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上武当山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奔波辗转。我们从涪陵到了重庆以后,连赵五爷家都没有去看望一下,直接坐火车到了湖北,而后包车赶往武当山。
夏天已经到了,一路上气温很高,我们坐在车里,经常昏昏欲睡。只有赵五爷兴致勃勃,他始终挨着阿央坐在一起,巴不得成天二十四小时与她说话调笑。
阿央与我们相处久了,渐渐放得开性子,也没有那么反感五爷。但要是五爷说得过于出格,她还是会申斥责骂几句,随即又恢复平静。
我和方诗雅只要能在一起,一路上的奔波劳苦都不放在心上,遇见事情也淡然从容,只管盯着沿途的风景打望。
老烟枪不时陷入沉思忧郁之中,自从在涪陵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他总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定。
我知道老烟枪还在为特务一事伤脑筋,但我们离开涪陵之后,已然无能为力,只好劝他莫要多想,此次上武当山,就当故地重游,何不放开心怀一乐!
“直娘贼,老子总感到有些事情不对劲,但又说不清讲不明,横在心头很不舒服。”老烟枪如此说。
“你不会是担心龙哥吧?他确实身处困境,但你不是说过,027机构成员都是精英人物,能独当一面吗?龙哥可是个英雄人物,你别杞人忧天了。”我劝慰他道。
老烟枪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眉目间的忧虑却不曾消减。
十多天以后,我们终于穿过丹江口水库,赶到武当山脚下。众人面对着满目苍翠的山林,精神为之一振。
短短几年时间,武当山有了很大的变化,基础设施更为完善,旅游景点又新开发出了好几处,游客也多了起来。
我们打算先去长乐观,将泉林真人的遗骨交给现在的观主,由他处置。此事完成以后,再到金殿去朝拜真武大帝,而后找到泉林真人的遗物。
进了景区,我们直奔长乐观而去。赵五爷很是兴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当年我们在武当山的遭遇,脸不红心不跳地夸耀自己如何英勇,如何斩妖除魔舍生取义。
老烟枪听不下去,讥笑道:“老子还记得遇见黑毛僵尸时,您老人家都快吓尿了,就指望着我和白帆同志舍弃生命救你呢!”
“狗日嘞,会不会说话嘛?”赵五爷耸动着大鼻头,扳着手指数着说:“谁找到的无生桥?谁发现的建文帝衣冠冢?又是谁夜审老道士,恶斗鬼国……”
我看他那副较真的嘴脸,就忍不住发笑,说道:“好啦,别争了,我们三人当初狼狈不堪,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们活下来了,而且还要一直并肩战斗下去!”
“白帆同志说得好啊,革命战士就该只管战斗,不计功劳。”老烟枪颇有感触,看着众人说,“如今我们的革命小分队壮大了,增添了新的战友,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今天咱们回到革命征程的起点,是为了回顾当年的革命精神,并将它发扬光大……”
“算老子啥子也没说,踢到的尿罐,嘟嘟个没完!”赵五爷极其厌烦老烟枪的革命经,拉着阿央埋头往前走去。
说实话,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甚至一路上还盼望着发生点什么事情。可一路走去,倒也平静安然,天色将黑时,我们来到了白龙潭边。
那一挂瀑布还在奔流不休,我们见过声势浩大的羊山瀑布,此刻反倒一点也不感到震撼惊奇了。
“诗雅,建文帝衣冠冢就在瀑布后头。我当时还从上面摔了下来,掉进水里,却被鬼国喷出的水柱,给卷到岸边,这才保住了性命。”我指着瀑布说道。
方诗雅点点头,说道:“怪不得你在羊山瀑布前说,那里的风水格局与此地差不多,如今到了实地,再听你一说,并非虚言啊!”
老烟枪举目四望,忽而惊喜地叫道:“快看,老道士的坟墓还在,我们过去祭拜一下吧!”
在白龙潭岸边不远处,孤寂地耸立起一座坟包,上面垒砌着整齐的石头,显然被重新打理休整过。
当年就是老道士舍弃生命,救了我们,他的大恩大德一直被我铭记在心。现在看见他的坟墓,我又悲又喜,跌跌撞撞奔了过去,而后跪在坟前磕起头来。
老烟枪和赵五爷也都奔过来跪了下去,神色肃穆地磕着头,方诗雅等人默然无声地站在一旁。
老烟枪掏出三支香烟点起来,毕恭毕敬插到坟前,说道:“老道长,我们三兄弟又回来看望您啦,还带回了泉林真人的遗骨,但愿你们师徒能在天境得以重聚。”
我赶快招呼阿央道:“阿央姐,埋在这里的老道士,不但是我们三人的救命恩人,还是泉林真人的得意弟子,你还得称呼他一声师兄呢!快把泉林真人的遗骨取出来,给他看上一眼,你也跪拜一下。”
阿央没有推辞,很爽快地跪在坟前,又取出泉林真人遗骨,托在手心里,默默祷告着。
说来也奇怪,那遗骨忽而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柔和地洒到坟前,久久萦绕不散。
“日他仙人板板,泉林真人显灵啦!”赵五爷叫了一声,惊喜异常地看着遗骨。
我们都又惊又叹,心里唏嘘不已。泉林真人为了追杀无面怪,长年在外漂泊不定,后来又因为身上的“返老还童”之症,只能隐居在天门山中,现在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武当山,却已然羽化登仙,物是人非。
唯有瀑布声喧哗不止,晚霞如血,四周景象很是凄惨,令人惆怅不已。
良久之后,我们都站起来,正想着从此处爬上山坡,去往长乐观,突然听见有人在山坡上大声喊了起来:“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祭拜贫道仙师?”
暮色朦胧,我们只听见喊声,却很难看清人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时,山坡上响起脚步声,树丛哗啦啦摇晃着,隐隐还有几道手电的光芒。
“来人了,格老子哟,不会又有麻烦吧?”赵五爷揉着大鼻头问道。
老烟枪压了压手掌,说道:“听刚才的喊声,这些人好像是长乐观中的道士,不是歹徒,不必多虑。他们来了也好,我们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不多时,五六个道士走下山坡,来到了白龙潭边,他们用手电远远照过来,打量起我们来。
第十章 欺人太甚
山坡上冲下来几个道士,遥遥与我们对峙起来。其中一个中年道士语气不善地说道:“你们有完没完,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想破坏仙师的坟墓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中年道士说些什么,他似乎将我们当成坏人了。
老烟枪露出三分笑容,客气地说道:“诸位道长,可是在长乐观静修?我们当年与埋在这里的真人相识,算是故人啦,今天上山来祭奠一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多多见谅!”
那几个道士显然吃了一惊,但还是有些狐疑,踌躇着不敢走上前来。
“哼,少耍花样啦!”那个中年道士火气冲天,语气生冷地说,“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哪种手段没有使过?现在竟敢冒充仙师的故人,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日他仙人板板,牛鼻子老道,你说谁无耻呢?”赵五爷吃不得亏,立即顶撞回去。
“五爷,你冷静,别引起更大的误会!”我拦住赵五爷,心念一动,让方诗雅拿出鱼形玉佩,举着玉佩对道士们说道,“我们确实与真人有很深的渊源,而且还认识泉林真人,这是长乐观的信物,你们一看便知了。”
那中年道士犹豫片刻,带着人走过来,冷冷扫视我们几眼,接过我手中的鱼形玉佩,细细看了一阵,忽而叫道:“哎呀呀,果然是师父长年佩戴在身的玉佩,怎么会在你们手里?咦,不对啊,我记得师父的玉佩只有一块,你这里怎么会是完整的两块呢?”
我就详细地说了玉佩的来历,并且告诉他,另外一块玉佩是泉林真人馈赠给方诗雅的。
那中年道士听我提及当年之事,拍着脑袋说:“这就对了,我们这些人当初被无相大师劫持,没能与你们相识,还遗憾地错过了仙师羽化一事。这两块鱼形玉佩,在长乐观典籍之中也有记载,贫道不会看错的!”
他激动万分,眼眶湿润起来,大概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冷静下来,说道:“刚才多有得罪,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天色已晚,请到观中用点斋饭,今夜就住在观里,贫道还要跟你们详谈一番。”
他的态度瞬间变得和蔼可亲,我们很是欣喜,也不推辞,随着道士们往长乐观走去。后来我才知道,这中年道士,便是如今的长乐观观主了。
多年不来,长乐观竟然比当年还要破败,观中冷冷清清,道士也没剩下几个了。庭院中的那一株梅花树,却仍旧茂盛葱茏,仿佛不为岁月所惊扰。
道士们很快准备下饭食,却是一锅稀粥,还有一些咸菜。
观主有些难为情地说:“没有好的东西招待诸位,实在过意不去。这几年我们不得安生,观中萧条下去,一发不可收拾,贫道愧对仙师啊!”
我们倒也不以为意,能填饱肚子就行。喝着稀粥的时候,我记起当年在长乐观喝粥的场景,顿时悲从中来,物是人非的感受愈发强烈了。
观主自去帮我们安排住宿的房间,老烟枪趁他出去了,摇头道:“老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可是泉林真人的修仙之地,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了?”
阿央接话道:“我师父就在这道观里修炼道法?难以置信,他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竟是在这破地方修成的!”
等我们吃饱喝足,观主将众人领到会客厅,一面喝茶,一面与我们谈及当年的那一场祸事。
“只怪我们这些人天资不足,没能帮助师父打退无相大师,反倒连累了他老人家。师父仙逝以后,承蒙各位师兄弟抬爱,推举贫道当了观主,哎,惭愧哪!”观主口吻老气横秋,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啥子无相大师哟,龟儿子就是个鸡蛋脸!”赵五爷又自吹自擂起来,拍着胸脯说道,“观主,你也别尽说丧气话,那鸡蛋脸没啥子了不起嘞,老子们跟他交过很多次手,哪一次不打得他屁滚尿流?”
观主来了精神,问道:“当真?这么说来,你们还不止一次遇到过无相……鸡蛋脸了?”
老烟枪哈哈一笑,随即简略地将我们的事迹说了,叹息不已:“说实话,我们虽然多次挫败无面怪的阴谋,但也奈何不了他,如今尚未决出胜负。这一场恶斗恐怕还得持续下去,不过终有云开日出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们一定替老观主和泉林真人报仇雪恨!”
“是啊,这一场恶斗简直没完没了,我们都快被折磨疯了。”观主脸色很不好看,冷声说,“你们还不知道,这几年以来,每隔一段时间,鸡蛋脸就要派人来骚扰一阵,观中道友门不堪其扰,跑了很多,只剩下我们几个人苦苦支撑了。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他们竟然挖开仙师的坟墓,还将遗骨蹂躏得不成样子……”
观主说不下去了,潸然泪下,当着我们的面哭得难以自禁。想来这么多年,他一定受了很多苦痛,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
“直娘贼,一群强盗,土匪,反动派!”老烟枪义愤填膺,愤恨不平地骂道。
难怪观主在白龙潭边遇到我们时,会那样多疑,那样气愤,这都是无面怪做的好事。他简直是丧心病狂,简直欺人太甚,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我们心中的怒火腾腾而起,可无从发泄,只能胡乱骂上几句,又宽慰劝解着观主。
等冷静下来,我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皱着眉头问道:“奇怪,无面怪这么多年仍旧不肯放过长乐观,还不断派手下前来骚扰,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他在找观中的几本典籍,听说泉林真人当年从这些典籍中悟道修法,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法术。”观主回答道。
原来如此,这就解释得通了,无面怪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张仙人曾经说过,无面怪当年剑走偏锋,修习明教道法而走火入魔,泉林真人才剥去了他的脸皮,试图压制住他的心魔,终于导致师徒反目成仇。
这么看来,无面怪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难说他也想着恢复自己的相貌,所以才要不择手段地得到泉林真人的道法秘籍。
哎,世事无常,命运捉弄!要是无面怪当初能够听从泉林真人教诲,那些道法秘籍迟早要传到他手上,又何须像现在绞尽脑汁耍尽手段而不得呢?
不过考虑到无面怪的特务身份,我随即也就释然了,他迟早都要与泉林真人决裂,不可能一直安然共处的。
甚至就因为无面怪心中藏着天大的阴谋,才会急于求成铤而走险,导致练功走火入魔。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历史必然性了吧,人各有命,谁也无法逃脱必然的事情!
就在我沉思之际,观主平复心情,说道:“就在前几天,鸡蛋脸又派了一些人来到观中,说不定他们还潜藏在附近呢。这就是贫道一开始为何不相信你们的原因,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我们又是一惊,不成想与敌人擦肩而过,看来此次的武当山之行,也不会太平静顺利。
“冒昧地问一句,那些典籍还在观中吗?”老烟枪问到了关键之处。
观主摇摇头,颇为无奈地说:“贫道压根就没有见过,要不是鸡蛋脸的手下们提起,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我暗地里也在观中各处找过,几乎翻遍了所有角落,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第十一章 真武大帝(上)
观主所说之事,让我们非常吃惊,同时又提高了警惕。无面怪的手下还徘徊在武当山中,我们此行并非如先前预料一般风平浪静。
说实话,只要不是无面怪亲自前来,区区几个小喽,我们倒也不放在眼里。只是担心行踪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
至于泉林真人的修道秘籍,我瞬间就猜出肯定与阿央手中的铜钥匙有关,否则泉林真人在羽化飞升之际,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将铜钥匙交给阿央。
根据泉林真人的临终遗言,不难推断出来,他一定有无比重要的东西藏在真武大帝铜像之处,看来我们有必要前往金殿走一遭。
如今知道无面怪也在派人寻找这些东西,我们的神经紧绷起来,同时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势必要抢先一步将遗物拿到手里。
“观主,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我决定坦诚相告,说不定还有需要观主帮忙的地方,指着阿央说,“我们在无量山与泉林真人朝夕相处,她就是泉林真人临终前所收的关门弟子,名叫阿央。”
观主愣了一下,随即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对着阿央鞠了一躬,说道:“晚辈叩见师叔!”
“阿央又不是男人,怎么叫师叔了?”赵五爷插科打诨,笑着说,“应该叫师婶,师娘,哪怕师母也成啊!”
阿央听五爷越说越不像话,翻起白眼瞪着他,吓得五爷急忙缩回了舌头。
阿央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泉林真人的遗骨,递给观主,说道:“这是泉林真人的仙骨,今天就交给你,望你妥善处置。另外,你不必这么客气,反倒把我给叫老了!”
观主拿着遗骨细细打望,赞叹几句,又虔诚地说:“按照观中规矩,泉林真人乃是祖师爷,他的仙骨要放在神龛中供奉。你既然是泉林真人的关门弟子,贫道无论如何不敢坏了辈分,还是得尊称你为师叔,还望不要推辞。”
阿央无奈,浅浅一笑,说声“请便”,而后取出铜钥匙,将泉林真人临终时的嘱托细细说了。
“这就对了,怪不得贫道在观中搜寻多年,仍旧一无所获,看来遗物定在金殿之中。师叔,你们有何打算?”观主问道。
老烟枪接话道:“我们此次来武当山,算是故地重游,一来为了将泉林真人的仙骨带回来,二来就是为了拿到他的遗物。现在听观主所说,无面怪贼心不死,我们更不能怠慢,明天就赶往金殿。”
“这样也好,省得夜长梦多,泉林真人的遗物要是能落在你们手里,贫道就放心了!”观主想了一想,毛遂自荐道,“贫道没什么本事,但对金殿还是比较熟悉,而且跟那里的道友也算交情匪浅,可以给诸位带路。”
我们自然很是高兴,有观主带路,确实能省却不少麻烦。
观主将泉林真人的遗骨放到一个木盒里,而后供奉到神龛之中,点起了一盏长明灯,我们随着他上香磕头,又忙了一阵子。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我心中有事,早早地起了床。等观主现身以后,便跟他说,我想到观中密道中去看一看。
“密道?”观中大吃一惊,狐疑地看着我,说道,“小兄弟,那密道上面的三丰真人塑像被炸毁了,我怕留下祸患,将入口彻底封死啦!”
