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锁仙桥(中)
就在我绝望无助之时,前方水中忽然出现了几个坚固的桥墩。由于水泡四起,桥墩又长时间泡在水中,我便看不清楚它们的全貌。
桥墩上缠绕着许多水草,正随着暗流晃动招摇,许多贝壳、青苔附着在桥墩上,使得桥墩更显得古旧了。桥墩矗立在水中,将飞窜的暗流截住,在四周形成了很大的回旋波浪。
众人一看见桥墩,立即兴奋起来。在这紧要关头,无需他人提醒,谁都知道这些桥墩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了。于是众人一面顺着水流往前游,一面甩开双臂,渐渐朝桥墩靠近。
我和五爷并排游到桥墩前面,还离着几米的时候,见那些青苔长得很旺盛,生怕情急之下手滑抓不稳,就互相紧紧拉着手,朝桥墩合抱过去。
这一招还真管用,我和五爷虽然手臂被磕得有些疼痛,但好歹牢牢地停在了桥墩前,再也不用担心被暗流卷走了。
我俩紧紧贴在桥墩上,两只手还攥在一处,谁也不敢松开。五爷急中生智,取下刺刀去刮身体附近的青苔,从而减轻青苔带来的滑力。
我则打量着四周,见方诗雅还在水中飘荡,等她接近时,一把将她拉了过来。方诗雅被我拉住,又难以靠近桥墩,身子一下子展开,如同一棵水草一样在水中摆动。
暗流汹涌,水势很急,加上方诗雅本身的重量,我险些被卷走了。好在五爷见机很快,手掌如同钳子一般有力,这才让我们三人化险为夷。
无奈之下,我抓住方诗雅的手臂往回一扯,将她拽了过来,而后紧紧揽住她的肩膀。方诗雅犹豫片刻,把双腿缠在我的腰上,双臂环住我的脖子,却将脑袋别到一旁去了。
方诗雅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我,但她背脊挺得很直,看来是害羞了。我也有些局促,五爷不怀好意地朝我眨眨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俩。
五爷这个人,我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他有几根花花肠子,看见他一脸坏笑,我就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就在这时候,前边桥墩旁光亮晃动,我见老烟枪和方诗尧游弋在那里,便接连晃了几下脑袋,好让探照灯的光芒引起他们的注意。
果不其然,老烟枪举起手臂摆动几下,而后又朝身后指了指,最后竖起食指上下动着。
我瞬间就明白了,老烟枪先是告知我他们安然无恙,他往后指自然是要表明,小张和李神棍就在后面的桥墩旁。
我放下心来,再琢磨老烟枪最后一个动作,突然领悟到,他的意思是要让我们顺着桥墩爬到桥面上去!
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我有些惭愧,为何自己没想到呢?爬到桥面上去,自然要比依靠桥墩稳住身体轻松得多,要是桥面露在水面上,那简直就求之不得。
我将老烟枪的指令比划着告知五爷,他听明白以后,当即点头赞成。由于我们身处水中,可以凭借浮力往上游,因而不多时就到了桥墩顶头。
令人欢欣鼓舞的是,桥墩最上面约有三四公分露出水面,这就意味着桥面并没有被水流给淹没了。我们脑袋才探出水面,不觉一阵畅快,压抑之感瞬间荡然无存了。
水面上的流速要缓得多,方诗雅无需依靠我的帮助,她立即从我身体上下来,一个人远远地游开了。她装作在打量四周情形的样子,对五爷我俩睬也不睬。
我熟知她的脾气性格,也就不放在心上,专心查看起桥梁情形。这桥梁横压在我们头顶,一块块平整的巨石板结合得很严密,受到水气的侵蚀,石板上苔藓横生,而且湿漉漉的。
我游到桥梁外侧,伸出手去就能够到栏杆,便急忙招呼五爷和方诗雅。我们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翻身上了桥梁,不免四仰八叉地躺着桥面上休息。
不一会儿,等老烟枪他们也都上了桥面,众人相视一笑,心里的石头总算有了着落。老烟枪第一件事就是点上香烟,美美地过了一回瘾,又询问大家有没有受伤。
我检视一遍身体,除了手掌磨破了皮,倒也没有大碍。其他人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们怀着庆幸地心情,都站起来扶着栏杆朝四周眺望。
四下里一片漆黑,就着灯光,只见桥下水波涟涟,一条宽阔的河流赫然出现在脚下。这河流隐在黑暗之中,一眼难以看到对岸,目力所至之处,唯见波浪翻旋,泡沫滚动。
我们最后只得将目光收回来,重新关注起脚下的桥梁来。这桥梁原是一座石桥,桥面虽然平整,但看得出来,显然人迹罕至,桥上的石板表面还有些粗粝。
这座桥很是坚固,自不必担心会猝然倒塌。我见栏杆上雕龙画凤,像是古代事物,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是一座古桥?只是它建造于何时,又是出自谁人之手,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看出来。
我凑到栏杆前,仔细观察那些花纹图案,猛然间见一处画着一条赤黑色鲤鱼,它旁边竟然也跪着一只庞大的黄鼠狼画像!
再次见到这古怪的鲤鱼和黄鼠狼,我更为惶惑了,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中国古代建筑上的图案画像,一般都有其内在的涵义,要么表示吉祥之意,要么就是些特定的神话传说。可谁见过用长着蛇尾的鲤鱼和黄鼠狼来作为图腾的呢?
先不说长着蛇尾巴的鲤鱼透着邪恶之气,单是黄鼠狼这种动物,在中国文化里,一直都是遭到贬斥和厌恶,绝不会受到人们的崇拜的。
只需看一看这两幅简简单单的图画,我便觉得这座桥梁很有些古怪。正在惊疑不定时,却听李神棍哑着嗓子说:“诸位老板,老夫好像看出来点门道了,这座桥我们似乎曾经遇见过……”
我们一听就炸毛了,一路走来,哪里见过什么桥梁了?李神棍不会是老眼昏花吧?就在大家不以为然的时候,我猛然惊醒了,老天爷,李神棍说得不会就是锁溪桥吧?
我慌忙抬眼重又打量这座桥梁,果然越看越觉得心慌,它与记忆中的锁溪桥还真是一模一样,半分不差啊!
老烟枪也想到了,他摸着络腮胡子,眉头拧成疙瘩,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沉闷地问道:“锁溪桥,这么说我们又走回去了?”
他此言一出,大概连自己也不相信,随即摇头补充道:“不可能,锁溪桥不是在地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赤乌井之下呢?”
方诗尧显出一副洞若观火的样子,故作轻松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大概当初建造锁溪桥的工匠们,又在这条地下河上仿造了一座而已。锁溪桥在地面,这座桥则藏在地底,算得上一阴一阳……”
“你说什么?我的妈呀……“李神棍突然跳了起来,极为鲁莽地打断方诗尧的话,而后毛毛躁躁在桥上一阵狂奔。
他疯了似的举动唬住了众人,等我们回过神,李神棍已经跑出好远。我们担心他出事,赶快追了过去,却见他木头似的站在一块石碑前。
那石碑矗立在桥中央,十分不符合常理。但我们来不及细究,一心只放在李神棍身上,如今见他失魂落魄,身体如同筛糠一般哆嗦着,便都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只见李神棍面对着那石碑怔怔出神,眼睛里弥漫着巨大的恐惧。老烟枪吩咐小张护住李神棍,将他拖离石碑。
我趁此机会往石碑看去,只见碑顶盘踞着一条赤黑色的鲤鱼,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仿佛正对着苍天长啸。碑身上凿出三个雄浑的大字,却是“锁仙桥”!
第二十九章 锁仙桥(下)
原来脚下这座石桥叫做“锁仙桥”,名字听上去倒还有些霸气脱俗。锁仙桥与锁溪桥在造型上一般无二,名字又仅一字之差,显然它们二者之间必有很深的联系。
单从造型结构来看,这是中国典型的石板桥,出现的年代很早了。我们在覆船山妖墓中看见的那座石拱桥,建造难度要比锁仙桥更大,但从诡异程度来说,还是锁仙桥略胜一筹。
首先锁仙桥中央树碑,便是一桩怪事。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的工匠们喜欢在桥头树碑,用来标明桥的名称或者兴建者的功绩。将石碑安放在桥梁中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很显然,当初设计这座锁仙桥之时,设计者便没有在上面行车走马的打算。因为桥中央的石碑,已然将桥面占去大半,仅能容人侧身通过了。
这一点倒还容易想明白,锁仙桥本身就建在幽暗的地下,除非有鬼,谁会在上面奔驰呢?不过这样一想,我还真有些害怕,会不会赤乌井之下,也有阴兵之类的鬼物存在?
