,一时间目乱神迷起来。

    在幽暗的煤油灯下,方诗雅脸上红晕如霞,眼神迷离扑朔,白皙的身体如同玉石一般熠熠生辉,浑身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我怎么也看不够,手指一寸寸游离下去,方诗雅愈发神态动人,让我魂消魄散。

    方诗雅不再抗拒,她双臂紧紧抱住我的脖子,轻声呼喊着我的名字:“白帆,白帆,我好幸福,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良久之后,我俩相拥着躺在床上,犹自回味着方才的一切,一种眩晕感挥之不去,如同在白云中飞翔。

    楼房上小小的木窗还开着,微风吹拂进来,无比惬意。一轮明月悬挂在窗边,仿佛触手可及。

    “白帆,你累不累?”方诗雅抚摸着我的额头,口中的气息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真的很幸福啊,你能天天这样陪着我吗?”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点起一支烟,打趣道:“天天这样陪着你,那怎么了得啊?我非得让五爷去给我挖锁阳不可!”

    “你尽跟着五爷和老烟枪学得油腔滑调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方诗雅也走到窗子边,从后面抱住我,望着窗外说,“今晚的月亮真圆,要是永远都是这样的日子,人生也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我心血来潮,急忙披上外套,奔到楼下,将酒坛抱了上去,笑着说:“唯美酒和爱情不可辜负!来,我们对月饮酒,尽情享受这美好时光吧!”

    方诗雅也不含糊,就光着身子站在窗边,和我一连喝了好几碗米酒。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给她披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纱,愈发魅力四射。

    我将方诗雅搂在怀里,举着酒碗,对着窗外的明月朗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诗雅,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得,我们要好好珍惜!你知道吗?你在山中昏迷不醒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方诗雅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幽幽说道:“你要好好活着,我也要好好活着,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活着的,否则就享受不到月光了。白帆,有你在的地方,就会有明月!”

    (本卷完)

第一章 老友重逢(上)

    春末夏初之际,我们终于离开了无量山。村民们给我们送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一直将我们送出几里地,犹自站在太阳光下不肯离去。

    就连刚能下地行走的约达大哥,也拄着拐杖,蹒跚地跟随在人群之中。

    “乡亲们,回去吧,都回去吧!”老烟枪劝了很多次,不忍心让约达受累,就对沙马老大爷说,“老大爷,我们有机会,还会回来看望你们的。约达大哥刚痊愈,不宜走动啊,快回去吧。”

    沙马拉大爷满面皱纹,泪眼婆娑地拉着我的手,说道:“小兄弟,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哪,老汉只盼望着你们一生平安!要是有时间了,就回来看一看,我给你们准备最好的兰花烟和米酒……”

    其他村民们手里拿着许多土特产,殷勤地塞到我们手里。我们实在拿不了那么多,但盛情难却,便带上一些兰花烟,还有新出的茶叶。

    众人依依不舍,最后还是狠下心肠,扭身往山外行去。

    “阿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约达大哥踉踉跄跄爬到一块岩石上,大声喊了起来。

    阿央身体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脚步更快了。她无声地流出泪水,径直奔出很远,才缓缓蹲在地上抽泣着。

    转过几处弯道,村民们的身影彻底被青山遮掩住了,众人忍不住一阵感叹唏嘘。

    老烟枪对我们说道:“同志们,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深情厚谊啊!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能生活得更好吗?能得到人们的赞许和不舍,我们也值啦!”

    “喔喔,值啦,真的值啦!”赵五爷含混不清地喊着,喜笑颜开地跑到阿央身边,紧紧挨着她。

    我们这些人中,再也没有谁比五爷更高兴的了,他自从知道阿央要与我们同行之后,一直处于兴奋之中。五爷一路上扯着嗓子讲了很多笑话,还不时唱上几句“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出了无量山,我们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行,两日后就到了昆明。在*****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麻烦,被巡逻的警察盯上了我。

    我的通缉令尚未被撤销,所以提心吊胆。好在老烟枪和李神棍有的是办法,这才化险为夷,有惊无险地坐上了火车。

    又过了一天一夜,火车终于驶进了重庆,我们就要与李神棍等人分道扬镳了。

    李神棍不再担心食土症的发作,所以心情不错。他由衷地感激我,露出不舍的情绪,说道:“大明王,此去山高路远,兄弟们就不能为你保驾护航,替你分忧了。你千万保重身体,我们在西安恭候你的大驾。你放心,教中之事,老夫一定尽心尽力,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老烟枪买来了火车票,交给李神棍,说道:“我们不能同行了,你们先走,这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千万别耽误了。”

    “那你们呢?不会还需要等很长时间吧?”李神棍关切地问道。

    老烟枪扬了扬手中的车票,笑着说:“我们的火车要到夜里才出发,还得等十多个小时呢。不碍事,恰好来到重庆,老子想五爷可能需要回家看一看,刚好陪他走一遭。五爷,你说呢?”

    赵五爷嬉皮笑脸地跟阿央说着话,听见老烟枪发问,一脸茫然。他随即回过神,说道:“也是,老子虽然把歌舞厅卖了,但那些妹儿一定很想老子喽!李老板,老子现在手头紧,就不招待你们了,等那些宝贝卖了钱,老子再请你们喝花酒。”

    等李神棍一行人上了火车,我们走出车站,老烟枪却哗啦啦将手中的所有车票都撕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大惑不解,老烟枪神秘一笑,说道:“不碍事,几张车票值不了多少钱,看把你们心疼成什么样了!老子已经从李神棍身上要来几万块钞票了,不差钱!走吧,老子带你们去找一个人。”

    说着,他就扔下我们,跑到一辆中型面包车前,与司机嘀咕起来。

    不多时,老烟枪招手让我们过去,等众人都坐上车,他才大手一挥,说道:“我们去涪陵,麻烦师傅快一些!”

    “涪陵?去涪陵做什么?”我们异口同声地叫道。

    “老子不是说了嘛,去找一个人。你们跟着老子干了这么长时间的革命事业,不知道保密条例吗?尤其是小张同志,越来越不像革命军人了,你别跟他们起哄!”老烟枪没有回答,反倒将我们数落了一通。

    我们已经上了车,要后悔已然来不及,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任由老烟枪折腾。

    来到涪陵,众人是又累又饿,浑身骨头都散了架。阿央尤其疲惫,她头一次离开无量山,生平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早就吐得昏天暗地。

    此时天色已晚,老烟枪找到一个小旅馆,让我们将就着住上一晚。他笑着说道:“这涪陵的榨菜非常有名,老子是带你们来大饱口福的。快去洗个热水澡,等一会儿我们去吃火锅,就用榨菜来当调料。”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就是重庆人,难道不晓得涪陵榨菜?狗日嘞老烟枪,你要想吃榨菜,在重庆就能吃到,非得跑这么远?猴子屁股上着火,上蹿下跳!”赵五爷骂骂咧咧。

    等在酒桌上吃得差不多了,老烟枪才透露出了真实目的,他手里举着烟,压低声音说:“老子之所以绕道而来,其实是为了找到当初的一个战友,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我瞬间就反应过来,在羊山瀑布的时候,老烟枪曾经说过,当初他们一行人到罗布泊执行任务,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

    其中一人就是他自己,另外两人,死了一个,另一个则被调离027机构,到别处任职去了。莫非那人就在涪陵工作任职?

    “不是老子要故作神秘,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老烟枪抱歉地说道,“这个战友好不容易活下来,我们现在一身麻烦,不能给他带来祸端。你们想一下,要是让李神棍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难免又会被鞭王他们得知。老子倒也不是不相信这帮兄弟,但这些人贪生怕死,招架不住鞭王他们的威逼利诱!”

    在重庆火车站的时候,我就有些纳闷,明明还有更早的火车,老烟枪却买了夜里才发车的。原来他早有预谋,无非就是瞒过李神棍等人。

    想到鞭王带着人寻到无量山的事情,我们也就释然了,老烟枪的考虑并非杞人忧天,他这是用心良苦啊!

    “你能找到他吗?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有联系?”我有些担忧,一叠声问道,“万一你的战友已经离开了涪陵,我们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老烟枪摇着头说:“不可能,从027机构出去的人,必须每年都向组织汇报一次自己的行踪和近况。老子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这位老战友,他每年的报告,都是从涪陵寄到南京军区,又转交到组织上。他如今大概已经是个警察局长了,还真别说,咱们027机构里面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顶呱呱的!”