我心头一颤,暗想真是不凑巧,密道中的壁画鬼斧神工,而且颇有预言作用,不能再亲眼目睹,实在可惜。
但事已至此,我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充满了遗憾。我当着观主之面,不好得表露出来,只能不动声色地去唤老烟枪等人起床上路。
我们匆匆吃了早餐,一行人就此离开长乐观,从山中一条年久失修的古道上攀爬上去,在崇山峻岭间行走着。
多亏有观主带路,我们不必绕远道而行,虽然道路极为险峻,但也省下不少周折。
“这一条古道,贫道听仙师说过,乃是当年三丰真人修建长乐观时留下来的,要不是长年在山中修道之人,一般不知道这条古道的存在。现在游客们很少到长乐观来,所以这条古道也派不上用场。”观主神情有些落寞。
老烟枪精通人情世故,笑着说:“观主放心吧,游客们迟早会到长乐观去参观游览的,单是白龙潭就很有看头,人们最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
“哎,近几年观中惨淡经营,香火都快维持不下去了,贫道忧心忡忡,难免有些俗气!”观主苦笑一声,对阿央说,“要是小师叔不嫌弃,这长乐观还是交由你来打理主持吧,贫道实在是力有不逮。”
阿央连连摇头,说道:“那可不行,我更做不来这些事情,观主还是勉为其难吧。”
“哈哈,要说发家致富,老子倒有些办法,可惜我舍不得花花世界,没心思当道士,否则倒可以考虑来长乐观当个观主!”五爷不知羞臊,也不体会观主的心情,大言不惭地说。
我推了五爷一把,生怕他再说下去,惹恼了观主。赵五爷咋咋呼呼叫起来:“瓜娃子,你这是要谋财害命,推老子做啥子?”
我们又问了一些关于长乐观历史的事情,一路上谈古说今,终于在下午时分,一身汗水地走到了金殿。
武当山道观金碧辉煌,保存得非常完好,是全国极负盛名的古道观建筑群,比天师府还要恢弘大气。
此时烈日当空,三三两两的游客在观中闲游。我们由观主在前领路,很顺畅地穿过一座座宫殿,往峰顶的金殿攀升而去。
由于心里一直惦记着泉林真人的遗物,我们行色匆匆,一路上走马观花,看得很随意,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
观中的道士们见到长乐观观主,纷纷躬身行礼,但也不饶舌多问,想必对他很放心。
快到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海内闻名的金殿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被它浩大磅礴的气势给震惊到了。
这金殿乃是永乐皇帝亲自下旨督造而成,处处透露出皇家气概,听说耗费了大量的铜料,当着极尽抢夺天工之能事。
“直娘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子早就听说过武当山金殿,如今一见,还真震撼哪!”老烟枪感慨道,“当年建造这一座金殿,得耗费多少钱财,古人的智慧非同凡响啊!不过,所有伟大奇迹,都应该归结到劳动人民身上去,这是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结晶!”
我们早就习惯了他这种高谈阔论,当下也懒得再听,抬腿走上金殿台阶,真武大帝的铜像便赫然矗立在眼前。
第十二章 真武大帝(下)
真武大帝又称玄武大帝,全称真武荡魔大帝,是汉族神话传说中的北方之神,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道经中称他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简称“真武帝君”,北极四圣之一。
真武大帝的形象非常威武,其身长百尺,披散着头发,金锁甲胄,脚下踏着五色灵龟,按剑而立,眼如电光,身边侍立着龟蛇二将及记录着三界功过善恶的金童玉女。
道经中记载真武大帝生于净乐国,为净乐国太子,入湖北太和山修炼,久而得道,被玉帝册封为玄武真君。
传说朱棣当年命人修建真武大帝神像时,画工们一连奉上几幅真武大帝画像,朱棣看了之后默默无语,表情却非常不满意。
后来有一个画工察言观色,心生一计,干脆照着朱棣的模样,画出真武大帝神像。朱棣一看之下,果然龙颜大悦,所以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作“真武帝,永乐像”。
在真武大帝神像之前,还有一盏长明灯,据说几百年不灭。这件事情表明武当山道脉延绵不绝,香火很是旺盛,金殿上还有康熙皇帝的字迹,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出于对金殿的保护,游客们不允许进入殿中,只能站在殿外朝拜,而且就连拍照,也有严格的要求。
可泉林真人当初的遗言,提到了真武大帝神像,而且那一把铜钥匙必有独特的作用,我们无法进入殿内,就不能进一步探查线索。
长乐观观主自告奋勇,对我们说道:“诸位暂且忍耐,就在金殿附近观赏风景。贫道去找看管金殿道友,央求他通融一回,我想他看在贫道的薄面上,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说着,他自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们则等在殿外,打望着层峦叠嶂、风舞云涌的美景。
偏偏在这个时候,天气起了变化,风势加大,天色也有些灰暗,似乎要下雨了。
老烟枪抬眼看着乌云,跺脚道:“哎呀,老子听说过每逢雷雨天气,金殿四周电闪雷鸣,有火球在空中爆裂,被称为‘雷火炼殿’,很是凶险!这可怎么办?”
我也曾在书上看过这样的介绍,“雷火炼殿”乃是武当金顶一大奇观,想来金殿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天柱峰,而且殿内金属器物过多,引得天雷轰击,实属自然景象。
但神奇之处在于,金殿历经几百年的雷击,却安然无恙,毫无损坏,愈发增添了神奇色彩。
一个老道士急匆匆奔了过来,长乐观观主紧随其后,他的神情非常严肃,看来事情并不顺利。
“都走吧, 要下雨打雷了,危险得很!”那老道士挥舞着手臂,对徘徊在金殿附近的游客喊道,“等天气放晴的时候,再来朝拜吧,可不能出意外啊!”
游客们一脸无奈,但可能都听说过相关的传说,加上老道士催得很急,便依依不舍地离开殿前,顺着栈道下山而去。
我们犹豫不决,老烟枪皱着眉头不说话,只管朝着观主使眼色。那观主歉然地摆摆手,示意他也没有办法。
“你们几个也快走吧,被雷电击到,贫道可负责不起。”老道士虽然说得急切,但还是比较有涵养,语气并不生冷。
观主见我们仍旧不肯离开,硬起头皮对老道士央告道:“师兄,能不能通融一次?这些道友远道而来,时间紧迫,我们进去看一眼,立马退出来,行不行?”
老道士这一回真的有些恼火了,提高音量说道:“观主,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如此胡搅蛮缠?你在武当山这么多年,连雷雨天不能接近金殿的规矩都不知道吗?而且还有进去参观,这也太为难人了,不行,绝对不行!”
说着,老道士就抓住观主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又急不可耐地朝我们招着手。
天上的乌云滚动开来,黑压压笼在山峰之上,隐隐有了雷声。此时正是夏季,雷雨天气非常频繁,难道我们此行要泡汤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野中忽而叫声嘈杂,一朵乌云从山腰上飞扑上来,快来到我们身前时,又顿时散开,原来是一大群乌鸦在空中飞旋。
那些乌鸦少说也有几百只,遮天蔽日,叫声嘈杂,声势很是浩大。更奇怪的是,乌鸦群始终盘旋在我们头顶,呱呱聒噪不已,却不肯离开。
老道士见了这一群乌鸦,脸色一变,恭敬地施了一礼,嘴里喃喃说道:“奇怪,这些神鸟怎么在这个时候现身了?很多年了,贫道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乌鸦啦……”
“师兄,此乃天意啊!”长乐观观主却无比兴奋,指着乌鸦嚷道,“真武大帝显灵了,看来这些道友与他有缘,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们一头雾水,不知他二人打什么哑谜,但我们也不愚笨,见到他们的神情,心里多少猜得出来,武当山上的道士对于乌鸦有着特殊的感情。
那些乌鸦喧腾不休,我们不堪其扰,赵五爷骂骂咧咧挥舞手臂驱赶它们,却无济于事。尤其是我和方诗雅,肩膀上不断落下几只乌鸦,对着我们大声啼叫。
小张就站在我旁边,一边帮我吓唬肩头的乌鸦,一边叫道:“怪事,帆哥,诗雅姐,它们好像盯上你俩了!小心被啄到,这些鸟儿的嘴巴坚硬得很!”
好在那些乌鸦并没有攻击我们,只是耳膜被它们吵得一片生疼。方诗雅脸色有些发白,哭笑不得地说:“我身上没有可吃的东西,难道是我招惹到它们了?”
“不会有坏事要降临吧?”阿央发颤说道,“在我们彝族人看来,乌鸦可是不祥之物……”
“胡说!”老道士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他有些愤怒地打断阿央的话,叫道,“谁告诉你们乌鸦是不祥之物的?一派胡言!它们可是神鸟,当年真武大帝就是由乌鸦领路,才找到武当山。没有这些乌鸦,就没有武当山的今天!”
原来如此,怪不得老道士对乌鸦顶礼膜拜,其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观主趁机说道:“师兄,你也看到了,这些神鸟很亲近他们。这几个道友都是有缘人,你得顺从真武大帝的旨意啊!更何况这个姑娘,还是泉林真人的关门弟子,是贫道的师叔……”
老道士愈发惊诧,他有些踟蹰起来,抬眼往空中看去。
不知为何,已经被关起来的金殿之门,忽而吱呀一声敞开了。那群乌鸦扑棱着翅膀,朝殿中飞了进去,老道士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老烟枪冲我们眨着眼睛,夸张地叫了起来:“天哪,这是真武大帝在召唤我们,我们不得不进去了,否则就是违背神灵的意愿,后果不堪设想啊!”
不等老道士回过神,我们就抢上台阶,正要随着乌鸦群冲进殿内,那些乌鸦却又呼啦啦飞旋而出,劈头盖脸撞在我们身上。
我们在乌鸦群的冲撞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后跌跌撞撞退着,赵五爷和老烟枪互相挤了一下,便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乌鸦群扑棱着翅膀,盘旋在我们四周,我们连眼睛都很难睁开,抱着脑袋从台阶上跳下去,隐约听老道士说了一句:“哪里是真武大帝显灵,他们也进不去殿内嘛!”
我们退到台阶之下,扶起老烟枪和赵五爷,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那些乌鸦已经拍打着羽翅,俯冲到山崖之下去了。
“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头上落了几泡鸟屎,死人脑袋上长青苔,霉到家喽!”五爷怒骂着。
阿央却指着地上不远处说:“快看,那里有一个铜匣子!”
就在老道士脚前,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铜匣子,上面还挂着一把熠熠生辉的铜锁。
老道士弯腰要捡起铜匣子,却被老烟枪抢先一步拿到手里,他笑道:“这肯定是真武大帝让乌鸦带出来的,道长,你就别跟我们抢了!阿央,把钥匙拿出来,我看就是它了!”
众人顾不上老道士的喊叫,急忙围拢在一处,定定看着那铜匣子。阿央取出钥匙,而后插进锁孔里,只轻轻一拧,便传来咔嚓一声,铜锁竟然开了!
众人爆发出欢呼声,没想到竟会有这种奇遇,老烟枪连声叫道:“神鸟啊,果然是神鸟!白帆同志,难道泉林真人已经安排好了?”
我想只能这样解释了,否则很难说清其中缘由,乌鸦群的出现,以及它们从殿内带出铜匣子,冥冥中已然被安排好了,绝非巧合。
阿央取下铜锁,小心翼翼地打开匣盖,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只见匣子内放着几本薄薄的册子,很是古旧。
其中有一本册子上面,赫然写着《建文密录》几个字,泉林真人曾经提起过它,我一见之下,就倍感亲切。
我们还来不及继续翻看其他东西,忽而听见观主一声喊叫,就看见一道闪电从空而降,耀眼无比地轰击在金殿上,近在咫尺地炸裂开来。
第十三章 雷火炼殿
刹那之间,金殿四周电光闪闪,伴随着强烈的冷风和无情的雨点,肆无忌惮地炸裂着。天空中飞舞着无数个通红闪耀的火球,从我们头顶不断滚过,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光芒。
金殿笼在电光之下,嘶嘶窜着清晰可见的电流,电流在空气中爆炸,声响震慑心魂。金殿之上的各种装饰物,都被电流包裹住,它们姿态各异,宛如垂死挣扎一般。
电光就在眼前闪动,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天空中似乎架起了无数道高压电线,火光四溢,雷声就像巨大的车轮,从天空轰隆隆碾压过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雷火炼殿,不想被我们给遇到了。众人面无人色,抱着脑袋往峰下狂奔。
老道士嘴里狂呼不已,一叠声招呼我们赶快逃命,还趁机抱怨几句,说我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事已至此,众人提心吊胆,只有逃命的心思,哪里还能跟老道士争辩?好在我们已经得到泉林真人的遗物,再无牵挂,只要逃下峰顶,便万事大吉。
山崖上有一条古道,如今仍旧维护得很好。古道凌空而建,一路蜿蜒,有的地方被突出的岩石遮盖住,形成可以容身的弯道空间。
老烟枪奔到一处弯道上,大声喊道:“直娘贼,跑是跑不远了,只能躲在岩石下面,避免被雷电直接击中。等声势稍减,我们再行动,此时不宜暴露身体!”
众人纷纷挤进去,巴不得将身体贴在岩石上,战战兢兢躲在下面,牙齿咯咯作响,显然害怕到了极点。
只听见风声、雨声、雷电声在黑沉沉的四野里响成一片,如同野兽咆哮,我们身前不时飞窜下一道道闪电,映得人脸色寡白,犹如薄薄的纸张。
闪电宛如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利刃,似乎要将天地割裂开来,整个山崖上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日他仙人板板,这还了得?那金殿看样子要被毁了,老子们跑不了啦!”赵五爷急得直跺脚。
观主眼里一片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金殿几百年来,经历了多少雷击,仍旧挺立如初,不必替它担忧。诸位还是尽量缩好身体,但愿真武大帝保佑,闪电不要窜到岩石下面。等过了这一阵,乌云散开,我们就会没事啦!”
方诗雅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身体靠在我一旁,忽而惊惧地叫道:“阿央呢,阿央人呢?”
我们这才发现,阿央并没有跟过来,一时间不由得傻了眼,从头到脚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方才慌乱之中,各人只顾得上逃命,谁也没有留意到阿央去了哪里。
小张抖动着嘴唇,语带哭腔地说:“阿央一直在我身边,我记得还看见她跑动的身影……”
“格老子哟,快救人啊!”赵五爷不顾一切冲了出去,迈开大步朝金殿狂奔。
“老烟枪,你保护好众人,我跟五爷去看一看!”我心里犹如擂鼓,要是阿央还留在峰顶,那可大事不妙了。
不等老烟枪他们开口,我就闪身冲到岩石之外,看见五爷的身影在闪电中摇晃奔走,心里愈发惶急。
我们距离金殿其实不远,只要冲上几道石阶,便能来到殿前的广场上。此刻雷电势头正盛,金殿屋顶遥遥可见,上面仿佛盘旋着无数条白色巨龙。
“阿央,你在哪里?”赵五爷踉踉跄跄跳上石阶,高声喊叫着。
我没命似的追上五爷,一把拉住他,吼道:“你回去,让我来,我可以用黑玉古扇保护自己!”
