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秀才（下）
喷沙怪手里攥住那一方手帕，莫名其妙地就潸然泪下，他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我们不理不睬。
这样一来，双方暂时停止缠斗，河岸边静得只剩下轻微的水流声和风声了。我看着喷沙怪神情忧伤落寞，心里便无比困惑，他与那女鬼究竟有何关系？
老烟枪趁机轻手轻脚摸到李神棍被埋的沙堆前，急急将他从沙堆中扒拉了出来。李神棍一头一脸全是泥沙，只露出两个浑浊的眼球，尚自在滴溜溜转动。
大概刚才被吓得够呛，李神棍如今出奇的安静，像个乖巧胆怯的孩童一般，默默地站立着，任凭老烟枪帮自己拍打着身上的泥沙。
由于离得较远，我一时无法判断出李神棍是否恢复了神智，但见他不喊不叫，先自放下心来。这时候，方诗雅也悄无声息地游到岸边，迂回曲折地爬到我身旁来。
我抬眼看着方诗雅，见她身上犹自滴落着水珠，刘海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上，脸上的肌肤被水浸泡以后，更显得柔嫩光滑，颇有些出水芙蓉的淡雅美丽。
方诗雅瞥了我一眼，随即娇羞地低了头，自顾自打理着刘海。我见她脸颊上飞起一片红霞，慌忙收回目光，一心注意防范起喷沙怪来。
那喷沙怪凝望着手帕，跟个木雕似的动也不动。他两眼泪光闪动，抖动着嘴唇，似乎心里有千言万语，可就是无从开口。
方诗雅眼睛很尖，心思又比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细腻，她转瞬就看出了端倪，轻声对我说道：“我看他那副表情，一定是因为女鬼的缘故，他俩肯定是一对恋人！”
我稍作沉思，随即想起那方手帕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不用说，手帕必是情人之间的信物。我记得清楚，手帕上鸳鸯旁边还有一行字，“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正是私定终身的誓言！
如此看来，女鬼要找的人，便是眼前这喷沙怪了。她歌里头的情郎，原来一直躲藏在地下河旁，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使得他二人咫尺天涯，不能相聚。
我随即将事情从头至尾细细回顾一番，大致有了一个推测。想必女鬼和喷沙怪二人生前相爱，恰巧科考来临，喷沙怪便进京赶考。临别时，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单等喷沙怪蟾宫折桂，衣锦还乡时便要成亲。
不知何故，喷沙怪不但没能金榜题名，还丧生于采石矶下。而女鬼恐怕久等心上人不得，便抑郁而死，死后魂魄追至采石矶。她几百年在此徘徊不去，就是要借助我们之手与情郎相聚。
我的推测只是一个大致梗概，其中许多细节，自然无法完全靠想象来补充了。古今多少生不能同房死不能同穴的恋人，各有各的无奈和哀楚，想来女鬼与喷沙怪也是一对苦命鸳鸯。
这样一想，我就有些同情哀怜起喷沙怪来。此人虽然戾气深重，又具有从嘴里喷出沙子这般骇人的技能，但他眉目间自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象，想必其生前还算得上饱学之士，甚至是个很有才华的秀才呢！
但与此同时，我心里却有隐隐的担忧和恐慌。首先，到底是什么人用了何种手段，将他生生地改造成了这般狰狞的模样？他困在地下河旁，又有什么目的呢？
其次，女鬼对喷沙怪的情义不可谓不深，她一路追至采石矶，且几百年不愿意离开，便是明证。既有如此深的感情，又是个鬼怪，为何她迟迟不肯寻到地下河旁呢？
恐怕原因只有一个，不是她不肯，而是不能！也就是说，一定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阻止了女鬼寻找情郎的步伐。
那么问题就来了，那是一种什么力量呢？竟然能强大到阻止住一个女鬼，这股力量的恐怖之处不容小觑啊！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四周，却除了黑暗，便什么也发现不了。方诗雅恐怕也有这样的感受和想法，她带着一丝不安说道：“别看了，该来的总要来，我们步步小心些就好！”
我点点头，与其暗自担心，还不如着眼当下。此次采石矶之行，与覆船山之行相比，暗中潜伏的危险更令人恐慌，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坚定信念，硬起头皮解决问题。
老烟枪晃动着手电，示意我和方诗雅趁机赶过去，而后一溜了之。
我自然不愿意与喷沙怪纠缠，反正与他无冤无仇，最好就是各走各的道，便朝方诗雅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沿着河岸往前跑。
不料我们刚打定主意，还没来得及抬腿，那喷沙怪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他哀嚎一声，突然一下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我和方诗雅。
我俩瞬间石化般呆立住，哪敢还稍有动作，身子一下就僵硬住了。莫非这喷沙怪还没打够，非得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不想喷沙怪忽而双手抱拳，长揖而下，对着我们深深地施了一礼。他这般举动，倒让我们摸不着头脑了。我和方诗雅彼此互看了一眼，都非常困惑不安。
良久，那喷沙怪直起身子，竟自将手帕收到怀里去了。我心想物归原主，也奈何不了他，区区一块手帕，被抢走了就算了。
我讪笑两声，对喷沙怪说道：“我们萍水相逢，彼此没有宿怨，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那女鬼……不，你的女人就在赤乌井下等着你，快去与她相聚吧。”
我生怕与喷沙怪阴阳陌路，他听不懂我说什么，便连比带划，又扭转身子指着锁仙桥的方向。
出人意料的是，喷沙怪脸上的笑容重又出现，虽然还是透着一股邪劲，但比先前柔和得多了。他大概不能口出人言，只得急急朝老烟枪站立的地方比划着。
我暗自惊心，难不成他记了仇，非得跟老烟枪做个了断不可？哪成想喷沙怪转身就往前奔了过去，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急又快地越过老烟枪，兀自往前跑了。
“快追！他这是要给我们带路！”方诗雅瞬间就领悟到了喷沙怪的意图，带头就跟了上去。
方诗雅身形一动，我自然不敢怠慢，慌忙拔腿就跑。老烟枪等我们到了他身前，急切地问道：“你们跑什么？搞得老子心慌得很！”
“我也解释不清楚，快跟上去！”我不做停留，脚不点地急追而去。
闷头跑了很长时间，地下河岸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水流似乎变小了。我心里总有些困惑，这喷沙怪到底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呢？
第四十四章 泉林真人牌位
话说喷沙怪带着我们一路狂奔，曲曲折折转了好几个弯，仍不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众人血肉之躯，自然无法与之相比，都感到极度疲惫。
尤其是李神棍腿脚不便，而且他身上还捆着绳索，大大拉慢了我们的速度。到了最后，老烟枪只好将李神棍背到身上，气喘兮兮地跟在我身后。
我一面跑一面留心四周环境，生怕喷沙怪暗怀鬼胎，将我们带到危险之地去。不过转念一想，喷沙怪本就是鬼物，他暗怀鬼胎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怪就怪我们脑子发热，竟然跟着他跑了那么远的路。我急忙对方诗雅喊道：“诗雅，还是别追了！万一中计，可就完啦！”
恰在此时，喷沙怪突然止住脚步，静静地对着一块岩石发呆，单等我们上前去。我们也都停下来，但心有戒备，一时不敢靠过去。
喷沙怪伫立良久，见我们犹豫不前，便一个劲朝我们招手，神色很是急切。我看向老烟枪，问道：“到底该不该过去？快拿主意，万一又惹怒了他，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烟枪放下李神棍，把我和方诗雅叫道身前，小声说道：“我们都跟了这么远了，不过去反而显得没有革命者的胆魄。这样吧，你俩帮我撩阵，我来做先锋官！”
他不等我和方诗雅表态，冲着喷沙怪笑意连连，而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我和方诗雅将李神棍护在中间，暗中都拿好武器，一旦老烟枪有危险，说不得要大干一场了。
幸好那喷沙怪没有歹意，静静站立着，任凭老烟枪走到他身旁。
老烟枪起初极为小心谨慎，渐渐地也就放开步子，他朝着喷沙怪拱拱手说：“刚才多有得罪，误将友军认作了敌人，你大人有大量……”
他话还没说完，才看了一眼岩石，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就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疑惑和紧张，半晌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我心里慌成一片，从我站立的地方无法看清岩石上究竟有什么，便急不可耐地问道：“老烟枪，你看见什么了？”
老烟枪看也不看我一样，只是急急招着手，让我们赶快过去。我和方诗雅见老烟枪脸色严峻，便一人架住李神棍一只胳膊，拖着他就奔了过去。
等来到那岩石前一看，我立即就理解了老烟枪，自己也变得迷茫起来。只见那岩石一侧有一个低矮的窄洞，洞里却供奉着一块木牌，牌上赫然写着“泉林真人之位”！
在牌位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里犹自插着三炷香，还兀自燃烧着，冒出袅袅青烟。
这一看之下，我彻底愣住了，心里有万千念头，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就像塞着一团乱麻，而且是一团令人意想不到的乱麻。
自从长乐观老道士跟我们提了泉林真人之后，泉林真人一直是心中的一道阴影。我倒不是害怕此人，而是觉得他太过于神秘，而且他与鞭王等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我心里总是耿耿于怀。
我也曾经不止一遍地想过，泉林真人应该是解开人皮笔记之谜的关键人物，或许他早就破解了人皮笔记，只是没能透露出来。
加上泉林真人与方诗雅有着极深的渊源，我对于他很有好感，甚至暗中还期望他能活着，有朝一日能够与他相遇，进而从他嘴里获得更多的隐秘。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的牌位，这还真出人意表，同时又让人措手不及！倘若泉林真人已死，无疑我们又失去了破解人皮笔记的一个渠道。
方诗雅因为泉林真人救过自己一命，因而看到木牌之时，早就跪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我和老烟枪都能理解她的心情，也就没有说什么，让她先哭个够吧。
那喷沙怪却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冷眼瞧着我们，与他先前热心急切的表现大为迥异。
老烟枪将头凑到我耳旁，紧张地说道：“别的先不管，你看这香炉里的三炷香还烧着，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
我心下了然，还是老烟枪最为机警，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这牌位的存在表明，泉林真人死在了采石矶。其实这倒不算什么，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泉林真人对于我们来讲，就是一个传说而已。
但这牌位究竟是谁人所立，就很值得深思了。关键香炉里的香还在燃烧着，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就在不久之前，还有人来给泉林真人上过香！
会是什么人呢？他为何要将泉林真人的牌位安放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其中有何蹊跷？而且这人此时应该就潜伏在我们周围，他是友是敌，会不会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我想得脑袋发胀，更觉得采石矶之行处处弥漫着迷雾，让人寸步难行。
再想到下落不明的五爷和方诗尧，还有追踪敌人而去的小张，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好这一次非得栽个大跟头不可！
采石矶下的地下河旁，不仅怪事连连，鬼怪连番出没，而且还隐藏着别的人马，不得不让人忧从中来。看来各路牛鬼蛇神都出动了，势必迟早会有一番恶斗哪！
老烟枪做事情干脆爽快，不像我喜欢独自思考，他对着喷沙怪比比划划，问道：“这牌位怎么来的？是不是你所为？”
喷沙怪连连摇头，却一言不发，显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就让人有些心灰意冷了，他带着我们来到这里，自有他的深意，可如今却一问三不知，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直默默无闻站在一旁的李神棍，大概此刻清醒了，他一眼看见那牌位前的香炉，跌跌撞撞扑到前面，两眼里直冒精光。
一看他这幅表情，我们都明白，肯定是那香炉很有价值，这才引起了李神棍的注意。李神棍双手被缚，嘴里啧啧称奇，而后伸着脖子用脑袋去碰香炉。
我们正要阻止他，却听得一声巨响，地下河中呼呼起了一阵狂风。我慌忙回过头去，只见河中波涛起伏，正有一人乘风破浪而来。
第四十五章 御龙而行
话说我们在喷沙怪指引下找到泉林真人牌位，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听得身后水声喧天，待转头一看，却见一人高高立于潮头，飘飘然乘风破浪而来。
突然见此怪异景象，加之我们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因而在老烟枪带领下，我们唰的一下举起步枪，将黑幽幽的枪口对准了水中之人。
“别开枪，别开枪！狗日嘞些，连老子这么帅气的脸都认不出来？”水中那人急急叫道，一听声音，原来却是五爷，“老烟枪，大学生，五爷我又回来喽！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些把枪口对准自己人做啥子？”
我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惊喜异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五爷还活着，五爷还活着啊！
老烟枪难掩心中激动，竟两步跳进岸边的浅水中，哇哇狂吼了两句。他大张双臂，在水里又跳又叫，准备给五爷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料五爷来势甚猛，忽而掀起一个巨大的浪头，瞬间就把老烟枪给打翻了。我一瞟眼，竟然见五爷跨坐在那条独眼龙身上，不觉张嘴瞪眼，惊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独眼龙在五爷身下显得很是乖巧，它慢慢矮下身子，低眉顺眼地等着五爷下来。