    “狗日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赵五爷骂了一句,举着筷子捞了一片牛肉,放进阿央碟子里。

    “五爷,你可别冷嘲热讽,老子难道说错了?”老烟枪醉意上头,用筷子敲打着碗沿,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说道,“我们027机构里面的人,政治背景要清白,身体素质要过硬,头脑要聪明,这还不用多说。正式成为027机构成员之前,得经受多少严酷的训练!你问一问小张,他当初流了多少血汗,吃了多少苦,就跟滚刀肉差不多了……”

    “烟枪大哥,滚刀肉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方诗雅咬文嚼字地说。

    老烟枪可不管,一挥手打断方诗雅,自顾自往下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跟我们讲027机构成员的故事,我们很感兴趣,就着如此令人着迷的故事,不免多喝了几杯。

    从老烟枪的话里可以听出来,027机构成员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精英。

    老烟枪续上一支烟,口吻一变,说道:“别的人不多说,就讲一讲老子明天要去拜会的战友。他原名就不提了,我们都叫他龙哥。你们知道北京锁龙井的事情吗?那就是龙哥亲自调查出来的。当初龙哥还孤身一人下到井里头,封井的建议也是他提出来的。”

    北京锁龙井的故事,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我也略有耳闻。

    听说那口井里面悬挂着大铁链,捆绑着一条巨龙,水井一直通到神秘的世界,有人说是通往阴曹地府,但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这锁龙井我们无缘得见,但在武当山水潭里遇见藏有鬼国的水井,跟它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据老烟枪所说,龙哥从锁龙井里出来以后,还得到首长亲自接见。只是龙哥守口如瓶,一直没有对外透露半点信息,连自己的战友都瞒着不说。

    “龙哥脸上有一道独特的伤疤,就是在锁龙井里留下来的。”老烟枪一脸崇拜,沉浸在回忆中,“听龙哥说,每逢天阴下雨,那道伤疤就会变色,我曾经见识过。”

    小张嘴巴微微张着,听得如痴如醉,插话道:“连长,既然龙哥身上有这么多大秘密,为何组织上还让他到外地任职,不怕他说漏嘴吗?”

    “不会的,龙哥这个人政治觉悟很高,而且为人忠厚老实,他绝对不会背叛组织的。”老烟枪说到这里,忽而露出凄惨的神情,半晌才说,“关键是他已经变成哑巴了!”

    哑巴?我们大吃一惊,老烟枪不是说龙哥已经当上警察局长了吗?一个哑巴能当局长,这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哑了,真的哑了!”老烟枪兀自挥着手,就像要驱赶走内心的悲伤似的,喃喃说道,“在罗布泊的时候,龙哥就已经哑了,而且还是自己咬断了舌头。”

第二章 老友重逢(中)

    听老烟枪说了龙哥的事情之后,我们很是激动好奇,内心里已然对龙哥钦佩起来,很想早些拜访他。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我们顾不上酒后的昏昏沉沉,起得很早,就等着老烟枪下令出发了。

    老烟枪在房间里磨蹭了很长时间,走出房门时,让我们眼睛为之一亮。他身上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脸上的胡子也刮得一干二净,还洗了澡,散发出一股洗发水的清香。

    “格老子哟,老烟枪,你狗日嘞又不是去相亲,搞这么正式隆重做啥子?”赵五爷讥讽几句,笑着说,“看不出来,你个龟儿子还有几分人模狗样,挺英俊噻!”

    老烟枪哈哈一笑,他手里提着一包兰花烟,笑着说:“咱们就借花献佛,龙哥也喜欢抽烟,他肯定会喜欢上兰花烟的。五爷,老子忘了说啦,今天老子给你们放个假,让白帆同志跟着我就行。你带上阿央他们,尽情地去赏花弄月,可千万主意安全,别回来得太晚。”

    此言一出,其他人一脸失望,尤其是小张,嘴巴都撅了起来。

    老烟枪可不管那么多,他说一不二,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五爷,说道:“我们这是去警察局,不是去咖啡馆,人多了就太招摇!”

    赵五爷咕囔着骂了两句,而后接过钱,脸上就露出笑容:“算逑,老子们也不稀罕!走吧,我们去耍一耍,到夏天啦,街上的妹儿肯定穿得很少,白的是大腿,黑的是丝袜……”

    我和老烟枪与众人在旅馆门前分开,找到一个当地人打听清楚路径以后,便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来到警局门口,我们被保安拦了下来。老烟枪掏出军人证件,而后说道:“我是你们局长的老战友,名叫王子平,麻烦你通报一声。”

    保安去了很长时间,而后一路小跑着奔了出来,未曾开口先自笑了,说道:“不巧得很,全局上下都在开会,最近出了个大案子。局长让我先把你们带到他办公室,让你们稍等片刻。”

    局长办公室非常简陋,屋子里没多少摆设。我和老烟枪坐在里面,很是百无聊赖,老烟枪在屋子里踱着步,心情难以平静。

    他抬眼打量着屋里的东西,搓着手说:“这很符合龙哥一贯的作风,艰苦朴素,为人低调。哎,连张照片都没有,也不知他成了个什么模样?”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屋外响起一片脚步声,走得非常急切仓促,院子里警笛长鸣,看来警察们确实遇到大案子了。

    老烟枪忽而竖起了耳朵,眼睛已经红了,叫道:“龙哥来了,老子听出他的脚步声啦!”

    说着,他踉踉跄跄奔到门口,挥舞着手臂喊了起来。不多时,我就看见一个强壮的身影冲到门口,而后一把紧紧抱住了老烟枪。

    龙哥相貌粗犷,脸上赫然有一道丑陋吓人的伤疤,眼神如同鹰隼,只是此刻泛着泪花,流露出一些温情。他比老烟枪大了几岁,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

    老烟枪抱着自己的老战友,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抽动着鼻子,又在龙哥厚实的胸膛上擂了几拳。

    龙哥只管看着老烟枪发笑,却不曾开口说话,他擦拭着眼泪,拉着老烟枪的手大步走进屋中。

    “龙哥,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白帆。”老烟枪介绍着我,目光却一直盯着龙哥不放。

    龙哥走过来,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跟我握了握,又笑着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去。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纸笔,写下一句话:“抱歉,我们只能笔谈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老烟枪递给龙哥一支烟,动情地说,“我们都不是外人,这个小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就像当年我跟着龙哥您一样。龙哥,咱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一番寒暄以后,老烟枪和龙哥渐渐从欢喜中平静下来,话题开始扯到了人皮笔记上。

    老烟枪追忆着他们当年到罗布泊探险的事情,又简略地说了与我相遇之后的一系列经历。龙哥一直静静听着,他沉静如水的脸上,慢慢笼上一层凝重的阴影。

    我观察龙哥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对于人皮笔记一事非常感兴趣,有时还会流露出一声复杂的叹息。他肯定是因为自己脱离了027机构,不能亲身继续追查下去,而感到愧疚。

    “龙哥,这么多年,我忍住没来找你,就是怕让你难过。但这一次,情况很不寻常,我不得不来打搅你了!”老烟枪咳嗽一声,将我们在无量山中的事情讲了,问道,“我非常困惑,为何阿然他们会到了无量山?龙哥,当初他们不是都在罗布泊遇难了吗?”

    龙哥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老烟枪,脸上的表情既震惊又迷茫。

    他正要在纸上写字时,一个警察匆忙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就叫道:“局长,又出大事了,刚才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一座废弃的场子里发现尸体,据报警之人的描述,死者的死状与我们前天发现的很相似……”

    龙哥猝然扔了笔,绕过办公桌就往外跑。他来到门口,却转身走了回来,重新拿起纸笔,唰唰在上面写着,而后将纸递给了老烟枪。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破案!”老烟枪看着纸上的字迹,嘴里如此说着,却站了起来,招呼我道,“白帆同志,承蒙龙哥大局长看得起,我们这一次要去案发现场啦!”

    我心里极为不解,龙哥怎么会让我们跟着出警呢?但无奈老烟枪不推辞,我也不好得说什么,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警车从涪陵城呼啸而过,一直来到郊野才停下来。我们下了车,就看见前方矗立着一座破败的厂房,从名字上来看,这是一家生产榨菜的厂子。

    这厂子大概已经倒闭很长时间了,四周荒草杂生,又远离公路,人迹罕至,倒是个行凶的理想之地。

    警察们在厂子前拉起了警戒线,一些路过的人出于看热闹的心理,远远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还议论纷纷。

    我听见一个大妈指着龙哥对身边的人小声说:“快看,那就是我们的哑巴局长啦!他厉害得很,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我们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头喽。”

    也不知龙哥听见没有,他皱着眉头,径直走进厂里去了。不过从人们的议论中可以听出来,龙哥在涪陵威名远播,很有声望。

    厂子里散落着各种杂物,警察们忙着搜查线索,见了我和老烟枪以后,露出诧异的表情。但见到我们紧跟在龙哥身后,也就没人过来盘问阻拦。

    死者还躺在昏暗的车间里,他被剥得赤条条的,身下有一大滩血迹,尸体被摆放成了一种诡异的姿势。

    我看着那尸体,就感到头皮发麻。老烟枪看了几眼,轻声说道:“这种死相很不寻常,大概与某种特殊的仪式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灵异事件,怪不得龙哥会带上我们。”

第三章 老友重逢(下)

    废弃厂子里的尸体被摆放成了诡异的姿势,他几乎是半跪半躺,脑袋抵在地面上,背上有许多抓痕,好像是被野猫抓伤的。

    老烟枪推测这有可能是一桩灵异案件,龙哥默默地点点头,示意一个警察将尸体翻过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被尸体胸前的情形牢牢吸引住了。只见那尸体胸口处有一大个伤口,破败的肌肤上隐隐有刺青图案。

    法医用镊子拨开伤口上的裂皮,举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看了两眼,惊叫道:“受害者的心脏没了,整颗都不见了,很显然,这是被凶手掏走啦!”