另外便是高踞在碑顶上的赤黑色鲤鱼,也让我不寒而栗。这是我们第二次见到这鲤鱼雕像了,它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觉得有一团迷雾正向我们笼罩下来,但愿迷雾背后隐藏着的东西,对我们不会有什么伤害。何况我们来到采石矶,除了找寻跟人皮笔记有关的东西之外,压根就不想横生枝节。
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朝老烟枪使个眼色,希望他快些催促众人离开此地。
老烟枪会意,清清嗓子说:“我说同志们,咱们又不是神仙,何必干站在锁仙桥上耽误时间呢?无产阶革命战士的首要任务,还是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至于锁仙桥,就当路过吧!”
不料靠在栏杆上的李神棍却哆嗦着嘴唇道:“王老板……你怎么……怎么还不明白?这是锁仙桥啊,连神仙都能锁住,我们……我们完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身子竟然慢慢地软了下去,要不是小张慌忙扶住,恐怕他已经坠入水中去了。
赵五爷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便抬脚踹了两脚石碑,而后劝李神棍道:“李老板,你走南闯北啥子没有见过嘛,何必被一座桥给吓破胆呢?你不要慌,尽管跟在我身后,老子可还指望着你发笔横财呢!”
李神棍闻言,从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竟比哭还难看。他轻声叹息着说:“五爷,不是老夫危言耸听!刚才方兄弟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准确,锁仙桥与锁溪桥一个在地上,一个藏于地下,正合阴阳之象……”
我知道当初老烟枪之所以盛邀李神棍入伙,便是看上他一肚子的风水知识。一路走来,还未见李神棍在这方面过多显露,如今听他话中有话,我便来了兴趣,急忙问道:“李老板,难道这锁溪桥在风水上有什么讲究吗?”
李神棍沉重地叹息道:“这在风水学上,叫做潜龙探水。锁仙桥与锁溪桥其实就是同一座桥梁,它们依据地势而建,互为表里。说得更明白一些,这两座桥梁实际上就是一条巨龙,锁溪桥是露在地面上的龙体,这锁仙桥嘛,自然就是潜进地下的龙头了。”
我一听觉得有些意思,正要发问,却被五爷插嘴道:“这有啥子嘛,就算是一条龙,难道老子还怕了它不成?日他仙人板板,要我说,你也不要敲簸箕吓麻雀,咱们只管走就是喽!”
“哎呀,万万使不得啊!五爷,您就听我一回劝吧。”李神棍忽而提高了嗓门,又气又急地说,“诸位老板,全天下的古墓千千万万,什么地方不能发财啊,何必非得在这里死磕?”
没想到一心想着盗宝物发大财的李神棍,来到锁仙桥上,竟然心生退意了。他尚自认为我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因而便说这种话来劝我们回头。
老烟枪也不点破,微笑着问道:“李老板,我向来钦佩你的见识,你说的我都信。但你要让我们回头就此罢手,还得讲透彻一些,所谓潜龙探水,究竟有何可怕之处?”
李神棍目光呆滞地看向石碑,良久之后,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才一屁股坐下去,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大约在五十多年前,有一伙胆大包天的盗墓贼,不知通过何种途径,知道了秦始皇陵的大致方位,便贼胆通天,打起了盗掘秦始皇陵的主意。
五十多年前,中国还处于战乱之中,**部门对于古墓的保护工作很不到位。而且战火缤纷,人人自顾不暇,谁也不愿多管闲事,竟给这些盗墓贼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他们明目张胆地按照预定计划大干特干,眼见着颇有一些收获了,没想到一天夜里,盗洞前方突然塌方,紧接着露出一座造型优美的石桥。
那些盗墓贼以为打通了进入陵墓的入口,都非常兴奋,迫不及待地拥了上去。他们穿过石桥,其间确实见到了很多稀世珍奇,任凭带出一样,也足够他们那伙人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可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盗墓贼们被珍宝冲昏了头脑,一致认定前方还有数不胜数的宝贝,他们怎肯轻易放弃呢?于是那些盗墓贼继续往前走,不想走了半天,眼前又出现了一座一模一样的石桥。
盗墓贼们惊慌一阵,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贪念,便狠下心上了石桥。不料他们前脚刚踏上去,霎时间起了一阵雾气,继而众人就失散了。
李神棍讲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我们以为他讲累了,要喘口气,不想等了半天,他仍旧不开口。五爷瞪着眼问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李神棍只是淡淡地说道:“讲完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龟儿子,这哪里讲完了嘛?说话说一半,拉屎拉半截,你要急死老子哟!”赵五爷起初被李神棍的故事给勾住了,不料故事结局模棱两可,便一通咒骂。
我观察李神棍的表情,见他迟迟疑疑欲言又止,便明白他有所顾忌,因而好言劝慰道:“李老板,故事的来龙去脉总要说清楚,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才能根据你说的,来判断下一步的行动。”
老烟枪也在一旁搭腔,说服李神棍往下讲。李神棍为难一阵,摸着痦子上的白毛说:“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故事到了这里就没了下文啦。那些盗墓贼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只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被人在陵墓外的山沟沟里救了回去。”
李神棍摊手告诉我们,那个幸存下来的盗墓贼后来性情大变,整个人浑浑噩噩,说话没头没脑,只瞎嚷着见了鬼。他后来变得更加离奇,饭也不吃,专门去挖陈年墙皮来填肚子,喝水也只喝无根之水。
到了最后,那盗墓贼竟像壁虎一般,贴在墙壁上四处乱爬。当地**听说了这件事,生怕引起人们的恐慌,便将那人用铁链锁住,生生锁了二十多年,直至那人去世。
老烟枪便问李神棍为何知晓这些事情,李神棍倒也不避讳,直言道:“老夫给西安城里的孟老大当厨子时,曾经陪他去见过那个盗墓贼,他一直活到八十年代初才去世的。”
言罢,李神棍长叹一声,想必颇有感慨。这件事情还真诡异至极,一个大活人,怎么吃起土来了呢?而且还能像壁虎一样在墙壁上游走,匪夷所思,当真匪夷所思。
至于李神棍和孟老大前去拜访那个盗墓贼,肯定是打起了盗挖秦始皇陵的主意。这种事情与我们没关系,我们也就装聋作哑,没把它给点破。
说了半天,李神棍仍旧没讲清楚盗墓贼们在桥上遇见了什么状况,但正因为这样,更让人觉得恐怖神秘了。
我们听完李神棍的叙述,都陷入了沉思和不安之中,不时抬眼看向四周,担心也会如同那些盗墓贼一样,遭遇不明不白的下场。
赵五爷一开始还咋咋呼呼,放言没什么大不了,等他听完之后,竟张着嘴巴,让香烟兀自掉在桥上去了。
五爷转瞬就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此刻带着央告的口吻说道:“我说老烟枪,各位同志们,你们不得慌?日他仙人板板,还不快离开这座桥,想变成壁虎吃土去啊?”
要是在平时,五爷这样前后不一的言行,必然会引起我们的嘲笑,可此时谁也笑不出来。大家茫然地看着老烟枪,单等他发话了。
老烟枪被我们的恐慌的情绪所感染,饶他往常多么英勇无畏,现在也泄了气,语气沮丧地说:“我算是听清楚了,李老板所讲的那些盗墓贼遇见的两座桥,与眼前的锁仙桥是一个道理,都是所谓的潜龙探水之势。老子不懂风水,但也不希望同志们无缘无故地去冒险,这样吧,我们快速通过锁仙桥,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众人早就被李神棍的故事吓唬住了,听到老烟枪发了话,哪敢稍作停留,立即起身闷头往前疾走。
只是这锁仙桥似乎没个尽头,我们走了好一会儿,已经将石碑远远抛在了身后,但仍旧看不见桥头。众人越走越心慌,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不要听那破故事。
事已至此,我们只得仗着人多势众,还有手中装备精良的武器,硬着头皮往前闯。好在一切都是心理作祟,实际上锁仙桥上风平浪静,看样子不会有危险了。
正走着,方诗雅忽而叫了一声,急急让我们止住脚步。我们已成了杯弓蛇影之势,听她声音里非常紧张,随即钉在原地,扭头看向她。
“刑天不对劲,它好像发现了什么……”方诗雅指着缠在手臂上的刑天,疑虑重重地说。
那刑天果然异常躁动,尾巴甩个不停,脑袋高高昂起,始终紧盯着一侧的栏杆。它倏忽之间从方诗雅手臂上游走下来,急急窜到了栏杆上去了,对着水面不停地吞吐着蛇信子。
刑天的神异之处无需赘言,我们在覆船山中已经多次领教过了。自从来到采石矶,刑天一直很安静,就连我们遇见樟柳神、女鬼以及赤乌龙,它都不为所动。
如今它却表现得这样烦躁不安,让我们吃惊之余,都预感到了即将有大事发生了。而且据以往经验来看,能够惊动刑天的事情,都必然是诡异到了极点!