“不,老子非得找到阿央不可,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退后!”赵五爷显然下了决心,他的眼眶红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还有些感动,看来五爷对阿央动了真情,我可从没见过他如此挂念着一个人,甚至一改往常贪生怕死的习性。
“你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摸上去,但不能急躁!”我提醒五爷一句,不再劝说他。
我祭出黑玉古扇,红光将我们俩人笼罩住,就像一道红色的屏障。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不知这红光是否能与骇人的雷电相抗衡。
不过想到在无量山天宫与天罚对抗的情形,我默默祷告,但愿此计行得通,我能从天罚中救下方诗雅,也能从雷火中救出阿央。
我们如履薄冰一般走到台阶尽头,赵五爷呼吸声很粗重,满眼都是忧虑和焦急,他继续大声呼唤着阿央,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也不知何种缘故,大概是黑玉古扇的红光引起老天爷的震怒,无数道闪电径直朝着我们轰击下来。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完全激发出体内所有的能量,催动红光与闪电抗衡,飞舞在半空中的黑玉古扇颤动不已,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下来,而我体内血气翻涌,撕心裂肺地疼痛不止。
阿央就站在前面几步之外,她还保持着奔跑的动作,但整个人已经僵立住,头发被电流带动,笔直地倒飞着。她手中抱着的那一个铜匣子,不断引导电流,在阿央身上萦绕着。
“阿央,日他仙人板板,阿央被雷电击中啦!”赵五爷膝盖一软,一头栽倒下去,而后挣扎着爬起来,大呼小叫地奔过去。
我急忙尾随着五爷,生怕他冲到红光范围之外,被雷电击打中。
就当我们快要冲到阿央身前时,空中雷霆愈发强盛,火球不断坠落,在半空中炸裂开,火星子簌簌而下,整个金殿前仿佛炼狱一般。
我体内血液倒流,就快支撑不住,但还是咬牙坚持,奋力将红光也笼罩到阿央身上。
阿央身体颤抖一下,忽而张嘴狂喷出一口鲜血,她惨叫着往前扑到,那铜匣子飞到空中,径直盘旋而上。
消失已久的乌鸦突然从空而降,只见它们在闪电中穿梭,眨眼间飞到我们头顶,绕着铜匣子旋转,羽翅振动,带起一股强烈的气流。
说来奇怪至极,乌鸦群一现身,雷电渐渐消停了。凝聚在天柱峰上的乌云,就像潮水一般散开,很快就见一轮鲜红的夕阳,挂在天边。
夕阳余晖从乌鸦群的缝隙中洒落而下,静静照射在我们身上,四周恢复了平静。那是暴风雨过去之后的静谧,让人心有余悸。
赵五爷抱住阿央,声泪俱下地喊叫着。阿央瘫在他怀里,紧紧闭着眼睛,嘴唇又红又紫,嘴角上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生怕还有异变,一时不敢收回黑玉古扇,勉力支撑,额头上的汗珠滚到眼睛里,使得我快速眨动着眼皮。
老烟枪等人已经奔了上来,他们匆匆抬眼看了看犹自盘旋着的乌鸦群,又都跑到阿央身旁,关切地察看她的情况。
“还有气息,身上也没有伤痕,应该还有得救!”老烟枪激动万分。
观主把着阿央的脉搏,皱着眉头,半晌说道:“当真侥幸啊,师叔竟然活了下来,要是没留下内伤,多半不会有事。”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塞到阿央嘴里。
那老道士满脸震惊,就像看见鬼怪一般扫视着我们,嗫嚅着说:“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那一把扇子放出的红光,非同小可,这种法力恐怕世上没有几人能够拥有了!”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没人回答老道士的问题。我见再无危险,收起黑玉古扇,急忙说道:“阿央姐因为手里抱着铜匣子,所以不幸引下雷电,但好在没有大碍,我们必须找个地方给她静养一段时间。”
观主站起来,躬身对老道士说:“师兄,我们今夜要叨扰你了,还望多多体谅!”
方诗雅指着空中说:“那铜匣子怎么办?我们得把它弄下来,里面还有好多东西呢!”
众人惊醒过来,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铜匣子完全被乌鸦群遮挡住,仍旧在空中盘旋,压根就没有坠落下来的迹象。
小张心血来潮,对老烟枪说:“连长,你拿出手枪,对着天上开几枪,兴许能吓跑这些乌鸦。”
“不行,不能亵渎神鸟!”老道士急忙制止道。
我暗想方才这一群乌鸦来得很是巧合,要不是它们骤然现身,恐怕雷电也不会消失。更何况它们现在的举动,处处露出古怪,莫非还会有事情发生?
“等一等,我总觉得这些乌鸦不可思议,其中必有蹊跷。我们静观其变,反正铜匣子还在空中,迟早得掉下来。”我建议道。
观主问老道士:“师兄,你可曾见过这种情况?”
“没有,贫道在武当山几十年了,而且被派来守护金殿也有六七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老道士喃喃自语,神情非常惊讶和不安。
那些乌鸦在空中旋绕着,就像在舞蹈一般,身姿很是矫健,动作也非常整齐。铜匣子被它们团团围在中央,静静悬浮着。
恰在此时,金殿中突然飞出一道红色光芒,如同一条红绸似的飞到乌鸦群旁,将它们包裹起来。
数百只乌鸦顿时兴奋至极,一同嘹亮地啼叫着,飞舞得更为迅捷。一片片细微的羽毛洒落而下,空中就像下起了黑色的雨雾。
我们不由自主挥着手臂,但眼睛始终看向那些乌鸦。红光快要消失的时候,乌鸦群狂躁不安,竟然纷纷用坚硬的嘴巴去啄铜匣子。
我们头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就像林子中有啄木鸟在啄食蛀虫一般。铜匣子剧烈晃动着,不多时,红光飞进匣子里,乌鸦群飞扑而起,带着铜匣子到了金殿之上。
紧接着,乌鸦群飞散开,而后纷纷从高空中坠落一下,犹如雨点一般撞向坚硬的地面,头破血流地死了。
我们被这场景吓得噤若寒蝉,这些乌鸦中邪了吗?怎么会突然间选择自杀呢?
黑色的乌鸦撞击到石板上,洒下殷红的血水,尸体则分散得到处都是,整个金殿前就像屠宰场似的。
老道士站立不住,跪下去磕着头,嗓子沙哑无比:“真武大帝,神鸟这是怎么了?”
“快看哪,空中有一只眼球!”方诗雅拉动我的手臂,急切地叫了起来。
我抬眼看过去,不由得大为惊骇,那悬浮在金殿顶上的铜匣子,竟然化作了一只眼球!
第十四章 圣眼
随着乌鸦群的撞地自杀,铜匣子化作了一个眼球,正居高临下炯炯有神地盯着众人。
那眼球异常清晰,而且棱角分明,瞳孔就像漩涡,我们的身影竟然被映照在其中,就像一面圆镜。
众人心神不安地看着眼球,一时间不知所措。好在那眼球虽然诡异,但也没有带来任何麻烦,我们暂且体察不到危险。
“那是圣眼啊!”老道士叫了起来,又咚咚磕着头。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连见到这么多的诡异景象,似乎已经癫狂疯魔了,有些神经质。
老烟枪惊慌之中,仍旧不忘点起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雾,说道:“白帆同志,怎么总是遇见眼球呢?它究竟有何来历?”
老烟枪所说不错,我们不管走到何处,总是能不经意间遇见诡异的眼球。我记起很多个噩梦,梦中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眼球,可至今为止,仍旧解不开它的秘密。
就连神通广大的泉林真人,也未曾解释过眼球出现的原因。不过,我隐隐觉得,这眼球多半跟明教有关,总而言之,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观主非常惊疑,问老道士:“师兄,什么是圣眼?”
“真武大帝乃是北极四圣之一,这一只眼球肯定是他老人家显现出来的,所以称其为圣眼应该没有问题。”老道士还跪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呵斥我们,“你们还不赶快跪下,拜见真武大帝!”
我从中听得出来,所谓的圣眼,不过是老道士的猜测,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但要说这是真武大帝显灵,我还真有些相信了。
方才的乌鸦群,还有从金殿中飞出来的红光,都隐隐与真武大帝有关,其中意味深长哪!
再联想到泉林真人将铜匣子藏在金殿之中一事,我总觉得大有文章,他老人家绝不会随意而为,肯定是要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只可惜我一时想不出来其中奥秘,不免心里惴惴不安。方诗雅瞟眼看着我,轻声说道:“白帆,你看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些眼熟?”
还真别说,自从眼球出现以后,金殿四周的景致,忽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最关键的是,眼球中发出的光芒,给四周笼上一层独特的氛围,好像在哪里见过。
“哎呀,相片!”我随即恍然大悟,赞许地看了方诗雅一眼,急急忙忙将外祖父留下来的遗照拿了出来。
我举着那一张外祖父在武当山拍摄的相片,与四周环境细细比对,越看越觉得激动和惶惑,这相片分明就是在金殿前拍摄的!
老烟枪从我手里接过相片,看了几眼,倒吸一口冷气,说道:“相片上的眼球,跟屋顶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里面的人物,却是一个女人,好像白梦雪……”
我曾经不小心将相片弄花了,外祖父的身体变得很模糊,反倒将眼球衬托而出。相片上的眼球瞳孔中,确实映着白梦雪的身影,而且极为清晰。
到了此时,我终于敢断定,当时外祖父拍摄这一张相片时,白梦雪就跟他站在一处,有可能还是结伴同行。
这么说来,白梦雪当年与外祖父一同来过武当山,而且趁着眼球出现时,抓拍了这么一张相片。
他们到武当山做什么呢?仅仅是为了旅游,还是另有目的?
我心血来潮,将相片递到老道士眼前,问道:“真人,你在武当山修道这么多年,可否对相片上的人有印象?尤其是瞳孔里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她吗?”
那老道士随意瞟了相片一眼,不满地说:“这相片如此模糊,贫道老眼昏花,怎么看得清楚?再说了,武当山上人来人往,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把每个游客都记在心里……咦,这女人根本就是站在眼球里,不对,她正要从眼球里走出来!哎呀,她不是人,是个魂魄!”
没想到老道士独具慧眼,瞬间就点到了要害,我也惊惧不已,再细细一看相片,白梦雪的神态和动作,都像是正在挣扎着要破图眼球的禁锢。
我又懵了,难不成外祖父来武当山时,白梦雪已经死了,而且被囚禁在眼球之中?
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忽而听见哐当一声,眼球消失了,铜匣子掉在金殿屋顶上,而后骨碌碌滚落下来,恰好从屋檐上坠落到阿央脚边。
匣子里的册子散落一地,方诗雅和小张慌忙弯腰去捡,不想却从一本典籍中掉出一张人脸皮子。
方诗雅和小张惊呼起来,老烟枪眼疾手快地拿起那一张人皮,一叠声问道:“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脸皮?”
那脸皮一片枯黄,很有些年头了,而且被书页夹了很长时间,有些扁平。老烟枪轻轻抖着脸皮,说道:“从相貌上看,好像是从男性脸上剥下来的,皮子嘴唇上还有些不明显的胡茬!”
我大感惊奇,这一张皮子显然是被泉林真人小心翼翼藏匿起来的,他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脸皮呢?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方诗雅和老烟枪也轻呼一声,他们也都反应过来了。
那脸皮多半就是无面怪的!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谁能想到泉林真人将无面怪的脸皮藏到了金殿里面?
二十多年前,泉林真人为了阻止无面怪走上邪路,狠心剥下了他的脸皮,压制住他的心魔。无面怪从此人不人鬼不鬼,在世间苟延残喘。
这个故事,我们已经听到了很多遍,自然而然就能联想到无面怪身上去。
方诗雅要开口说话,却被老烟枪拉了一把,制止她开口。老烟枪闭起眼睛,而后镇定下去,默不作声地将皮子重新收好。
小张动了动嘴唇,显然没有醒悟过来,但他跟我们很有默契,并没有开口询问。
观主就不同了,他不明所以,追问道:“这皮子从何而来?”
“观主,此地不宜久留,这个问题也很复杂,我们先下山吧。”老烟枪岔开话题,说道,“阿央受了重伤,得赶快静养,不能耽搁下去了。”
赵五爷抱着阿央,一直魂不守舍,听到老烟枪如此说,终于回过神,说道:“赶快走,赶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道士巴不得早点送走我们,在他看来,我们这些人一定非常邪乎。他二话不说,领着我们走下台阶,在山崖上的古道上行进着。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已经坠入山谷,我们拧亮手电筒,匆匆忙忙往紫霄宫行去。
今天在金殿之前的经历,让我难以平复下心绪,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怅惘。
高兴的是,我们找到了泉林真人的遗物,还无意中得到了无面怪的脸皮;怅惘的是,白梦雪带给我们的谜团,尚未解开,而且阿央生死未明。
正走着,就要来到半山腰时,忽而从黑暗的山崖上跳下几道身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一个冰冷而得意地声音说道:“好啊,你们总算下来了,把东西都交出来吧!”
我们立即站住,举着手电照过去,只见前方有几个汉子犹如拦路虎一般挡在身前,而且手里都还拿着武器,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好像在金殿前见过他们……”小张困惑不解地说了一声。
观主却跺脚大骂:“阴魂不散,怎么又是你们这些坏蛋?”
第十五章 田元清
我们被几个壮汉堵在山道上,他们手中都举着枪支,冷冷看着我们,神色间却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长乐观观主骂了一句,我们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都是无面怪派到武当山的手下。他们前几日才去长乐观中骚扰过,故而观主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些人仗着手中的武器,还有险峻的地形,打了一个埋伏,将我们堵截在逼仄危险的境地之中。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哈哈大笑,不无得意地说:“观主,我们又见面啦!老子带着人到观中时,你只管敷衍了事,现在却领着这些人来到金殿,简直可恶至极。等老子汇报给无相大师,看你那破道观还保得住吗?”
“你……不要太猖狂,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观主气得浑身发抖,又很是愧疚地看着我们,顿足捶胸地说,“贫道没料到他们会在这里,是我害了你们……”
老烟枪一边打望着四周的环境,一边示意众人莫要急躁,冲那几个壮汉说道:“好啊,都是些小鬼头,少在老子面前装大爷!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把你们乱枪打死,然后抢走你们身上的东西。”那满脸横肉的人开口道,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显然已经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暗中戒备起来,可挤在这古道之上,根本就没有回缓的余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另想办法。
那老道士被吓得不轻,他年事已高,浑身抖如筛糠,哪里还有修道之人的涵养?
“等一下,我们身上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们要它何用?”我飞快转动着脑筋,没话找话地拖延时间,“打死我们,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吧?要是你们逼得太紧,我们宁死不屈,就从这里跳下去!”
那汉子不为所动,疾言厉色地说:“方才金殿上的景象,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肯定有古怪。无相大师吩咐过,要是在江湖上遇见一个手拿黑色扇子的年轻人,一定不能放过!他说的人就是你吧?你们是自我了断,还是等老子出手?干脆一些,老子还要去无相大师那里领赏呢!”
也不知无面怪从何处找来这些打手,他们还不认识我。想来大概是因为朱氏家族正在内斗,无面怪调遣不动鞭王手下,所以才招募了一批乌合之众。
这些人一定是离开长乐观以后,绕道金殿来参观游玩,无意之中遭遇到了雷火炼殿的情形,因为看见我祭出黑玉古扇,便徘徊不去,侥幸地围堵住我们。
我想通此节,心知这些人其实所知甚少,就有意诓骗他们,说道:“也罢,我们确实在金殿得到了一件宝贝,而且跟无相大师息息相关。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件宝贝非比寻常,除了我,这个世上没人能开启它。要是无相大师拿到毫无用处的宝贝,你们恐怕会吃苦头吧?”