    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可能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惨烈的凶杀案。一个年轻的警察强行忍住呕吐,眉头拧成疙瘩,嗫嚅着说:“老天爷,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先前去办公室找龙哥汇报的警察沉思着说:“局长,从尸体姿态来判断,确实与上一个受害者很相像。可我记得,上一个受害者只是被刺中心脏而死,但他的心脏还在,胸部的伤口也没这么大……”

    龙哥扭头盯着老烟枪,眼神里大有深意,有种求助的意味,还有种期盼和信任。

    老烟枪挑了挑眉毛,从法医手里接过来一双橡皮手套,一边戴在手上,一边说:“既然大局长有意让兄弟插手,那我就班门弄斧啦,要是搞砸或者出丑,你们可不许笑话我这个门外汉。”

    他蹲到尸体前细细观察了很长时间,又从法医手里拿过镊子,小心翼翼地将伤口上的破皮合拢抚平,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

    “这死者胸口刺着一只爪子,从他保持着的姿态和背上的伤痕来看,他的死亡与一个邪教有关。”老烟枪站起来,见我们一脸茫然,为了缓和尴尬的氛围,冲我问道,“白帆同志,你知道猫妖一说吗?”

    猫妖?莫非那人是被成了精的野猫给害死,而后心脏也被掏出来吃了?世上哪有妖孽到这个地步的野猫啊?

    “我记得在我的家乡,人们普遍认为,猫是一种具有邪性的动物。但这只是乡野村民的愚昧看法,并不能说明什么。”我摇着头说,愈发不知老烟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老烟枪点燃一支烟,说道:“白帆同志,你可别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猫这种东西,确实很不一般,它们身上自有一股邪气。日本人也有这样的看法,甚至流传着猫妖的各种传说,尤其是黑猫,简直就是日本人心里头的恶魔!”

    老烟枪铺垫了几句,终于说到正处,他解释道:“改革开放以后,国内各种封建迷信活动又沉渣泛起,加上从国外传播进来的一些邪乎思想,也在不断蛊惑人心。当年我曾经追查过一个邪教,名叫‘猫神教’,就起源于日本对猫妖的崇拜。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邪教竟然还残存在人世间,而且又现身作案了。眼前的凶杀案不难破获,就从猫身上下手!”

    那些警察本来饶有兴味地听着老烟枪解释,听到后来,都苦笑不止,连连摇头,显然不认可老烟枪的看法。

    我也有些疑虑,所谓的“猫神教”,这名字听上去也够低级的。但考虑到老烟枪多年来一直浸淫在灵异案件之中,是这方面的专家,难保他说的有些道理。

    当然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龙哥手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烟枪,沉思了好一会儿,终于摊手让老烟枪继续说下去。

    “老子推测,涪陵附近肯定存在信奉猫神教的人,大家只要一家一户排查,重点找出那些喜欢养猫的居民,细细盘查就能找到真凶。”老烟枪越说越来劲,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记住,尤其要注意的是,如果发现有黑猫出没,一定要跟紧了!”

    “没啦?就这么简单?格老子哟!”一个警察毫不避讳,大声发泄着内心的困惑和不满。他兴许早就看不顺眼了,对于老烟枪的高论极度怀疑。

    龙哥扭身朝着那警察瞪了一眼,而后大手一挥,示意手下们赶快行动。

    望着那些很不情愿的警察的背影,我还有些同情他们,轻声对老烟枪说道:“你可别耽误了大事,这是凶杀案!”

    老烟枪对我直翻白眼,嚷道:“直娘贼,能不能给老同志多一些信任?白帆同志,难道老子在你心目里,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吗?”

    龙哥倒是很信任老烟枪,警察们出去排查附近居民以后,他就带着我们走出厂子,坐上警车扬长而去。

    回到警局,我们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坐在办公室里,又开始谈起027机构成员在无量山出现并遇害的事情。

    龙哥低头在纸上写了很长时间,我和老烟枪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良久之后,龙哥将手里的纸递了过来,没想到他竟然写了两页多密密麻麻的话。

    我和老烟枪凑到一起,逐字逐句读下去,这些话是龙哥关于罗布泊探险一事的回忆,恰好能印证老烟枪的说法。

    据龙哥回忆,他们的战友当年确实都死在了罗布泊,只有三个人活了出来。上面有这么一段话,让我感到有些困惑:

    从罗布泊回来以后,组织上对我们三个幸存者展开细致严密的调查,我自然实话实说。经受住调查以后,再目睹另外一个战友的死亡,加上我舌头已断,我就向领导提出退伍的申请。

    领导苦劝不住,考虑到我以后还要生存,就让我到基层参加工作。我本来想回家乡工作,但领导执意要让我来涪陵,我原以为其中大有深意,可二十多年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之事。谁知道领导当初怎么想?

    我心里明白,要不是领导暗中指示,我当不上警察局长,也不会一当就是那么多年。涪陵当地的政治生态有些复杂,我就像个异类,不说也罢。

    后面还有一些话,表达对老烟枪的欢迎,叙说自己内心的激动,以及听闻无量山之事的震惊和不解。但也就到此为止,龙哥并没有多少非比寻常的事情要说。

    老烟枪看得泪眼婆娑,小声说道:“龙哥,你受苦啦!我真该早些来看望你,不曾想你这么委屈郁闷,哎,我们这些人,有苦难言哪!”

    “老烟枪,上面提到的领导,到底是谁?”我问道。

    “就是被姓高的挤走的老领导,他已经隐居二线,到清闲的部门任职,说不定这两年已经完全退休了。”老烟枪没有意识到我的困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谈话到了这里,就很难有新的收获了。老烟枪和龙哥完全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开始诉说起战友之情,将我抛在一旁不管。

    说到兴头上,龙哥在纸上写道:“你们大老远赶过来看我,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今晚不醉不归!”

    老烟枪毫不推辞,连连点头,笑着说:“龙哥的酒量,我甘拜下风,但今晚一定拼死相陪,喝它个痛快!二十多年啦,老子就想着有一天,能跟老战友聚在一起。只是龙哥你事情繁多,如今出了命案,你走得开吗?”

    龙哥哈哈一笑,笑声短促而沙哑,脸上的伤疤抽动着,他扶住老烟枪的肩膀,坚定地点点头,又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夸老烟枪破了命案。老烟枪倒也谦虚,摆手说道:“我就是凭着自己的经验来判断,没抓住凶手之前,还很难下定论。”

    “老烟枪,你当真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我被晾在一旁,便没话找话说。

    老烟枪不乐意了,瞪着我气急败坏地嚷道:“白帆同志,你生下来就是为了质疑一个老革命吗?老子跟你说了,我当年从罗布泊回来以后,因为任务失败,被调去守档案室,各种灵异案件都被我来来回回研究过很多次了。再说了,老子这么多年跑遍全国各地,什么样的诡异案子没见过?”

    正说着,先前的那一个警察又跑到了办公室门口,急切而激动地喊道:“局长,凶手被抓住了,还是好几个人连同作案呢,就连死者心脏也搜到啦!现在人赃俱获,没得跑喽!”

    “这么快?”老烟枪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那警察还真会来事,急忙恭维道:“哎呀,还是你有办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还望海涵!你们也是警察吧?”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赵五爷在外面大声叫骂:“放开老子,你们抓错人啦!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跟你们局长是朋友,睁大狗眼看一看,我们这些人像坏人?老烟枪,老烟枪,你狗日嘞躲在哪里?“

    我和老烟枪对望一眼,脸色一变,慌忙冲了出去。

    只见赵五爷等人戴着手铐,被一群警察推搡着,正穿过走廊,往审讯室走去。

    “五爷,这是怎么回事?”老烟枪叫道,而后忙不迭奔了过去。

    五爷等人见到我们,犹如见到了救命稻草,脸上惊慌的神情有所缓解。

    赵五爷犹自骂骂咧咧,方诗雅便替他回答道:“烟枪大哥,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几个人在城里溜达,不知不觉走到郊外,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被逮捕了。这些警察不由分说搜我们的身,从背包里找到白梦雪的心脏,就一口咬定我们是杀人凶手!”