我们纷纷追到刑天呆着的栏杆前,由于担心光亮不足,又点起两只行军手电,将十多丈范围内的水面照得一片雪白。
此刻的水流平缓了很多,波浪不大,一派潮平两岸阔的景象。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水面越平静,说不定水底越是暗流汹涌,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会有一段异常平静的时光。
众人趴在栏杆前四处眺望,渐渐失去了耐心。可刑天越来越急躁,尾巴啪啪打在栏杆上,使得我们不敢轻易离开,非得看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要小张和李神棍没见识过刑天的神奇,他俩的表现自与我们不同。小张由于老烟枪的缘故,好歹还能稳下来,始终举着步枪不放。
李神棍则将我们看了个遍,兴许心底在暗自嘲笑奚落。他不好得催促我们前行,便挤到我身前,低声说:“小兄弟,我还想再看看你手里的那把扇子,可以吗?”
我这里正紧张无度,心脏擂鼓似的狂跳,一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神棍还惦记着黑玉古扇,不由得大有光火。
我正想着顶他两句,李神棍却脸色沉下去,切切嚓嚓在我耳朵旁嘀咕道:“刚才我有些话没有讲出来,现在只告诉你一人。你知不知道,那个幸存下来的盗墓贼,他也没有左耳!”
我霎时间就转过脸庞,呆呆地看着李神棍,心里头翻江倒海,各种念头都涌了上来,可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李神棍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反应。
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何不当众之说,而是悄声告诉了我?李神棍应该还有秘密瞒着我们,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老烟枪到底有没有将他的底细给查清楚,不要到最后竟是引狼入室!
听李神棍的口吻,他似乎知晓一些无面怪等人的信息,否则就不会说“他也没有左耳”了。但愿李神棍只是为了得到黑玉古扇,才鬼迷心窍,否则此人还得多加提防。
我心里千百种念头一闪而过,脸上却故作平静,不动声色地说:“李老板,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能不能详细解释一下?”
我故意将嗓门抬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回头看着我和李神棍。李神棍老奸巨猾,讪讪一笑,说道:“小兄弟真会开玩笑,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要作何解释呢?”
我本想趁热打铁,试探他几句,看看此人心中是否有鬼。不想这个时候,忽听得水中哗哗巨响,抬眼看过去,只见水面起了一个极大的漩涡。
那漩涡转得很快,让人头晕目眩,仿佛凭空就能将我们给吸过去一样。我赶快一把扶住栏杆,刚稳住身子,就见漩涡中央缓缓升起一个庞大的东西来。
第三十章 浮在水面的石像
漩涡越转越急,到了后来颇有些翻江倒海的气势。我们被这声势所震慑住,正惊疑不定之时,忽见得漩涡中缓缓升起一个黑沉庞大的东西。
等那东西刚露出水面几公分时,我们不由得惊呼起来,那是一个硕大的脑袋,确切地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黄鼠狼的脑袋!
我们被吓得慌不迭地离开栏杆,退回了桥中央。刑天更是躁动不安,它昂起的头颅低垂下来,而后又昂起来,显得既紧张又害怕。
单从这黄鼠狼脑袋来看,它的体型恐怕要比一头黄牛还要大。我瞪大眼珠,心里七上八下,黄鼠狼怎么会从水里出来呢?
赵五爷往后跳开之时,口中大骂一声,他手中的步枪便突突突开了火。五爷这一本能的反应,立即点醒了众人,大家随即明白此时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于是锁仙桥上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枪声。
一时间火光乱窜,枪声如麻,但打了半天,那黄鼠狼只顾从漩涡中往上升起,对于子弹竟不避不让。
老烟枪最先看出了端倪,命令众人停火,指着水中的黄鼠狼道:“同志们,不要浪费子弹了,那只是一尊石像而已。”
我们也都看清楚了,水中的黄鼠狼确实只是一尊石像,众人免不了又好气又好笑。刚才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弹药,却连石像的皮毛都没损伤半分半毫,看来石料还挺坚硬。
恰在此时,水中的漩涡慢慢平息下去,黄鼠狼石像整个露在水面之上,仿佛如履平地一般。我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不自觉地紧张惶惑起来。
那黄鼠狼石像少说也有几百公斤重,却能浮在水中,莫非它下面还有支柱不成?
河水一片幽暗,我也无法验证自己的猜测。但此事实在蹊跷,就算黄鼠狼石像是被机关控制的,那又是什么人能造出这样非同凡响的机关呢?
况且将偌大一个石像从水底升起来,似乎也不见得有何用处,徒劳浪费人力物力。我摇摇脑袋,心里暗暗感慨,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这一会儿,我们完全能看清楚黄鼠狼石像的全貌了。这一尊石像与三官洞口的一个样子,都是脑袋深垂,四肢弯曲作下跪状。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单是我,老烟枪他们也立即恍然大悟,众人随即扭头看向身后。
在我们身后,自然就是那一块石碑。石碑之上蹲踞着一条巨型鲤鱼,与眼前水中的黄鼠狼遥相呼应,不用说,这黄鼠狼石像便是在跪拜鲤鱼了。
想来这黄鼠狼还真悲催,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管体型有多大,都得向赤黑色的鲤鱼下跪。我轻笑一声,挺为这黄鼠狼感到不平。
李神棍本就对锁仙桥怀着极大的忌惮之情,如今见到水中升起这般诡异的石像,更加惶恐了,一叠声催我们快快离开。
老烟枪略一沉思,说道:“我们也搞不懂其中原因,不要再为这些牛鬼蛇神逗留了。它要跪就跪吧,哪怕跪到天荒地老,只要不妨碍我们继续革命,大可不必理会。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干革命得抓主要矛盾,现如今我们的主要矛盾就是赶快找到出路。”
方诗雅闻言,便打着口哨招呼刑天回来,不料刑天不为所动,反而举止更加异常。它游到栏杆边缘,将尾巴卷在栏杆上,整个身体在上面晃荡,似乎要去水中捞东西一样。
“诗雅妹子,你别光吹口哨嘛,干脆把它逮回来!龟儿子再不听话,老子就打它屁股。”赵五爷不耐烦,心中的无名火都撒到了刑天身上。
我看他眼里喷火,说不定会干出伤害刑天的事情来,便抢先一步将他拉到身旁。
方诗雅跟刑天的感情很深厚,当然很是反感五爷的抱怨。她犟脾气被激起来,冷冷地说:“刑天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要走你们走吧,我等着它!”
我们熟知方诗雅的性格脾气,当下就咬紧嘴唇,不敢出声劝解。只有李神棍不知其中厉害,故作精明老练地笑道:“小妹妹,不要太任性。畜生不听话,就得用鞭子抽……”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寒光四射的飞镖擦着李神棍的下巴飞了出去。李神棍话没说完,山羊胡子却被割去半截,他一张老脸一片青紫,跟猪肝似的。
李神棍哪敢多说,缩着脖子躲到老烟枪身后去了。老烟枪脸色很难看,大概为我们这些人感到了头痛,他无奈地说道:“李老板,诗雅妹子与刑天自幼一起长大,你以后可不许再胡言乱语了。诗雅,你消消气,事情不大,没必要大动肝火……”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哼!”方诗雅白了老烟枪一眼,随即自顾自去扯刑天,想把它从栏杆上哄下来。
谁料到刑天猛然回过头,对着方诗雅张牙咧嘴,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这刑天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就连方诗雅也愣住了,她或许料不到刑天会这样对自己,眼睛里就泛起了委屈的泪花。我快步走到方诗雅身前,正要安慰她几句,却听见一旁的小张大喊了一声“不好”。
小张话音刚落,锁仙桥两边突然直直涌起两道波浪。一点征兆也没有,波浪便平地而起,哗哗打在我们身上。
可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霎时间又变得风平浪静了,波浪来去匆匆,只有桥面上的水花表明,我们刚才确实是遭到了浪头的袭击。
众人慌做一处,可谁都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而大家面面相觑,如同傻子一样在原地团团乱转。
“你们快看,黄鼠狼石像在动!”方诗雅最先发现了问题。
我们闻声看过去,果然见水中的黄鼠狼转了一圈,此时已经背对着我们了。众人在三官洞前就见过石像转动,现在又看见相同的情形,不免暗自存疑和戒备起来。
我感到极度的不安,按照先前的经验来揣测,黄鼠狼石像和鲤鱼雕像往往一同转动,会不会石碑上的鲤鱼也转动了呢?