赵五爷哈哈一通狂笑，颇为得意地夸耀道：“啷个说，是不是被老子的排场给吓傻喽？哈哈，日他仙人板板，老子这一辈子可真没白活！”
他用手拍拍独眼龙的脖颈，而后才慢悠悠跳到岸上，眉目间全是自得之色。看五爷那副洋洋得意的嘴脸，想必他很享受这种大英雄般的出场方式，犹自沉浸在不可一世的情绪之中。
老烟枪从水里头扑腾而起，一把抓住五爷细细打量了半天，而后才惊诧地问道：“我说赵五爷，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小子还把赤乌龙当坐骑了，本事不小嘛！”
“伟大领袖没教导过你吗？咱们要长缨在手，缚住苍龙，你个老烟枪，革命斗志有待提高哟！”五爷心情大好，一个劲卖关子东拉西扯，竟然还用领袖名言教训起了老烟枪。
方诗雅本还跪在地上哀悼泉林真人，此刻一跃而起，奔到五爷身前急切地问道：“我哥哥呢？我哥哥去哪里了？”
方诗雅这一问，彻底让我们从激动和狂喜中冷静下来。我这才发现，方诗尧确实没有现身，他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我们都沉默着，眼巴巴看向五爷，焦急地等着他给个解释。五爷仿佛一团火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兴味寡然地说道：“老子怎么晓得？我还想问你们呢！老子在水里头九死一生，哪里知道诗尧下落？”
原来当时在锁仙桥上，大雾弥漫，赤乌龙从水中偷袭而来。为了救方诗雅，五爷和方诗尧双双被卷到桥下去了。赵五爷刚一落水，片刻不敢迟疑，一边往旁边逃窜，一边戴上潜水设备。
那时的地下河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飞跃而起的鲤鱼。那些鲤鱼一见到落进水中的五爷，便一窝蜂涌了过来，赵五爷只得迅速逃离。
起初五爷还能隐隐约约看见方诗尧的身影，可在鲤鱼群的围攻下，俩人各自为阵，而后渐行渐远，再也没碰过头。
赵五爷本想等躲过鲤鱼群的袭击之后，再爬到锁仙桥上，不想水中暗流湍急，他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再后来，他便由独眼龙带到了这里，其余一概不知。
我熟知五爷性格，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他不至于骗我们，而且方诗尧曾与我们同生共死，五爷更没必要撒谎了。如此看来，方诗尧定然凶多吉少了！
方诗雅闻言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珠泪滚滚，但她哭得无声无息，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悲痛。
她这般模样，倒让我们更为揪心，她哪怕哭得死去活来的，也比这种无声的哭泣好得多。我知道但凡要强之人，一旦崩溃了，比平时多愁善感的人还歇斯底里。
方诗雅越是竭力克制自己的痛苦，越让我担心她会承受不住而垮下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慰过来的。
老烟枪皱着眉头，不住给我递眼色，意思是让我想办法安慰方诗雅。我欲言又止，只好用手轻拍着方诗雅的背部，心中又为难又伤感。
这回倒是五爷开了窍，他故作很有把握地说道：“诗雅妹儿，你哭啥子哟？我只是说没看见你哥，又没说他出事了，凡事要往好处想嘛！而且那地下河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石塔，诗尧说不定暂时困在塔林里了……”
我急忙问五爷怎么回事，为何河中会有塔林？赵五爷抓耳挠腮描述了一阵，却因为言语匮乏，说得模棱两可，难以表述清楚，他最后尴尬地说：“老子也说不清，你们下水去看一看就晓得了嘛！”
我忍不住回头看向水面，心想地下河中矗立着一座塔林，实在有些蹊跷。等我看见那条独眼龙还静静地躺在岸边，便把刚才没来得及说的问题趁机说了出来：“五爷，这独眼龙到底怎么了？你用什么手段降服它的？”
“是啊，五爷，这种本领只有武侠小说中的高手才有，你老人家是怎么练成盖世武功的？”老烟枪有意缓解一下气氛，便打趣道。
赵五爷倒也坦白，嘿嘿一笑说：“老子知道你龟儿子小看我，实话实说，老子真没那种本领，是这家伙主动凑上来嘞！日他仙人板板，有龙主动让老子骑，老子就当仁不让喽。”
五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就在他迷失在塔林之中时，这独眼龙突然出现，一个劲朝着五爷示意，让五爷骑到自己身上来。
赵五爷一开始自然不敢相信，忙不迭飞速逃离。不想这赤乌龙紧追不舍，非得让五爷骑上去不可，后来五爷被追得浑身乏累，就索性硬起头皮骑了上去。
“老子还真没见过这么贱的龙呢，像个**，他妈的就喜欢被人骑！”五爷说到最后，得意忘形中口不择言，当着方诗雅的面说了句粗俗不堪的话。
老烟枪将信将疑，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就扭头去看独眼龙。我则猛然间记起自己在七窍玲珑前的遭遇，当时也是这条独眼龙突然出现，主动驮着我飞到了巨石之前。
我觉得此事太过离奇，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幻的区别了，我的经历到底是梦是真？
倘若是梦，独眼龙分明就在我们眼前，而且五爷确实骑着它从水里冲了出来；倘若是真的，那长着九只眼睛的巨石所在的世界，又那样虚幻，就跟仙境一般。
要说我曾经到过仙境里去，说出来肯定会被笑掉大牙，就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那么，我到底遇见了什么怪事？而且，这独眼龙怎么会突然变得俯首帖耳了呢？
赵五爷和我不过是个凡人，哪里能有本事降服独眼龙？这一切明明摆在眼前，却又显得极不真实，我恍惚起来，分不清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处了。
“事情的确怪到外婆家了，但咱们身为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要做到处变不惊！”老烟枪的意思，就是暂且不去考虑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着眼于当下才最为紧要。
我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五爷回到了我们身边，还是值得庆贺一番。
后来老烟枪这种处事风格和心态深深地影响了我，我从中受益匪浅，遇见事情总能泰然处之，紧盯住眼前的关键处着力入手。
不想这时候，李神棍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一蹦一蹦地往独眼龙跑了过去。他脚下打滑，一头栽倒在水中，由于双手被束缚住，怎么也爬不起来。
老烟枪暗骂一声，慌忙冲过去扶起李神棍。李神棍被水呛得咳嗽不止，脸上又是水珠又是鼻涕，非常狼狈。
赵五爷却笑个不停，说道：“你们谁把李老板捆成个粽子了？他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他了，老子还指望着他发大财呢！”
我叹息一声，将先前我们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五爷，说道：“李神棍多半不行了，咱们还能不能将他安全带出去，恐怕得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五爷又惊又急，嚷道：“日他仙人板板哟，老子的发财梦又得泡汤了？这么说，是他在捣鬼了？他妈的，一对狗男女，害人不浅嗦！”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喷沙怪，连那女鬼也骂了进去，将所有不幸都推到了他们身上。那喷沙怪冷冷地看着五爷，似乎没听见他的咒骂声，他这种漠然的态度，更让五爷狂躁不已。
我紧紧拽住五爷胳膊，生怕他胡来，要是再激怒了喷沙怪，可不是开玩笑的。
为了平息五爷的怒气，我转移了话题：“五爷，你当初被长乐观老道士救了一命，如今他师傅的牌位就在这里，你多少还是应该表示一下，过去鞠个躬吧！”
五爷混不吝地吼道：“不去，老子这条命确实是你和老道士所救，但跟泉林鸟人有啥子关系？难不成老道士救老子一命，老子就要对他七大姑八大姨都鞠躬去？”
五爷嘴里骂骂咧咧，倒也忘了去招惹喷沙怪。只要他不制造麻烦，我也就不管他拜不拜泉林真人了。
我好不容易劝住五爷，将刚刚冒起的火星扼杀在萌芽状态，不料老烟枪却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塔林
老烟枪突然吼叫起来，我听的话中之意，定是有人潜伏到我们身旁了。如此一来，我和五爷随即跳起来，举着步枪朝四周一通乱瞄。
但等了半天，却一个人影也不见，我就问老烟枪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烟枪喊道：“你们别乱看了，那人游进水中去了。他娘的，那人速度太快了，老子都没看清楚是公是母！”
我看向地下河，水面风平浪静，半点痕迹也未曾留下，心里就怀疑老烟枪是不是看花了眼。
老烟枪看透了我的心思，摊手说道：“怎么还怀疑起革命老前辈了？小同志，你可要相信自己的战友啊！刚才我正帮李老板解绳子时，确实看见一个灰蒙蒙的人影从岸边跳进水里去了。”
我自然无话可说，想来老烟枪是个稳重之人，他不会诓骗我们的。赵五爷揉着大鼻头，瓮声瓮气地说：“管他呢，反正没影响到老子，我们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行喽！”
五爷这一句话，正中我们下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没有危及到我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们还得继续行动，早些离开怪事不断的河岸，便能早些安心。
不料一直冷眼旁观的喷沙怪，却突然间指着水中吼声不断，他无比急躁，一个劲催我们下水。
我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挂着浓厚的疑云，真不知道这喷沙怪意欲何为？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老烟枪拉着李神棍走到岸上，问我道：“白帆，他想表达什么？跟牛鬼蛇神打交道，还真让人头疼！”
我凝目看向喷沙怪，见他不住回头指一指泉林真人牌位，又不断朝着地下河扬着下巴，心里就猜到了**分。
喷沙怪的意思很明了，他要告诉我们，泉林真人牌位与刚才那个潜入水中的人有关！喷沙怪这是要让我们跟上去，至于目的何在，我就无从得知了。
或许他想让我们得到什么重大线索吧？这般看来，不但喷沙怪与泉林真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恐怕刚才潜入水中之人，也跟泉林真人大有渊源。
我将自己的猜想一说，老烟枪沉思半晌，问我们意见如何。赵五爷先自反对，直说不要没事找事，地下河中古怪得很，再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直很少表达意见的方诗雅冷言道：“五爷，你倒是安然无恙了，现在不管我哥哥的死活了吧？”她语气淡然，可话中的意思却很重，隐隐还有一股怨气。
老烟枪和我听她一说，忍不住向对方暗使眼色，心里都极不好受，方诗雅终于隐忍不住，一腔怨气即将爆发出来了。
赵五爷瞪着眼睛就要发作，我急忙插嘴道：“诗雅，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这就去寻找你哥哥去。都是我们不好，一味只管顾及自己，抛下生死未卜的同伴不闻不问，我们道歉！”
方诗雅冷哼一声，却再也不出声了。五爷被我打断话后，又得到老烟枪的暗示，故而此时也是一声不吭，了无意趣地干站着。
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就容不得众人再做别的打算，为今之计，只有潜入水中一条路了。
老烟枪用刺刀割断李神棍身上的绳子，而后交代我们几句，便下令道：“子弹上膛，下水之后，一定要彼此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一切行动听指挥，绝不能擅作主张！”
我们这里忙成一片，那喷沙怪犹自呆立不动。我壮着胆子问他可否能与我们一道下水，不料他连连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的光芒。
而后喷沙怪将手帕取出来，朝我们扬了扬，又毕恭毕敬地长揖而下。喷沙怪直起身子，眼里还泛着些许泪花，继而转身朝锁仙桥走了，想必要前去与女鬼相聚。
我心中百感交集，为他们穿越了几百年的爱情所感动，但同时总觉得有些惋惜，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纵使相逢，总该会满腔遗憾的吧？
赵五爷却跺脚骂道：“龟儿子，明明是他催我们下水嘞，现在倒先跑了，也太不仗义了吧？”
老烟枪白了五爷一眼，朝我们招招手，便要带头下水。怎料那独眼龙似乎很兴奋，摆动着粗壮的尾巴拦住老烟枪，不停地点着头。
老烟枪不明所以，一时手足无措，五爷哈哈一笑，说道：“老烟枪，你狗日嘞福气不浅嘛，快骑上去！”
我们一听五爷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原来独眼龙要驮我们入水啊！这可求之不得，众人依次爬到它身上，紧紧抱住它的身体。
独眼龙身躯庞大，我们骑上去尚自绰绰有余。只听得独眼龙打了一个喷嚏，龙须摆动一阵，身子便拱立而起，随即就迅速游动起来。
恰在这时候，我坐在最后面，却发现不见了李神棍的身影。我不禁急出一头冷汗，一边让独眼龙停下来，一边回头去找李神棍。
只见李神棍手里抱着泉林真人牌位前的香炉，气喘兮兮地狂奔而来。我又气又急，暗骂他财迷心窍，慌忙长伸手臂，总算在独眼龙潜入水中的一刹那，一把抓住了李神棍。
独眼龙一进了水中，便风驰电掣般飞速前进，那速度比开车还要快一些。众人双手抱住它的身子，丝毫不敢松懈，耳朵里尽是水流声。
在这样快的速度下，我无法将李神棍拉到独眼龙身上，只得任由他抓住我的手臂，在水中剧烈飘荡。
李神棍大概吓得不轻，快将我的手膀子给扯断了。但我瞟眼看他另一只手仍旧死死护住香炉，不觉鄙视不已，心想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就任凭他一路半吊着在水里晃荡。
行了大概十多分钟，独眼龙渐渐放缓了速度。我知道前方肯定有状况，便偏着头往前看，只见眼前一大片水域中，矗立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塔，密密麻麻的跟个石林一般。
独眼龙极为灵活，身子在水中不断扭动，沉沉浮浮间，竟在塔林中穿梭自如，毫无吃力感。我们一面抱住独眼龙，一面看着从眼前不断闪过的石塔，又惊又叹。
这些石塔造型古朴，大则有七八层，小则只有两三层，而且一律做封闭状态，既无门窗，更无装饰品。
不过最为诡异的是，这些石塔不论大小，样子都与出现在锁仙桥上空的那座高塔极其相似。莫非那座高塔，便藏在这一片塔林之中？
谁能想到，在地下河中竟会有这么多的石塔呢？什么人处于什么目的，建造了这些石塔，为何又将它们藏于水下？
我心里怀着无数个疑问，便看得无比仔细，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可惜独眼龙速度极快，石塔又深处水底，幽晦不明，因而我暂时无法搞清楚状况。