第四章 猫神教(上)

    赵五爷等人竟然被当成凶手抓捕起来,而且警察们是根据老烟枪的分析来行动,这让我们哭笑不得。

    更关键的是,偏偏方诗雅背包里还有白梦雪的心脏,简直就是无巧不成书,谁能想到那心脏竟会成了直接的罪证?

    老烟枪急忙跟龙哥解释道:“龙哥,我们在无量山的经历,可原原本本告诉过你了。我们手中的这一颗心脏,来自于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怎么会跟涪陵的死者扯上关系?不信你看,这心脏一点都不新鲜了,绝不是刚被取出来的样子!”

    白梦雪的心脏放在一个木盒里面,当初我和阿央采取过防腐措施,在上面涂了很多特制的药粉,变得就跟腊肉似的。

    龙哥随意看了白梦雪的心脏几眼,就摆手让手下们放人。其中一个年岁比较大的刑警,执意说道:“局长,事关重大,还是走一遍程序吧,这些人要是清白之身,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诬陷他们。”

    赵五爷扭着身体骂道:“日他仙人板板,你狗日嘞连局长的话都不听了?还走他娘的啥子程序,速度放了老子们,否则老子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老刑警多半长年在一线工作,脾气也很暴躁,顿时火冒三丈地嚷道:“你横些啥子,老子一路上听你口里不干不净,龟儿子想要花椒树下跳艳舞?老子来问你们,为啥子你们身边会跟着那么多猫儿?嗯,这啷个解释?”

    不想还有这么一个缘故,我和老烟枪不由得冷下脸去。也不怪这些警察盯住五爷他们不放,实在是老天爷有意戏耍众人,让所有巧合都集中到一处了。

    “当真如此吗?”我问方诗雅道。

    “天知道怎么回事!”方诗雅困惑不解地说,“我们几人走到郊外,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大群野猫,一个劲围着我们转悠,撵也撵不走。你看,我手背上还被野猫抓了几下。”

    我拉起方诗雅的手,果然看见几道浅浅的伤痕,又心疼又疑惑,难道我们命中该有此劫?

    老烟枪一脸尴尬,难堪地说:“龙哥,我为了给你破案,算是竭尽心力,没想到把自己人给绕了进去,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但我敢用一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人格来担保,我这些朋友,绝不是凶手!”

    龙哥鹰隼一般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而后轻叹一声,耸了耸肩膀打着手势。

    老烟枪一看之下,目瞪口呆地说:“龙哥,你开什么玩笑?也罢也罢,老子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反正已经站在水里,无所谓下不下雨喽!得啦,五爷,委屈你们先在警局里待着,我和白帆同志必须配合警察们行动了。”

    我立即反应过来,大概是龙哥想要老烟枪协助警察破案,而五爷他们则要被扣押在警局里。

    老烟枪有些愤愤不平,转身朝警局外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喊道:“傻愣着做什么?走啊,出警去现场!”

    几个警察跟了上来,坐上警车以后,老烟枪犹自不消气,表情落寞地说:“龙哥变了,哎,他为什么连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信不过?”

    “老烟枪,龙哥好歹是个局长,他还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呢,你别多想!”我干巴巴地劝慰两句,又问道,“方才龙哥的意思,是不是要让我们追查凶手?”

    老烟枪点燃一支烟,喷出几口烟雾,忽而笑了:“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当放松身心吧。只是苦了五爷他们,不过有龙哥在,他们也不会吃大多的亏。老子想啊,龙哥还是挺信任我的,这种大案子竟然让我们来插手!”

    他能如此劝解自己,就表明不再生气。老烟枪和龙哥乃是过命的交情,不可能说翻脸就翻脸的。

    趁着还未到现场,老烟枪向警察打听搜查情况。那个老刑警告诉我们,所有警察都派出去了,以那一座废厂子为中心,正在郊外村庄里挨家挨户地走访,但似乎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愿我们还能找到那一群野猫,跟着它们肯定会有收获。”老烟枪还在坚持自己的推断,他将烟头扔到车窗外,忽而变了口吻,说道,“奇怪啊,那些野猫怎么会围攻五爷他们呢?难道是闻见了白梦雪心脏的气味?”

    老刑警从前座扭过头,瞪着老烟枪说:“你这个同志不要危言耸听,难不成那些野猫专门吃人的心脏?”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们正站在一片林子前面。老刑警拿出地图,说道:“从这里往前走,就是一座水库,是个观赏风景的去处。但这一带够荒凉偏僻,没多少人住在附近。”

    我默然点头,想来五爷等人之所以会走到这里,多半是在城中打听出水库的存在,想到那里去游玩。当时的涪陵城并不大,五爷他们选择步行,也在情理之中。

    老烟枪举目四望,露出失望的神色,跺脚道:“来晚了,那些野猫跑啦!不管了,先去林子里搜寻一番,野猫有可能就藏在里面。”

    兴许是龙哥交代过,这几个警察并不为难我们,行动起来也算尽职尽责。我们从林子边往里走去,分散开一路搜寻着。

    老烟枪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不断打着草丛,不时学几声猫叫。他忽而兴奋地拍起手,叫道:“直娘贼,有戏了,这里有很多猫屎,还挺新鲜!”

    众人来了精神,慌忙往四周看去。林子中阳光斑驳,树影摇曳,寂然无声,却不见半点野猫的踪影。

    我走到老烟枪身旁,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些猫屎,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低声说:“白帆同志,你看这些猫屎中夹杂着一些毛发,也不知道它们吃了什么东西。而且一般猫屎都呈白褐色,可这些却一片血红,难道是吃坏了肚子便血?”

    “继续搜寻吧,我也算服了你,看着一堆猫屎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不愧是侦察兵啊!”我觉得那些猫屎有些恶心,就催促老烟枪快走。

    不想话刚说完,林子中忽而响起几声猫叫。我被吓了一跳,抬眼循声看过去,却见一只肥硕的黑色野猫蹲坐在一株大树上。

第五章 猫神教(中)

    树林中突然出现一只黑色野猫,它高高地蹲踞在树枝上,居高临下打望着我们,两只眼睛在大白天里犹自闪着惨然的绿光。

    那野猫眼光锐利,犹如刀锋,它浑身黑色的皮毛非常光滑干净,似乎被精心打理过,还泛着黑亮的光芒。

    我被那野猫盯上几眼,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赵五爷曾经说过,吃过人肉的动物,眼里总会发出绿光,难道眼前的野猫也吃过人肉,而且吃了不少?

    有那么片刻,一切都静止了。我们站立不动,与野猫对视着,只有林中树影还在摇曳。

    那黑色野猫张开嘴巴,“瞄”地叫了一声,而后从树枝上蹿了下来,往林子深处跑去。

    “追!”老烟枪一挥手,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野猫速度非常快,林子中又长满杂草,我们一阵猛追,还是跟丢了。老烟枪不甘心,继续甩动手中的木棍扒拉着草丛,带着众人继续搜寻。

    野猫大概受到了惊吓,自此悄无声息,不再现身。我们已然走到了林子边沿,不由得心灰意冷,那个老刑警嘀咕道:“这么多人,还能跟丢一只猫儿,真是活见鬼!”

    老烟枪却猛然矮下身子,急急招手示意我们也躲藏起来,并作出禁声的手势。

    我蹲到他身旁,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看出去,只见前方出现一座水库,幽蓝色的水面平滑如镜。风从水面拂过,带起一阵阵涟漪,同时传来一大片叮叮当当的响声。

    循着声音看去,水库一旁的树丛中,俨然藏着一座木屋。那木屋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铃铛,方才的声响便是铃铛声。

    “那是看守水库之人的屋子,别搞得紧张兮兮嘞,咱们过去问一问他就行。”老刑警走到我们身旁,不以为然地说,“那人跟我也算得上熟识了,是个糟老头子,二十多年都是以看守水库为生,无儿无女,还是个外地人。”

    “等一等,老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老烟枪拽着老刑警,将他拉了蹲下来,而后说道,“你们看那木屋里好像点着蜡烛,大白天的,是不是有些蹊跷?”