由于离石碑太远,我无法得知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有一点让我实在难以静下心来,因为黄鼠狼石像不管转向什么方位,始终是朝向鲤鱼塑像的。
现在那黄鼠狼石像背对着我们,除非前方也有鲤鱼塑像,否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石碑已经转到前面去了。也就是说,脚下的锁仙桥,在不知不觉中头尾相调了。
我想到这里,不禁被自己的这种荒诞绝伦的想法吓住了。我晃晃脑袋,竭力想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越努力,这念头越根深蒂固。
老烟枪见我恍恍惚惚,疑惑地问道:“白帆同志,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正要说出来,让众人一起参详参详。偏偏在这个时候,桥下河流中波涛喧哗,水面上突然见亮如白昼。在光芒夺目的水面上,赫然显出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塔来。
第三十一章 石塔
那座石塔就像变魔法似的,眨眼间就矗立在水面上,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石塔高耸如山,凭空而立,不知它从何而来。
这石塔造型倒算普通,与中国多数寺庙里的木塔一样,只是高度极为惊人。塔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显得很简陋。
每一层塔身上开着一扇小窗,仅有半米多高,与石塔的高大相比起来,极不相称。也不知为何要将石塔建成这般样子,古朴中透着一丝寒酸,甚至还有些滑稽。
我们都忘记了呼吸,仰头呆望着石塔,数了半天,也数不清它究竟有多少层。只见遥不可及的塔顶上电光闪闪,四周空气翻滚搅动,其间似乎还有巨龙飞腾。
石塔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但它无形中,却给我们带来一股势不可挡的威压。众人惊骇无比,心中掀起阵阵狂涛,手足无措地站在锁仙桥上。
这石塔刚一出现,便引得水中恶浪滚滚,河水澎湃有声,一波又一波的浪头涌到石塔之下,让人触目惊心。许多浪花跳跃翻腾,飞到桥上,众人犹如落汤鸡一样,浑身无处不湿。
老烟枪急忙招呼我们围到一处,生怕有人被浪潮给卷走了。四周白光抢眼,脚下浊浪汹涌,头顶电光闪耀,我们几人就像渺小的蝼蚁一样,脆弱卑微地与这凶险景象相抗衡,其间的艰险可想而知。
在风雨动荡中,只见浑身青绿色的刑天犹自倒挂在栏杆上,它小巧的身体随风飘动,看上去好不惊险。
方诗雅心中大急,说什么也不肯置刑天于危险之中。她不顾我们的劝阻,猛冲到栏杆前,伸出手去解救刑天。方诗雅操之过急,加上桥面上湿漉漉的,便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猛然翻到栏杆之外去了。
众人见此情形,异口同声大呼“不好”。我和老烟枪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几乎一下就跳了起来,急急往方诗雅翻出去的地方奔了过去。
方诗尧见自己的妹妹遭遇不测,早就哭喊出声,大声嚎叫着冲了过去。他比我们快了一步,所谓兄妹连心,方诗尧此时比谁都心急。
等我和老烟枪奔过去时,却见方诗尧又哭又笑,将方诗雅拉了上来。原来方诗雅不慎跌落时,她情急之中伸腿勾住栏杆,这才幸免于难。
方诗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整个人似乎被吓傻了,她目光呆滞涣散,软弱无力地靠在方诗尧肩膀上。
良久,方诗雅才清醒过来,她一句话也没说,却低头看向自己右臂。见到刑天乖巧地缠在臂上,她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我们被刚才的情形吓出一身冷汗,不料方诗雅死里逃生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关心起刑天,众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尤其李神棍,如今他终于理解了方诗雅对于刑天的感情,咂着嘴小声说:“这姑娘难以理喻,难以理喻啊!”
我们见方诗雅面色惨白,知道她自己也吓得不轻,也就不好得说她什么。只有方诗尧以兄长的身份,正色严厉地训斥了她一通。
方诗雅大概也知道自己过于鲁莽,因而默默听着哥哥的责备,一言不发地看着刑天,嘴角依旧带着欣慰的微笑。
好在有惊无险,众人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恰好不知何时,水面恢复了平静,白光依旧明亮如学,那座石塔不动不摇地矗立在前方。
我这时候才看清楚,石塔竟然跟黄鼠狼雕像一样浮在水面上。但再仔细一看,我却困惑不解了,随即将我的新发现告知了老烟枪。
原来在白光之中,黄鼠狼石像在水面上投射下一个巨大的倒影,可那石坛周围的水面上,却不见它的影子!
老烟枪不是傻子,立即就看出来了,他斜吊着眉毛斟字酌句地说:“事物在亮光照射下,都应该有影子的,除非这石塔……”
“除非它不是真的,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幻影!”李神棍倒也心思机敏,瞬间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我也是这般认为的,那石塔突然出现,不像原先就矗立在水中,说它是幻象还真没毛病。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困惑就更深了,这幻象是怎样造成的?
我首先想到了诡异的黄鼠狼石像和鲤鱼雕像,倾向于认为它们操控着一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靠石像来制造出这种幻觉,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就算英国著名的鬼神莫测的巨石阵,也是由很多石头组成,而且按照特定的方式排列组合,因而才会有种种奇异之处。
而黄鼠狼石像与鲤鱼雕像,不但数量达不到规模,且看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何独特的联系。因而要说石塔幻影是由这两尊石像造成的,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李神棍听见我说起英国巨石阵,带着有些嘲讽的语气说:“小兄弟,英国的巨石阵老夫没有亲眼见过,也理解不了你说的这些。但你要知道,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老祖宗们的智慧,还真不是我们这些蠢人能研究透彻的。”
李神棍对于传统文化,尤其是风水学和易经浸淫日久,产生这种念头不足为奇。哪怕到了现在,还有很多遗老一样的人物,始终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穷尽了宇宙原理,往往将易经奉为圭臬。
我向来认为兼容并蓄才能长足发展,但此时不是与李神棍争论的时候,只得一笑而过。我现目前最关心的,还是石塔来历,便回头询问方诗尧有没有在古书中看过相关记载。
方诗尧拍着脑袋回忆半天,忽而叫道:“传说秦始皇东巡,见现在的南京一带王气蒸腾,曾让随行的方士在长江中设下机关,用来破坏南京风水,镇压王气。只是书中写得很简洁,粗略提到这么一回事,其中细节就不为人而知了。”
我细细琢磨方诗尧的话,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存在。以秦始皇的魄力,还有大秦帝国高超的建筑技艺,在采石矶水下建造一座石塔,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有一点却值得商榷,我国出现石塔这种建筑,完全是受了佛教的影响。秦始皇时期,佛教可还没传入中国呢,那时候的工匠怎会造出石塔来呢?
我们盯着那座石塔议论纷纷,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便想就此打住,趁风平浪静之事,早些离开锁仙桥。
刚要行动,不想水中声响又起。我们立即停止脚步,看向水面,却见一条鲤鱼从水中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继而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去了。
紧接着,从水中接二连三地跃出许多鲤鱼来。刹那间,锁仙桥旁声响不绝于耳,一条又一条鲤鱼高高跃起,让人目不暇接。
第三十二章 鱼跃龙门
眨眼的功夫,但见水中鲤鱼络绎不绝地飞跃而起,整个锁仙桥旁如同下起了一场鲤鱼之雨。只要我们伸出手去,说不定就能随随便便抓住一条。
这些鲤鱼大大小小,一律赤黑色,它们如同飞箭一般从水里窜出来,身姿极为矫健动人。鲤鱼似乎永不知疲倦,一个劲地跳起来落下去,又跳起来落下去,不知要到何时才算完。
我们起初免不了惊叹几声,渐渐看得眼花缭乱,便也就失去了兴趣。赵五爷凑到李神棍身旁,笑着说道:“李老板,我听说你厨艺很了不起,老子看这些鲤鱼肥得很,不如弄几条来解解馋。”
他这么一说,倒勾起了我们的饥饿感,众人就有些心动。李神棍哈哈一笑,满口答应道:“五爷,只要你能逮到鲤鱼,我保管你大享口福。说起来已有很多年啦,老夫很少下厨了,能为各位老板效劳,不胜荣幸啊!”