不想独眼龙猛然往下沉去，它静静地停在了一座三层的石塔前面。我们见它不再游动，纷纷从它身上游开，绕着那座石塔游动。
我的胳膊被李神棍扯得极其酸痛，因而我不急于行动，兀自骑在独眼龙身上甩动胳膊。正在这时，老烟枪朝我挥动着手臂，让我赶快游过去。
等我急急游到老烟枪身旁，抬眼看向石塔，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这座石塔与其他的不同，它内里中空，里面端端正正打坐着一个人。
我见到这般情形，立即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石塔中打坐着的人，就是泉林真人不成？想到这里，我就和老烟枪并肩游到石塔前面，双手攀着塔身凑眼看过去。
谁想到不看则已，一看则吓了一大跳，那塔中之人，竟然是那天凌晨不明不白死去了的老大爷！
第四十七章 老大爷
一旦看清楚打坐在塔内之人的面目，我和老烟枪不约而同双手一推石塔，借助反弹之力，霎时间就往身后的水中窜出了一大截。
其他人见我俩如此慌张，也都立即调转身子，很快游到我们身旁，直勾勾地看着我俩。
由于身处水中，无法开口说话，我和老烟枪只得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擅自妄动，等观望一番再说。就这样在水中悬浮了好一阵子，塔中之人毫无动静，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赵五爷性子向来急躁，而且无法跟我们用言语交流，更是心里直犯痒痒。他不等老烟枪有任何指示，快速蹬着腿重又游回了那座石塔前，学着我们刚才的动作往塔里看。
赵五爷只看了一眼，仿佛丢了魂一般，一下子就软在塔前，身子缓缓落到河底泥沙上去了。老烟枪慌忙去拉五爷，两个人好一阵挣扎，才游回我们旁边。
方诗雅也游到塔前看了一眼，由于先前有了我们的铺垫，她自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看之下，方诗雅虽然没有像我们一般惊慌无度，但还是动作迟缓僵硬下来，满是疑惑地看向我。
李神棍精明老练，一看我们这般情形，哪还敢亲自去瞧个明白？他硬生生按耐住内心的好奇，早就躲到我身后去了。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打量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水中的空气仿佛刹那间凝固住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挥之不去的阴影，看来大家所受到的震惊和疑惑，都无比深重。
我呆呆地看着那座石塔，脑袋里一片空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原由来解释眼前的情形。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那老大爷会藏身在石塔之内？他是死是活，是人是鬼？而且他打坐的姿势非常标准，莫非他曾经是佛道中人？
我记得很清楚，就在我们借宿于老大爷家中的第二天凌晨，他神秘兮兮地离开住宅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但从五爷他们的叙述中可以得知，老大爷突然暴毙，我们还因此跟村民们产生了天大的误会。可以这么说，我们此后的种种离奇遭遇，甚至险境不断，都是肇始于这个误会。
如今见到老大爷端坐在石塔之中，怎不让人震惊诧异呢？倘若老大爷还活着，那我们岂不是吃了哑巴亏，受了不必要的委屈！
而且让我费解的是，就算老大爷果真死了，他的尸体是怎样被运送到塔林之中的？极有可能，这塔林就是村民们死后的安息之所。也就是说，其实这些石塔，是一座座坟墓！
为了验证这种想法，我朝老烟枪他们比划一通，示意分头察看其它石塔。方诗雅和老烟枪领会在心，二话不说就分头行动。
至于五爷和李神棍则装聋作哑，茫然地看着我，一个劲表示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对他俩心中的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当下也懒得理会，独自一人游往一座石塔去了。
接连查看了几座石塔，大多数都是呈密封状态，只有极少数里面有空间，藏有尸体的石塔则少之又少。但凡石塔内的尸体，一律成打坐姿态，脸上表情不悲不喜，非常安详。
由于塔林很大，一时间看不过来，我匆匆随意查看了几座，心中有个大概，便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不一会儿，老烟枪和方诗雅也一前一后地回来了。他俩一见到我，就郑重其事地点着头，我心中了然，他们肯定发现别的尸体了。
这样一来，更让我困惑了，倘若塔林当真是一处坟地，这些村民为何会选择这种诡异的下葬方式呢？眼前这种墓葬形式，恐怕在全中国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一片塔林呈现出的独特墓葬形式，可以说史无前例，在任何一本古书里头都不曾记载过。这种墓葬形式既不是传说中的水葬，也不是佛教的塔葬，而是两者相结合，显得不伦不类。
众所周知，墓葬形式往往受到特定文化的影响，逐步发展完善起来。比如中国大部分地区崇尚土葬，那是因为受到传统农业社会安土重迁、叶落归根的思想的影响。人们讲究入土为安，其实也是一种对大地的崇拜。
至于其他林林总总的墓葬形式，各自背后也都有各自的成因。藏族人和蒙古族人一度崇尚天葬，三峡地区还有悬棺的墓葬形式，都与当地的风俗文化、宗教信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眼前这种墓葬形式，实在闻所未闻，古怪极了。我稍作思考，便认定采石矶下的村民肯定受到佛教深刻的影响，同时他们一辈子活在长江边，对水有着很深的感情，因而才将塔葬与水葬两种形式结合起来。
我自认为自己想通了其间关节，就将这一问题暂且抛开了。当下之急，还是得再细细观察老大爷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出他的死因，以便日后跟村民们有个交代。
我招呼老烟枪随我而来，重又游到那座石塔前。老烟枪与我很有默契，他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便退在一旁帮我照明警戒，让我一个人安心观察。
老大爷相貌宛如当日，仿佛睡着了一样，看不出任何痛苦之色。而且他的尸体大概被清洗过，身上寿衣干干净净，脸上也不见半点血渍。
我看了好一会儿，仍旧无法判定出他的死因，心想不入虎须焉得虎子，不如将老大爷从塔内请出来，从头至尾探查一番。
正要伸手去拉尸体，万万没想到，我却听见“呵呵”一笑。那笑声就在我耳朵旁响了起来，极为诡异。
我回头瞪了老烟枪一眼，暗自责骂他不正经，这个时候无端发笑，那可是会吓死人的！谁知道老烟枪却四处扭头张望，而后朝我摆摆手，耸动着肩膀，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立即就炸毛了，那笑声明明就在我耳朵旁边，不是老烟枪发出的，更不会是五爷他们了！难道是老大爷不成？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一分一寸地扭过头，慢慢看向塔内的尸体，差点就魂分魄散了。
只见老大爷脸上，正好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喉头上下滚动着，刚才那个笑声便异常清晰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第四十八章 水鬼（上）
一看到老大爷诡异的笑容，我差点没疯掉，难道他还活着？
他的笑声很是阴冷，而且伴随着喉头的滚动，显得无比刻板僵硬。与其说他是在笑，还不如说他是在机械重复地发出一种怪声。
老大爷笑声不断，我顿时感到身子冷了一半，急急忙忙就要往后退。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未来得及转身，老大爷双臂猛然从塔中探出来，一把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手上力道很大，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该有的力气，双手如同钳子一般死死地扣住我的脖子。
我瞬间就有些胸闷气短，情急之中，便一脚踹在石塔上，借助反弹力往后游荡，试图摆脱老大爷的双手。不想他掐得太紧，我往后退时，竟把他也给从石塔里带了出来。
老大爷双手毫不放松，身子从石塔中紧随而出，虽然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始终如影随形，像根水草一样缠住我不放了。
我早就被掐得两眼直翻，胸口上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再加上老大爷那一张惨白阴冷的脸庞贴过来，我是又惊又怕，又慌又乱了。
由于身处水中，毫无可以凭仗之物，我和老大爷四处翻滚，时而往东时而往西，时而往下沉时而往上窜。但不管怎样，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渐渐感到窒息起来。
也不知方诗雅等人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吓住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前来救我。只有老烟枪还算仗义，我刚遭遇袭击时，他就赶过来支援。
可惜我在水中一通挣扎，位置飘忽不定，老烟枪左抓右挡，半晌才揪住老大爷稀疏的头发往后拉扯。老大爷的头发都快被老烟枪给扯光了，他才缓缓松开手臂，转身朝老烟枪抱了过去。
老烟枪倒也机敏，猛然往下一沉，堪堪躲开了这一抱。老大爷袭击落空，又回转身子扑向我，他整个身子直挺挺的，双腿也无需摆动，就跟炮弹一样射了过来。
我这里犹自调整着呼吸，见他动作如此古怪，却来势迅猛，难敢稍作迟缓，当下也学着老烟枪坠身往下一沉。
老大爷的袭击又落空了，他焦躁起来，在水中团团乱转。这样一来，形势就比刚才缓和了许多，我和老烟枪趁机游到五爷他们身旁去了。
我们看着老大爷如同疯狗一样在水里乱窜，一时也不敢上前招惹他，只顾着四处逃命。那老大爷追着我们在塔林中游了好一阵，突然间闪身躲到一座石塔背后，再也没露面。
老烟枪招呼我们停下来，对着四周一阵乱指。我这才发现，我们不知不觉间游进了塔林深处，此处光线暗了许多，四下里全是灰蒙蒙的塔影，显得影影绰绰阴森恐怖。
众人悬浮着，不住扭头观察周围环境，心里头忐忑不安。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躲起来的老大爷，谁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偷袭而来呢？
老烟枪朝我一挥手，而后朝着那座石塔打手势。我当即就明白了，他想和我一左一右包抄过去，对老大爷形成夹击之势，而后再将他一举拿下。
我点头赞成，而后按照老烟枪的指示，从左边悄悄地游过去，同时将步枪对准石塔。
我和老烟枪飞速游到石塔背后去，原以为又是一番恶战，哪成想塔后空无一人，老大爷早就消失了！
这一下倒我们失望之余，更加紧张不安起来。刚才我们一直盯住石塔，并没见到老大爷闪身而出，他会去了哪里呢？
我最怕遇见这种状况，倘若老大爷还在，哪怕他穷凶极恶，我们尚能与之实打实地战斗。可如今他身影全无，留给我们的恐慌更大了，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都害怕躲在暗处的敌人。
老烟枪在塔后转了几下身子，忽而拉住我往回游。我心知不妙，肯定有突发情况，老烟枪才会这样慌张。我任由老烟枪拉着，自己则东张西望，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待游至五爷他们身前，老烟枪急打手势，要求我们赶快离开塔林。在水中很难交流，但众人非常信任和依赖老烟枪，既然他下达了命令，我们也就不过多纠缠，立即跟着他往上浮动身子。
眼前这些石塔虽然密密麻麻，但不算得太高。令人吃惊之处在于，不知为何，无论我们如何奋力往上游动，却仍旧无法升到石塔上方，仿佛孙悟空跳进了如来佛的手掌心，始终摆脱不了。
游了一阵，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受到问题所在，众人一同停止游动，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
赵五爷摆动双臂连连挥出拳头，似乎在击打敌人，显而易见，五爷这是心头憋着一股无名火，又不知该向谁发泄。
老烟枪抓住李神棍，示意他快想办法。我清楚老烟枪心中所想，他大概认为这些石塔被人动过手脚，因而希望李神棍用风水知识来破解其中的奥秘。
李神棍这段时间险情不断，早就被吓得有些痴呆了，他茫然地看向四周，最后轻轻地摇摇头，表明自己一无所知。
我心里先自冷了下来，李神棍完全就是个拖油瓶，半点作用也没有，真不知老烟枪为何非得让他入伙？这个人平时侃侃而谈，关键时刻压根就指望不上。
恰在这时候，我忽而感到身边的水流有些异样，似乎正往上涌动。紧接着，硕大的水泡一个赛着一个冒了出来，这场景容易使人想到第一次遭遇赤乌龙时的情景。
莫非赤乌龙又来了？我急忙抬眼望两旁看，可惜水泡太多，视线非常模糊。就在朦朦胧胧中，我突然看见眼前闪过一道人影。
与此同时，方诗雅和老烟枪也都扭动着身子，对我大幅度地摆着手。他俩刚才停在我身侧，因而视线投往另一边，难道他们也发现了人影了吗？
我正要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忽而觉得脚踝上一紧，低头一看，一双白得跟牛奶一样的大手牢牢抓在上面。
身旁的五爷和李神棍都扑腾起来，猛烈地摆动着双腿，显得无比焦急。我瞟了一眼，看见他俩双腿也都被白色的大手给抓住了。
第四十九章 水鬼（下）
水中情况突变，众人无人幸免，都分别被一双大手给抓住了脚踝。我被那双大手一拉，便身不由己地往下沉去。
但仓促之中，我还是看清楚了，在无数个水泡之后，隐藏着几个人影，正是他们发起了突然袭击。老烟枪他们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扭头就与那些人打斗起来。
搞清楚了状况，我瞬间就镇定下来，朝着抓住我的那个人开了一枪。子弹在水中受到阻力，划过一道无比清晰的痕迹，噗嗤一下打进那人肩膀上去了。
那人肩上中弹，双手随即松开，往后退缩而去。我一击得手，心里自然狂喜万分，又扭转身子，如法炮制地解救下五爷和李神棍。
但与此同时，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细细一想，心头咯噔一下，毛孔为之一缩。被我击中的那三个人虽然退开了，可水中却并不见血迹，也就是说，这些人不会流血！
但凡是个人受了伤必定会流血，除非他是个死人！难道刚才袭击我们的人，都死了不成？
我想到了老大爷，以及先前关于这片塔林的推测，顿时觉得事情不妙。我正想招呼众人快速逃离，眼前忽然凑过了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庞！
这张脸庞极为陌生，我肯定从来没有见过。只见他双眼朝上翻动，眼珠一片灰白，脸色如同一张白纸，而且皮肤有些浮肿，非常符合长久泡在水中的尸体的特征。
可这些尸体行动自如，眨眼间又围了过来。看着他们僵硬的四肢，以及阴气密布的面容，我脑海里猛然闪过两个字“水鬼”！