    老烟枪还真不愧是个侦察兵,这种细节都被他注意到了,木屋朝着我们这一面的窗子有些破败,隐隐露出一道道烛光。

    “兴许是屋子里太昏暗呢……”老刑警说了一句,忽而拍着脑袋说,“我记得这里早就通电了,点蜡烛确实不太合理。哎呀,我说这位同志,与其在这里一惊一乍,干脆过去看个明白得了!”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很快就会到傍晚,那木屋掩映在树丛中,光线昏暗不足为奇。

    我也不知道老烟枪究竟看出了什么东西,他会不会紧张过了头?正暗自想着,那些铃铛又急促地响成一片,紧接着,我们就听见远远传来喧杂的人声。

    老刑警一脸困惑地说道:“不对劲啊,从声音来判断,屋子里肯定有很多人。那糟老头子一直孤僻得很,不爱与人打交道,这又是啷个回事嘛?不行,我得过去看一看了!”

    这一次是我出手拦住了他,我皱着眉头急切地说:“别慌,你听那些人发出来的声音,不像在说话,仿佛是在念经!”

    从木屋里飘过来的人声,此起彼伏,很有节奏,语句虽然含混不清,却显得非常悠扬动听,就跟唱诵经文似的。

    老刑警大为震惊,他按耐住焦躁狐疑的情绪,一脸茫然地蹲在我们身旁,耳朵竖得很直。

    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群野猫从斜刺里飞窜而出,一边尖锐地叫着,一边冲上水库岸堤,而后飞也似的朝着木屋奔跑过去。

    这一群野猫数量极多,少说也有一百多只,浩浩荡荡在岸堤上奔跑,那场面极为惊人。

    与此同时,木屋里的烛光骤然熄灭,人们的唱诵声却更为响亮紧凑,铃铛声大作,整个水库附近笼着一层躁动不安的气氛。

    等野猫群奔到木屋前,它们拥挤在前面一片狭窄的空地上,一叠声凄厉地叫唤着,让我们心里直发毛。

    “直娘贼,春天已经过去了,这些野猫还瞎叫唤些什么?”老烟枪嘴里骂着,眼睛却眨也不眨紧紧盯住。

    木屋窗子后面人影晃动,忽而从里面抛出一个东西,落在了野猫群中。那些野猫一同扑上去,互相撕咬着,显然是在争夺食物。

    就在野猫群乱成一团,互不相让的时候,一声无比怪异如同虎啸般的猫叫响彻四野。那些野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立即安静下去,然后匍匐在地。

    我们也被这一声猫叫给唬住了,战战兢兢抬眼看去,只见木屋顶上站立着一只黑猫,正是我们先前跟丢的那一只。

    那家伙站在木屋顶上,颇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感,它不住咆哮嘶吼,野猫群便畏畏缩缩倒退开来。

    黑猫从高高的屋顶上一跃而下,动作舒展灵敏,它轻巧地落在地上,抓起方才从窗子里扔出的东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由于离得太远了,我们看不见黑猫正在吃什么东西。我心念一动,急忙运起天眼,只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原来那黑猫吃的正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我喘着粗气将自己看见的场景说了,老刑警瞪起眼睛,半晌不说话,显而易见,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情。

    其他警察局促不安,他们拿不定主意,只能冲我们问道:“到底该怎么办?”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发生了更为诡异的事情。木屋里猛然扑出十多个人,齐刷刷跪到了黑猫身前,毕恭毕敬地磕着头。

    那些人无一例外,不管是男是女,都裸露着上半身。他们时而振臂狂呼,时而咚咚磕头,似乎正在膜拜那一只黑猫。

    其中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子,他显然是众人的领导者,人们都跪在他身后。那人多半就是水库守护者了,我心里暗想着。

    黑猫只管撕咬咀嚼着心脏,对那些人熟视无睹,态度非常傲慢冷漠,宛如手掌生杀大权的帝王。

    “不得行,这件事情太吓人,谁知道这些龟儿子是不是中邪了?”老刑警急忙招呼一个年轻警察,对他说道,“我们人手不够,冲出去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你快去向局长汇报,然后多带一些兄弟过来。”

    年轻刑警似乎早就受不了这种场景,听到命令以后,连滚带爬奔出林子,赶回警局搬救兵去了。

    我一心放在木屋前正发生的事情上,心中暗想,难道真被老烟枪说中了,此地还真有一个猫神教的存在?

    年轻刑警离开不久,黑猫已经吃干净了心脏,它饶有兴味地转着圈子,不时舔舐一下爪子,似乎还回味无穷。

    那十多个人自始至终都跪在地上,嘴里大声唱诵着,手臂长伸,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对着黑猫膜拜不已。

    那黑猫吃了心脏之后,显得非常狂躁,它在地上转圈奔跑,嘶吼声震动林子。那一群野猫犹如待宰的羔羊,又噤若寒蝉,挤成一堆簌簌发抖。

    天色有些暗沉下来,水库上晚风习习,四野里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到处都弥漫着异乎寻常的气息。

    黑猫终于停止了转圈,它幽绿色的眼睛宛如灯盏,很是骇人。只见它狂叫着冲进野猫群里,骤然扑到一只有些壮硕的野猫背上,开始耸动起身体来。

    “直娘贼,它这是吃饱了,就想着胡来发泄吗?”老烟枪咒骂道。

    那只野猫惨叫连连,黑猫却丝毫不为所动,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而那十多个人,则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猫,脸上表情充满了狂热迷乱。紧接着,这十多个人竟然两两抱成一团,开始行那苟且之事。

    到了此时,我们才惊觉,原来这些人男女比例恰好一样。女的趴在地上,高高翘起臀部,男的则学着黑猫的样子,趴在她们背上,一时间陷入了疯狂之中。

    到了最后,人们的动作和节奏,竟然与黑猫一致,而且那些人无论男女,**声都变成了猫叫!

    我们哪里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不由得心惊肉跳口干舌燥,又羞又躁之余,心里充满了惊惧之情。

    这场景太过于糜烂了,有一个年轻刑警看得目瞪口呆,脸上起了红晕。

    老刑警喘着粗气,嚷道:“老子看不下去了,这些狗日嘞在聚众**,必须阻止他们,不能再等下去啦!”

    他不顾我和老烟枪的阻拦,从腰间拔出手枪,又取下手铐,大喊着奔向水库。

    黑猫和那些人被老刑警的动静吓住了,但他们只呆愣了片刻,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更为癫狂。

    事已至此,我们其他人只能跟着老刑警冲了出去。水库岸堤很长,我们距离那些人起码还有几百米,一时无法冲到他们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那黑猫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吼叫,那些人也都颤抖起身体,痉挛起来。黑猫忽然跃到身后,在一个女人的背上狠狠抓挠着。

    那女人非但没有逃开,也没有哭叫,反而从嘴巴里发出一阵阵舒服的**,整个人仿佛得了魔怔,身体变得又红又亮。

    黑猫终于放下爪子,而后身体一挺,僵硬地躺了下去。

    而那一群人迅速看了我们一眼,匆匆忙忙站起来,往木屋中跑了进去。那个糟老头子冲到方才被黑猫临幸的野猫前,一把抱住它,继而冲进了木屋。

    “都给老子站住!”老刑警一马当先,他朝着天空开了一枪,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我们终于跑到了木屋前面,那群野猫四散而逃,空地上只留下黑猫静静躺着。

    我走到黑猫身前,看见它嘴里吐出血多白沫,眼睛瞪着天空,却失去了光泽,便无比困惑地问道:“死了?这家伙怎么就死了呢?”

    其他人可没心思理会黑猫,他们在老刑警的带领下,径直冲向木屋,抬脚猛踹木门。

    悬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响得更加杂乱纷纭。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听见老刑警痛苦地喊了一声,而后众人就在地上打起滚来。

第六章 猫神教(下)

    老刑警等人扑到木屋门口,却突然滚到地上,痛苦不已,似乎受到了袭击。

    “白帆同志,有古怪!”老烟枪滚到我脚边,脸上肌肉已经扭曲了。

    我和他经历了种种事情,默契十足,如今见此情形,便立即醒悟过来,老烟枪所说的古怪,肯定是某种灵异之事。

    冲锋陷阵捕捉凶徒,我当然比不过这些人,但对付灵异之事,却非得靠我出手了。

    我来不及搀扶众人,急忙祭出黑玉古扇,将红光严严实实笼罩在众人身上。他们随即消停下来,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吃惊不小地看着我。

    “直娘贼,木屋里头肯定有妖孽!老子不知是不是撞了邪,被一股力道给顶飞,肚子里翻江倒海,肠子好像打结了。”老烟枪揉着肩膀,说道,“同志们不要惊讶,这位小同志天赋异禀,是各方妖孽的克星,有他在,我们不会出事的!”