李神棍这一番话说得一点也不谦虚,看来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自负的。五爷这个人听风就是雨,当下就撸起袖子,急吼吼让我们快想办法逮鲤鱼。
老烟枪拦住五爷,严肃地说:“别想着吃啦,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看看我们处境如何,这锁仙桥是久留之地吗?赵五爷,我说你好歹是个老同志了,能不能对革命事业上点心?”
“你狗日嘞真他妈的扫兴!”赵五爷顶了一句,却将袖子放下来,悻悻然地说,“算逑,老子改天再劳烦李老板。日他仙人板板,革命革命,革命就该饿肚子?”
他骂骂咧咧,瞪了老烟枪两眼,鼓着一肚子气自顾自往前走了。没走几步,五爷突然停了下来,吼道:“赤乌龙!龟儿子阴魂不散,追到这里来啦!”
我们听见五爷大叫赤乌龙又出现了,忙不迭地举起步枪,纷纷询问五爷赤乌龙在哪里。
没想到五爷却昂着头指着半空中说:“在天上,不好啦,鲤鱼变成赤乌龙喽,我操!”
我心头立即一紧,抬头看时,恰好看见一条肥硕的鲤鱼高高跃起,竟然直往石塔顶端冲了上去。
纵然那条鲤鱼弹跳力惊人,但显然它要越过石塔是绝不可能的。只见鲤鱼跃到石塔十多层之上时,上升之势已然稍减,可它凭借着惯性,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一下子就撞在了石塔之上。
我本以为这一撞之下,鲤鱼不说粉身碎骨,大概也活不成了。可万万没想到,这鲤鱼竟然生生穿过石塔而去!这倒印证了我们的猜测,眼前的石塔不过就是一个幻影而已。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彻底惊呆了。只见那鲤鱼穿过石塔的瞬间,它的尾巴突然合在一处,继而变成了一条蛇尾!
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条鲤鱼,见它身体起了变化以后,一头栽进水中,再也没有露面。刚才的情形转瞬即逝,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我震惊得六魂无主,脑袋中轰的一下就响了起来。
身旁的一切都起了变化,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我虽然睁着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虽然竖着耳朵,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有那么好一会儿,我仿佛脱离了真实的世界,正处于一片混沌虚空之中。直到尖锐的子弹声在我耳旁呼啸着,我才清醒过来。
此刻锁仙桥上枪声大作,老烟枪他们对着水中猛烈开火,子弹打进水中,激起来很多水花。我踮起脚尖看过去,见水里还漂浮着一层殷红的血水。
老烟枪已经杀红了眼,处于一种狂热状态,嘴里呼呼喊喊,不住指挥众人射击。他瞟眼看见我干站着不开枪,恼火地质问道:“我说白帆同志,你能不能为革命事业贡献点力量?”
“发生什么事了?”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但还是不愿意相信,因而需要有人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赵五爷头上**的,不知是水还是汗,他跺脚冲我叫道:“还能有啥子事哟,日他仙人板板,那些龟儿子鲤鱼全变成赤乌龙喽!大学生,这他妈还讲不讲科学嘞?”
我的心突的一跳,随即不断往下沉去。水中还有数不清的鲤鱼在跳跃着,大多数鲤鱼跳起来又坠入了水中,有一些则接近了石塔,可它们的身体也没任何变化。
我看了好大一会儿,总算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但凡能跃到石塔十层之上的鲤鱼,只要下坠时从塔上穿过,就能变形,成为鱼身蛇尾的怪物!
没想到先前见到的那两尊鲤鱼塑像,还真不是子虚乌有之物,乃是真实存在的!我一边暗叹不已,一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大家。
老烟枪脑袋就是灵光,立即下令道:“如果白帆同志所说不假,咱们只需瞄准那些跃过十层塔的鲤鱼开枪,便能将赤乌龙扼杀在摇篮里!赵五爷,你和诗尧兄妹守住锁仙桥,不要让赤乌龙冲上来,我和小张专门招呼那些跳起来找死的反动分子!”
众人立即按部就班地以令而行,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战斗之中。只有李神棍唉声叹气抖作一团,他见我心神不定没有参与行动,便对我说道:“小兄弟,快让各位老板停下来吧,少造些罪孽!”
我对他说大家为了保命出手射杀鲤鱼,哪里是造孽了?李神棍摇摇头,有些悲观地说道:“你还记得鱼跃龙门的传说吗?这就是了,鲤鱼越过石塔便化作赤乌龙,此乃天意啊!人能与老天相争吗?”
我经他提醒,霎时犹如五雷轰顶。我就说刚才意识混乱中,模模糊糊总觉得对眼前景象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就对了,我潜意识里一定想起了鱼跃龙门的典故。
鱼跃龙门而后化作巨龙,本是无稽之谈。可眼前情形又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那些鲤鱼穿过石塔之后,确实产生了诡异的变化。
难道世间真的存在鱼跃龙门的事情?可作为一个大学生,我打死也想不通。
别的不说,鲤鱼和龙属于不同的物种,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它们之间八竿子也打不着,更别说还能互相转化了。
除非那石塔拥有一种超能力,能让鲤鱼基因产生突变,从而改变了它们的形体特征。但这无异于天方夜谭,现代科学都无法做得到的事情,一座石塔怎么能做到呢?
李神棍对此却深信不疑,他早就慌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这个人就是着迷于神鬼之事,因而将此情此景当作一种神迹,差一点就跪下去磕头了。
赵五爷也慌了,他担心的是没完没了地打下去,迟早会被累死,因而催老烟枪快下达撤退命令。
老烟枪满头大汗,已经累得不轻,他这一次听进去了五爷的意见,斩钉截铁地说道:“五爷和小张在前面开路,我和白帆断后,速度一定要快!另外,不要靠近栏杆,就走桥中间,听到没有?”
不等我们回答,五爷招呼着小张急急往前突了过去。我和老烟枪则等其他人跟上五爷的步伐,这才边打边退,快速往前跑起来。
正跑着,忽然水面上雾气腾腾,锁仙桥转瞬就被浓雾给笼罩住了。这一场大雾突如其来,而且非常浓厚,能见度降到了极点,就连行军手电也照不了几米。
不想李神棍一声嚎啕,一下子抱住脑袋蹲在桥上再也不肯继续走了。我一把拉起他,急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秦始皇陵……潜龙探水……大雾……”他抖动着嘴唇,半天才抖出几个词来,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恐惧之情。
第三十三章 大雾
李神棍瘫软在锁仙桥上,他害怕到了极点,断断续续从嘴里挤出几个词。我一听就被他话中的意思给震住了,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雾气,随即也恐慌起来。
老烟枪一心提防那些变异了的鲤鱼会趁浓雾爬上桥来,因而没细究李神棍的话。他本来要伸手推我往前走,大概发现我的脸色变了,急忙问道:“白帆同志,你搞什么鬼,傻愣着又想掉链子啊?”
我扶着李神棍,感到他的身子速速发抖,只得对老烟枪解释道:“你还记得李老板讲得盗墓贼的故事吗?你看看锁仙桥上,这阵大雾来得很是古怪!”
“你是说……不可能!”老烟枪慌忙压低声音,似乎怕惊动了什么,同时两只眼睛不住往四周瞟,“你怎么还把李老板的故事当真了呢?不可能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他虽然这样说,语气里还是充满了紧张不安。显而易见,老烟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只是他不太愿意承认。
李神棍给我们讲的那个故事里,那些盗墓贼就是在桥上遇见浓雾,而后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现在我们的处境,与他们何其相似,同样是站在呈现出“潜龙探水”之势的桥上,同样遇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
这怎能不让人恐慌呢?李神棍害怕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了,倒也不能怪他胆小。要怪就怪那几个盗墓贼的遭遇,实在不可思议,令人难以释怀。
我们会不会也跟那些盗墓贼一样,最终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就算得以逃出生天,谁又能确保我们不会去吃墙皮,甚至发疯呢?