众人虽然口不能言，但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自己遇见了什么，水下立即乱成了一片。尤其是李神棍，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钻，搅得我们头晕目眩。
老烟枪趁李神棍翻动到自己身前时，一把揪住他的后背，而后夹住他急速游走了。老烟枪一动，五爷我们心下了然，匆忙尾随过去。
身后那几个水鬼如蛆附骨般紧紧咬在后面，不给我们半点喘息之机。我们此时处于塔林深处，这些石塔排序混乱，跟个迷宫似的，更增加了我们逃跑的难度。
那些水鬼速度非常快，他们虽然身子僵硬，可遇到转弯之处，竟毫不费力地蹿了过去，就像会自动调节方向的**一般。
我和五爷时不时转身胡乱射击两枪，哪管打没打中，开完枪又匆匆往前突。猝不及防中，我一头撞在一座石塔上，眼前顿时起了一阵黑晕。
就这样一缓，一个水鬼已然冲到我身后，双手用力攀住了我的肩膀。好在危难之际，五爷倒也靠谱，他举起**捣在那水鬼脸上。
没想到那水鬼竟会如此脆弱，五爷那么一捣，竟将他的脑袋给捣掉了。水鬼脑袋一掉，像个瞎子一样四处摸索，我这才从他手里脱身而出。
老烟枪他们此刻已经游远了，我和五爷奋起直追，大概几分钟以后，总算看见了老烟枪的背影。就在我俩要赶过去时，忽而从四周的塔里钻出许多水鬼来。
这些突然钻出来的水鬼，仿佛早就等候在此，他们一出现，并不急着围攻过来，而是纷纷堵住各个方向，彻底断了我们的去路。
这下可就麻烦了，我们掉进了水鬼的口袋阵中去了。四下里全是张牙舞爪的水鬼，那老大爷也赫然在列！只见他远远地停在一旁，不住舞动着双臂，指挥水鬼们排兵布阵。
我恍然大悟，好个老贼，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暗中指挥啊！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对了，就是他把八路军引到了鬼子的埋伏圈！
五爷当然也搞清楚了事情缘由，他不禁心头火起，两眼怒火冲天地看着那老头，眼睛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不等我们这边动手，水鬼突然一同发动了攻击，从四面八方狂冲过来。我们一见这拼命似的架势，哪敢硬碰硬，纷纷慌不择路地往四处逃命。
方诗雅和五爷身手自不必说，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可老烟枪要照顾李神棍，而李神棍偏偏不让人省心，在水中乱蹬乱踢，搞得老烟枪身形不稳，狼狈不堪。
不一会儿，老烟枪和李神棍彻底陷入了水鬼的重重包围之中，已经丧失了逃离的先机。我看见一片混乱中，老烟枪顾前不顾后，背上突然骑座着一个水鬼。
那水鬼无比狡猾，双腿紧紧夹住老烟枪，怎么也甩脱不了。更要命的是，水鬼伸手就去扯老烟枪的氧气管，只见老烟枪吐出几个水泡，一头就往水底栽了下去。
我惊惶之中，朝着那水鬼开了一枪，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双脚往身旁的石塔一蹬，便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扑了过去。
幸好刚才那一枪打中了骑在老烟枪身上的水鬼，他吃痛之下遽然蹿离，而后弄明白是我出手袭击之后，便怒不可遏地迎面游了过来。
我止不住自己的身体，恰好与那水鬼打了一个照面。我来不及躲闪，他双爪已经劈头盖脸抓了下来。看着他长而尖锐的指甲，我一颗心如坠地狱，心想就此完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小腿上一紧，身子就急剧落了下去，堪堪躲过了那水鬼一击。饶是如此，我的头皮还是被刮了一下，一阵锥心裂骨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原来刚才有一个水鬼正好从下方扑上来，正是他的偷袭，反而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被一个水鬼给救了一命，我的心情真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老天爷不让我死，我就得强打精神继续战斗。我掉转枪口，对着脚下的水鬼开了两枪，也不管他刚才的救命之恩，打得他飞速逃走了。
可惜身前身后全是水鬼，我刚赶走一个，另外的就前仆后继攻上来。我手忙脚乱，只得一心保命，连五爷他们的情况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了。
就在我渐渐手软脚酸之际，水中忽而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声。那笛声刚一响起，水鬼们倏忽间就不见了影子，就像水泡破裂了一样，当真来去无影。
我们这才松了口气，重又聚在一起，幸运的是谁也没受到重伤，还算安然无恙。
那笛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接近我们。众人自然疑惑无比，到底是什么人有这般雅兴，竟会在这种地方吹笛子？
第五十章 笛声
却说我们遭到很多水鬼袭击，被困在水下的塔林中，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听得水中悠悠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笛声。水鬼们似乎对这笛声很忌惮，眨眼间就四处散开，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人见此情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自然高兴。可渐渐地，我们越听那笛声，越觉得心头得慌，可又说不出究竟在害怕什么。
那笛声极为邈远空灵，如同仙乐，不像是凡夫俗子能够吹奏出来的。想到那些水鬼闻笛而逃，我暗自想到，莫非神灵暗中保佑，替我们驱逐了水鬼不成？
只听了一会儿，我们就有些忍不住想要随着节奏舞蹈，到了后来，胸膛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火焰，非得高歌呐喊不可！
老烟枪脸色突变，慌忙打手势提醒我们捂住耳朵，小心着了道。众人心知有异，再也顾不得笛声如何悠扬动人，慌不迭地捂住了耳朵。
只可惜这笛声古怪得紧，我们虽然将耳朵捂得严严实实，可笛声仍旧直直钻进耳里，似乎还越来越嘹亮，越来越撩拨心弦。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听着这笛声，我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而后觉得身体有些反常，心里毛躁得很。可一腔情绪却无法发泄出去，整个人顿时躁动不安起来。
我随意看了其他人几眼，见他们情况与我一样，都有些神思恍惚，仿佛正在竭力克制内心的妄念。
就在这时候，我头脑一阵昏沉，突然心中涌起无限的渴望，竟两眼迷离中，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朱婷来。其实我好像也不仅仅是在想念朱婷，确切地说，我想念的是女人，有血有肉的女人！
身子四周的水中，好像起了不可名状的变化，我仿佛躺在铺着天鹅绒的床上，眼前影影绰绰出现很多美女，长腿丰胸直在眼前晃荡。
我闭起眼睛，犹如沉浸在一片宁静的梦里，久久不愿醒来。那些美女扭动着腰肢，围着我笑啊跳啊，极尽谄媚挑逗之能事。
我情不能自已，正想恣情沉沦在温柔乡里时，忽而看见那些美女肥硕的臀部后面，晃动着毛茸茸的尾巴！我身上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千万不可再沉迷下去。
与此同时，我怀里一热，黑玉古扇发出阵阵红光，我便随之清醒过来。再看向四周，只见他们都四肢舒展开来，平平地悬浮在水中，就像横躺在床上一样。
我心知不妙，老烟枪他们定是与我遇见了同样的情况，得赶快唤醒他们。方诗雅离我较近，我匆匆忙忙游到她身前，使劲拍打她的手臂。
方诗雅双目微睁，脸上一片潮红，无比的美艳动人。我见她鼻翼翕张，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不觉看得有些如痴如醉。
好在方诗雅很快就回过神来，她骤然睁开双眼，眼神渐渐柔和明亮起来。一看见我，方诗雅立时脸红到了脖子，竟比先前受到蛊惑时更加娇艳，她大概突然记起迷思中的情景来了。
方诗雅急急一把推开我，远远地游到一旁去了。我也不管她，又转身唤醒了老烟枪。老烟枪还算稳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却彼此心照不宣。
我们这三个醒过来的人，耳朵里仍旧能够听见笛声，可大概因为黑玉古扇的缘故，我们倒也不复受到笛声的影响了。
老烟枪霎时就搞明白了怎么回事，见五爷和李神棍还处于恍惚状态，二话不说就去摇晃李神棍。我则继续游到五爷身前，推了他好一会儿，却怎么也唤不醒他。
只见五爷双目深闭，但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这是人在做梦的一种迹象。五爷脸上带着几分满足和猥琐的笑容，嘴巴犹自砸吧着，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两下。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生怕方诗雅无意中看见，污了她的眼睛，便更加用力地拍打五爷后背。哪成想五爷就是醒不过来，也不知他是深受蛊惑，还是潜意识里不肯醒来。
恰在这时候，水中突然起了阵阵波纹。这些波纹浮动在我们头顶，说明是水面在晃动，而且晃得不算太厉害。但我们很警觉，波纹刚起，便目不转睛地看向上方。
不一会儿，只见水面上浮过来了一大片阴影，黑沉沉地如同乌云飘浮。那阴影来得很快，尔便从五六丈之外移动到我们头顶，而后静静地停了下来。
那阴影形状无比奇特，方方正正，倒像一块席子铺在水中。只是在阴影边缘，似乎晃动着几条腿，乍看之下，非常像乌贼。
我心想就算是体型庞大的乌贼，也不必担心，反正我们手里有武器，区区一只乌贼倒也无妨。但奇怪的是，刚才那一阵笛声正是从阴影中传出来，难不成乌贼成精，还会吹笛子了？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我这里还未推醒五爷，头顶上那阴影又诡异无比，便想着还是悄悄溜往别处去。
我朝老烟枪轻轻打着手势，老烟枪当即明白，他拉住李神棍就闪到一座石塔后面去了。方诗雅不必招呼，早就隐匿起来了。
我拖住五爷的胳膊，正要藏到石塔之后去，不想眼前水泡突起，紧接着，那片阴影便从水面上缓缓沉了下来。这样一来，我更加慌张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多往何处去。
正在犹豫之际，方诗雅从我身后扑出来，一把将我和五爷拖到了她的藏身之处。我们刚隐蔽起来，那片阴影已然来至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
我忍不住探出头去，却见那片阴影原来是一块竹筏，怪不得初看之下，还误认为席子了。怪就怪在，那竹筏由四个强健的水鬼稳稳抬着，上面坐着一个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
我恍然大悟，刚才之所以认为阴影有可能是乌贼，全因为那四个水鬼的腿垂在水中，很像乌贼的触手。在水中乘坐竹筏，却要水鬼来抬着，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好比在平原上骑马，却让人抬着马走。
只是那竹筏之上坐着什么人呢？看他这架势，倒很有威严，竟能驱使水鬼为自己效劳！
我看着那个坐在竹筏上的人，见他裹在黑色斗篷里，先自想起了鞭王，心里就有些不舒坦甚至是厌恶。只有心怀鬼胎之人，才会将自己严严实实包裹住，好制造出阴冷邪恶的模样！
一想到鞭王，我心头怒火丛生，不禁就狠下心肠，想要暗中给那人来一枪。正在我要开枪之际，那人忽而转过身来，直直看向我藏身之处。
这一下彻底震惊到我了，只见那人全身长满黄毛，脸庞又尖又长，哪里是人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只黄鼠狼！而且它两只爪子里，竟横握着一支翡翠般的笛子！
第五十一章 黄皮子大仙
一看到这诡异无比的黄鼠狼，我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天地无光，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啊？黄鼠狼裹斗篷，还他娘的吹笛子，实在是不可理喻！
而且它此时处于深水之中，却不见半点不适之状。虽说黄鼠狼会游泳，但潜至如此深的水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的。
除非……除非它成精了！老天爷，黄鼠狼成精，不就是黄大仙了吗？中国民间一直有关于黄大仙的传说，神魔小说开山之作《西游记》里面，也出现过一只害人匪浅的黄大仙。
难不成这些传说都是真的？我越看那黄鼠狼，越觉得不可思议，倘若它真成了仙，也不知会有多少年的道行？看它威风凛凛的样子，驱使水鬼的手段，恐怕道行不浅哪！
单单说它刚才吹奏出来的笛声，就能够蛊惑人心，让人**焚身，实在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尤其是赵五爷，至今还昏睡不醒，大概早就在梦境中**蚀骨了。
我们这些人号称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真枪实弹地战斗也经历了几次，可并不会什么茅山法术，如何与黄皮子大仙相抗衡呢？
我脑袋中杂念纷纭，从来还未曾这般慌乱过。以前在武当山和覆船山中，见过的牛鬼蛇神也算不少，可还是比不上这黄大仙带来的震撼大。
因为以前见过的鸣童也好，黑毛僵尸也罢，终归还是由人变化而来。哪怕就是蜂人和变异后的鬼见愁父子，多少还有些人的影子，至于穷奇与赤乌龙，不过就是怪兽罢了！
但这黄皮子大仙，身形虽为兽类，举止却似人似妖。我细思之下，不觉惶惑不安，传说中狐狸、黄鼠狼之类的动物能够修炼成精，难道果然不假？
我在极度惊恐的情绪支配下，心里的想法越来越偏离眼前境况，最后竟一门心思扑在鬼狐传说之上。倒是方诗雅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她看着黄皮子大仙，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手背。
我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比比划划，半晌才恍然大悟，原来方诗雅在提醒我，我们曾经见过这一只黄鼠狼！
经方诗雅一说，我瞬间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同时如同天雷轰顶，震得全身麻木。眼前这一只黄鼠狼，不就是我们在林子中遇见的那一只吗？
我记得当时，老烟枪我们追踪老大爷出了村子，而后进了山脚下的一片树林。就在树林之中，我们看见一只黄鼠狼正跪在一块大石头上，朝着月亮磕头。
怪不得我觉得这黄鼠狼有些眼熟，原来是旧相识啊！可问题随即接踵而来，这黄鼠狼不是躲在林子之中吗？它何时跑到地下河中来了？
况且我们意外来到地下河中，也是经历了种种生死艰险，它如何能逃过赤乌龙的袭击？它身上的斗篷和手中的笛子，又从何而来？