    那些刑警战战兢兢退到我身旁,老刑警抬眼看着盘旋在空着的黑玉古扇,咂舌道:“还真别说,有了这一片红光,我身上的异常状况就消失了。两位同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烟枪却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说道:“别紧张,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猫神教吗?这就对了,方才发生的所有一切,表明躲在木屋里的人,都是邪教分子!我们算是来对地方了,算这些小鬼倒霉,遇见白帆同志,就相当于遇见钟馗了!”

    所有人都热切地看着我,显然是等着我拿主意。我催动着黑玉古扇,感到木屋四周有一道奇异的力量,暂时突破不了,而且那股力量的来源也无法摸清,便说道:“先退开一段距离,小心那些人狗急跳墙,从里面袭击我们。等我再打探一下情况,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

    “也好,反正这些人要么就永远躲在里头,要么就冲出来火拼,形势对于我们暂时不利。先退后,等着援兵到来!”老刑警倒也不是个固执的人,听得进去劝谏,断然下令道。

    我催动着黑玉古扇的红光,带着众人往后退开一两百米,方才站定,紧紧盯着木屋不放。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冲进屋中以后,就没露过面了。有个刑警担心他们逃走,说道:“会不会屋里有暗道,通到屋后林子里?”

    “不可能,你们看,屋里又亮起蜡烛来啦!”老烟枪叫道,“直娘贼,这些人怎么又鬼哭狼嚎起来?”

    屋子里响起了先前的唱诵之声,窗子上还跳跃闪动着人影,看上去阴森恐怖。唱诵声很响亮,而且不急不缓,说明那些人压根就没有将我们放在心上。

    我正想着运起天眼看进去,忽而见屋子上渐渐笼起一层黑雾,天色变得更加阴暗黑沉了。

    老刑警紧张地说道:“小兄弟,你摸清楚情况没得?天快黑啦,还得磨蹭到啥子时候?”

    “不是天要黑了,而是有妖孽要现身啦!”我指着萦绕在木屋上的黑雾说,“这一片黑气来得很蹊跷,大家暂时忍耐一下,我来想办法压制住它。”

    我默念起《正一经》心诀,丹田中的气流涌到手掌上,又飞扑到黑玉古扇之上。黑玉古扇立即迸发出强烈的红光,径直朝着木屋轰击下去。

    眼见着红光就要砸落在屋顶,那一层黑气猛然迎了上来,挡住红光,顿时纠缠在一处,抖得难解难分。

    “能成吗?”老烟枪看出端倪,问我道。

    我点点头,说道:“这层黑雾妖气十足,但我能感知出来,它只刚刚生成,没多少威力。给我三分钟,我必定能突破它!”

    众人听我如此一说,不敢打扰我,屏气凝神地站在一旁。老烟枪轻松惬意地抽着烟,与那几个紧张兮兮的刑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刑警大概生平头一次见到斗法之事,所以非常好奇,又非常惊惧,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随着我不断催动内息,加大功力,黑玉古扇的红光形成了压迫性势头,不断将黑雾冲散,渐渐接近屋顶了。

    “轰!”

    一声巨响传来,但见木屑翻飞,整座木屋的屋顶被轰塌了,黑雾顿时消失,屋里传来凄楚的哭喊声。

    “还真行啊!”老刑警冲我竖起大拇指,欢快地叫道,“小同志,现在可以冲过去抓人了吧?”

    “不必了,那些反动分子自己跑出来啦!”老烟枪一招手,脚下生风地跑了起来。

    随着屋顶的倒塌,躲在里面的那些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他们还**着身体,抱着脑袋想要四散逃离。

    “想要命的,都给老子乖乖站住,否则子弹不长眼睛!”老烟枪没有多想,当着刑警们的面拔出自己的手枪,朝那些人开了两枪,子弹恰到好处地打在他们前面的泥地上。

    那些人此刻不像先前那般疯狂了,神情举止都恢复了正常,露出常人的胆怯和惊恐,不敢继续逃跑,举着双手跪到了地上。

    恰在此时,树林里响起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我回头看去,惊喜地发现龙哥带着很多警察赶了过来。

    “龙哥,找到凶手啦,子平同志推测对了,确实是个邪教组织在兴风作浪!”我大声喊道。

    另外一边,老烟枪等人已经控制住了那十多个人,我等不及龙哥他们赶过来,收起黑玉古扇,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那个老刑警皱眉说道:“糟老头子并不在这里,难道被木头压死了?”

    站到木屋前,我才看清楚,当时的奋力一击,彻底将木屋轰得不成样子,后面已经垮塌大半,剩下的部分也岌岌可危。

    “龙哥带着人来了,这里交给你们。”我对刑警们说道,又招呼老烟枪说,“老头子肯定还在屋里头,我们进去把他揪出来!”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正有此意,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位同志,千万小心,要是木屋倒下来,得立即退出来!”老刑警经过方才的事情,对我和老烟枪大有好感,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我和老烟枪小心翼翼走进屋里,就被明晃晃的烛光闪到了眼睛,屋里起码点起了一百多只蜡烛。那些蜡烛在地板上围成几圈,形成一个同心圆。

    而在圆心之中,则赤条条跪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老头子!

    老头子耷拉着脑袋,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仿佛死了一般。但他的胸口还在起伏,表明他其实还活着。

    就在老头子怀里,赫然抱着一只野猫。那野猫肚子鼓得很胀,四肢不住抽搐,原来就是先前被黑猫蹂躏的那一只野猫。

    “死了没有?给老子举起手来!”老烟枪将枪口对准老头子,疾言厉声地吼道。

    老头子悄无声息,一点反应都没有。老烟枪一步一步挪动过去,跨到蜡烛围成的圆圈中,推了老头子一把。

    老头子猛然抬起脑袋,眼神却一片浑浊,充斥着一股冰冷的死气。他直勾勾看向我们,倒让我和老烟枪有些不寒而栗。

    龙哥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看到这种场景,都有些惊愕,愣怔住了。

    老烟枪急忙将情况汇报给龙哥,龙哥大手一挥,那两个警察踩倒几只蜡烛,奔过来架起老头子,拖拽着他走了出去。

    老头子怀中的野猫坠落在地,他扭头看了一眼,挣扎几下,无奈还是被拖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人,龙哥冲我和老烟枪竖起大拇指,咧嘴开怀大笑,打着手势示意鸣金收兵。

    就在这个时候,坍塌下来的木头下面发出微弱的声响,我们凝目看过去,忽而见一只手从木头中伸了出来。

    “还有人,吓死老子了!”老烟枪手摸着胸口,咽了一口唾沫,而后跑过去,奋力扒拉着那些木头,终于从里面拉出一个女人来。

    那女人奄奄一息,双腿被绳子紧紧捆缚住,身上也没有穿衣服。她心口处还插着一把奇特的刀子,鲜血还在往外冒,双手蜷曲成爪,显然痛不欲生。

    老烟枪弯腰去抱她,却惊恐地叫道:“白帆同志,你来看一下,她背上有几道抓痕。哎呀,老子想起来了,这个人被黑猫抓过!”

    我凑过去一看,果然发现那女人背上的抓痕异常清晰,就明白了老烟枪的意思。

    当时那一只黑猫抓过这个女人以后,便突然死了。可这些人为何要将她捆绑起来呢?她心口上的刀子又是谁插进去的?

    我们叫人进来将那女人抬了出去,立即把她送往城中的医院救治。老烟枪不肯轻易放过现场的蛛丝马迹,他在木头堆里翻找一通,竟然找出了几个黑色的猫头,还有一些杂乱的符咒。

    “确实是猫神教!”老烟枪扬着手里的符咒说道,“龙哥,肯定还能找到别的东西,让兄弟们辛苦一下,把这些木头清理干净,细细搜查。”

    龙哥点点头,自去下达命令。我和老烟枪正要跟随出去,突然听见一声猫叫,而且就在屋子里头,不由得头皮发麻地回转身子。

    只见那一只从老头子怀里掉下来的野猫,正凄厉地叫唤着,整个仰躺在地板上,四肢胡乱挥舞。

    “我的个马克思啊,它……它要生产了!”老烟枪站立不稳,急忙扶住我的肩膀,眼神里的惊疑困惑,宛如隆冬清晨弥漫着的雾气。

第七章 特务(上)

    野猫产子,本不是什么大惊小怪之事。但我们眼前这一只野猫,才刚刚媾和不久,一个时辰都还不到,竟然就要生产,岂非咄咄怪事!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一叠声说道:“直娘贼啊,这也太神速了吧?它是吃了激素,还是催胎药?白帆同志,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一瞪眼,说道:“我又不是产婆,更没生过孩子,怎么跟你解释?不过,我倒有个想法,既然这是邪教所作所为,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方才升腾起来的那一片黑雾,说不定就跟这一只野猫有关系!”