那汉子愣了一愣,犹豫片刻,却笑声发狂地说:“得了吧,哄三岁小孩子呢,在老子面前说鬼话,那就是自取其辱!”
说着,那汉子就挥挥手,另外几个人举起枪,就要扣动扳机了。
“且慢,先不要动手!”一个声音从暗处传过来,显得很是急切,“留下活口,谨慎一些也好。”
说话之人站在最后面,身体隐在岩石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声音却有些熟悉。那几个壮汉有些吃惊,暂且没有开枪,但神情很是不耐烦。
方诗雅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袖子,说道:“奇怪,方才那个声音,怎么会有些耳熟?白帆,你听出来没有?”
我点点头,竭力回忆起来,但情急之下,哪里想得明白?
老烟枪听见方诗雅的话,急忙喊道:“刚才是谁在说话?明人不做暗事,有种就露个脸,让老子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哈哈,贫道与大明王见过不止一次,荣幸得很,曾经在大明王手下讨教过几招。”那人从暗处闪出身子,渐渐走到前面,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庞对着我们,“在下田元清,大明王,别来无恙啊!”
田元清,竟然是田元清!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怪不得他的声音会如此熟悉,同时无比困惑,田元清不是早就成为一个废人了吗?而且他被张仙人软禁在天师府,怎么会跑到武当山来了?
“大明王,你很困惑,有些想不通吧?”田元清露出玩味的表情,他动了动手臂,眼光阴鸷地说,“贫道拜大明王所赐,差一点成为废人,一直耿耿于怀,不想狭路相逢,这倒是天意了!”
“你怎么从天师府逃出来了?”我很反感他那不阴不阳的神情,语气冰冷地问道。
“逃出来?不,是姓张的假怀慈悲充好人,将贫道送回了茅山派。哼,你们多半以为贫道再也构不成威胁,所以不将贫道放在心上,演什么大义凛然大人大量的鬼把戏!要不是无相大师找到茅山,替贫道恢复了法力,我这辈子就要含恨而终了!”田元清越说越愤恨,咬牙切齿地说,“大明王,天门山一战,让你侥幸取胜,今天你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当初一念之仁,却是放虎归山。
可我们也料不到,无面怪竟然能让形同废人的田元清恢复法力,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么说来,你一个茅山派的掌教,已经投靠无面怪,成了他的走狗!”方诗雅讥讽道。
田元清脸上闪过一道杀气,眼神如刀,吼道:“无相大师救了贫道一命,贫道定当知恩图报!哼,你们自诩为正人君子,与无相大师争斗不休,可你们又好得到哪里去?还不是为了道教第一把交椅纷争不休?”
这田元清简直格局太小,竟然认为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争夺道教第一把交椅,真是可悲可叹。
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此人注定就是个悲剧人物,我们也懒得开解他。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田元清也在这里,我们早就被那几个莽撞的汉子开枪射杀了。
田元清身为道教中人,知道我大明王的身份,且对于无面怪很重要,所以才会出言制止同伙开枪。
趁着田元清激动无比,喋喋不休地说话之际,我看见方诗雅往后缩动身体,继而见刑天沿着岩壁游动起来,不由得惊喜异常,方诗雅这是要让刑天去偷袭敌人。
我计上心头,为了给刑天争取时间,便故作不甘地说:“田掌门,我们不过是有些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何不把话说开,从此和平相处,怎么样?”
“啊哈,你把贫道伤成废人,倒来说这种无关痛痒的话!”田元清眼睛里喷着火,忽而露出邪乎一笑,说道,“大明王,要想化干戈为玉帛,倒也简单,你让贫道把你打成废人就行了!”
老烟枪和小张怒骂起来,我却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田掌门,今非昔比,你想要斗法,我随时奉陪!只怕你更加不是我的对手了,要是我一时失手,再一次把你打成废人,岂不是罪过?”
“瓜娃子,说话越来越解气喽!”赵五爷来了精神,嚷道,“要打就打,老子们权当看戏。日他仙人板板,姓田的,你有种放马过来,看大明王不打死你个老杂皮!”
田元清怒不可遏,欺身而上,双臂长伸,两只手掌如同鹰爪,朝最前面的老烟枪头顶抓了下去。
我一把拉开老烟枪,手中寒光闪过,挥舞着暗影斩落而下。
田元清惊呼一声,足不点地朝后退开,冷笑着说:“大明王,你就只有这么点本事吗?”
就在这个时候,那几个壮汉惨叫起来,原来刑天已经潜伏到他们脚下,猝然间咬到了两个人的脚踝。
刑天剧毒无比,那两人喉咙里发出惨烈的声音,却僵硬地栽倒下去,身体抽搐不已,嘴里吐出白沫。
另外几个人看见了刑天,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大声喊着:“蛇,有蛇!”
无奈古道狭窄,他们跑不开,刑天又异常敏捷,只在他们脚下游窜,逮住机会就咬上一口,转瞬就放倒了四个人。
刑天刚开始行动,方诗雅就喊了起来:“快趴下,小心子弹!”
其实那几个壮汉压根就来不及开枪,方诗雅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老烟枪等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不用我招呼,方诗雅甩出飞镖,直取田元清咽喉,老烟枪早就拔枪在手,也朝着田元清开了一枪。
田元清的身手,竟然比当初还要了得,他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飞镖,但他没能躲过老烟枪的子弹,胸前中了一枪。
田元清身体摇摇晃晃,瞪大了眼睛,神情很是骇人,脸色寡白至极。
“直娘贼,还敢在无产阶级革命战士面前发狂吗?”老烟枪扬了扬手枪,喊道,“田元清,我劝你认清形势,现在就投降,老子还能网开一面!”
赵五爷催促道:“别跟狗日嘞废话,直接打死吧!老烟枪,这是敌我斗争,不要手下留情!”
我们其实都挺吃惊,想不到如此这般就解决了战斗,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
只有老道士和观主面色惨白,魂不守舍,他俩本是修道之人,怎么受得了这种惊吓和刺激?
田元清一手捂住胸口,身体摇晃一阵,却始终没有倒下去。他眼睛里全是狠毒之色,太阳穴高高鼓起,脸色却变得一片血红,就像要滴出血水来。
“不对劲,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惊骇之余,急忙提醒众人,“退后,田元清身上有古怪!”
话音刚落,田元清整个身体忽而膨胀起来,衣服被撑破了。紧接着,我们就看见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鲜血淋漓,一大股血腥味飞扑而来。
到了后来,田元清身上的衣服尽数破裂坠落,他从头到脚,都流淌滴落着血水,就像一只即将融化了的血色冰糕。
“血人,大学生,这是血人,我们曾经见过!”赵五爷捂住鼻子,尖声说道。
第十六章 明教雌雄双煞
田元清中了一枪之后,竟然突发变异,整个人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血人。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唬住,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而赵五爷则提醒我道:“大学生,我们见过血人!”
我也记起来了,当年第一次上武当山时,我们就在梅子垭遭到血人袭击。事后得知,那些血人中了无面怪的活血煞毒,成为他的傀儡。
这么说来,田元清也中了活血煞毒,原来无面怪之所以能让他恢复法力,却是这个缘故!
活血煞毒的滋味,我至今心有余悸,那可是生不如死。要不是机缘巧合,我体内的活血煞毒绝对排除不了,最后的下场,便是像田元清一般。
我是又惊又骇,同时五味杂陈,田元清一生心高气傲俾睨天下,却为了能够恢复法力,甘愿成为无面怪的走狗傀儡,而且还对他感激不尽,这难道不是利欲熏心吗?
泉林真人已经仙逝,当今天下要数张仙人道法最为高强,无面怪也能问鼎天下,田元清争了一辈子的道教头把交椅,仍旧轮不到他坐上去,真是可悲可叹。
就在我感慨不已的时候,田元清嘶吼着飞扑而来,裹挟起一阵浓烈厚重的雾气,天色更加暗沉了。
“老烟枪,带着大家往后退,他身上有活血煞毒,一旦中毒非同小可!”我喊了一句,而后祭出黑玉古扇,迎着田元清冲了过去。
老烟枪等人纷纷倒退,我冲进浓雾之中,凭借着黑玉古扇的红光,将身前的雾气驱散开来,就见到田元清双掌之中隐隐有一道电光飞窜。
雷霆掌!在天门山大战行尸走肉的时候,我亲眼目睹过雷霆掌的威力,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屏气凝神,准备迎接这雷霆一击。
田元清咆哮一声,双掌往前平推,一道粗大的电流犹如猛虎下山一般飞扑而来。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默念着《正一经》心诀,连连催发红光,在身前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
电流撞击在红光之上,顿时响起轰然之声,我的身体抖了一抖,好不容易站稳双脚。而田元清则倒飞出去,身体重重撞在岩壁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迹。
机不可失,我明白不能给田元清留下喘息的机会,当下往前迈出几步,道道红光如影随形,不断轰击过去。
田元清一时间狼狈不堪,又气又急地嘶吼着,却仓促间没有还手之力。不过自从他变成血人以后,动作异常敏捷神速,我暂且伤不到他。
再往前几步,地上躺着那几个受了重伤的壮汉,我脚下受阻,稍一滞缓,田元清又反扑回来。
他这一次接连轰出三道电光,直取上中下三路,来势又快又猛。我只能停止追击的脚步,继续用红光形成光墙来进行抵御。
不想田元清还留有后手,他发出的这三道电流其实只是虚晃一枪,致命一击却在后面。只见他欺身而上,如同离弦之箭飞到空中,竟然朝着我猛喷下一口污血来!
真是狡猾难缠,他料到电流无法突破光墙,便想将血水喷洒到我身上,让我也沾染上活血煞毒。
我正全力应付那三道电流,已然腾不出手来,眼见着血水自空中洒落,就要滴落到身上,不免心中大为惶恐。
恰在此时,身后白光闪耀,方诗雅举着媚珠飞旋而至。媚珠散发出的白光将我们笼在其中,尽数将血水阻挡在外,堪堪救了我一命。
田元清一愣,他多半没有料到方诗雅如此了得,如今势头已尽,他的身体滞留在空中,却完全暴露在了我的攻击范围之中。
方诗雅和我心有灵犀,两人没有搭腔,却都同时出手,白光和红光纠缠在一起,宛如飞龙似的撞击到田元清胸口。
田元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打着旋儿,带着渐渐消散的雾气,往山崖下的空谷中坠落而去。他的声音犹自在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良久之后才了无声息,多半已经被摔成肉泥了。
我收回黑玉古扇,调整一下呼吸,笑着对方诗雅说道:“多谢圣女出手相救!”
方诗雅白了我一眼,还有些后怕地说:“田元清的道法本来就很高,他的雷霆掌威力无穷,又成了血人,法力更是不容小觑。要不是你正面迎敌,加上他忽视了我的存在,否则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解决战斗。”
她的分析很有道理,想来田元清只把我当成了敌手,他当初在天门山遇见方诗雅时,方诗雅尚未解除天罚,体内的潜能还没有被激发出来,所以这一回却成了出其不意的奇兵。
老烟枪带着人赶上前来,他笑着说道:“好啊,大明王和圣女联手,基本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白帆同志,诗雅妹子,你俩今后可要对我们多多关照,斩妖除魔的重任,就落到你们肩上了。”
“你们这是明教雌雄双煞嘛,就跟杨过和小龙女一样,可以并肩行走江湖喽!”赵五爷打趣道,“日他仙人板板,等阿央醒了以后,老子也得练上几招,然后跟她组成鸳鸯侠侣。”
“你竟然会《正一经》里的法术?”老道士颤颤巍巍走上前来,很是惊诧地打量着我,说道,“小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
观主哈哈一笑,说道:“师兄,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这几个道友来历非比寻常,他们跟真武大帝有缘哪!对了,现在该怎么办,这些坏蛋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倒提醒了我们,那几个壮汉还有气息,必须尽快妥善处理。
方诗雅欣喜地捧起刑天,亲了它两口,对我们说:“多亏刑天了,我们才能虎口脱险。这些人中了毒,顶多还能支撑一刻钟,我这里倒是有解药,但要不要救活他们,还得你们来拿主意。”
老道士害怕无比,颤声说道:“可不能闹出人命啊,会坏了武当山的名誉,惊动了当地警察更不妙。诸位,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绕他们一命吧!”
“要是放在以前,大可不必担忧,只是如今我和小张被停职了,警方不会相信我们的。”老烟枪沉思片刻,问道,“诗雅妹子,他们吃下解药之后,能立即行动吗?”
方诗雅领会到老烟枪的意图,微微一笑:“放心吧,至少也得十多个小时以后,才能恢复过来。”
老烟枪点点头,最后打定主意说:“也罢,便宜他们了,就当看在老道长的面子上,饶他们不死。只是我们也不能留在武当山上了,今夜就必须下山,在田元清的尸体被找到之前,得离开这里!”
等方诗雅给那几个壮汉吃下解药,我们任由他们躺在古道上,急匆匆奔下天柱峰,来到紫霄宫里。
老道士和观主将我们送到山门前,与我们道别。我见他俩神色黯然,显然心中还有些忧虑,便说道:“道长,要是惊动了警方,你就如实相告。不过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应该不会报警,要是能找到田元清的尸体并掩埋了,多半不会引起风声。千万记住,那血人身上有剧毒,不能沾染到他的血液。”
“贫道明白,我还是能明辨是非的,你们快走吧!”老道士催促道。
长乐观观主拉住我的手,又看了阿央几眼,欲言又止,神情很是落寞。
我心中一动,说道:“观主,这么多年以来,你受苦了。从今往后,要是再有人来观中骚扰,你就告诉他们,泉林真人的遗物,已经被大明王取走,而且还顺带拿走了一张脸皮。你只要这样说,我担保长乐观从此无事!”
观主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热泪,轻声说道:“一路保重,小师叔要是好转了,你们给我捎个口信,贫道好能就此安心。”
老烟枪一挥大手,我们便头也不回地往苍茫的夜色中走去。此刻已经到了晚上**点,山中早就一片漆黑,游客们都离去了。
走出几步,老道士忽然追了上来,拍着脑门说:“等一等,我都老糊涂了,你们夜里在山中赶路,太危险太辛苦,贫道帮你们叫车吧!”
这倒让我非常高兴,仅凭双腿出山,不知得走到什么时候?
老道士领着我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来到山中一家旅馆前,央求旅馆老板开车送我们下山。
这些在武当山开旅馆的人,本就靠山吃饭,自然对道士们很客气。而且那老道士很有威望,旅馆老板又见我们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以为我们要连夜赶往医院,便一口答应了。
与老道士告别以后,我们挤进车里,一路颠簸,连夜赶往十堰市。几个小时以后,众人总算住进一家酒店,洗净身上风尘,倒头便呼呼大睡。
第二天中午,我被方诗雅叫醒,她昨夜和阿央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为了照顾阿央,大概熬了很长时间,脸色不太好。
“白帆,阿央姐醒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还有些虚弱。”方诗雅激动地说。
我非常欣喜,急忙穿上衣服,跑到她们房中,见五爷正端着一碗粥喂给阿央。
阿央有些别扭地说:“好啦,我自己能行,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老子巴不得天天喂你饭吃,最好嚼碎了喂给你……”赵五爷厚着脸皮说,阿央皱起了眉头。
“啊哈,赵五爷,我也饿了,你喂我一口嘛!”我笑着走过去,欢喜地看着阿央,问道,“阿央姐,好些没有?”