我突然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面对着一个个无从解答的困惑，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同时我心底还涌动着一股无名火，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自从来到采石矶，我们几乎无时无刻不被戏耍和玩弄，先是被女鬼挟持，而后被赤乌龙狂追之后，它又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对我们很是温顺。
还有那老大爷，死得不明不白，害得我们一路逃命，他倒好，最后躲在塔林中指挥水鬼袭击围攻我们。
看着黄鼠狼，这几日的种种离奇经历涌上心头，我不禁又羞又怒，堂堂几个大活人，竟被魑魅魍魉们逼到这般田地，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不过刹那之间的事情，我却觉得自己仿佛呆立很长时间。
那黄皮子大仙似乎早就识破了我们藏身之处，它不急不缓，将笛子横到嘴唇边，呜呜地吹了起来。笛声一起，周遭情形立刻有了变化。
只见水波四起，先前隐匿起来的水鬼们纷纷冒了出来，他们急急围到竹筏之前，低眉垂首地悬在一旁，显得无比恭敬。
我们吃过笛声的亏，自然不敢怠慢，慌忙捂住耳朵。不过这一次的笛声，却对我们不起作用，似乎只是用来操控水鬼的。
但我感受到黑玉古扇正在发热发烫，心中便明镜似的知晓了，一定是黑玉古扇神奇的力量，抵消了笛声对我们的侵犯。
果不其然，那黄皮子大仙本来吹得无比流畅，后来节奏渐渐紊乱滞缓起来，笛声中甚至夹杂上了极不协调的噪音。显而易见，它受到黑玉古扇的干扰，已然吹不出完整的曲子了。
我自然不笨，一看这种情形，便将黑玉古扇从怀中取出来，紧紧攥在手里。黑玉古扇猛然间红光大盛，那光芒吞吐如舌，刹那间就染红了一大片水域。
红光突起，黄皮子大仙猝然停止吹奏笛子，它那尖尖的脑袋在斗篷中急躁不安地摆动着，显得无比紧张惶惑。
就连那些水鬼，也都抬起僵硬的手臂遮挡在眼前，对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很是畏惧，仿佛看了红光，便能要了命似的。
我一阵庆幸，更对黑玉古扇充满了惊叹之情，心想有此一扇，倒也不必害怕黄大仙了。管它是何方妖孽，先下手为强，一举降服了再说。
不料那黄鼠狼突然吱吱一叫，那些水鬼一层又一层围在竹筏前，将黄大仙遮在中央，围得水泄不通。我一时搞不明白他们意欲何为，不料那竹筏突然朝我藏身的石塔蹿了过来。
我急忙缩回身子，正推着五爷往一旁闪，万万没想到，斜刺里猛然窜出一个人影，却是那长久没有现身的老大爷。
我一惊之下，便赶快往水底沉。方诗雅倒还沉着，甩手就射出一支飞镖，只可惜飞镖在水中去势缓慢，老大爷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他随即跟着我往下沉，兀自拦住我的去路，伸出双臂朝我抓了过来。此刻那竹筏就要扑到身后了，我心头大急，同时恨意顿生，便不再顾及老大爷的身份，一脚就往他肚子上踹了过去。
老大爷被我一踹，身不由己地往后荡出，刚好被赶过来的老烟枪一把卡住了脖子。老烟枪为我拦住老大爷，我这才有机会带着五爷往前逃。
可我刚一动身，却见那老大爷身子一缩，便从老烟枪怀中挣脱出来。
我一瞥之下，不禁骇然，只见老烟枪手中抓着老大爷的寿衣，里面却空空荡荡,寿衣领口上的脑袋，竟只剩下了一副空皮囊。
紧接着，一只硕大的黄鼠狼赫然拦在了我身前！
第五十二章 黄大仙之屁
老烟枪从后面卡住老大爷的脖子，不料老大爷金蝉脱壳而出，竟是一只庞大的黄鼠狼！这一幕让我始料未及，我怎么也料不到，老大爷的皮囊之下却会是一只黄鼠狼。
我算是彻底傻了眼，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就算老大爷死了，也不至于变成一只黄鼠狼吧？倘若老大爷生前就是一只黄鼠狼精，那村子里的村民们呢？难道他们也是黄鼠狼不成？
我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会不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者这一切压根就是一场梦境？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到过采石矶，此刻还在十祖坡晒太阳吃酒席。
可眼前的事实容不得我不信，从老大爷皮囊中钻出来的那只黄鼠狼，正龇牙咧嘴地朝我猛扑过来。我只得硬起头皮带着五爷往一旁闪躲，惶恐之下哪敢还正面迎敌？
老烟枪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两手紧紧揽住老大爷的寿衣，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水中，已然没了主意。
我被那只黄鼠狼追得狼狈万分，老烟枪却束手旁观，似乎不知道身前正发生着什么。方诗雅倒想过来援助我，可惜这时候竹筏已经冲了过来，将我们给远远地隔开了。
李神棍不知躲在何处，这种时候，指望他出手相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情急之中，只好从竹筏旁急急往上浮动，希望能够冲回水面，而后再想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但那竹筏来势太猛，瞬间就转到我身前，势大力沉地撞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加上还得照顾五爷，因而仓促中逃不开，被竹筏撞到胸口，差点没喷出血来。我顿时痛彻心扉，只觉得鼻子一酸，眼前一黑，便身不由己地打起转来。
正在晕头转向之时，突然手臂被人抓住，睁眼一看，原来是五爷醒了过来。大概刚才竹筏也撞到五爷，因而才使得他从迷梦中挣扎出来。
赵五爷显然被眼前情形吓得不轻，但生死攸关之际，他出于保命的本能，并没过多纠缠，而是飞快地拉住我往回游。
幸好老烟枪终于从困惑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扔掉老大爷的臭皮囊，游上前来帮我们阻挡竹筏。我和五爷刚刚有了喘息之机，不料那竹筏上的黄大仙，突然又吹起了笛子。
笛声一起，那些水鬼一阵骚动，继而都褪去皮囊，纷纷变成了一只只黄鼠狼。水里头一下子出现那么多只黄鼠狼，让人眼花缭乱，又心惊胆战。
原来这些水鬼都是黄鼠狼伪装而成，不单是老大爷，所有死人无一例外。我此时终于恍然大悟，这塔林哪里是什么墓葬场，分明就是黄鼠狼的巢穴！
可这些黄鼠狼为何要伪装成人形呢？而且，它们是从何处弄到这些皮囊衣服的呢？我感到万般不解，这世界真是乱了套了！
黄鼠狼群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它们哪里容得我们细细深思，突然间围在我们四周，短小的爪子在水中不住抓动，显得无比可怖。
老烟枪我们互望一眼，彼此暗暗点了点头，当下打定主意，说不得只好与它们拼个鱼死网破了。
不就是车轮战吗？我们可见得多了，大不了也学一学哪吒闹海，搅它个天翻地覆。只要这些黄鼠狼现身，不躲在暗处偷袭，我们还是很有胜算的。
毕竟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步枪。除了我和李神棍，其余三人身手了得，局面上我们不见得吃亏。
黄鼠狼群围住我们，并不急于进攻，似乎在等竹筏上的黄大仙指挥。老烟枪趁机朝我们招手，示意大家集合到一处。
李神棍何等精明，怎会看不清楚状况？他心知越到这种时刻，越要倚仗我们，因而不再躲避，从一座石塔背后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呆在老烟枪一旁。
老烟枪严肃地朝四周打量，最后打着手势告诉我们，一同往塔林西南方向冲杀。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塔林西南方向正是地下河水流方向，我们很有可能冲出地下河游到长江里去。
这样一来，既符合我们的预定计划，又能向长江里的过往船只求救，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其他人也不傻，自然赞成老烟枪，早就跃跃欲试了。
不过，我心里头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些黄鼠狼很古怪，为何对我们围而不攻呢？按理说要是它们刚才出手，还能趁我们惊魂不定之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如今我们已然准备完毕，它们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要说黄鼠狼蠢也还真蠢，这些家伙也就只能当一当偷鸡贼了。
既然这些家伙如此愚笨，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摩拳擦掌，刚要往西南方掩杀过去，不料黄鼠狼群却骚动起来。
只见它们快速调转身子，齐刷刷将后背对准了我们。我被它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一愣的，难道这些蠢蛋不知道厉害，背对着我们岂不是自寻死路？
赵五爷晃动着身子，想必心里乐开花了，他一件黄鼠狼群背过身去，立即就举枪射击。遇见这些蠢货，五爷自然不肯轻易错失良机。
要是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我们岂不是比黄鼠狼还笨了？五爷一开枪，众人纷纷加入了战斗，同时急速朝西南方向逃窜。
恰在这时候，那些黄鼠狼忽而抬起了粗壮的尾巴，将臀部高高翘起，那副模样实在欠揍得紧，仿佛有意羞辱我们一般。
众人一见这般场景，更是心头火起，竟然不急着往前冲，都停下来咬牙切齿地大开杀戒了。
可四周渐渐变得古怪起来，水里开始冒起大片水泡，而后光线比先前黯淡了许多，就像笼上了一层烟雾。紧接着，我开始觉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好像进了辣椒水一样，直想淌眼泪。
我心里惊疑万分，不知那些黄鼠狼到底搞了什么鬼，怎么水里头突然变得这般古怪？待我抬眼看见竹筏上的黄达仙也翘着臀部，心里头立即哭笑不得了。
只见那黄大仙的尾巴将宽大的斗篷掀起，它肥嘟嘟的臀部高高耸立着，后窍上挂着一连串的水泡。我的老天爷哪，原来这些黄鼠狼正在水里头放屁！
我差点就气昏了头，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既搞笑又诡异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总而言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黄鼠狼真是缺了大德！
怪不得水中变得如此乌烟瘴气，怪不得水里的空气会如此辣眼睛，这原来全是因为屁的缘故！几百只黄鼠狼一同打开窍门，那景象蔚为壮观，也够恶心至极。
这么多黄鼠狼一同放臭屁，跟在我们身旁扔毒气弹有什么分别？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好在众人都戴着氧气罩，暂时闻不到屁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俗话说，黄鼠狼放屁，熏倒一片。我们确实掉以轻心了，不过这还真不能怪我们，谁能想到黄鼠狼竟会在如此紧张严峻的时刻，来这么一手呢？
我曾经在书里看过，黄鼠狼臀部两侧长有臭囊，一旦遇见危险或者强敌，便能随时随地放出臭气，从而脱离困境。
书里讲得非常明白，其实黄鼠狼的屁毒气不大，仅能让敌人感到不适和恶心。它们不过借助敌人喘息的机会，从容扬长而去。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黄鼠狼会将臭屁当成袭击我们的手段，而且它们没完没了，仿佛放屁也能放出乐趣来似的。
不用我多说，其他人陆陆续续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家哭笑不得，又束手无策。众人在水里急得团团乱抓，不住地眨着眼睛，难受到了极点。
要是这些黄鼠狼攻上来，我们尚能与之较量一番，可屁这种东西，打也打不到，碰又碰不着，能如何是好呢？
赵五爷和老烟枪感到无比愤怒，手上不曾停下片刻，对着黄鼠狼疯狂地扫射。尤其是老烟枪，尽照着黄鼠狼的臀部招呼，似乎只有这样，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只可惜我们见机太晚，如今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黄鼠狼臭屁连连，水泡原来越多，四周的水变得越来越浑浊，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有多少放不完的屁。
不多时，我的眼睛完全睁不开了，甚至就连捂在氧气罩下的鼻子也能闻见恶臭了。方诗雅素喜整洁干净，如今置身在污浊的环境中，已经极为不适，摇摇晃晃就要昏了过去。
老烟枪和赵五爷出手越来越慢，想必他们也有些头昏，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心里大急，慌忙招呼他们快撤，同时拉住方诗雅往西南方冲了过去。
不料众人都有气无力，身体压根就不听指挥，游得非常缓慢。那些黄鼠狼好不容易将这一片水域搅浑，怎容得我们就此离开？
我们正前方的十多只黄鼠狼拼命抵抗，绝然不让我们冲出去。其余的黄鼠狼却不上前帮忙，仍旧大放特放着臭屁，非得把我们熏死不可。
到了这个地步，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了，这些黄鼠狼就是企图用臭屁让我们丧失抵抗力，而后再慢慢享用我们的身体。
我又气又恼，同时暗自责怪自己见机太晚。要是死在黄鼠狼屁下，这可真冤枉大了，做鬼也会被嘲笑的！
其他人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我们怀着无比恼恨的心情，一面与这十多只黄鼠狼缠斗，一面奋不顾身往前冲，说什么也得离开这里，要死也要死得体面一些吧？
大概我们抱着毅然决然的心情，因而尚未丧失斗志，同时身手也不比往常差上多少。冲了一阵，渐渐将正前方的黄鼠狼冲散开，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心下大喜，旋风一般卷往前去。眼见着就要摆脱困境了，不料黄大仙又吹起了笛子，那笛声一起，我们身子便有些绵软无力，脑袋里又出现了先前的幻象。
我们此刻已经用尽了全力，哪里还能与笛声相抗？李神棍和方诗雅最先昏了过去，竟直直朝水底沉去。老烟枪和赵五爷犹自苦苦支撑一会儿，但没用多长时间，他俩也脑袋往一旁耷拉着，再也没了动静。
我四肢乏力，脑袋重得跟铅球一样，鼻子里钻进些若有若无的臭气，又看见身旁围着许多绝色美女，最后一丝意念荡然无存，仿佛坠进了深渊里。
只是在我即将完全失去意识之际，朦朦胧胧中看见黄大仙丑陋的嘴脸凑了过来。刹那间，我感到天旋地转，便彻底昏了过去。
等我再度醒来时，却躺在一块岩石上，身上还未干透彻，阵阵寒意袭来，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喷嚏。
我喷嚏还没打完，便听见一人说道：“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我总算没有白费功夫！”我挣扎着抬起半边身子，一看之下，却见方诗尧关切地打量着我。
好长时间没见到方诗尧了，他倒也无恙，而且看上去精神焕发，大概他的经历不像我们那般惊险。不过此刻能见到同伴，我还是很欣慰，先自朝他笑了一笑。