    老烟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默地看着那野猫的动静,再也没有开腔。

    不过还真被我猜中了,那野猫生产过程很是漫长,它身上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不细看很容易被忽视掉。

    见到那一层黑雾,我立即紧张起来,又将黑玉古扇握在手里,时刻准备着将它祭到空中。

    但黑雾没多久就猝然消失了,与此同时,野猫爆发出惨淡的叫声,而后我们就看见它身下多出一只小小的猫崽子。

    我和老烟枪对望一眼,他将手枪端了起来,我则捏紧了黑玉古扇。所幸那猫崽子非常虚弱,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黏液,而那一只野猫则呜呜叫着,很快就蹬动着双腿死了。

    “可怜的猫崽子,生下来就死了爹娘,何苦来到这个世上呢?”老烟枪咕囔着,而后意识到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不太妥当,就结结巴巴地道歉,“哎呀,白帆同志,老子口不择言,恕罪,恕罪!”

    我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指着那一只小小的猫崽子说:“你看它浑身皮毛虽然稀稀疏疏,但都是深黑色,长大了又是一只黑猫。老烟枪,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它爹就是黑色的啊……”老烟枪说了一句,拍着脑门叫道,“直娘贼,这就是猫妖了吧?”

    我默然不语,脑筋却飞快转动着,将今天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很快就得出一个推论,那些人所做的一切事情,其实都是一种迎接猫妖降临的仪式。

    他们明明知道被我们包围了,形势迫在眉睫,反倒不逃走,躲进木屋里面,很可能就是等待猫妖的降临。

    而那个被捆绑住双脚,心口上插着刀子的女人,它被黑猫抓了一下,可能因此被选为了献祭之人。她之所以心口上会插着一把刀子,其实是要被割肉剜心。

    由于我的到来,并用黑玉古扇突破了黑雾,使得仪式中断,猫妖并没有如期降临。这也就能够解释那个老头子,为何会如此的垂头丧气。

    我猛然联想到废厂子里的那个死者,不由得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叫道:“想通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老烟枪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沉下脸去,说道:“快看,那猫崽子也不行了,也罢,早死早超生吧!”

    我清醒过来,抬眼看向那只猫崽子,见它挣扎几下,忽而软绵绵瘫倒下去,就此一动不动地死了。

    事已至此,我们留在屋子里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便走了出去。水库四周暮气沉沉,警察们忙忙碌碌,那些邪教分子已经被押到了警车上。

    龙哥在指挥众人行动,看见我们,就走了过来,眼里露出询问之色。

    我领会在心,简略地说了自己的推测,而后建议道:“龙哥,说来话长,还有些疑问解不开,我不敢妄下结论。你先派人仔细搜查木屋,但凡里面的古怪之物,一律当成证据收起来;那些人当然要细细审问盘查,能从他们嘴里得知真相最好。不过最有希望突破的,还是那个受了重伤的女人,势必得保住她的性命。她从狂热中冷静下来,肯定会因为自己差点丧命而追悔不已,最可能吐露实情。”

    龙哥咧嘴一笑,冲我竖起大拇指。老烟枪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啊,你个白帆同志,当初要是早点认识你,老子一定将你推荐给组织,或者让你报考警校,这才是人尽其才嘛!”

    “得了吧,早遇见你,我就早失去安生日子,被你拖下水!”我打趣道。

    我们随着押送疑犯的警车先行一步,回到了警局。赵五爷等人已经被释放了,正坐在龙哥办公室等着我们,一见到我和老烟枪,便一窝蜂围过来,嘴里乱纷纷询问着。

    “我的好同志们,亲人们,给老子喘口气行不行?”老烟枪挤开众人,倒了一杯水咕咚咚一饮而尽。

    龙哥直接驱车去了医院,要求院方竭尽全力救治那个女人,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他表达了一下歉意,就领着我们走出警局,一帮人开车呼啸而去,最终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老烟枪倒也不客气,招手让我们跟了进去。众人折腾了一天,胃口大好,吃得不亦乐乎,席间有说有笑,很是畅快。

    直到深夜,龙哥才派人将我们送回旅馆,并叮嘱我们多盘桓几日,至少等案件有了眉目再走不迟。

    经过今天的事情,我们对猫神教也来了兴致,而且事关我们的清白,便决定听从龙哥安排,省得给他留下麻烦。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那个老刑警找到旅馆中,嚷着要见我们。我们被惊动了,急忙赶到楼下,老刑警喜笑颜开,说道:“案件进展很快,有重大突破了,局长让我来请你们过去一趟。”

    众人自然很是高兴,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洗刷了罪名。可惜那老刑警纪律观念很强,一路上口风很紧,让我们心里犹如猫抓。

    来到警局以后,老刑警让五爷等人去了接待室,只领着我和老烟枪走进一间不大不小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龙哥坐在正中间,两旁有几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见我们进去以后,都纷纷站起来点头示意。

    等我和老烟枪落座之后,龙哥朝着老刑警点点头,老刑警就开口往下说去。他先是详尽地汇报了昨天的事情经过,任何细节都没有遗漏,而且描述起来非常客观,没有一丝半点的主观情绪。

    “多亏这个小同志啊,要不事情绝对不会这样顺利!”说到最后,老刑警指着我,口吻有些变化。

    一个上了年纪圆脸的警察面向我,问道:“小同志,听说你对此次案件有些推测,不妨详细说出来,我们会重视你的意见的。”

    我猜他一定是个高级别的警察,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涪陵警局的副局长。我理了理思路,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猫神教在涪陵一带活动,肯定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最近突然变得频繁起来。

    而先前发现的受害者,应该都是邪教中人,他们与其说是被杀害的,倒不如说是用来献祭给猫妖,他们背上的抓痕,就是黑猫留下来的。

    第一个受害者的心脏没有被取出来,应该是邪教中人举行仪式时,出现了意外情况,有可能被中途打断了。而第二个死者则没有那么幸运,他们当时躲在废弃的厂子里举行仪式,应该进展很顺利。

    老刑警对我说道:“小同志说得没错,第一个受害者死在临近市区的地方,不像废厂子那么偏僻。如果说中途受到干扰,还真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总而言之,这是一起灵异事件所导致的刑事案件,罪魁祸首就是猫神教。”老烟枪听完我的叙述,补充道,“从种种迹象看来,那个守护水库的老头子,有可能就是猫神教教主。”

    副局长露出赞赏的神情,冲着老烟枪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猫神教会不会还有别的企图?”

    “这个很难说,我处理过许多灵异案件,有的单纯只是为了膜拜教中神灵,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邪教本身就有蛊惑人心、诱人癫狂的力量,往往打着宗教的幌子贪图钱财,甚至聚众**,对老百姓危害极大。”老烟枪进一步解释道。

    副局长点点头,脸色严肃起来,说道:“这位同志,局长向我们透露过,你是灵异案件的专家,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话。只是这一次情况异乎寻常,不能只将其视为灵异案件,有可能还要上升到政治层面上去。那个守护水库的老头子,来历不简单哪!”

    他停下不说了,定定看着龙哥。龙哥从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里,取出一些资料、证件,交由老刑警递到我们面前。

    我和老烟枪不敢怠慢,急忙细细察看那些资料证件来,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原来这些资料都跟那个老头子有关,是警察们在木屋中一块地板下搜出来的。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老头子竟然是个日本人,如今已有七十多岁了,其中还有一张他的军装照片。

    这老头子原名叫作井田一郎,曾经参加过侵华战争。日本投降以后,他被国民党军队关押起来,随即加入了特务组织,一心为国民党效力。

    后来国民党败退台湾,他就从重庆逃到涪陵,因为受过严格的训练,他的重庆话说得天衣无缝,骗过了当地人,得以长久地居住在涪陵。

    其中还有一本军统证件,老头子改名为潘家寿,如今他的名字,却叫作潘大寿,显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觉得难以置信,但随即便想通了,怪不得远在内地的涪陵会出现猫神教,就因为那老头子来自日本,他将日本民间对猫妖的崇拜加以改造,在当地老百姓间传播,从而建立起了猫神教。

    要不是这老头子苦心积虑地保存着这些东西,恐怕我们想破头皮,也无法将他与日本军人,还有国民党特务联系在一处。

    老刑警也从旁附和道:“莫说你们,我和他认识了将近三十多年啦,虽然没有深交,但我经常到水库里游泳钓鱼,还真没发现龟儿子是这么个货色,人心难测哪!”