阿央推开五爷的手,说道:“就像一场梦啊,我记得刚要跟着你们逃跑,身体突然僵硬住,一道道闪电飞到铜匣子上,后来的事情却不记得了。白帆,铜匣子呢?”
我大致说了后来的事情,告诉她铜匣子还在,而且里面的东西都没有遗失,让她不必担忧,只管静养就行。
阿央感慨不已,说道:“大概是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否则我怎么会遭受雷击而不死呢?我以前认为毕摩法术天下无双,现在跟着你们大开眼界,不敢这样狂妄了。”
第十七章 明火执仗(上)
趁着阿央休养的日子,我们几人蜗居在旅馆之中,轻易不抛头露面,终日研究着人皮笔记和建文帝袈裟上的地图,并进行通盘考虑,好制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老烟枪将所有人皮笔记都拿了出来,拼凑在一处,重头细细看起。
加上建文帝袈裟上的地图,我们一共有四份人皮笔记,还有一份是胡杨树家族的,却早已通过孟汉典之手落在了朱婷手里。
多亏老烟枪当初留了一手,没有将人皮笔记上交,否则姓高的背叛之时,他一定会将人皮笔记悉数献给朱氏家族,接下来也就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
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大致搞清楚了人皮笔记的来龙去脉。如今再回头一看,很多疑惑便不复存在,以往忽略掉的地方,也变得异常清晰。
现在我们可以站在全局的角度上,开始审视我们的行动,心中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白如烟之所以会费尽苦心藏匿人皮笔记,就是为了守护住明教神器。而她施加在朱氏家族身上的情咒,多半需要用明教神器才能解除,故而朱氏家族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抢夺到人皮笔记。
说得更透彻一些,人皮笔记就是一幅地图。明教四大护法手中的人皮笔记,指引我们一路找到建文帝陵墓,而后寻找到架势。袈裟上的地图,便是明教神器藏匿之处的线索!
老烟枪听了我的分析,点头道:“确实如此,也只能这么解释。白如烟留下人皮笔记,多半还是要将自己与朱元璋之间的故事告诉后来之人,并向世人展现明教当年的风采,她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追查明教神器的下落,并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再决定该如何处置!”
方诗雅有些困惑,皱着眉头说:“这个解释我能接受,但我们还缺少一份人皮笔记,说明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过,白如烟的遗物还不完整,会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我也有此担忧,万一另外一份人皮笔记上还有重要线索,绝对不能忽视掉。
因为这么多年来,经验告诉我们,白如烟心思缜密,考虑事情非常周全,她不会无缘无故画蛇添足地多留下一份人皮笔记。
可惜那份人皮笔记还在朱婷手里,而胡杨树家族无人在世,我们无法得知那一份人皮笔记上究竟有什么内容,又会指向何处?
“帆哥,看来我们还真得去找朱婷啊,她可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三番两次邀请我们前去南京谈判。”小张推测道。
“日他仙人板板,原来朱小娘们一直有恃无恐。格老子哟,要是被老子遇到起,先扒光她再说!”五爷发狠地说道。
老烟枪拍了五爷一巴掌,严肃地说:“五爷,说话过一过脑子行不行?你好歹给白帆同志留些脸面!人皮笔记已经没有多少作用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诱使朱婷交出她手中的那一份。我们现在只需保管好建文帝袈裟,便能掌握主动权……”
我立即跳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问道:“老烟枪,难道你真想去南京谈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淡定地说,“如今朱氏家族正在内斗,我们可以趁虚而入,浑水里头好摸鱼。再说了,无面怪的脸皮在我们手中,算是被掐住了七寸,还怕他作甚?这几年来,我们一直被朱氏家族追在屁股后面,现在也该去会一会他们了!这一招在兵法上,叫作直捣黄龙,老子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斗争方法。”
我们无话可说,老烟枪已经将形势分析得很透彻了,关键是没有得到最后一份人皮笔记,找出白如烟最后的遗物,我们也无法开展行动。
就算不管不顾前去罗布泊,心中也难以踏实安稳,恐怕会影响到最终的成败。
老烟枪笑着说:“同志们,我们这一次要去敌人老巢里干革命,声势越大越好,多带上些手下去撑一撑场面,绝对不能让敌人小瞧了!”
商议已定,众人没有异议,就等着阿央痊愈,而后回到西安召集手下,带着一帮人马杀往南京。
又过了三天,阿央终于能够下床行走,而且气色红润,没有半点虚弱之象。我们便不再逗留下去,直接奔赴西安,朝着明教据点进发。
在车站等车时,老烟枪买了一份报纸,随手一翻,指着一则新闻叫道:“直娘贼,华夏集团上了新闻,我的天,竟然将公司开到台湾去了!”
我接过报纸粗略地浏览一遍,果真如老烟枪所说,华夏集团近日在台湾进行大手笔的投资,资金数目非常庞大。
报纸上评论说,这是****缓和的一个例证,能够促进两岸经济交流,从而带来更多良性的互动。
而且评论人员的口吻非常乐观,还说这是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国内资本也能往海外进行投资,抢占国际市场。
我们却不以为然,这些记者不了解内情,自然说不到正处。
考虑到无面怪的特务身份,我们都认为这一则新闻表明,无面怪已经全面掌控了华夏集团,而且开始明目张胆地与台湾方面进行来往。
“敌人加快了步伐,无面怪此举,无非就是要在台湾建立基地,接下来,恐怕在国内还会有大动作。”老烟枪忧心忡忡。
我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说道:“这是必然的,无面怪肯定会与那些潜藏着的特务取得联系,构建起严密的组织网络。老烟枪,你当真不向组织上进行汇报吗?”
老烟枪叹息一声,忽而拍着脑门说:“027机构的老领导就在南京,我可以去跟他说,兴许他有办法汇报上去。”
“得啦,你们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老子说,那些特务都是些老东西了,还能折腾出啥子名堂来?”赵五爷撇嘴说道。
小张却摇头道:“五爷,这你就不懂了吧?按理说,能活到现在的国民党特务,确实都垂垂老矣,就像那个潘大寿一样。可难保他们不会利用各种资源和手段,蛊惑人心,建立秘密组织,这才是问题的要害之处!”
“不愧是小烟枪,政治觉悟比我们高得多了。”方诗雅笑着说道。
“直娘贼,都是姓高的那个王八蛋,搞得我们如此被动,老子真想代表人民弄死他,将他打入牛棚里!”老烟枪拍着大腿,义愤填膺地骂道。
我们意识到形势复杂,时间紧迫,就满心期待着尽快达到西安,一路上也没有多少兴致。
来到西安之后,我们出了车站,正在四处张望,想要包车前往明教据点。
忽而一辆陈旧的面包车开了过来,停在我们身前,司机探出头谄媚地笑着说:“哎呀,原来是你们,上车吧,这一次免费!”
那司机正是去年冬天拉载我们之人,他当时被长寿帮狠狠修理过,要不是我宽宏大量,他早就不能在车站附近载客了,难怪他会如此热心。
赵五爷哈哈笑道:“格老子哟,不打不相识,原来是你龟儿子哟!我们赶时间,你快一点,还是老地方。”
那司机也不含糊,载着我们一溜烟往郊外行去,一路上对我们很是恭敬,又说道:“上一次的事情,抱歉得很,我这是将功赎罪。还望你们见了长寿帮的人,替我美言几句,就说我已经吸取教训了。”
其实他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我们早就忘了这件事情了,我相信在我的约束之下,手下也不会再来寻他的麻烦。
但他这样小心谨慎,应该是被生活磨平了心气,变得圆滑老道起来。我不由得暗自感慨,人为了活着,真是费尽心力,又如此卑微。
就快行驶到明教据点时,老烟枪坐在副驾驶室里,忽而叫道:“停下来,事情不对头,李神棍他们好像出了大事了!”
那司机一个急刹车,众人前倾后仰,撞得脑袋生疼,但顾不上自己,纷纷朝窗外看去。
我们距离那一座四合院还有几百米,远远看见前面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竟然还是军用吉普,车牌号非常显眼。
老烟枪示意我们不要下车,静观其变。众人心里很是紧张不安,李神棍这些人到底惹了什么麻烦,竟会让军方亲自出动?
那几辆车显然刚赶到这里,车上走下来许多人,我们默默数着,他们少说也有三十多人,而且手中还都拿着武器。
“快看,那人是谁?”方诗雅眼尖,指着一个正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女人叫道。
“露西!”我们异口同声。
赵五爷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说:“日他仙人板板,这娘们来这里做啥子?难不成还对老子余情未了?”
阿央冷哼一声,赵五爷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辩解。老烟枪语气中一片急躁和惶惑,哑着嗓音说:“我的马克思啊,姓高的怎么也来了?”
小张就像屁股上被针扎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跳起来,脑袋咚的撞到车顶,捂住脑袋喊道:“连长,真的是姓高的,怎么办?”
我们一听之下,身上起了一层冷汗,抬眼看去,那姓高的跟在露西身后,他戴着一副墨镜,而且距离太远,暂且看不太清楚他的相貌。
不过从他走路的姿态可以看出来,那完完全全就是个军人的风范,他腰板挺得很直,双腿绷得很紧,手臂也有规律地甩动着。
这简直就像扔了一个重磅**,让我们头脑发蒙,冲击得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姓高的一直躲在暗处与我们为敌,如今却露面了,莫非他已经公开投靠到了无面怪身边?
“坏事了,有姓高的在,这些人完全可以用027机构的名头来行事,他们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惊动当地警方。”老烟枪愤恨不已,嚷道,“直娘贼,这是明火执仗地打上门来了,李神棍他们肯定抵挡不住,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老烟枪从未如此焦躁过,他无法冷静下来,只管大声咒骂着姓高的。
那司机战战兢兢,他显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会察言观色,意识到自己又掉进火坑,抱着脑袋沮丧地说:“各位爷,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第十八章 明火执仗(下)
眼见着姓高的和露西带着一帮手下冲向明教据点,我们暗叫不妙,却又束手无策。
这些人打着027机构的旗号,可以肆无忌惮,而且他们手中的武器火力十足,我们就算冲出去也无济于事,反倒有可能被一网打尽。
那司机一叠声央告不休,苦苦哀求我们放他离开,搅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走吧,赶快调头!”老烟枪冷静下来,却打起了退堂鼓,让我们大感意外。
司机就像得到了圣旨,忙不迭调转车头,载着我们往来路冲了回去,不多时就行出一里左右。
后面远远地传来几声枪响,我们不约而同转过头去,面色无比沉重,很显然,李神棍带着手下与敌人交火了。
“停车,就在这里停车!”老烟枪大声叫着,等司机踩住刹车,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吩咐道,“今天的事情,麻烦你守口如瓶,不要透露出去。好了,让你受惊了,现在可以走啦。”
我们下了车以后,司机猛踩油门,一溜烟跑了。老烟枪一挥手,说道:“我们绕道迂回过去,刚才目标太大,不宜骤然现身。”
我们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有了计策。当下众人矮身跳到路旁的庄稼地里,凭借着青纱帐的遮掩,又往据点方向走了回去。
枪声只短促地响了一阵,现在已经停火了。我叹气道:“李神棍等人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现在多半已经被俘虏了,我们回去还有用吗?”
“这个不必担心,老子推测这些人的根本目的,还是冲着我们而来。只要李神棍他们能见机行事,不硬抗下去,一定不会出事。”老烟枪一边带路,一边分析道,“他们冲进四合院中,肯定要审问李神棍等人,还会搜查屋子,不折腾一夜,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赵五爷耸动着大鼻头,说道:“日他仙人板板,你狗日嘞还指望李神棍他们硬抗,这不是希望小偷拾金不昧?别他妈抱有幻想了,这些龟儿子恐怕早就竹筒倒豆子,把啥子事情都交代干净喽!”
“让他们说呗,反正也说不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别伤到人命就行。”老烟枪显然也不指望李神棍等人保守秘密,所以非常淡定。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张,倒提出一个棘手的问题:“连长,那些人手里都有武器,我们就算潜伏过去,也不敢正面强攻,岂不是无济于事?”
老烟枪摆手道:“事在人为,咱们尽力而为吧,毕竟李神棍这些人跟着我们,也为革命事业做过贡献。”
其实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我们手里,不必搅进浑水里去。但老烟枪说得很对,我们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们落入火坑。
“也不知道鞭王来了没有?”方诗雅轻轻说了一句。
我知道她话中之意,她怀疑是鞭王将我们的据点泄露了出去,便说道:“就算鞭王在这里,也是各为其主,我们指望不上他。在无量山的时候,本来有机会跟他合作,但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随他去吧!”
我们穿过庄稼地,来到坟地之中,找到一片偏僻的开阔地带隐藏起来,探头探脑地往村庄方向打望着。
那几辆汽车还停在村口,村子中恢复了平静,四合院坐落在另外一头,我们暂且摸不清状况。
老烟枪索性倚靠在一座墓碑上,点起一支烟,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说道:“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只能耐住性子等下去了,现在冲进村里,就是自投罗网,这桩买卖不划算。”
坟地里静悄悄的,大大小的坟包挡住我们的身体,四周还有一片林子,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但如此耗在这个地方,一来有些百无聊赖,二来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赵五爷心血来潮地说:“守株待兔不是个好法子,我们总得做点事情吧?老烟枪,看见那几辆车没有,不如我们摸过去,搞点破坏,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想办法让那些汽车无法正常行驶,我们就算扳回一局,后面就有大把的机会救人了。
众人兴奋起来,显然都赞成五爷的提议。老烟枪却不为所动,说道:“等一等,再等一等,还不到时候,老子说了,天黑再行动!”
“等个屁,你狗日嘞不知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赵五爷难得有在阿央面前表现的机会,继续怂恿我们道,“老子看老烟枪就是个狗头军师,关键时刻拉稀摆带,你们别听他的。董存瑞炸碉堡,需要等待吗?黄继光堵抢眼,也等到天黑?还有狼牙山五壮士,难道也是太阳不落山,就不跳崖了?”
“直娘贼,还他妈会举列子打比方,你这是在口头作文吗?”老烟枪被五爷说得笑了起来,“去嘛,老子保管你现在去了,就是窑子里没客人,凶(胸)多吉(鸡)少!”
他俩正在唇枪舌剑之际,我忽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忙回头看去,却见一道人影闪过,躲到一座坟墓后头去了。
“嘘!”我提醒众人道,“后面有人,而且鬼鬼祟祟,都安静下来!”
老烟枪直起身体,问清楚方位以后,朝我们打着手势。他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让小张我们包抄过去。
众人二话不说,爬起来狂奔。赵五爷咋咋呼呼吓唬那人道:“哪个龟儿子,有种就站出来,再不出来,老子要开枪啦!”
快跑到那一座坟墓前时,忽而从后面站起一个人,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们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几个人撞在一处,差点就摔倒了。
只听方诗雅轻呼道:“哥……方诗尧,怎么会是你?”
来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方诗尧,自打他潜进天师府的那一夜算起,我们有半年多没见过他了。
方诗尧比以往还要憔悴,瘦了不少,但他的神情仍旧很是冰冷,那一副心高气傲的德性,一点也没有改变。
他站在坟墓后头,厌烦地看着我们,左袖空空荡荡,在风中摇晃着。
赵五爷一见方诗尧,就怒气腾腾,骂道:“呸,原来是一条狗,简直晦气!”