我的脑袋还处于混乱之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一叠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是你救了我吗？老烟枪他们去哪里了？”
发现只有我和方诗尧俩人，我更加困惑，继而有了不好的预感，老烟枪他们不会遭遇不测了吧？我无比焦急，爬起身就要前去寻人。
方诗尧跳到我身前，张开手臂拦着我，说道：“白帆，你刚脱离险境，好不容易才醒过来，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你养足了精神，我们再作打算不迟。”
我听他似乎不担心其他人，心头一紧，冷峻地看着他说：“这么长时间里，你去哪里了？我没有心思休息下去，咱们快去找其他人，万一耽误了救人的时机，那就后悔不及了！”
“我向你保证，他们没事，都好好地活着呢！”方诗尧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怕我跑了，他张开的手臂犹自不肯收回去。
我看他神情不对，立时戒备起来，暗里一摸身上，却摸不到步枪和背包。我转头四处打望，见我的步枪和背包远远地躺在另一块石头上，背包开着口，似乎被人翻动过。
我很是疑惑，皱起眉头盯着方诗尧，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不想方诗尧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逗你了，要找老烟枪他们，就跟我来吧！”
他说完，便跳到那一块岩石前，而后将我的步枪和背包拿在手里，自顾自走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不安，最后只得硬起头皮跟了上去。也不知道方诗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将我带到何处去？
第五十三章 蒯富
我心有疑虑地跟在方诗尧身后走了一阵，慢慢地偏离了地下河岸，不知要去往何处。我打定主意非得问个明白不可，便停下来不走了。
方诗尧背后似乎长了眼睛，我刚止住脚步，他就回头皮笑肉不笑地催促道：“白帆兄弟，身体不舒服吗？要是能坚持的话，就咬咬牙吧，老烟枪还等着我们呢！”
“你刚才不是不急吗？怎么现在反而催起我来了？”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捶着腿，“我累得很，歇一歇再走。”
我偷眼打量方诗尧表情，见他想要发作却硬生生克制下去。他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瞬间又变了笑脸：“随你吧，反正我确实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我心中立时怒火腾腾而起，跳起来就骂道：“我说诗尧，你这讲的是什么屁话？你可知道，你坠水失踪时，诗雅急成什么样子？她那么刚强的一个人，自你落水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没干过！就算你不担心别的人，难道连你亲生妹子都不放在心上吗？”
方诗尧不动声色，抬起一条眉毛瞟着我，不急不躁地说：“着急的人是你，不想走的人也是你，你把好人做尽，坏名头全扣在我身上？我再说一遍，诗雅他们安然无恙！”
他这一番话倒让我哑口无言，半点也辩驳不得。看着他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神情，我这才猛然意识到，别看方诗尧仅仅大我两三岁，他的城府之深，是我无法与之相比的。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我置于尴尬的地位。可到了这时候，我仍旧保留怀疑，便不顾面子，颇有些耍赖地说道：“你好歹得告诉我，你落入水中之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吧？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你这是怀疑上了我，是不是？”方诗尧冷冷地说，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却显得漫不经心，“我没什么要说的，反正你有了偏见，说什么也无法自圆其说。如果我说我被暗流卷到这里，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见他目光炯炯，不像心中有鬼的样子，心里就信了几分。我俩互相对望着，气氛便有些冷清尴尬，一时沉默不语。
鬼使神差中，我竟先笑道：“刚才是我多疑了，你别放在心上，咱们这就走吧！”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讶起来。要是在以前，我绝不会这么快就变脸，口是心非虚与委蛇。肯定是我与老烟枪待得久了，早就受到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为人处世开始圆滑起来。
方诗尧呵呵一笑，凑过来拉起我，而后重重地拍拍我的肩膀，便转头继续带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方诗尧很可疑，不能掉以轻心。
因而我始终远远地跟着方诗尧身后，离他四五步远，既要提防方诗尧，还有注意身边环境，我感到神经非常紧张。
我们的行进路线果真越来越偏离河岸，在岩石间爬上爬下。每当我认为快没有路的时候，方诗尧总能找到继续前进的方向，要么从岩石缝隙中挤过去，要么就是从不起眼的地方找到路径。
走了一阵，眼前全是坚硬的岩石，地下河已然不知去向。这一带的空气明显干燥起来，空气流动速度有些滞缓，显而易见，空间愈发封闭狭窄了。
大概因为刚才的争吵，方诗尧心有隔阂，因而大半天都不跟我说一句话。他半点信息也不愿多说，只是一旦我稍显迟疑，就会很不耐烦地催促我快走。
我只能借助头灯的光亮自行观察地形，但路径实在复杂多变，渐渐地，我连来路都快忘记了。大概走了半小时，仍旧不见尽头，更别说老烟枪他们的人影了。
实在奇怪得很，地下河离这里少说也有一两公里，老烟枪他们怎么会跑得那么远呢？为何我却落在后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正要开口询问，不料方诗尧一矮身，突然钻进前面一个洞窟中去了。我刚才只顾在心里胡乱琢磨，不想身前豁然出现一个洞窟，心里又惊又疑。
方诗尧还是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他走到洞窟中，转过身用手电直直射过来，意思是让我赶快跟上。我冲他一笑，硬着头皮钻了进去，心里却愈发不满。
这洞窟里曲曲折折，道路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我走得晕头转向，同时更加担忧起来，要是在这里突遇埋伏，那我可毫无招架之力了。
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我跟着方诗尧走了这么远，倘若不继续往前，岂不是半途而废？况且听他的意思，老烟枪他们还在前方等着我，料来也不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洞窟应该是天然形成，丝毫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岩石突兀，道路崎岖，空气也非常恶劣。我似乎还能闻见一股粪便的味道，心想有可能进了蝙蝠洞了。
正走着，前方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就像走进了一座高大的厅堂一般。方诗尧止住脚步，待我走到身旁，他开口说道：“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很眼熟？”
我顺着他手电照射的方向看过去，猛然看见前方耸立着两尊石像，再定目细视，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那两尊石像约有一米多高，其中一尊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俨然就是个年轻女孩。那女孩身披大红长袍，一只手拿着八卦，额头上印有字，正是覆船山仙姑庙中的白如烟神像！
这尊神像我见过两次了，一次在武当山中，一次在仙姑庙，早就烙印在心上。不想在采石矶下，这神像又出现了，还真出人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我瞬间就释然了，所有的一切早已表明，白如烟与人皮笔记有着很深的渊源。在这洞窟里看见她的石像，就意味着我们离目的地更近了一步。
但越看眼前的石像，我越觉得困惑。白如烟的石像似乎又变年轻了不少，她这副模样，顶多只有十四五岁，还是豆蔻年华，要比仙姑庙中的更为青涩一些。
这就奇怪了，怎么越往后头，白如烟的石像所表现出来的年龄就越小呢？难道她本人会返老还童？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发现石像的顺序，完全反了过来。
换言之，这洞窟里的白如烟石像，塑造的时间要比仙姑庙中的早，而武当山中的又晚于仙姑庙。这样说来，我们追寻真相的步骤，竟无意中乱了次序。
其实这一切尚且只能算作一种猜测，还无法验证，就算步骤次序不对，也不能阻碍我们前进的步伐。
我现在心里担心的还是老烟枪等人，随意看了两眼，便说道：“反正看不出个其所以然，诗尧，你还是继续带路吧！”
方诗尧不慌不忙地说：“老烟枪也看过这两尊石像了，他特意嘱咐我，等你来到这里的时候，让你好好参详参详，不要遗漏了半点蛛丝马迹。你就没注意到白如烟身旁的那个男孩子吗？”
我不太相信方诗尧这番话，怀疑他有可能乱编造老烟枪的话来骗我。但我来不及深思，在他的提醒下，目光霎时就被另外一尊石像给牢牢吸引住了。
那尊石像是个年轻男孩的样子，他紧挨着白如烟，两人还手拉着手，显得亲密无间，又天真浪漫。这男孩的形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因而无法得知他的身份。
只是这男孩石像身子微侧，两眼平视的同时，余光却定定盯着白如烟的两旁。他嘴角有一丝甜蜜的笑容，眼神里也充满了温馨爱怜之色，明显很享受与白如烟相处。
看他的神情，似乎眼里只剩下白如烟一人，整个世界都成为了她的背景。再看白如烟的神情，虽然也非常祥和可爱，但并没有那种热切的情绪。
要说雕刻这两尊石像的工匠，还真技艺精湛，竟能将他们丰富的内心世界展露无疑，让人一目了然，仿佛能读懂他们的心思一样。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小男孩大概暗恋着白如烟，而白如烟却懵懂不知。两个青春年少又关系密切的孩子，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实属正常。
白如烟单从石像上来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小男孩会产生那种情愫了。只是这小男孩会是谁呢？有没有可能就是朱元璋？
想都不用细想，我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推测。从白如烟的遗书上可以得知，她遇见朱元璋时，两人早就成年了，他们绝不会打小就认识的。
这小男孩大概从小便陪伴白如烟一同长大，那么很有可能，他也是明教中人，而且入教时间要比朱元璋早得多。而且他也像白如烟一样，是在教中长大的。
只有这样，小男孩才能够与明教圣女白如烟这般亲密。只是到了后来，小男孩暗生情愫，奈何白如烟流水无情，心思不在他身上。
方诗尧听我讲了这么多，猛烈拍手道：“好一个白帆啊，你这脑袋瓜还真灵活，只看了这么几眼，就能讲出这么一段活灵活现的故事来！你以后还是去写小说吧，肯定会很精彩的。”
说实话，方诗尧给我的印象就是非常高傲，头一回听见他夸我，我还真不适应。我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些都是我瞎猜的，没搞清楚小男孩的身份之前，一切都不作数。”
我此刻已经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非要弄清楚小男孩是谁不可。另外，我隐隐觉得，这小男孩与人皮笔记也有牵连，不可轻易放过这条线索。
我奔到石像之前，围着他们走了几圈，忽而见小男孩石像背部有些不对劲，在他左肩帮下突出一块，伸手一按，竟然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来。
我往旁边闪开，等了一会儿，见洞中没有古怪，这才打着胆子凑上前去，抬眼望洞里看。这洞口仅有手臂大小，里面放着一张皮子，似乎是人皮所做。
我伸手将皮子拿出来，果然不假，这确实是一张人皮。上面画着一座妖气缭绕的石塔，石塔上方电闪雷鸣，很是吓人。
我一看就觉得惊诧不已，那石塔不就是浮现在锁仙桥旁的那一座吗？石塔旁边有一行小字，“始皇镇妖塔，神鬼莫测。蒯富绝笔，从此追随如烟于九泉之下，叹叹！”
原来这石塔名叫“始皇镇妖塔”，看来我以前还真猜对了，这采石矶下，当真藏着一座石塔。只是不知道，这座石塔藏在何处，与人皮笔记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从最后一句话可以得知，蒯富曾经见过镇妖塔，说不定他还对镇妖塔动过手脚。以覆船山中的经验来看，只要找到石塔，便能找到白如烟留下来的事物了。
而且蒯富似乎死在了此地，否则他不会说什么“绝笔”的话。身为一个伟大的建筑家，蒯富死之前，应该会为自己营造一个华美的墓穴吧，他会不会就埋在采石矶下呢？
我正对着人皮沉思，忽听得轰隆一声，那尊小男孩的石像毫无征兆地坍塌了。我慌忙往旁边跳开，等尘埃落尽，却见坍塌掉一半的石像中，赫然坐着一具尸骨！
那尸骨全然只剩下一副骨架，皮肉腐烂干净了，看样子像是成年人的遗骸。
我正自纳闷，什么人将自己的遗骸煞费苦心地藏在石像里头，却瞟眼看见，那尸骨的右手，与白如烟石像的左手紧紧拉在一起！
我愣了有那么几秒钟，忽而心里头感到一阵酸楚，恍然大悟地喊道：“老天爷，他就是蒯富啊！那小男孩石像，正是蒯富年少时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我话刚说完，方诗尧猝然跳过来，一把将我手里的人皮夺了过去。我心头一紧，呵斥道：“你要干什么？快把它还给我！”
方诗尧闪身躲到一旁，阴冷地看着我，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显得凶恶无比。我一颗心直往下沉，方诗尧终于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应该怎样应付他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得一人笑道：“白帆，咱么又见面了！”紧接着，从洞窟深处的阴影里，慢慢踱出一个人来。
他裹在黑色斗篷之下，远远站定身子，阴森森地看着我。在他腰间，赫然缠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鞭子！
第五十四章 鞭王
情势突变，洞窟深处突然走出一人来。只见他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斗篷之下，而且腰间还缠着一条鞭子，几乎就是刹那之间，我便不假思索地喊道：“鞭王！原来是你……”