    “白帆同志,这个特务再有能耐,再手眼通天,但也不意味着他会邪术啊……”老烟枪目光灼灼,神情非常困惑。

    “我们也搞不清楚其中的原由,从昨天的事情来看,与你们一同前行的同志们,都证实在木屋前遇到了怪事。那潘大寿当真会妖术吗?”副局长也是万分不解。

    我手中拿着那本特务证件,脑子里闪过特务二字,忽然就像被电流击中,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

    “白帆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屁股上着火了吗?”老烟枪嚷道。

    我有些激动,但因为心里暂且吃不准,只能压低声音说:“无面怪,无相大师,他不也是特务吗?”

第八章 特务(下)

    我提到无面怪,会议室中的警察们不明就里,茫然不解地看着我。只有老烟枪也跳了起来,脱口而出地喊道:“直娘贼,白帆同志,你不会认为潘大寿与无面怪之间有联系吧?”

    “无面怪又是谁?”副局长问道。

    老烟枪斟字酌句地说:“实不相瞒,我们还在追查别的灵异案件,但事关重大,不能透露细节,龙哥是知道的。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所说的无面怪,也是国民党安插在大陆的特务!”

    “确有其事?”副局长看向龙哥,见他点了点头,抖着手点燃一支烟,良久之后站了起来,坚定地说,“局长,这个案子果然牵涉太深,我们必须向市局政治处汇报!同时有必要深挖下去,尤其是与潘大寿来往密切之人,都得实施监控,并展开调查,万一他还有别的特务同伙,我们有必要将这个反动集团连根拔起!”

    此言一出,另外几个领导模样的警察表情各不相同,有的点头表示赞成,有的则轻轻摇着脑袋,有的却面色深沉,不知作何感想。

    其中一人说道:“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时期,全国上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稳定压倒一切,不宜像以前一样将什么事情都上升到政治层面,否则会引起人心不安的局面。我建议,这个案件还是定性为刑事案件,咱们局里审讯结案之后,将疑犯交给检察机关起诉就行。”

    副局长便与那人争执起来,他俩各执一词,一人主张坚决彻查下去,一人则表示不宜兴师动众大动干戈,要维持涪陵地区的安定景象。

    他俩争得面红耳赤,却谁也说服不了谁,其他警察纷纷站队,立时在会议室里争辩得不可开交,甚至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气话。

    老烟枪政治觉悟很高,面对这种场面,选择装聋作哑。

    我则记起龙哥在纸上写过,涪陵地区政治生态很复杂,今天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也不敢插话接嘴,默默地坐了下去。

    不经意间,我瞟眼看见龙哥冲我们露出一丝苦笑,而后他站起来拍了拍桌子,又在一张纸上写下一道命令:“先审问疑犯,后事再作商议!”

    会议室里分成两派的警察们看到命令,当下偃旗息鼓,一言不发,但神色间还有几分不满。

    会议就此结束,审问疑犯的事情,我们自然没有权限进行参与,只能怏怏不乐地随着龙哥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龙哥坐到办公桌后面,抽了一支烟,抬眼专注地看着我和老烟枪,露出咨询的神态。

    老烟枪摆手说道:“龙哥,我算是明白你的处境了,哎,不管在什么地方,想要做事,总有人会跳出来掣肘干预。我想老领导将你调到涪陵工作,恐怕早就料到今日之事了!”

    我也赞成老烟枪的看法,重庆当年乃是民国陪都,国民党在这里经营多年,残留下来的势力根深蒂固。

    027机构的老领导之所以派龙哥来涪陵工作,而且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其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如今在巧合之下网住这么一条大鱼,我想龙哥内心里,多半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但会议室中的事情,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涪陵当地的水很深很浑,轻易不能鲁莽行事。

    “龙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烟枪说得很含蓄,“老子推测潘大寿在此地潜伏了二十多年,肯定结交了很多不一般的人,你要真想彻查,最好还是不动声色,暗中开展工作才行。”

    他故意加重语气,强调“不一般的人”,意味深长。

    龙哥自然懂得此话的意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下一段话来:“很抱歉让你们牵扯进来,不过此案也算破了,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老烟枪看我一眼,笑着说:“倒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不宜久留。不过在临走之前,我们还是想搞清楚,潘大寿究竟跟无面怪有没有勾连?”

    龙哥便示意我们再等一天,兴许明早就能拿到审讯口供,他会特意叮嘱手下盘问此事,不管得到什么答案,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我们心知龙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便万分感激,不免又在旅馆里逗留了一天。

    这天晚上,我们聚在一间屋子里谈天打牌,想到明日就能离开涪陵赶往武当山,心里多少有些激动。

    赵五爷看着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老烟枪,就开玩笑说:“狗日嘞,你不是说来吃榨菜?日他仙人板板,吃榨菜也能吃成嫌疑犯,老子到哪里说理去?”

    老烟枪瞪了五爷一眼,懒得搭理他,转头对阿央说道:“阿央,你一直呆在无量山中,第一回外出,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吗?”阿央想了想,说道,“外面的发展确实不一样,比无量山地区富裕得多。但我赞同五爷的说法,吃榨菜也会惹上麻烦,人心太复杂,世道太艰险了。而且坐长途车也太受罪了,我现在一闻到汽油味,就想吐!”

    我们都笑了起来,赵五爷大为得意,手舞足蹈地说:“啊哈哈,阿央,你总算慧眼识英雄,看出老子不一样了吧?”

    “帆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长一直不太有兴致,是不是还有麻烦?”小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诗雅也抬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不安。

    我看向老烟枪,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便将潘大寿的特务身份说了出来。众人吃惊不小,方才欢快的气氛凝重起来。

    “老子最担心的,就是其他地方还有特务,而且都跟无面怪有来往联系。”老烟枪挥着手,就像要驱散心中的不安,最后颓然地说,“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此次涪陵之行,给我们敲醒了警钟,鞭王说无面怪野心不小,绝非空穴来风啊!”

    “烟枪大哥,你是说无面怪有可能与其他潜伏着的特务组成反动集团?”方诗雅问道。

    老烟枪一声长叹,说道:“不好下结论,但不得不防。可惜我和小张现在被停职休假,姓高的又当了叛徒,这个重要的信息,无法给组织上汇报了。同志们,局势错综复杂,敌人神出鬼没,我们的革命道路,愈发艰险了!”

    老烟枪这么一说,众人都没有了兴致,纷纷起身回屋睡觉。

    我睡得不**稳,脑袋里全是关于特务的事情。第二天清晨,我就早早起了床,等着龙哥带来最新的消息。

    九点多钟的时候,老刑警来到旅馆,却只有他一人,并不见龙哥的踪影,我们多少有些惊诧。

    按理说我们今天就要离开涪陵,龙哥理应来送上一送,而且他还要透露潘大寿的口供,此事怎么会交给外人呢?

    老刑警进了房间,开口说道:“局长特意派我来送别各位,他今天一早就被市局的电话叫走了,很是愧疚,叮嘱我一定要替他说声抱歉。还有,我昨天全程参与了对潘大寿的审讯工作,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说到这里,老刑警飞快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觉得不稳妥,走过去关上门,才继续往下说:“潘大寿因为被我们抓了个现行,而且我们搜出了他藏匿着的资料,也算配合,对自己的罪行交代得很清楚,也得到了猫神教那些教众的证实。至于那一个受伤的女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过不了几天就能开口说话,等她亲自指控潘大寿,证据链就完整了……”

    “你们提到无面怪没有?”老烟枪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老刑警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提到了,而且提了很多次,但潘大寿在这件事上,却装疯卖傻,咬紧牙关不认。”老刑警很是无奈,带着几分歉意,“不过据我的经验,那龟儿子肯定在说谎!我审问过很多犯人,自问还是能一眼看出他们有没有撒谎,这一点我敢保证!”

    “你们再去好好搜查一下木屋,说不定能找到相关信件……”老烟枪说了一句,觉得这种希望太渺茫,自己否定自己道,“特务分子反侦察能力很强,这种信件不会保留下来的。哎,不过能得到这么多信息,我也满足了,多谢!”

    我们又问了几个问题,再也得不到其他信息以后,只能就此作罢。

    老刑警等我们收拾好行李,亲自驱车将我们送到客运站,很有几分不舍地目送我们上了车。

    就在车快要启动时,老刑警奔到车上,匆忙走到老烟枪身旁,轻声说:“我从二十年前就跟着局长做事,他很不容易,你们要是以后有时间,再来涪陵看一看他,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老烟枪紧紧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一定,一定!你也转告龙哥,让他千万保重,要是困难太大,可别意气用事!”

    老刑警答应着,就此挥手告别,他走到车门口,忽而回头说了一句:“你们还不知道吧?局长当年收了一个养子,他就是猫神教案件的第一个受害者!”

    “什么?”我们叫了起来。

    但老刑警已经跳下客车,发动机轰鸣起来,客车启动,很快就驶出了客运站,往重庆方向飞驰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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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