方诗尧脸色一变,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气,但他还是隐忍下去,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老烟枪抬手打了一枪,子弹落在方诗尧身旁,他朝我们飞快地使着眼色,又喊道,“方诗尧,你再往前迈出一步,老子的子弹就不长眼啦!”
我们见到老烟枪的眼色,立即回过神,方诗尧跟露西他们可是一伙的,要是把他扣押在手里,说不定派得上用场。
方诗尧放慢了脚步,赵五爷和小张顺势冲了过去,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紧紧抱住了方诗尧。
方诗尧扭动着身体,却挣脱不了,他少了一只手臂,哪里抵挡得住五爷和小张合力攻击?
不多时,五爷和小张一同用力,将方诗尧放倒,死死地将他按在地上。
“跑啊,你狗日嘞倒是再跑啊?”赵五爷对方诗尧的怨气,要比我们还深,他讥讽道,“当走狗没有好下场,你如今落了单,成了孤魂野鬼,还敢猖狂?”
方诗尧本来还在挣扎,对着五爷怒目而视,但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眼神却黯淡下去,似乎被戳中了心中的痛处。
他的神情落入我们眼里,方诗雅和老烟枪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我心中一动,问道:“方诗尧,朱婷也在这附近吧?我们还想着去南京找她,这下倒好,你们撞到枪口上来了!既然如此,就让她现身吧,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方诗尧有些惊诧地看向我,问道:“你们当真要去南京找婷婷?”
“婷婷?我呸,太他娘的肉麻喽!”赵五爷骂了一句,忽而笑着对阿央说,“从今以后,老子就叫你央央吧!”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呵斥五爷道:“五爷,您老人家别打岔,行不行?”而后继续对方诗尧说,“我说的可是实话,我们已经答应了鞭王,不日就要赶往南京跟他会面。”
方诗尧默然不语,沉思良久之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听婷婷跟鞭王谈起过,可鞭王也不确定你们到底会不会去南京。怎么,你们改变主意了?”
“哈哈,形势变啦,当然就得改变策略。”老烟枪最会察言观色,直截了当地说,“朱婷手里不是还有一张人皮笔记吗?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方诗尧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他有些激动,说道:“这就好,这就好,总算能让婷婷高兴起来了!她没有来西安,我们这就去南京见她……”
“不急,临走之前,你们是不是得先放了我们的朋友?”老烟枪朝村庄方向偏了偏头。
“实不相瞒,我无能为力!”方诗尧的脸贴在地面上,却说得很真诚,“这些人不是婷婷派出来的,他们直接听无相指挥,就算婷婷来了,也无法制止他们。其实……其实我也是来跟踪他们的!”
此言一出,我们都困惑不已,方诗尧竟然跟踪露西等人,这算是哪门子事情?难道朱氏家族中的内斗,已经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老烟枪打量着方诗尧,确信他没有撒谎,便吩咐五爷和小张松了手,口吻一变,说道:“诗尧兄弟,听你话中之意,好像另有端倪,能不能详尽地说一说?”
方诗尧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打几下衣服上的灰尘,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我们这样站着,容易引起那一帮人的注意,找个隐蔽的地方细谈吧!”
我们重又走回方才躲藏之处,团团围坐在一起,趁着天色尚未黑下来,听方诗尧往下说去。
“婷婷最近焦头烂额,想必鞭王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方诗尧谈起朱婷,脸上的爱意压根就掩藏不住,他也毫不避讳,摇手说道,“朱氏家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朱老爷子最近有些失心疯,不像个正常人了。我临来之际,鞭王交给我一封信,让我找个机会交给你们。”
第十九章 半夜鬼敲门(上)
我们在坟地中与方诗尧不期而遇,逮住他以后,却他听说是来跟踪露西等人,且还有一份鞭王的书信要交给我们。
方诗尧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笺,显而易见,他怀揣着这一份书信很长时间了。
他将信递到我手里,说道:“你们打听的事情,鞭王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也从婷婷那里等到了证实,你们好好看一看吧。”
鞭王在信上告诉我们,朱无病就埋在朱氏家族的坟地之中,那坟地就在南京城郊外,而且坟墓保存得很完好。他和朱婷亲自去扫过墓,墓碑上写着“白梦雪亡夫朱无病”几个字,想来绝对不会有错了。
信上还说,朱无病从无量山回到南京以后,以重病之人的身份关在一座精神病医院里,三年后才含恨死去。
这样看来,朱无病并非死于批斗,而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才离开了人世。不知白梦雪可否知晓此事?
不管怎么说,鞭王给我们带来的消息,再一次印证了白梦雪和朱无病的爱情故事,而且能找到朱无病的坟墓,我们就能将白梦雪的心脏与他合葬在一处。
看来鞭王还算尽心尽力,没有辜负我们的托付。这也表明,他心里一直希望我们能够到南京去谈判,所以才会不余遗力地协助我们。
“有些话不好得写在信上,婷婷本来想当面对你说,如今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方诗尧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婷婷是朱老爷子的远房亲戚的侄女,当年朱氏家族被打成走资派,人丁凋零,眼见着朱家就要断了香火,这才将婷婷过继到朱家。所以你大可放心,婷婷不是朱无病的孩子,也算不上朱老爷子的直系亲属……”
“格老子哟,你扯这些做啥子?”赵五爷没有反应过来,不以为然地说。
方诗雅却冷冷一笑,哼道:“有些人总算能解脱了,不用背负沉重的道德枷锁,哼!”
我有些木然,口不择言地说:“诗雅,你想多了,我和朱婷没有到那一步,顶多就是牵手接吻……”
“接吻还不够吗?你还想做什么?”方诗雅脸色更加难看,忽而又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得啦,到了那一步也没事,人家朱婷已经澄清了,她跟朱家算不上直系亲属!”
赵五爷终于回过神,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半天,几乎跳了起来,嚷道:“日他仙人板板,好在老天有眼,否则你个瓜娃子可就犯了大错喽!”
说实话,自从得知我体内有朱家血脉之后,一想到朱婷,我就惴惴不安。
倘若朱婷乃是朱老爷子的亲孙女,那我当初可就犯下了人神共愤的大错,虽然那是无心之失,但也会一辈子难以释怀。
不管在什么年代,有血缘的直系亲属发生关系一事可都是犯了大忌,人与畜生之所以有区别,就是因为还有这样的忌讳存在。
现在听方诗尧如此一说,我身上冷汗涔涔,又觉得浑身轻松,总算没有铸成大错,横梗在心头的那一根硬刺,瞬间消失了。
众人都有些尴尬,即使那样的大错并不存在,但他们显然还是顾及我的脸面,便转移了话题,从此再也无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老烟枪有意无意地咳嗽一声,说道:“诗尧兄弟,老子还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何要跟踪露西他们呢?”
方诗尧有些打不起精神,大概毒瘾又犯了,他打着长长的呵欠说:“我跟你们说过,朱氏家族内斗很厉害,婷婷现在几乎被软禁起来,家族中的事情一概不许她插手,全交给了朱克己打理。但婷婷不放心,确切地说,她对无相大师心存怀疑,所以暗中派我和鞭王盯梢,严密监视无相大师的行动。露西早就投靠了无相大师,前几日她带着一帮人离开南京,我就一路跟了过来……”
事情终于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我们不知该喜该忧,朱氏家族内斗自然能损耗削弱敌人的力量,但无面怪掌权,却又令人无比心忧。
赵五爷抬头看着天空,催促道:“天快黑了,咱们得赶快行动,要是那些龟儿子连夜离开西安,我们就只能干瞪眼喽!老烟枪,就按老子的办法试上一试,到时候你才知道老子是多么的英明神勇!”
“你们当真想救人?”方诗尧吃了一惊,劝阻道,“还是算了吧,你们斗不过他们的,干脆跟我回南京去,再一同商量办法。反正这些人完成任务,也得返回南京,他们跑不了的!”
老烟枪哈哈一笑,将烟头扔在地上,语气有些讥嘲的意味:“诗尧兄弟,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跟你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我们一来不会内斗,二来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抛下自己的兄弟们不管。实话实话,今晚我们就要大闹一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看一看我们的风采,要是想走,老子也不拦着你。你回去告诉朱婷和鞭王,备下美酒,等着我们单刀赴会吧!”
方诗尧脸上白一道红一道,默不作声,却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众人不再理会他,就要起身行动时,方诗雅急忙开口道:“只弄坏他们的车辆,还远远不够,毕竟这些人手里有枪,我们攻不进四合院里。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众人凝神看向方诗雅,饶有兴致地等着她往下说。方诗雅示意我们蹲下来,低声说出了一个计策,众人一时有些惊疑,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过了半晌,老烟枪终于开口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风险太大,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别的不说,露西和姓高的枪法都很好,而且也都非常狡猾,他们会相信吗?”
“怕个锤子,要老子说,诗雅妹儿的办法行得通。你说呢,大学生?”赵五爷很是兴奋。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我身上,我略一沉吟,说道:“也罢,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们撞鬼,今夜装神弄鬼一次,也算出口恶气。只是露西认得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戳穿,确实有些风险……”
方诗雅笑了起来,她信心十足,打断我的话说道:“不是还有阿央姐姐吗?”
“那就让我来吧!”阿央回答得很干脆。
我们不再迟疑,抓紧时间准备起来,等夜幕降临,便立即行动。
老烟枪带着小张和五爷,朝那几辆汽车潜伏过去。与此同时,坟地里窜出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鬼魅一般奔往村庄。
我和方诗雅紧随其后,方诗尧犹豫片刻,也跟了上来。
十多分钟以后,我们摸进村中,藏匿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
村中寂然无声,除了那一座四合院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喊叫,其他人家屋里都黑灯瞎火,大门紧闭。村民们一定是受到了惊吓,不敢露面了。
恰在此时,竟然起了一阵冷风,似乎要下雨了,夜色更加黑暗了。
方诗雅激动地说道:“六月的天气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老天爷也在帮我们啊!”
等风势渐大,我估摸着老烟枪他们那一边已经得手,便低声说道:“行动开始!”
那一道黑影便蹿了出去,开始在村中巷子里飘荡,不时发出凄厉的哭声,同时还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鼓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晚归的醉汉摇摇摆摆走进巷子里,忽而僵硬地站住,一叠声嘶喊起来:“鬼啊,有鬼啊……”
那醉汉连滚带爬,转身冲出巷子,叫喊声犹自远远飘了过来。
我看见许多窗户里猝然亮起了灯光,而后又熄灭了,还听见一阵低声细语,以及人们关窗锁门的声音。
“有戏,这个办法不错!”我冲方诗雅竖起了大拇指。
“跟上去,阿央姐还需要我们协助。”方诗雅拉了我一把,而后沿着墙根尾随着黑影,悄无声息地快步疾行。
不多时,我们在距离四合院几十米外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屏住呼吸,盯着黑影飞扑到四合院大门前。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凄厉的哭声愈发阴森骇人。
“阿央姐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方诗雅眉目间带着笑意,但还是遮掩不住内心的紧张。
“谁?谁啊,大半夜敲门……为什么还哭了?真他妈晦气!”四合院里传来不满的声音,半晌之后,只听见大门吱吱呀呀打开了。
与此同时,阿央的身影快速闪到了一旁,方诗雅则举着媚珠,刹那间,一大片明亮耀眼的白光射到门口。
只见一个脑袋从门里探出来,那人被白光呛住眼睛,不由自主伸手挡到眼皮上,嘴里惊奇无比地喊叫着。
就在这个时候,阿央的身影又快速飞了回来,从白光里一闪而过,还咯咯咯笑了几声。
方诗雅随即收起媚珠,白光骤然消失,阿央早已蹿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大门前那人仿佛死了一般,良久之后响起异常清晰的撞击声,他大概脑袋撞到门扇上了,而后就是心惊胆战的哭喊:“有鬼,大门口有鬼,救命啊!”
我招呼着阿央等人远远退开,重又走到巷子口埋伏起来。如我所料,方才那人进去以后不久,四合院的大门又被打开,几条粗壮的人影冲了出来,手中显然拿着武器。
那些人在门口搜寻起来,但不敢走得太远。其中一个公鸭嗓骂道:“操,没什么东西嘛,王八蛋是不是眼花了?外面下着雨,你要折腾死老子们不成?”
方才那人哆嗦着解释几句,最后只得骂骂咧咧地说:“老子要是骗人,就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从空而降,雷声炸裂在村庄上空。
那几个人大骂一声,抱着头狂奔回去,重重地将大门关了起来。
顿时间大雨倾盆,我们几人站在墙角处,忍不住轻笑起来,今夜的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第二十章 半夜鬼敲门(下)
雨脚如麻,风声呼啸,阵阵又哭又笑的声音在夜空里飘荡,当真诡异惊悚至极。
要不是我们明白这一切的原由,恐怕非得被吓到不可,现在心里却充满了刺激感和戏虐感,原来装鬼吓人会如此之爽!
我们又如法炮制,让阿央去敲打大门,那些人不堪其扰,只管在院子里高声咒骂,却没人敢出头露面了。
“还得再把火撩旺一些,动静再大一点才好,要不然这些人当起缩头乌龟,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我计上心头,说道,“索性上到房顶上去,要是有机会潜入院内,再好不过!”
“就怕引雷击身,这可太冒险了。”方诗雅担忧地说,又问阿央道,“阿央姐,你怎么看?”
阿央披散着的头发被大雨淋湿,脸色也更为惨白,愈发吓人了。她笑着说:“我还没有玩够呢,放心吧,我已经被雷电击打过,不也是活了下来吗?”
我暗自点头,叮嘱道:“我和诗雅一同作法,将你送到屋顶上去,你可得隐蔽好,他们手里还有枪呢!诗雅,让刑天跟着阿央姐一道上去,再让它爬进屋子中,趁机咬死几人也好。”
拿定主意以后,我们立即展开行动,我和方诗雅分别催动意念,黑玉古扇和媚珠同时迸发出光芒来。
阿央走进光芒之中,顿时就被托了起来,飘飘然上了屋顶。
多亏阿央身为毕摩,她的道法本就高强,所以这个计策才能得逞。
站在一旁的方诗尧,早就看得目瞪口呆,长时间不见,他被我们的举动给震惊到了,瞠目结舌地说:“你们这是越来越厉害了,诗雅,你怎么也会这种手段?”
方诗雅没有回答,她对于这个亲哥哥的态度,已然变得非常冷漠。方诗尧自讨没趣,默不作声地仰起头,朝屋顶上看去。
大雨瓢泼,阿央的身影非常模糊,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她很快匍匐在屋脊上,而后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声音,就像野猫嘶鸣。
我们听见四合院内人声鼎沸,乱成了一片,大概那些人冲到了院子中,正设法打望着屋顶上的动静。
阿央揭下几片屋瓦,随手砸落到院子中,而后又快速移动身体,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恶作剧。
院子里的叫喊声和咒骂声更加响亮,我听见有人喊道:“找梯子,就算有鬼,老子也要把它揪出来!”
方诗雅暗叫一声“不好”,而后急切地说:“该我们出手了,白帆,我到门口去引诱他们,你们俩想办法从院子后面进去!”
说着,她就在大雨中奔跑起来,等到了大门前,她学着阿央的声音尖锐地哭笑不已,同时将媚珠祭到了空中。
我担心地看了几眼,最后硬起头皮,拉着方诗尧狂奔。我们绕着四合院跑到房舍背后,却被高高的院墙给挡住了。
“要想翻墙进去,压根行不通!”方诗尧很是焦急,他今夜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里了。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进不进去倒无所谓,我们此举就是为了打草惊蛇,能达到目的就成!”