我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像只壁虎一样,在墙壁上乱爬,被人当作疯子用大铁链锁起来,就浑身直冒冷汗,脑袋里全是些生不如死的念头。
“呵呵,我们不会那么倒霉的,咱们进行的是正义的革命事业,伟大领袖会保佑咱们的!”老烟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喉头滚动着,咽唾沫的声音大得我都能听见了。
老烟枪这种干瘪无味的话,压根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李神棍整个人魂不守舍,呆若木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抓着我的手掌。
我突然惊醒过来,五爷他们埋头往前走,好一阵子都没有跟我们通气了。我有些担心,便提高嗓门大喊大叫,让五爷他们先停下来。
锁仙桥上的雾气犹如从天而降的厚实的白布,完全遮挡住了视线。我喊了半天,既不见五爷他们的身影,也没听见他们的回应,不禁头皮发麻,一下子就慌了。
老烟枪一把扯住我,二话不说就往前冲了过去。我们三人只管在浓雾中横冲直撞,哪里还顾得上周遭潜伏着的危险?
由于先前听了李神棍讲的故事,我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慌乱无主,生怕李神棍一语成谶。巨大的阴影笼在心头,我越往前走,越觉得锁仙桥上处处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正跑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微弱的**。我们急忙奔过去,见方诗雅斜靠在栏杆上,一头一脸都是血水,五爷他们人影全无。
我大吃一惊,快步走过去扶住方诗雅,见她双目半睁半闭,脸上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一张脸都花了。我用袖子胡乱帮她抹了两把脸,这才发现她额头上有一大个伤口。
老烟枪惊呼一声,随即从背包里翻出酒精和纱布,一面帮方诗雅包扎伤口,一面急切地追问道:“诗雅妹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赵五爷他们人去哪里了?”
方诗雅额头上的伤口被酒精蜇了一下,她随即清醒过来。方诗雅瞪眼看见我们,便一下子抱住我的脖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样一来,倒让我们更加紧张了。在我眼里,方诗雅向来坚强刚毅,轻易不会表露出这样强烈的悲痛之情。如今她反常地大哭起来,说明五爷他们一定遇到很大的麻烦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几句,又将老烟枪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方诗雅立即停止了哭泣,顾不上自己的伤口,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栏杆外说:“我哥他们……他们被赤乌龙拖进河里去了……烟枪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救人啊!”
原来赵五爷他们在前面开路时,浓雾突起,水中一下子窜出一条赤乌龙。猝不及防之中,方诗雅就被赤乌龙的尾巴给扫到,一头撞在了栏杆上。
五爷他们扑过去解救方诗雅,却不想一旁又窜上来一条赤乌龙。赵五爷和方诗尧被赤乌龙尾巴一卷,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就坠入河中去了。
变故突起,小张一把推开方诗雅,自己则开着枪一路往前狂奔,把赤乌龙引开了,至今不知下落。
我听了方诗雅的叙述,可以想见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也不知道究竟河中潜伏着多少条可恶的赤乌龙。而且事情变得非常棘手,五爷和方诗尧坠入河中,小张则往前逃走,我们一下子就没了头绪。
老烟枪阴沉着脸,趴到栏杆上往河里看,嘴里叫苦连天地说:“情况太糟糕了,雾气又大,河水又深,我们到哪里寻人去?”
方诗雅提醒老烟枪道:“还有小张呢,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刚才要不是他只身一人引开赤乌龙,我恐怕也遭到袭击了!”
“白帆同志,你的意见呢?”老烟枪郑重地向我问道。
我明白老烟枪的意思,他不知道该去救谁了。我们这些人中,李神棍被吓破了胆,而且年纪又大,方诗雅则受了伤,就只剩下我和老烟枪能够行动。
我们现在是顾得了这一头顾不了那一头,人肯定要救,但先救五爷和方诗尧,还是先救小张,确实难以抉择!
我在心底盘算一通,只得咬牙说道:“现在下水去救五爷和诗尧,难度太大,不如等雾气散了过后再说。我们还是循着锁仙桥往前走,这样遇见小张的概率要大得多!”
老烟枪不急于表态,只顾看着方诗雅,毕竟方诗尧是她亲哥哥,还得由她来表态。没想到方诗雅深明大义,不假思索地说:“我赞成白帆的意见,找小张更能有把握一些。”
她此言一出,让我和老烟枪由衷敬佩,关键时刻,方诗雅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些大丈夫的心怀和气概。
既然如此,我们几人便不再犹豫,顺着锁仙桥一路往前走,时不时大声呼唤着小张,期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可走了约有十多分钟,小张依旧不见踪影,桥面上却发现了许多血迹。我们心跳加速,慌得连连加快步子,片刻也不敢耽误了。
走着走着,忽然见前面雾气中,隐隐矗立着一道黑影。奔到前面一看,我们都免不了大吃一惊,原来那黑影就是刻着“锁仙桥”三个大字的石碑!
第三十四章 血书
突然见到那块石碑,我们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了出来。谁也想不到,走了半天,我们竟然又回到了石碑前!
大家都心里都明镜似的,我们当时背对着石碑往前走,从来就没有回过头,怎么就又走到它面前了?莫非这锁仙桥跟覆船山妖墓前的栈道一样,也被施了障眼法?
老烟枪早就想到了,他恨声道:“天底下的反动派都是一副嘴脸,就喜欢玩这种鬼把戏。他娘的,但凡心中有鬼的人,都把心思放在了整人耍人的手段上了!”
我看着石碑上的鲤鱼塑像,忽而想起一件事,便说道:“这锁仙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绝不是覆船山中的栈道可以相比的。大家都看见河水中的黄鼠狼雕像了吧?”
“我记得在石塔出现之前,黄鼠狼雕像就转了过去。哎呀!”老烟枪何等聪明,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大呼小叫道,“你是说锁仙桥掉了一个头?”
方诗雅一连说了几句不可能,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想必她心中也惊异万分了。李神棍本来浑浑噩噩的,一听见我们如此说,更加惊惧起来,一头扑到石碑前咚咚咚磕着响头。
老烟枪拽起李神棍,说道:“李老板,事到如今,磕头也没用了。我告诉你,咱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求天不求地,再大的麻烦都得靠自己去解决!”
“靠自己解决?王老板,你太不自量力了!”这是李神棍头一次反驳老烟枪的话,他语无伦次地说,“我告诉过你们,锁仙桥啊,潜龙探水啊,你们怎么还不知其中险恶呢?”
我见李神棍神志不清,便把他拖到身旁,而后示意老烟枪继续带路。反正我们这样争论,不会得到任何结果的,白白耽误了寻找小张的时机。
又往前走了一阵,四周的雾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大有云开雾散之势。走了那么久,我们也没受到赤乌龙的骚扰,这倒颇有些奇怪。
侧耳细听,就连鲤鱼跳跃的声音也消失了,锁仙桥附近似乎恢复了平静。我们精神为之一振,心情渐渐安定下来,牛鬼蛇神不请自走,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就在这时候,带头的老烟枪走着走着有往回退了两步,歪着头看向桥面。我们急忙围过去,见脚下有两行血淋淋的字迹。
那些字迹写道:“连长,桥上有敌人,你们要当心。我先行一步,小心……”字迹到此戛然而止,而且非常潦草凌乱,一看便知是小张急匆匆写下来的。
我们盯着那两行血书细看了半天,越看越疑惑,越看越担心。从血迹来看,小张写下这两行字迹的时间应该不早,说不定就在前几分钟。
我不免有些懊恼,要不是刚才在石碑前徒劳争论,我们兴许早就找到小张了。老烟枪很是自责,用力扯着络腮胡,还啪啪打了自己两耳光。
“老烟枪,事已至此,你自责也没有用了,何苦来哉?”我制止他道,“如今我们得好好琢磨琢磨小张的话,尽可能挖掘里面有用的信息,这样才对得起小张的一番苦心!”
老烟枪急昏了头,指着血书吼道:“还需要琢磨吗?小张写得很清楚了,他遇见了敌人,然后就……就牺牲了……”
他突然哽咽住,抱着脑袋蹲到血书前,大声咒骂着自己,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张。我矮下身去,却见老烟枪泪眼婆娑,不禁没了主意。
老烟枪遇见事情总是镇定自若,一直是我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可他这一次情绪竟然有些失控,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赶快使眼色给方诗雅,让她帮着劝上一劝。方诗雅似乎也理解不了老烟枪的表现,半晌才轻声细语地说:“烟枪大哥,小张只是说他先行一步,并没有明确地告知我们他是否遭遇了不幸。先行一步,也可以理解成他追踪敌人去了!”