来人正是鞭王，他就算化成灰烬，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采石矶，我心中的惊讶和惶惑可想而知。我点出他的身份之后，却只能大张着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自从在家乡遭了他的暗算和挟持之后，我对鞭王算得上老相识了，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如今大敌突现，我不觉红了眼，心头立时就升起万丈怒火。
“诗尧，抓住他，抓住这个王八蛋！”我咬牙切齿地招呼着方诗尧，企图合两人之力，先制服鞭王，而后再慢慢与他算账。
方诗尧无动于衷，漠然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可笑之人。
我瞬间从头冷到了脚，也怪自己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怎么忘记了刚才方诗尧的反常？种种迹象表明，方诗尧已然成为了鞭王的同伙。
果然，鞭王脸带得意之色，徐徐走到方诗尧身前，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兄弟辛苦了，少主人对你的表现非常赞赏！此次行动之后，还望兄弟多多关照啊！”
方诗尧将手中的人皮递给鞭王，显得极为恭敬，眉目中却流露出骄狂之色。他退到鞭王身后，不再看我一眼，也不知是太过无情，还是心有愧疚？
到了此刻，我心头的怒火突然化作一腔悲愤，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出卖和背叛的滋味，气得浑身发抖。我下意识地去拿步枪，随即想起来，自己的步枪和背包早已被方诗尧收走了。
我终于醒悟过来，方诗尧早有预谋，他一开始便处心积虑地取走我的装备，让我只能束手就擒。但我岂能甘心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调转身子，拔腿就往来路狂奔，刚跑出几步，便听得身后一声脆响。紧接着，我腰上一痛，整个人狼狈异常地摔了个狗啃泥。
还未等我站起身子，鞭王如同幽灵一般飘到我身前，他手里握着长鞭，颇有意味地看着我在地上挣扎。鞭王俯视着我，仿佛乐于玩弄我的不堪处境，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我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猛然挥出一拳，照着鞭王丑恶的面庞揍了过去。鞭王动都没动，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顺带用鞭子抽在我小腿上。
我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忍痛怒目而视，心里却渐渐冷静下来。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压根不可能占到半点便宜。鞭王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在他眼里，我就跟蚂蚁差不多！
既然蛮力无法摆脱困境，我只得寻求别的法子，以免栽得更深。如此一想，我便默默地收回了拳头，一面劝告自己不要慌，一面暗中打量四周环境。
“我劝你别打鬼主意了！白帆，此一时彼一时，你再聪明，这一回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了。”鞭王皮笑肉不笑，嘲讽地说，“也甭想着老烟枪来救你，实话告诉你，老烟枪已经自身难保。”
我反唇相讥，冷笑着说：“呵呵，你是害怕老烟枪再朝你腿上来一枪吧？”
我在家乡被鞭王挟持时，老烟枪半路救下我，朝鞭王腿上打了一枪。我有意激怒鞭王，因而语出讥诮，毫不留情地揭开他往日的伤疤。
果不其然，鞭王脸色风云突变，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
不过，他只激动了那么几秒，立马冷哼道：“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烟枪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上了，迟早有得他哭的时候！至于你嘛，离死也不远了，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我心头一紧，听鞭王的语气，老烟枪他们一定也着了他的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呢？我决心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便不动声色地说：“死就死呗，只是不知道咱们两个谁先到阎罗殿里去报到？”
我故意将脖子伸到鞭王面前，挑衅地看着他，而后哈哈一笑：“怎么，不敢动手啊？是不是你的少主不让你杀我？”
其实我这话完全就是临场发挥，刚才鞭王与方诗尧见面时，提到“少主”，我上了心。如今我突然这么一说，倒让鞭王很是愕然，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看着鞭王这般模样，我更加确信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鞭王和方诗尧极有可能不过就是马前卒而已。
只是这个“少主”是谁呢？他有没有来到采石矶，还是躲在背后遥控指挥？这些疑虑，我暂时无从得知，但能让鞭王心神动摇，便达到了投石问路的目的。
鞭王盯着我看了半晌，嘴角一瞥，狠狠地说：“白帆，小镇上被你逃了，武汉军医院中也让你溜了，老子败坏掉的名头，早晚得从你身上拿回来！要不是得留着你的狗命破解石塔，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他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原来在武汉军医院跟踪我们的人，果然就是鞭王和他的手下。幸好当时五爷机警，现在想来，犹自后怕不已。
但我随即将心思放在了鞭王最后一句话上，他这句话信息量很大。首先，他提到的石塔，大概就是人皮上的“始皇镇妖塔”。这充分表明，鞭王很有可能早已找到了石塔。
其次，听他的意思，那石塔需要我去破解，一方面说明，鞭王他们尚未进入塔中，另一方面则透露出那石塔肯定有古怪之处。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之处，我再傻也能听出来，鞭王还有求于我。虽然他说得凶巴巴的，可完全就是那个意思，只是在他看来我已成板上之肉，不得不答应罢了。
我了然于胸，好在我还有与之较量的砝码，不至于处处被动，因而心中多了几分窃喜，同时也终于能稍稍宽心。我决定先不急于断然拒绝，等在进一步看一看情况，根据实情相机而动。
于是，我故作惊讶地说：“石塔，什么石塔？你最好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否则让我逮到机会，我可会毫不犹豫反抗的！”
我这么说，无非就是以退为进，同时掩盖住内心的真实想法，让鞭王误认为我仍旧处于激动敌对的状态，并没有起了别的心思。
鞭王自以为将我捏在了掌心里，颇不耐烦地说道：“想死还不简单，跟我走！越反抗，死得越痛苦，老子早就想好了一百种方法来折磨你了！”
他边说边推搡着我，竟不愿再做片刻停留，带着我朝洞窟更深处走去。
第五十五章 叛徒
方诗尧与鞭王一前一后将我夹在中间，急急朝洞窟深处走。他二人对我的身手很了解，故而不怕我半路逃跑或者耍什么花枪，并没有将我五花大绑。
不管他二人怀着怎样的心思，对我不以为意也好，还是故作轻慢也罢。总而言之，我能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他们不将我放在心上，起码认为我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对此我只有暗自窃喜，敌人的疏忽和麻木，终究会给我可趁之机。只是在机会来到之前，我必须尽可能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不露出半点可疑之处。
因而我走走停停，摆出一副极不情愿地样子，还时不时咒骂两句，态度和神情始终处于同一种状态。
鞭王自然不放过任何羞辱我的机会，但凡我口出不逊，他都要刻薄地骂上两句，甚至还用鞭子抽打我。我有意让自己表现成这种样子，所以有苦也只能强行吞咽下去。
倒是方诗尧有些过意不去，转头说道：“白帆，你消停些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与鞭王好好合作，又不会吃亏！”
我想更多的展露自己的愤怒和不冷静，便将矛头指向方诗尧，冷声说道：“当叛徒绝对没有好下场，你吃亏的时候还在后头！”
方诗尧的脸庞瞬间变得煞白了，他哆嗦着嘴唇，却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而后转过身去，再也不搭理我。
我凛然地想到，看来方诗尧天良未泯，他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再或者，方诗尧有把柄落在了鞭王手上，因而才被逼迫着做了情非得已的事情。
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惜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方诗尧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而且对于他的叛变投敌，也没在回忆中捕捉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我只清楚方诗尧是个瘾君子，还有些****，可这些不良习性，也未必能成为他出卖我们的原由。
而且他亲妹妹方诗雅，可是自始至终都与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方诗尧就算狼心狗肺，也不该对自己的亲妹妹不管不顾吧？
更何况破解人皮笔记上的秘密，对于惨遭灭门之祸的方氏家族有着重大意义，方诗尧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清楚。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与鞭王走到了一起呢？
其实当初小张向老烟枪汇报有人跟踪之时，方诗尧的表情就很不对劲，我和老烟枪早就看出来了，说不定方诗雅也心中有底。
无奈我们后来压根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考虑这件事情，一味地只管逃离险境保住性命，最终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但我仍旧不愿将方诗尧想得太坏，他大概真有不得已的苦衷。倘若我们日后能将他从困境里拉出来，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相信方诗尧还是能够明辨大是大非的。
这就是我此时对于方诗尧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愤怒中平静下来，我的心情更多的是不解和困惑，同时仍对他保留着很大的希望。
刚才与方诗尧一番冲突，我也没心思折腾了，默默地随着他们走。抬眼看向四周，尽是坚硬的岩石，我明白想要逃跑已然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了很长时间，洞窟中空空荡荡，除了先前遇见的两尊石像之外，便看不见别的东西了。我却总有不好的预感，因为以覆船山的经验来看，见到白如烟的石像，接下来总会遇到奇怪的事情。
鞭王和方诗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烟枪他们人影全无，真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才是个尽头。
我心里还横亘着许多疑惑，便趁机暗自沉思，想捋出个头绪来。最让我耿耿于怀的，便是蒯富这个人了，他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当时石像坍塌，露出他的遗骸，我本来非常震惊。但鞭王来得很突然，接下来更不给我思考探究的机会，因而一直没能想个明白。
我之所以一看见藏在石像中的遗骸，便能确认他就是蒯富，是因为那块人皮上写得清楚，他追随白如烟于九泉之下。而他一只手紧紧拉住白如烟石像，便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当然，我这种推测还有不完善的地方，甚至有些牵强附会，还需进一步找依据来支撑。但目前我只得这样进行推论，蒯富生前一定深深地爱着白如烟。
结合覆船山中的经历来看，蒯富为了藏匿白如烟遗物，不惜一切代价改造了无余夫人之墓，甚至还对韩山童遗骸变成尸妖。这一切都表明，蒯富是多么死心塌地地追随着白如烟！
很有可能，采石矶中的“始皇镇妖塔”也被蒯富改造过了，里面大概也藏着白如烟的遗物。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还得进入塔中才能知晓。
这样一来，我还真非得进塔不可了！但在进塔之前，我必须与鞭王斗智斗勇，想办法先救了老烟枪他们才行。
我打算以此为砝码，与鞭王做一番讨价还价的交易。只是具体要怎样实施，说实话，我不过有个模模糊糊的构想而已，仍旧得等到见到石塔之后再随机应变了。
鞭王当然不知道我心里有这么多小算盘，他自从抓到我以后，心情一直不错，有些咋咋呼呼，反而失去了以前给我的冷峻肃杀的印象。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总算来到洞窟最底部。没想到这洞窟到了这里，竟然会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甚至还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
我刚被鞭王呵斥住脚步，抬眼就看见老烟枪等人被捆得结结实实，横七竖八地倒在石桌旁。除了小张之外，我们此行的同伴一个不少，全都聚齐了。
在老烟枪他们身旁，站着些蛮横凶残的家伙，约有二十多人。这些人本来松懈无聊地看守着老烟枪他们，一见到鞭王，便都瞬间挺直腰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鞭王手下，他们一律少了左耳，面目极其狰狞。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暗地里叫起苦来，没想到鞭王这一次带了这么多人手，凭我一人，怎能解救下老烟枪他们呢？
事情难度远超我的想象，我感到很棘手，心中一下子没了底，开始慌乱起来。
老烟枪他们听闻脚步声，都抬起头朝我们张望。等看清楚我也被俘虏了，他们脸上都现出失望沮丧的神情，对着我摇起头来。
赵五爷唾沫横飞地冲方诗尧骂道：“龟儿子哟，你还真把大学生给骗到了这里，日他仙人板板，呸！你个狗日嘞，叛徒，汉奸，吃锅灰黑心肠的混账王八蛋！”
赵五爷越骂越起劲，挣扎着就要站起身冲过来，却被一人给撂倒在地，身上扎扎实实挨了两脚。瞬间就有几个人一拥而上，对着五爷拳打脚踢，五爷犹自骂个不停，渐渐地声音里夹杂着**。
我担心五爷被他们打坏了，急忙对鞭王说道：“快让你的人住手，如果我的同伴有什么不测，你就别指望我了！”