我匆忙取出黑玉古扇,考虑到露西在里面,她曾经见识过黑玉古扇,所以就握在手里直接催动红光,并没有将它祭到半空中。
红光腾腾升起,雨点在光芒中四处飞舞,霎时间,屋子背后已经被照得一片通红。
有人嚷道:“怎么回事?院子前面有白光,后面却有红光,难道真有妖孽作怪?”
阿央在这个时候,又添了一把火,她在屋顶上敲起了子母鼓。院子里又有人惊恐地叫了一句:“天哪,还有鼓声,小鬼要唱戏了吗?”
听着院子里嘈杂的声响,我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需再加把劲,那些人就会崩溃的。
一念至此,我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不顾一切往屋顶上轰击下去。顿时间屋瓦震动,碎片纷纷激射起来,不断坠落进了院子里。
一阵阵惨叫声传了出来,脚步声杂沓而起。我看见院子前的白光消失了,心里一紧,难道那些人已经冲出了四合院?
正沉思之际,忽而听见几声枪响,我急忙收起黑玉古扇,踉踉跄跄绕着院落跑了起来。
来到转角处,却与方诗雅撞了个满怀,她喘着粗气说:“快躲起来,那些人拿着武器,奔出院落了!”
“人都冲出来了吗?”我急忙问道。
“没来得及细看,但听脚步声,至少绝大多数人都跑出来了,院里应该不会留下几个人啦。”方诗雅仓促地回答着。
我不由得大为惊喜,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看来要凑效了。只是我们现在还无法判断出确切的情况,不敢贸然行动,冲进院子里救人。
方诗雅见我犹豫不定,说道:“你放心,还有阿央姐和刑天呢,院子里的人不会好受,我们再等一等!”
我瞟眼见前面有几株树木,慌忙带着他俩奔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片脚步声从墙角传了过来,六七个黑影急匆匆朝我们靠近。
我们三人急忙闪身躲到树后,方诗尧已经捏起一支飞镖,紧张不已地盯着那些人。
那几个人一边跑,一边骂:“红光呢?红光去哪里了?难道真的有鬼?”
眼见着那几个人就要走到树木前,方诗尧刚扬起手,忽而从远处飘荡过来汽车发动的声响。随即就有人喊了起来:“不好,车辆那边有动静,有人偷车啦!”
那几个人转头就跑,村庄里乱纷纷的,人们的脚步声开始往村口而去。汽车发动的声响不停传来,还夹杂着一连串挑衅似的喇叭声。
我呼出一口气,对着方诗雅相视而笑,心里明白,肯定是老烟枪他们得手了,并在这紧要关头,用这种方式将敌人引出村去。
方诗尧嗖嗖爬到树上,举目远眺,而后跳下来,激动地说:“我看见有三辆汽车冲出村口,上了公路,肯定是老烟枪他们所为。那些人都赶了过去,拥挤在车队旁边……”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快走!”我沉声说了一句,猛然从树后冲出去,径直朝院门绕了过去。
此刻村庄中已无人影,人声都来自村口,看来敌人集中过去了。
我们又小心又快速地潜伏到院门口,见大门开着,院子里还有一些**声,不由得狂喜万分,闪身就钻了进去。
穿过门后的过道,来到第一进院子里,没有遇见任何人。我们继续往里面跑去,随即见两个人倒在地上,口里吐着白沫,那一定是刑天做的好事!
我毫不客气地捡起那两人丢在地上的枪支,递给方诗尧一杆,见那两人悄无声息,便不管他们,继续往里走。
最后一个院子里,还有人在说话。我们立即戒备起来,尽量压低脚步声,举着武器奔了进去,随即喊道:“都别动,举起手来!”
这里的房间里都亮着灯光,几个人惊慌失措地站在院子里,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咆哮着,正是久违了的露西小姐!
露西听见声音,扭头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浓厚的惊诧之色,随即眼睛里冷光一闪,举起手枪就要射击。
一片屋瓦从空而降,恰好打在露西手腕上,她手一抖,子弹就打偏了,擦着我的耳朵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方诗雅甩出一支飞镖,插进了露西的手臂里。
露西冷哼一声,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而站在她身旁的那几个手下,刚反应过来,却都一叠声惊呼着。原来刑天游到了他们脚下,张嘴就咬倒了三人。
还剩下两个人抱住脑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告饶道:“不关我们的事,别开枪,别开枪……”
时间紧迫,村口的敌人有可能随时都会返折回来,我们没心思跟这些人嗦,走过去用**把他们砸昏了。
露西犹自不肯束手就擒,她的手枪落在不远处,还想伸手去捡。方诗雅眼疾手快,又往她手臂上射了一支飞镖。
我走到露西身前,见她痛苦地抬起眼睛,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我冷笑着,用**重重砸在她后脑上,待她彻底昏了过去,急忙招手道:“快救人,我们得尽速离开这里!”
此时阿央也从屋顶上爬了下来,我们四人忙不迭奔进一间屋子里,见里面绑着几个手下。那几个手下见到我们,又是吃惊,又是激动,眼眶都红了起来。
“快带路,救下其他人,我们立马就走!”我一边用暗影割断绳索,一边说道。
那几个手下不敢耽搁,带着我们找到其他人,七手八脚将他们救了下来。
李神棍哆哆嗦嗦要说话,我一挥手打断他,急切地说道:“拿上那些人的武器,我们连夜出村。别出声,也别慌乱,万事都有我们在呢!”
“我们到哪里去?”李神棍挤出一句话来。
我想老烟枪他们不可能开着车跑得太远,他们一定会在半道上毁了汽车,而后来与我们会合,便镇定地说:“坟地,我们去村子旁的那一片坟地里!”
众人准备停当,便急匆匆跑出四合院,村口已经有人在跑动了,我们更不敢逗留片刻。
“跟我来,我们从村后绕过去!”李神棍恢复了平静,头脑清醒地说道。
我们顶着狂风骤雨,绕到四合院后面,也不敢拧亮手电筒,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前行。
大雨仍旧没有停歇的征兆,我们浑身湿透,忍不住打着冷颤。由于担心惊动敌人,众人一言不发,只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但心里头多少还是充满了欢喜之情。
就这样跌跌撞撞行了好长时间,幸好没人追赶上来,我们远离了村庄,终于又奔回到坟地里。
众人隐藏到坟墓之后,团团挤在一处,一面留心着村庄方向的动静,一面焦虑不安地等着老烟枪他们现身。
第二十一章 定风波
众人从村庄里逃到坟地之中,凄风冷雨不堪其扰,无奈还得等着老烟枪他们,连火也不敢生,处境颇为凄凉。
四下里只剩下萧索的雨声,庄稼地里绿叶泛着冷光,茫茫无际的黑夜笼罩住天地。
村庄那一边恢复了平静,而且静得极为诡异,连鸡鸣狗吠之声都听不到。
我们挤在一处互相取暖,已然成了落汤鸡,发梢上滴落下来许多雨水,在脸庞上纵横交错,狼狈不堪。
方诗雅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几句,又问李神棍道:“我们今夜该去往何处?李副帮主,等老烟枪他们来了,总不能继续躲在坟地里吧?”
“穿过坟地,往北走几里,有一个村落,我们在那里还有几个兄弟。”李神棍甩着头上的雨水,闷声闷气地说,“大明王放心,我们现在是龙入大海,从此天高海阔了,那些人绝对追赶不上。”
我宽心不少,抬眼扫视着众人,只见他们垂头丧气,冷得哆嗦成一片。
我细细一数,今晚救出来十多个人,颇为诧异地问:“李副帮主,怎么只有这么几个兄弟?其他人呢?”
“哎呀,还是托大明王的洪福,我前几日派人出去收账、清查货物,所以教中只剩下这么多人了。”李神棍定定神,掩不住地高兴起来,“我们都没有事,除了被打了几拳,没人受伤,也没人死去……”
正说着,坟地旁边的庄稼地里响起了脚步声,而且非常急促。
我们一下子打起精神,纷纷抬头看过去,只见高高的玉米杆子晃动着,却不见人影。
难道是老烟枪他们来了?我招手让众人继续矮下身去,自己则快速蹿到前面,凝目细视。
不多时,只见三个黑乎乎的身影走到了坟地边沿,隐隐传来五爷的声音:“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裤裆里都是水,鸡儿也冻坏喽……老烟枪,你说大学生会带着人来这里等我们吗?”
“直娘贼,你小点声,要不要给你买个扩音喇叭?”老烟枪不满地抱怨道。
我心头狂喜不止,急忙直起身体,轻轻呼唤道:“老烟枪,五爷,我们在这里,快过来!”
那三个黑影愣了一下,随即拔腿狂奔而来,很快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们三人也被淋湿了,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还没开口说话,先自畅快地笑了起来。
我领着他们三人来到众人藏身之处,大家自然很是高兴。李神棍感激地说:“你们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够仗义,老夫没有跟错人!闲话少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赶到安全之所再细谈。”
众人暂且忍耐住一肚子的话,互相搀扶着紧紧跟在李神棍后面,冒着大雨朝北方疾行。
约莫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我们已经疲惫不堪,仿佛灵魂出窍,只能麻木机械地走着。前方忽而隐隐现出些错落有致的房舍,有的窗口里还透出温馨的灯光。
“到了,再忍耐片刻,就有热汤面吃啦!”李神棍一边鼓励着我们,一边带头走进了村落里。
等我们走进一家院落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到松缓,腿肚子上开始恢复知觉,竟有些抽筋酸痛。
迎接我们的,是明教中的一个兄弟,他奉命守在这个村庄中的据点里。如今见到我们以后,颇感诧异,随即就忙前忙后招呼起我们来。
“李老板,可以啊,你这是狡兔三窟嘛!”老烟枪哈哈一笑,对我们说道,“先把身上弄干净,小心生病,今夜都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用热水洗了脸,由于背包里的衣服都湿了,急切间找不到干燥衣物换上,只能分作两处,围住炉火取暖谈天。
李老板和那兄弟找出几瓶酒,端来一些花生瓜子,众人喝下几口酒,身上总算舒服了一些。
我这时才看清楚,李神棍他们大都鼻青脸肿,吃了不少苦头,便说道:“李副帮主,我们来晚了,让你和兄弟们受了折磨,实在抱歉!”
李神棍慌忙站起来,一脸诚惶诚恐地说:“大明王,你要是这么说,非得折煞兄弟们不可。要道歉的人是我,我没能守住四合院,让歹人闯了进去。”
李神棍告诉我们,在重庆与我们分别之后,他就带着手下回到了西安。一回到西安之后,没过几天,就有人食土症发作,好在吃了我给他们的药丸,立即就没事了。
“老夫已经把所有药丸都发了下去,今年夏天,兄弟们都不必担惊受怕了。”李神棍说道,“教中堆积了不少事情,我这段日子都在加班加点地处理。而且在无量山遇见鞭王以后,我就上了心,每天都加强戒备,不想还是无济于事!今天下午突然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抱着枪往院子里冲,我们人手不够,武器火力没他们的强,所以才被俘虏了……”
我默默地点着头,莫说李神棍他们准备不足,我们要不是亲眼得见,也预料不到027机构会大张旗鼓地插手进来。
老烟枪灌了几口酒,点着烟说道:“大家没事就好,这一次能救出你们来,实属侥幸。老子们已经把那些汽车都毁了,他们起码得修上一段时间,而且这些王八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肯定找不到我们啦!”
李神棍叹气道:“哎,只是四合院被糟蹋得一塌糊涂,还有些账本和钱粮留在院中……”
“日他仙人板板,李老板,老子的那些宝贝不会也落在敌人手里了吧?”赵五爷心急火燎地跳了起来,急得直跺脚。
“五爷,这个你放心,你的那些宝贝都出手了,过几天就能拿到钱啦。”李神棍解释道。
赵五爷这才坐了下去,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老烟枪轻蔑地瞪了他一眼,讥嘲道:“瞧你那点出息,一点都不像个革命战士!”
我们又谈论了一阵,渐渐将话题引到了阿央身上。方诗雅啧啧赞叹,夸奖阿央道:“还真别说,阿央姐这一回居功至伟,应该给她记头功。”
我就一边笑一边把阿央装鬼的事情细细描述给众人听,众人听得赞叹不已,阿央倒有些难为情起来。
李神棍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地说:“哎呀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在屋子里听见外面有人又哭又笑,当真被吓唬到了!阿央,你身为毕摩,本来是驱邪除魔之人,没想到却装神弄鬼,想来也是形势逼人啊!”
五爷拍掌道:“也不看看阿央是谁,她可是神仙姐姐,做什么事情都令人放心。老子看人的眼光,从来准得很,阿央绝对是个好媳妇……”
阿央脸色一变,朝五爷瞪了一眼,拉着方诗雅站起来,说道:“不早了,该睡啦!赵五爷,今晚人多,我看猪圈里还能凑合,祝你一夜无梦。”
“晚安!”赵五爷站起来,没深思阿央的话,笑得花枝乱颤地说,“阿央,你开始关心起老子来了,多谢多谢。”
我们忍不住哄笑起来,赵五爷回头骂道:“一群老光棍,你们这是嫉妒老子有人心疼,笑不死龟儿子些!”
我们身上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那个手下已经收拾好房间,许多人支撑不住,都回屋休息了。
方诗尧见人少了许多,终于咳嗽一声,开口说道:“诸位,既然事情已完,我们明天就动身赶往南京去吧,怎么样?”
李神棍装作才看见方诗尧的样子,惊呼道:“哎呀,诗尧兄弟也在啊,别来无恙?”
方诗尧不理会他暗含讥讽的口吻,只管抬眼看着我和老烟枪,目光里流露出一片央求之色。
老烟枪正色对李神棍说道:“李老板,今非昔比,局势已经不同了,我们真有必要去南京一趟,你明日就去挑选三十个精明能干的手下,一同跟我们前行吧。诗尧兄弟今夜为了救你们,也出了大力气,今后到了南京,也需要他从中相助。大家还是暂且放下以往的嫌隙,精诚合作吧!”
李神棍是个**湖了,听老烟枪如此一说,立即哈哈一笑,拉着方诗尧的手说道:“诗尧兄弟,我送你回屋休息,请随我来。”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老烟枪、赵五爷、小张和我四个人,小张身上冒着腾腾的水汽,他打了个呵欠,问道:“我们当真要去南京?哎,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啊,谁知道还得有多少风波?”
我心念一动,问道:“你们读过苏轼的《定风波》一词没有?”
不等他们回答,我和着屋外的风雨声,朗声背诵出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老烟枪听我背诵完,走到我身旁,看着屋外的飞雨,笑着说:“好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干革命,就得有这种情怀,这个苏轼了不起嘛,肯定是个老革命了!这首词叫什么来着?喔,定风波,对,再大的风波,我们也能平定下去!”
五爷和小张受到老烟枪的情绪感染,不约而同走了过来,与我们并肩站在门口,良久之后方才散去。
第二天早上,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止了。李神棍吩咐几个手下去了西安城,告诉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在城里游荡,他则带着我们往西行,转移到了另外的村庄中。
“李老板,你还会疑兵之计嘛,不带兵打仗就可惜了!”老烟枪笑着说。
露西等人再也没有露过面,想来完全失去了我们的踪迹,多半已经离开西安了。
我们安心地住在村中,等着李神棍安排好一切,又过了几天悠闲日子。
众人都随遇而安,只有方诗尧显得心不在焉,他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催促一阵,巴不得立即启程。
赵五爷私下里骂道:“狗日嘞方诗尧,老子看他完全被朱小娘们迷了心窍,不成人样喽!不过话说回来,老子原以为世上只有我这么个痴情种,如今看来,方诗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老子还要痴心多情!”