老烟枪闻言,才渐渐平复下情绪,而后点着头说:“诗雅妹子说的有理,说的有理啊!我刚才失态,让你们笑话了。你们有所不知,这小张对于我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我心里早就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来看待了。”
老烟枪从包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一面借此冷静下来,一面趁机告诉了我们小张的身世。
原来小张乃是老烟枪战友的孩子,他父母都是军人,跟老烟枪同属027机构成员。在新疆一次行动中,小张父母双双牺牲,那时候小张不过三四岁,老烟枪便担负起了照顾小张的责任。
后来在老烟枪的教育和带动下,小张参了军,又被调到了027机构,成为了老烟枪连队中的一员。
老烟枪当着我们的面,说得很简洁,李神棍和方诗雅除了感慨几声之外,别无他话。
而我却不同,我非常了解老烟枪和027机构,一听说小张父母也是027机构成员,不禁暗地里吃了一惊。以前老烟枪就告诉过我,他们曾经在新疆罗布泊有过一次行动,而且跟红衣死者系列案件有关联。
我记得他说过,那次行动死了很多人,甚至还包括他的女友。小张与红衣死者系列案件竟有如此深的渊源,老烟枪将他带出来参与行动,恐怕大有深意。
这样一想,我更加能理解老烟枪刚才的举动了,他对小张的感情,既是领导又是战友之谊,更多的则是父子之情。小张要是出事了,老烟枪还怎么像自己的老战友交代呢?
只是当着李神棍和方诗雅的面,我不好直言,心中却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以后倘若有机会,一定要跟小张好好聊一聊红衣死者。
我这个人就是容易动感情,才听说小张父母因为这样的原因牺牲了,便对小张产生了好感。
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这些人因为同样的目的走到一起,而且都遭遇过不幸,更应该互相亲近,互相扶持!
老烟枪很快就从慌乱中走了出来,他指着那两行血书问道:“小张话没说完,他到底要让我们小心什么呢?”
这才是小张写下血书的关键之处,或许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写完,就匆匆走了。
至于他提到的敌人,倒让我猛然惊觉了,小张曾汇报说身后有人跟踪,莫非他这里所指的敌人,便是跟踪之人?可什么人会暗中跟踪我们呢?
第三十五章 王气
我们看着小张留下来的血书,逐字逐句细细解读一番,到最后都能倒背如流了,却再也得不得其它信息。我们四个人叹息几声,处境愈发难堪了。
赵五爷和方诗尧坠入河中,至今生死未卜。小张不但下落不明,还给我们带来了更大的困惑,谁能想到这种鬼地方还会有人跟踪我们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真有人暗中使坏,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步步惊心,无处可逃了?
我忍不住回头张望,锁仙桥上雾气萦绕,四下里寂静无声,怎么看都觉得处处鬼影幢幢。稍微有点响动,我便紧张得不得了,神经紧绷如弦,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李神棍不知其中利害,犹自心存侥幸地说道:“事情得往好处想,兴许是另外一拨同行也看上了这里的宝贝,他们与我们一样,千里奔波只为财。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倒好办得多了!”
我不禁暗自发笑,在李神棍眼里,大概人人都与他一般,眼里就只剩下钱财二字。老烟枪尴尬地一笑,将头别向一旁,假装没有听见李神棍的话。
“我说王老板,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也不要再瞒我,好不好?”李神棍仍旧不依不饶,非得问个清楚不可,“你们来采石矶,究竟要找什么稀世珍宝啊?说来我听一听,看看是否值得!”
我急忙使眼色给老烟枪,就怕他将人皮笔记之事说了出来。对于李神棍这种贪财之人来说,绝不能让他知晓其中隐秘,否则难保他不会为了钱财而出卖我们。
“哎呀,李老板,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这次要找的东西可比青铜铎还值钱呢!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对敌人心存侥幸,在价值连城的宝贝面前,什么人都靠不住,何况还是敌人呢?”
老烟枪何许人也,我能想到的他自然心中有数,他连哄带骗,说得李神棍连连点头。
李神棍听说我们要找的东西比青铜铎还值钱,两眼就放出明亮的光芒,脸上竟然洋溢起欢喜之色,把先前的恐惧害怕抛到九霄之外去了。
他倒比我们还着急起来,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催促道:“既然如此,王老板快些拿主意吧,老夫绝不拖后腿。不过我得先说明白了,拿到宝贝以后,必须由我去找买家!”
老烟枪懒得与他纠缠,便慨然答应了。稳住了李神棍,我们当务之急便是继续追下去,趁小张尚未走远,早些与他汇合。
方诗雅提醒我们说:“锁仙桥这么诡异,再往前走,恐怕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我自然清楚前路危机四伏,可总不能就这样困在桥上吧,便安定军心道:“小张往前去了,那些敌人也极有可能在前面,他们去得,我们当然也去得。只要万事小心些,多半不会又大问题。”
老烟枪很赞同我的观点,当下吩咐我们检查一下枪支弹药和潜水装备。他逐个帮我们检查了一遍步枪,说道:“还行,没有卡壳和损坏迹象,我这就放心了。只是以后尽量避免下水,这些81式步枪再精良,也经不起多次被水浸泡。”
我们当下准备充分,由老烟枪打头,我来断后,一字排开往前走去。走了约有十多分钟,尚未到达桥头,我愈发觉得锁仙桥实在古怪,仿佛没个尽头似的。
好在那些鲤鱼消声灭迹,我们虽然走得疲惫不堪,但也不必担心受到突然袭击。只是我一直紧盯住脚下桥面,却始终再也没发现小张留下别的字迹,不免暗暗担忧起来。
大概又走了几分钟,李神棍有些抱怨了,他走走停停,直说双腿发酸发胀。这一样一来,我们的速度更慢了,恐怕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老烟枪不住回头给我们打气,他笑着对李神棍道:“李老板,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宝贝,就得多辛苦一些。”
就在这时候,四周的雾气霎时间消散开来,就像幕布一下子被扯开了。这雾气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还真蹊跷得很。
雾气散开,周围虽然依旧黑沉沉的,但灯光能照射出去,让我们稍稍心安了一些。我们急忙往河面上一照,只见河水静静流淌,水波不兴,万籁俱寂。
那座奇异的石塔已经没了踪影,鲤鱼早就不知去向,就连水中的黄鼠狼石像,也沉到水底去了。看着一片静谧的河面,我真觉得刚才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
方诗雅奔到栏杆前,探身朝河中看过去,显得很着急,又充满了期望之色。我知道她在找寻方诗尧,便也随之往河里探照。
看了半天,哪里能见到五爷和方诗尧的影子呢?只有沉静的河水反射着灯光,显得无比冷漠无情。
我当然很担心,但还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宽慰方诗雅几句:“你不要太担心,五爷他们身手了得,而且穿戴着潜水装备,不会有事的。他们大概被赤乌龙追击,一时半会儿无法浮出水面。”
老烟枪拍着胸脯说:“诗雅妹子,你要相信我,革命组织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同志。咱们生死与共,我以伟大领袖的名义向你担保,我迟早会找到他们的!”
方诗雅暗自擦了一下泪水,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子,迈步往前走了。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克制自己的悲伤,实在令人钦佩。
老烟枪看了我一眼,冲着方诗雅的背影努努嘴,而后竖起了大拇指。
我心头一热,加快步伐追上方诗雅,与她并肩而行。方诗雅抬起眼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行行走走,忽而见前方岩石突立,锁仙桥已然到了尽头!我们一阵狂喜,拔腿就往桥头冲了过去,等站在岩石上时,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老烟枪哈哈大笑,拍着李神棍的肩膀道:“李老板,二万五千里长征也有个头啊!锁仙桥也没什了不起的,咱们的革命事业,又取得突破性进展啦,胜利最终会属于人民,属于正义的革命者!”
李神棍喜笑颜开,不住点头附和,而后说道:“王老板,我从来都看好你,跟着你总没错的。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快去找宝贝吧……天哪,难道宝贝就藏在那里?”
他突然语气大变,非常惊诧,张着的嘴巴再也合拢不起来了。我心知有变,急忙顺着李神棍的目光看过去,见一块岩石之下,正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那光芒五彩缤纷,璀璨夺目,自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只是那光芒虽然不断放射出来,可它只有几寸高,好像受到压制一般,无法彻底释放。
我正要把这古怪之处说出来,不料李神棍财迷心窍,早就连蹦带跳跑向光芒所在之处了。老烟枪跺脚埋怨一句,随即招呼我们赶快跟上。
众人奔到那光芒之前,不禁愣住了。那块岩石背后,现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穴,光芒就是从中射出来的。可那洞穴虽小,却深不可测,探头往下看去,怎么也看不到底。
近距离一观察,更觉得那光芒很是古怪,它在不断流转,仿佛一团凝住了的气流,被紧紧裹在一处,无法逃逸发散出去。
难道其中真有什么神奇宝贝,将这气流给吸附控制住了?