鞭王闻言喝止住手下，却对着老烟枪说道：“老烟枪，你最好管好你的人，老子现在没心情陪你们练拳脚！”他讥讽够老烟枪，才对我说，“石塔就在这里，你快些给我找出来！”
我一听就愣住了，搞了半天，鞭王这些人还没找到石塔啊？但他说石塔就在此地，可眼前哪里像是有石塔的样子，莫非这石塔还会隐身不成？
我按捺住内心的困惑，一面装模作样寻找石塔，一面却将一门心思全放在如何救人之上。正在四处乱看之时，我突然见一块高耸的岩石旁边，似乎探出来一个脑袋！
第五十六章 秦始皇镇妖塔（一）
我不经意间看见一块高耸的岩石后探出一个脑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惜那岩石矗立在最深处的角落里，遮掩在昏暗的光线中，我便不太敢确认，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但眨眼之间，那脑袋似乎猛然缩了回去，连刚才的影子也不见了。我却无比确定，那块岩石背后确实藏着人，至于他究竟是谁，我就无从知晓了。
转念一想，我突然激动起来，此人躲在暗处不肯现身，恐怕与鞭王不会是一伙的。否则，他也没必要如此鬼鬼祟祟。
换言之，此人极有可能在防范着鞭王极其手下，说不定还是我们的友军。想到这里，我差点就跳了起来，脑袋里闪过一个人影，小张，就是小张！
自从锁仙桥上失散以后，小张一直没有露面，而且他留给我们的血书上说得明白，他追踪敌人去了。现在敌人已经现身，却不见小张的人影，他很有可能还潜在暗处等待时机。
想到这里，我竭力压制住内心的兴奋，慌忙将目光收回来，以免因为自己而使小张暴露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我又转头将四周看了个遍，而后问道：“这里除了光秃秃的石头，哪里有什么石塔嘛？我说鞭王，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鞭王摆摆手，便有两个手下走过来，一左一右地抓住我，将我带到了石桌前。鞭王跟过来，指着石桌说道：“你自己看吧，谁有闲心跟你开玩笑？”
我低头看向石桌，见它由大理石制成，桌面极为光滑，纹理清晰可见。在桌面中央，刻着一幅八卦阴阳鱼图案，一黑一白，全然由大理石纹路组成，仿佛天然生成的一般。
两条阴阳鱼抱合之处，赫然镶嵌着九颗晶莹透亮的宝石，在灯光中熠熠生辉。这九颗宝石一般大小，排列在一处，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
我先自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些宝石有何稀奇之处，而是因为它们不多不少，偏偏却是九颗。我立即就想起了所谓的“九窍玲珑心”，不知是否与这些宝石有关？
鞭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见我神情有些诧异，追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不急着告诉他，便摇摇头，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
鞭王不是三岁孩童，当然不信，疾言厉色地叱问道：“哼，你小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动歪脑筋吗？好啊，我就陪你玩一玩！”
他对着李神棍撇撇嘴，便从后面走上来一个刀疤脸，霍然抽出一把砍刀，架在了李神棍脖子上。李神棍吓得面无人色，呼天抢地哀告不已。
“李老板，你哭啥子丧哟？不要怕这些龟儿子，就是个死，有啥子了不起嘞！”赵五爷插嘴道。五爷从来吃软不吃硬，因而越被胁迫，越是心头不服气。
鞭王不耐烦地嚷道：“他妈的，这个四川耗子太烦人！好啊，活够了，老子就成全你！”他说话间，手中的鞭子如同毒蛇一般飞出去，唰的缠住五爷脖子，越勒越紧。
我见鞭王动了怒，生怕五爷就此丧命，因而一把抓住鞭子，说道：“你还想不想找到石塔的？如果一言不合就刀兵相见，大不了咱们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鞭王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而后瞅了我一眼，随即收回鞭子。但他喜怒无常，转手抽了五爷两鞭，才意犹未尽地对我说道：“别以为你能要挟得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们的命，老子丝毫不在乎。都给我听好了，再有谁不老实，先割了他的舌头！”
他身旁的两个手下哈哈一笑，分别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手掌心里来回翻转，眼神挑衅地看着五爷他们。
我趁此机会看向老烟枪等人，见他们虽然被五花大绑，但身上都没有受伤，心里总算有些安慰。
老烟枪悄悄递给我一个眼神，而后将下巴扬起来，正对着那一块角落里的岩石。我心中有数，别看老烟枪一直不动声色，原来他早就发现那块岩石后藏着人了。
方诗雅将头埋得很深，自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脸颊上似乎还有些泪水。我不免暗自叹息，方诗雅一定在替自己的哥哥感到羞愧，她脸皮那么薄，方诗尧的背叛，无疑使她自觉没脸见人了。
我一颗心揪了起来，无意间却见方诗雅微微耸了一下肩膀，定目细视，才发现缠在她手臂上的刑天不见了踪影。我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心想还有机会，老烟枪和方诗雅还没放弃！
鞭王见我们都消停下来，他自己也耍够了威风，便大摇大摆坐到一个石凳上，而后扔给我一张图纸。我接过图纸一看，见上面是一幅连环画，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这幅连环画一共分成四部分，第一部分画的就是眼前的石桌，第二部分则是一人割破手掌，将血液滴在那九颗宝石上，紧接着第三部分，便显出一座狰狞阴森的石塔来。
最后一部分却不知所云了，画面一分为二，左上方的画面讲述的是几个人举着火把走进石塔之中，右下方的画面则是尸横遍野，石塔不知所踪。
我看到这里，其实已经猜出了大半，眼前这九颗宝石，无疑便是开启石塔的机关。不过这机关特殊之处在于，需要用人的鲜血才能引动。
只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的血液能够开启机关不成？还有关键的一点，鞭王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他这副连环画从何而来？
我看向鞭王，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一边飞快转动脑筋，得想点办法拖延时间，绝不能让他得逞。最起码要在石塔出现之前，救下老烟枪等人。
鞭王见我抬起头，一把将图纸夺了回去，藏到怀中，而后冷笑着说：“白帆，该到你奉献点热血的时候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手下就冲上前来，一人抓住我的手掌，一人举着匕首刺了下来。
我猛然踹向抓着我的人，然后趁机躲开匕首，大声阻止道：“且慢！我已经是笼中之鸟，逃不掉了，何必急于一时？我只想问个明白，你怎么会有这张图纸的？”
鞭王哪里容得我多说，他一挥手，鞭子就死死缠住我的身子。那两个手下随即欺身而进，一左一右甩了我两个耳光，打得我晕头转向。
与此同时，我感到右手手腕被牢牢攥住，手心里一热，只见鲜血汩汩涌了出来。一人用力将我的手掌拉到石桌上方，对准那九颗宝石，鲜血便洒落在上面。
我已然无可奈何了，想挣扎却半点力气也没有，只感到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喷泉一般，没完没了地往外喷洒。那九颗宝石如同永不餍足的饕，肆无忌惮地吸食着我的血液。
我渐渐感到一阵虚脱，恐怕要血尽而亡了。正在这时候，那九颗钻石突然大放异光，九种不同的光芒飞散而出，将整个洞窟照得无比光彩夺目。
这些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交织在一起，石桌上方慢慢显现出一座光辉熠熠的高塔来。
第五十七章 秦始皇镇妖塔（二）
我手心里的血液滴落在那九颗宝石上，宝石吸足血液，放射出种种奇光异彩。这些光芒最终汇聚成一座高塔，气势磅礴地耸立在石桌上方。
此塔一出现，洞窟中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谁都不敢轻易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什么。鞭王绕着石桌走了一圈，忽而挥动鞭子朝塔身抽了过去。
只见鞭子落下之处，那阵光芒如同水波一般轻轻晃动着，继而又恢复原样。如此一来，我们都看清楚了，原来这石塔不过就是光影幻象而已！
鞭王不禁气恼万分，一连甩出几鞭，最后不得不面对这个令自己失望的现实。他缓缓收回鞭子，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少主说得明白，只要向九窍玲珑心献祭出明王血脉，便能引出秦始皇镇妖塔的。可怎么会……方诗尧，你是不是哄骗老子了？”
他最后一句话无比严厉，正是在责备质询方诗尧。方诗尧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急不缓地对鞭王说：“我有必要骗你吗？白帆身上确实有明王血脉，这一点毋庸置疑！你还是自己想一想，有没有疏忽了什么？”
我冷眼旁观他俩互相埋怨，心里头却有了计较。所谓听声辨色，通过方诗尧寥寥几语，我多少能听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把鞭王放在眼里。
我原以为方诗尧挺忌惮鞭王的，不想他对鞭王的态度不卑不亢，如此看来，方诗尧忌惮的或者说在意的，应当另有其人。看来我得搞清楚，那个少主究竟是谁？
我这里一门心思全在琢磨幕后主使者，至于秦始皇镇妖塔，暂时还不上心。
鞭王却急出一头汗来，显然找到镇妖塔对于他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他这种江湖老手，自然有自己的手段，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朝我喊道：“白帆，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找不到镇妖塔，老子杀光你的同伴！”
他这是将烫手山芋扔给我，无端找个背锅之人。我嘿嘿一笑，摊手说道：“鞭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到哪里给你去找镇妖塔去？”
“老子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想活命，就得听我的！你不是有明王血脉吗？你能开启九窍玲珑心，自然也就能找到镇妖塔！”鞭王浑蛮不讲理，始终步步逼迫着我。
事到如今，我当然明白他话中的分量，再说了，镇妖塔中极有可能藏有白如烟遗物，我们也得进去。
因而，我一半假装，一半真诚地说：“要找塔得有线索，你瞒着我那么多东西，让我怎么去找？哪怕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也得先给我只死耗子不是？”
鞭王凝视我半晌，又扫了老烟枪他们一眼，而后才下定决心说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吧？只要我知道的，而且能告诉你的，我一定坦诚相告。”
我倒不着急了，一纵身跳到石桌上，细细打量起石塔幻象。看了好一阵子，我确定这幻象与锁仙桥旁出现的一模一样，便心生一计，说道：“李老板，你过来看一看，兴许你能看出些端倪来。”
鞭王心有疑虑地看着我，显然不想让李神棍过来。我笑着说道：“李老板精通风水学，肚子里可装着日月乾坤，要想找到镇妖塔，还非得让他老人家出手不可！”
我其实早有盘算，我们这些人里，就数我和李神棍身手最差。如果有了机会，想要猝然出手趁乱偷袭，必须先确保我俩少拖后腿。而且我要是让老烟枪过来，鞭王自然不会答应，只能退而求其次。
果不其然，鞭王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他见李神棍年老体衰，随即也就不以为意，轻轻摆摆手，让手下将李神棍带到石桌前。
李神棍畏畏缩缩看着我，明显不知我的用意。我无法跟他解释，转而语气夸张，不客气地嚷道：“鞭王，还不给李老板松绑吗？我可告诉你，这位李老板人称李神仙，惹恼了他，可就别指望人家给你仙人指路了！”
鞭王面露难色，他还没发话，赵五爷却起了哄：“日他仙人板板，李神仙，他们不伺候你，你老人家还是回来打坐吧！”
鞭王恶狠狠地瞅了五爷一眼，而后无奈地点点头，示意手下给李神棍松绑。
李神棍摆脱束缚，站在原地伸胳膊展腿。他仍旧不知我意欲何为，因而不断朝我使眼色，希望我能提点他一二。
我跳下石桌，拍着李神棍的肩膀说：“李神仙，你看看这情形在风水上可有什么讲究？仔细看，搞清楚了再透露天机，不要慌乱之下出了差错，那我们可承担不起！”
李神棍总算会意，二话不说就绕着石桌踱起了方步，嘴里神神道道地自言自语，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则走到鞭王身前，让他将方才那一张图纸取出来，告诉他想要再参详参详，嘴里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鞭王，你跟我有仇吗？”
鞭王一愣，我随即哈哈一笑，把话题扯得很远：“你还记得那家小诊所吗？我问你，你怎么会有克制人皮蝇子的秘药？”
“那是朱家祖传……”鞭王说了一半，立即警惕地看着我，急赤白赖地怒骂道，“小王八蛋，老子差点被你下了套，少他妈嗦，再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眉头，心里却一紧，朱家，难道整件事情还牵扯到一个朱家？这朱家究竟有什么来头？那个少主，会不会就是朱家之人？
我试着又旁敲侧击地打探起朱家来，不想鞭王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对我的问题一概不答。
待我说得多了，他便一把抢过图纸，而后揪住我的衣领吼道：“我看你又在耍鬼花样了，怎么，非得让老子割了你的舌头吗？”
“哼！你要割就割，万一我失血过多而死，等你用得着我体内的明王血脉之时，看你怎么办？你那个少主大概会让你生不如死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巧舌如簧，而且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痞气，大概是受了五爷和老烟枪的影响。赵五爷听了我的话，一叠声叫好，仿佛我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鞭王脸色变得跟锅底一般黑，但他咬住腮帮，将一团怒火硬生生压制下去，不阴不阳地看着我。
就在这个时候，洞窟中突然一阵震动，头顶掉落下来许多石块。所有人站立不稳，又担惊受怕，乱成了一片。鞭**嘶力竭地呵斥手下不要慌，让他们带着老烟枪等人往岩壁旁退。
不想这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尘埃落地，我却发现，石桌上突然端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