我被他的话给呛住,暗想方诗尧可没有五爷那么厚脸皮,便不理睬他。
又过了两日,李神棍挑选出三十个手下,带上武器和装备,还有充足的资金,我们就离开西安,浩浩荡荡朝南京出发。
第二十二章 特异功能(上)
离开西安之时,我写了一封信给张仙人,将近来半年多的经历详细说了,重点提到田元清一事,并透露我们要去南京一趟,有可能还会与无面怪交手。
我在信上请求张仙人再帮忙调查无面怪,还说要是我们在南京遇险,希望他能赶过来援助。
我们从西安出发,一行人舟车劳顿,免不了一路辛苦。为了避人耳目,我们换乘了多种交通工具,水陆并行,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好在一路上倒也没有多少麻烦,露西等人再未现身,我们就权当旅游了。
路上一应事务,我都放心地交给李神棍打理,他办事非常稳妥,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自去找老烟枪商议,轻易不敢来惊动我。
我和五爷、小张三人,终日与阿央和方诗雅在一处说说笑笑,闲极无聊时,便修炼道法,或者打牌赏景。
阿央得了泉林真人的遗物,全身心扑在研究那些秘籍之上,时不时与我交流一番,进展非常神速。
只是偶尔想起即将与朱婷见面,我心中多少还是难以平静。这一次的会面与前几次不同,我们要坐下来平心静气地交谈,许多往事又涌上了心头。
方诗雅看穿了我的心思,不无讥嘲地说:“还未到南京,有些人就魂不守舍,大概还想着破镜重圆吧?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白帆,你现在是庄生呢,还是蝴蝶呢?”
她这里化用了李商隐的诗句,嘲讽我心不在焉,就跟梦见变成蝴蝶的庄子一样,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一时语塞,无从回答。赵五爷听不懂,嚷道:“格老子哟,说了多少回了,让你们别掉书袋,说人话行不行?庄生是哪个龟儿子,是不是又要去盗他的墓了?”
临近南京城时,方诗尧谨慎起见,让我们暂且不要进城,先在郊外住下,他则去向朱婷汇报此事。
“华夏集团在南京根深蒂固,势力庞大,你们可千万得小心,最好不要过多的抛头露面,以防引人耳目,被无相大师的手下给盯上。”方诗尧叮嘱我们一番,又抱歉地说道,“今非昔比,要是在往常,我们肯定会用最好的方式来迎接诸位,现在只能暂时委屈你们住在小旅馆里。”
老烟枪一挥手,大大方方地说:“革命者不在乎这些事情,我们是来干大事的,不是来享福的。你只管快去快回,省得夜长梦多!”
方诗尧离开以后,我们包了一家旅馆,声称来南京旅游。旅馆老板也不多问,见我们人多,而且住的时日很长,自然喜笑颜开。
南京乃是历史名城,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地位很高,而且周遭风光秀丽,山川形势令人大开眼界,一路上的烦闷就此消解了。
自从孙吴政权在南京建都以来,金陵就是繁华之地。历史上在此建都的朝代很多,南京也被成为“六朝古都”,尤其是到了明清时代,由于经济发达,书香门第数不胜数,出了许多状元,金陵俨然成为中国文脉之地。
更为特殊的是,在中国四大古都之中,唯独只有南京城没有被入主中华的异族定为首都,所以南京一直被视为中华正统根基所在地,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近几百年以来,南京城最兴旺繁盛的时候,当属朱元璋在此建立了大明王朝。后来朱棣夺取了建文帝的江山,迁都北京,还将南京城视为留都。
后来随着历史的变迁,南京城的辉煌,才渐渐有所黯淡。但即使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南京城还是走在时代的前沿,仍旧是整个中华民族的骄傲之地。
但凡是来到南京城的外地人,难免都会大发感慨,一面追溯历史,一面慨叹今昔。要是文人骚客,还得写下锦绣文章,大发议论。
老烟枪笑着说道:“我在南京城生活了大半辈子,其实还有好多地方都没有去过,如今听白帆同志这么一说,觉得以前算是浪费了大好时光啦!”
“大明王知识渊博,老夫佩服。”李神棍对于历史很感兴趣,凑过来说道,“南京城当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采石矶就跟你们讲过,这里是风水宝地,孕育出了帝王之气。名胜古迹多如牛毛,有机会我们得去好好参观浏览一番,也不枉来此一遭。我们明教跟朱元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陵墓就在南京,更不容错过!”
赵五爷眼睛发亮,异想天开地叫道:“日他仙人板板,那我们岂不是又能升棺发财啦?”
“五爷,你真是胆大包天,朱元璋的陵墓现如今成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谁敢去盗掘啊?”李神棍一连摆手,劝五爷打消这个念头,说道,“而且历史上有传闻,其实朱元璋陵墓的具体位置,一直众说纷纭,他究竟有没有葬在明孝陵中,都还存有争论呢!”
李神棍告诉我们,朱元璋生前很重视自己的陵墓,修建陵墓耗费了不少心血。他在弥留之际,郑重叮嘱建文帝,不能让世人知晓陵墓的确切位置。
因此朱元璋宾天以后,发丧之时,南京城一度戒严,而且每一个城门中都走出规模浩大的送葬队伍,往不同方向行去。
这些送葬队伍根本就没有差别,在外人看来,每一个送葬队伍都有可能护送着朱元璋的灵柩。建文帝就是用这种障眼法,掩盖了朱元璋陵墓的真实所在。
因而到了今天,还有很多学者认为,明孝陵中其实只埋葬着马皇后,朱元璋的遗体另在别处,压根就不在明孝陵中。
至于史书上的记载,说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在一起,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意图就是混淆视听,以防真正的陵墓被盗。
这一种说法,其实自有它的根据。中国历史上的许多帝王将相,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都费尽心思,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最有名的当然是秦始皇陵,至今还深埋地底。还有曹操,搞出个七十二疑冢来,至于赫赫有名的成吉思汗和诸葛亮,则连陵墓的影子都没被人发现过。
朱元璋要是有意隐瞒自己陵墓的所在之处,凭着他的能力和权势,自然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更何况建文帝向来孝顺,有他参与其中,一切蛛丝马迹都会被掩盖和抹灭掉。
我们听了这一个传说,都有些震惊,同时又觉得合情合理。
老烟枪摸着络腮胡,笑道:“还是我们这些人好,死了就死了,何苦操心自己葬在何处,墓穴会不会被盗?人啊,总是太自以为是,所以才会活得很累!”
赵五爷却说:“格老子哟,那是你龟儿子没福气当皇帝。要是老子也是帝王将相,非得给自己修建一个豪华陵墓,再找些绝世美女来陪葬,搜罗尽天下珍奇异宝,躺在棺材里都能笑醒喽!”
方诗雅提出一个很是深刻的问题,她看着我们说:“不管怎么样,朱元璋的遗体肯定就埋在南京城附近,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在想,他会不会最终与白如烟合葬在了一起?”
此言一出,我们都沉默下去,倒不是不赞同方诗雅的看法,只是觉得她这种说法太惊世骇俗,可内心里又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不断找到了白如烟的遗物,就是没有找到她的遗体,她究竟埋在哪个地方,一直都是困扰着我们的问题。
要是朱元璋和白如烟果真合葬在了一起,这个重大发现,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我不敢继续思考下去了,急忙就此作罢,让众人先去休息。
过了两天,方诗尧还未返折回来,也不见朱婷或者鞭王露面。我们有些焦急,难免心浮气躁,望眼欲穿。
这天下午,老烟枪见我们窝在旅馆中太无聊,就建议众人出去走一走,顺便消磨一下时光。
李神棍带着一帮手下去秦淮河旁游玩,我们几人不敢走得太远,唯恐方诗尧回来找不到人,只在附近走动。
南京比我们先前到过的城市都要发达,现代化进程遥遥领先,郊外有很多工厂,人们的生活节奏也快得多,穿着打扮也很时髦,甚至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外国人。
我们几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阿央一叠声惊呼道:“无量山地区实在太贫穷落后了,跟南京比起来,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那些彝族乡民们,这辈子局促在山里头,哪里晓得外面的世界成了这个样子!等我回去以后,一定要跟他们好好讲一讲所见所闻,鼓励大家都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拼搏奋斗。”
“啊哈,阿央这是领会到时代精神了,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富裕。”老烟枪附和了一句。
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村庄里头。这村庄相当于我们西部地区的一个小城镇了,盖起了很多小洋楼,而且街道上开着五花八门的商铺。
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围满了一群人,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似乎有人正在杂耍卖艺。
我们闲来无事,便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站在人群中观望起来。
原来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男子正在吐沫横飞地演讲着,那男子声称自己会特异功能,而且还会延年益寿的气功。
人们听得津津有味,被那男子的演讲所吸引,神色间颇为崇拜。来往之人纷纷围了过来,不多时便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我的气功乃是黄帝真传,能包治百病。老人修炼以后,可以长命百岁,小孩子能够聪明透顶,考上清华北大,女人则面若桃花,男人则雄风大振,包你夜夜入洞房,天天当新郎!”那男子越说越激动,惹得人群哄笑不已。
有人起哄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得来点真功夫,给我们露上一手。要是真像你说的一样,我立马拜你为师,学费半文不少!”
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嚷起来,那男子丝毫不犯怵,微微一笑,忽而指着身旁一人叫道:“这位老大爷,我看你身体 比较虚弱,今天就免费给你治上一治,坐过来吧!”
第二十三章 特异功能(中)
被声称会特异功能的男子挑选中的老大爷,一开始还有些难为情,扭扭捏捏不肯走到场子中间。
奈何那男子不依不饶,又说老大爷身上有大疾病,非得抓紧时间医治不可。周围的人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叠声催促老大爷试上一试。
老大爷招架不住,只好颤颤巍巍走到场子中间,坐到一把椅子上,说道:“说实话,我一把岁数了,身上有点病痛也正常。只是这一双老寒腿,实在折磨人,现在到了夏季,阴雨天接连不断,更加烦人。大师,你要是治得好我这一双腿上的毛病,我立即回家让儿女们来感谢你!”
“包在我身上!我也不求你的回报,要是治好了,不用你酬谢,只需实话实说,替我宣扬宣扬就行。”那男子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说道。
只见他呼呼喝喝叫喊一阵,做出调理气息的架势,而后双掌拍在老大爷后背上,脸色通红地说道:“老大爷,感到身上发热没有?我正在给你灌输内息,你稳住呼吸,用心体会,保持意念纯正平和就好。”
过了片刻,那男子和老大爷同时颤抖起来,头发上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热气,满脸红光如霞,倒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围观人群渐渐安静下去,屏住呼吸等待着。约莫几分钟以后,那男子忽而收起双掌,长呼一口气道:“好了,运功完毕!老大爷,你感觉怎么样?”
老大爷一脸惊诧之色,双手在腿上摸索着,喊道:“我的双腿发热发烫,但非常舒服,骨头里的寒气好像消失了!”
说着,他站起来抖抖腿,而后竟然蹦了几下,兴奋地喊道:“好啦,真好啦!哎呀,大师啊,您等着,我去拿红包,等着啊……”
老大爷欢天喜地,连蹦带跳地走了。人群中立时议论纷纷,有人奔到那男子身前,急切地说着自己的病痛,央求他运功进行医治。
“日他仙人板板,谁知道他俩有没有串通好?”赵五爷冷笑道,“阿央,这种骗人的把戏,江湖上多得是,老子见多啦!”
不料五爷的话落到了那男子耳朵里,他转过脸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五爷,淡定地说:“这位兄弟,看来你还有所怀疑。所谓凡事预留三分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真金不怕火炼,你大可以亲自来试一试嘛!怎么样,你敢吗?”
赵五爷混不吝的脾性发作,当下撸起袖子就要走进场子里。老烟枪急忙拦住,说道:“不要横生枝节,我们行事要低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走!”
我们转身就要离开,忽而身前堵住几个汉子,冷冷地瞪着我们,堵住了去路。
那男子很是气愤地高叫道:“想走,没那么容易吧?无端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就想一走了之,你们砸的可是我吃饭的招牌!要是不澄清干净,这些父老乡亲们会怎么想?”
他奔到五爷面前,看了几眼,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弟,你气色虚浮,呼吸飘忽,眼球有些浑浊,多半肾水浮躁,肝火旺盛。说直白了,你肾虚啊!”
围观之人顿时大声哄笑起来,赵五爷一张脸立即拉了下去,嚷道:“龟儿子,你才肾虚,你爹才肾虚!格老子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老子奉陪到底!你有啥子本事,统统招呼过来,老子要是不拆穿你的伎俩,就是贼娘养的。”
那男子微微一笑,伸手在五爷腰眼上一按,问道:“疼不疼?”
赵五爷龇牙咧嘴,倒也实诚,嚷道:“当然疼啊,换作你也疼……”
“这就是肾虚的表现啊!”那男子继续将手掌按在五爷腰眼上,闭着眼睛说,“我开始给你运功,热吗?舒服吗?”
赵五爷一开始紧闭着嘴唇,什么话也不说。后来他脑袋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烟雾,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嚷道:“日他仙人板板,真的舒服,太他妈舒服喽!”
在**十年代,中国风行了好一阵子的气功潮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升斗小民,都趋之若鹜,深信不疑。
很多气功大师曾经上过报纸电视,被大肆宣扬,甚至受到许多大人物的支持和追捧。就连鼎鼎大名的科学家钱学森,还撰写论文论证特异功能的存在。
民间更是各种奇能异士层出不穷,有的宣称自己会耳朵认字,有的则说会隔空取物,有的则说身上会产生电流。其中最有名头,影响最大的,当属一个叫作“中……功”的组织。
我们这些人经历过很多灵异事件,而且方诗雅、阿央和我都会一些道法,又受到全国风潮的影响,所以对特异功能还保有几分相信的态度。
如今见到赵五爷的情况,我们非常吃惊,暗想难道真的遇见气功大师了?那个男子,莫非真有特异功能不成?
那男子终于收回手掌,笑道:“运功完毕,这位兄弟,你以后可大振雄风,金枪不倒啦!”
赵五爷连连点头,扭动着腰杆,嘴里喊着“好舒服”,而后说道,“大师,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男子微微一笑,继而换上一副趾高气扬的表情,拍着巴掌对众人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云游天下,今天偶然路过此地,算是跟诸位有缘。你们要学气功,或者想要治病的,抓住机会啦,我明天就要离开南京了……”
话音未落,围观群众蜂拥而上,将我们挤到了外面。我们也无心继续凑热闹,便转身离开了。
“五爷,你说的都是真话?”小张抓住五爷的胳膊,一脸疑惑地问道,显然还有些不相信。
“老子有必要骗你们?我跟那个大师不沾亲不带故,有必要配合他演戏?”赵五爷已经改口称呼那男子为大师了,他带着钦佩的口吻说,“老子刚才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涌到体内,毛孔里都舒服至极,还会有假?老烟枪,其实你最该让大师给你运功,你个龟儿子的肾比老子还虚!”
老烟枪拍了五爷一巴掌,学着他的口吻说道:“龟儿子,你才肾虚,你爹才肾虚!”
我们远离了人群,又闲游一阵,心里惦记着方诗尧的动向,便回到了旅馆里。今天的事情,就像一段小插曲,众人随即就忘却了。
不料到了半夜,赵五爷却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整个旅馆里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声。
我和老烟枪急忙爬起床,披上衣服就往外冲。小张和五爷睡在一个房间里,他鞋子都没有穿,冲出来朝我们喊道:“不好啦,赵五爷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