我们见此情景,都大为震惊。尤其是李神棍,笑容渐渐从脸上隐去,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却说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来:“老天爷啊,王老板哪,这是传说中的王气呀!”
第三十六章 九窍玲珑
李神棍惊异无比地告诉我们,眼前这团光芒乃是传说中的王气。我被惊得哑口无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问了一遍。得到李神棍肯定的回答之后,我差点就跌坐在地上,竟无言以对了。
老烟枪则一时没明白李神棍的意思,他见我和李神棍神色反常,疑惑地看着我们说:“什么王气,让你俩这么不淡定?我说同志们,可不许自己吓唬自己,不就是一团彩色的光满嘛,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烟枪大哥,王气就是帝王之气!”方诗雅言简意赅,却字字如锤,重重地敲打在我们心坎之上。
老烟枪一下子蹦了三尺多高,扬着眉毛道:“我的亲娘!李老板,你可不许乱讲话?这世上哪里会有王气这种东西?”
他虽然嘴里这般说,但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好奇,干脆趴到地上,两眼凑向那深洞仔细看了起来。他高高撅着臀部,边看边啧啧咂嘴,竟越看越着迷,半天也不愿意站起身来。
我思绪万千,只觉得不可思议。老烟枪说得对,世上怎么会有王气这种东西呢?
虽然在历史古籍上,经常能看见关于王气的记载,可所谓的王气,比凤凰真龙更要虚无缥缈,千百年来,谁会把它当真呢?
王气这种东西,说破天去,无非就是帝王用来神化自身的一种说辞,为的就是让臣民们觉得天授皇权,给自己的统治找到合理依据,以达到震慑臣民的目的,从而巩固自己的权力。
王气之说从来不绝于史,深得帝王之心,再加上一些谄媚逢迎之人的鼓吹,王气之说,更加神乎其神。随便翻看史书,就能捡出很多例子来。
比如南北朝时期的梁武帝,他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史书上就记载此人出生时天降祥云,满室生香,表明他乃是天命所在,是真龙天子。
不单是梁武帝,就连唐宗宋祖等较有作为的开明皇帝,也都不能免俗,用王气之说将自己的身世渲染得无比神奇。
这种愚昧人心的把戏伎俩,曾经风行天下,很多人都信以为真。有的人利用王气之说来凝聚人心,有的人则因为王气丧失性命。
更为滑稽的是,古时候的政治斗争,也经常利用王气之说来打压政敌。比如明朝嘉靖年间的徐阶,便是诬告严嵩之子严世藩占据王气之地修建房屋,这才将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严党彻底打垮。
但在历史上,关于王气一说最有名的记载,便是秦始皇东巡镇压南京王气一事。这个故事,方诗尧曾经跟我们说过,他还认为那座石塔,就是秦始皇用来镇压王气之物。
我想到这里,暂且不说信不信那团光芒就是所谓的王气,但隐隐有一种预感,秦始皇在南京镇压王气的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采石矶之下就有可能隐藏着一座石塔,它具体会在什么地方呢?另外,眼前这一团凝而不散的光芒充满了诡异,莫非它真被秦始皇给镇压住了?
李神棍听我分析了这么多,笑道:“小兄弟历史知识信手拈来,老夫很是佩服。但我听你的语气,似乎并不相信王气一说,你还年轻,世间各种奇事数不胜数,不要忙着下定论!”
“李老板,这种事跟岁数可没有关系!科学不会因为你上了年纪,就由你说了算的。”我回敬李神棍道。
老烟枪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听我和李神棍辩论,便打断我们道:“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何必浪费口舌呢?咱们恰好带着工兵铲,把它挖开看一看不就行了?我们还是用实践来检验真理吧!”
他说着,就拿出工兵铲,对着那小洞铛铛敲打起来。李神棍慌得一头是汗,一把抱住老烟枪道:“王老板,万万使不得啊!王气一出,可就要天下大乱了,咱们发财归发财,可不能行逆天之事啊!”
老烟枪没好气地笑了笑,摊手说道:“李老板,我来问你,秦始皇要是能镇压住王气,怎么江山还给姓刘的夺了去?你啊,不要成天就读那些风水易经的书,抽空了解一下马克思嘛!”
李神棍毕竟是伴随着共和国一道成长起来的人,听老烟枪这样一说,便无话可讲,悻悻然退到了一旁。
老烟枪挥舞着工兵铲,将一锹一锹泥土沙石铲开来,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大坑来。可奇怪的是,不管老烟枪怎样卖力,那团光芒始终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半晌之后,老烟枪累得浑身大汗淋漓,他将工兵铲递给我,自己则坐到一旁抽烟去了。我将背包放在地上,撸起袖子埋头大干,双手翻动之间,又往下挖了几公分。
不过情况毫无改观,那团光芒似乎藏于九幽之下,或者就是存心戏耍我们,永远都是若即若离,让人心里忍不住地烦躁发毛。
我大为光火,心想不如让老烟枪干脆用**得了。恰好老烟枪这一次带来了几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呢?
老烟枪沉思一下,也赞同我的提议,让我们远远躲开。等我们找到掩体藏好之后,他瞄准挖出来的土坑,扔了一颗**进去。
这**威力还真不容小觑,轰隆一声巨响,但见沙尘扑天,好一会才终于尘埃落定。老烟枪朝我甩头,示意我跟他前去查看情况,方诗雅和李神棍则待在原地。
我俩急急回到土坑前,只见土坑已经被炸得更大更深,那团光芒比先前更加耀眼起来。我站在坑边弯腰去看,依旧无法看清楚这光芒来自何物,不禁连连叹气,又是一番白忙活了!
老烟枪也泄了气,摊开手道:“白帆同志,我们这是瞎耽误工夫,早知道如此,起初就不该理睬它。这下好了,不但猫抓尿泡瞎忙活,还误了寻找小张的时机!”
我听出来,老烟枪又开始自责了,就劝他道:“话也不能这样讲,起码我们还是能够确定,这团光芒虽然诡异,但没有危险,我们可以放心地往前走了。”
说着正要直起腰来,我突然看见那团光芒急剧转动,而后渐渐黯淡下去,就像一个火球一样转瞬熄灭了。
我又惊又疑,重又弯腰去看。此刻只能借助头灯的光亮了,深坑之下漆黑一团,除了石子泥土之外,哪里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就在我失望地想要起身之际,却又见那团光芒渐渐恢复了,只是较之先前,光芒要柔和得多。就在有些昏暗的光芒之中,我猛然发现了一只眼睛!
紧接着,那眼睛旁边又出现了一只,两只,三只眼睛……刹那之间,深坑之下犹如点灯一般,一下闪现出九只眼睛来!
第三十七章 九窍玲珑(中)
深坑中光团重新亮起,突然间又变作了九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这一变化来得极为出人意料,又突然又诡异,我懵住不动,目光被九只眼睛给牢牢吸引住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被九只眼睛给控制住了!我的身体瞬间就无法动弹,脑袋嗡嗡乱响,意识渐渐进入了一片茫然和混乱的状态之中。
那九只眼睛并非一字排开,而是如同附着在同一个圆球之上,不停翻动流转。起初这些眼睛毫无分别,大小形状都一般无二,但过了片刻,每只眼睛的色彩都起了变化。
转瞬之间,九只眼睛颜色各不相同,而且深浅不一,仿佛光影闪烁的彩球一样。要不是我身体和意识出现了异变,说不定还会赞叹两句。
可惜此刻我却暗里着急,那九只眼睛越是光辉夺目,我心里越是恐慌不安。九只眼睛轮流转换地看着我,就像幽灵窥视在四周,我不禁毛骨悚然,冷汗涔涔了。
更让我紧张忐忑的是,那九只眼睛越来越像赤黑色的鲤鱼之眼,像在我梦中挥之不去的那一只眼睛!
看到此刻,我更加骇然,这他娘的到底怎么了,这些眼睛为何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而且在不同的地方,这些眼睛呈现出不同的样子。
在武汉军医院和覆船山中,那是一只女人之眼,而在赤乌井之下,眼睛又变作了鲤鱼之眼!它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此时更为恐怖,那诡异的无处不在的眼睛一下子增加到九只,这怎不叫我乱了阵脚?
我身体无法动弹,心中却狂涛翻涌,各种念头交错在一起。我恍恍惚惚中,就有了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受。恐怕身处梦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迷茫虚幻。
大概是我的神情非常古怪和恐慌,一旁的老烟枪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问道:“白帆同志,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可不要学李老板,无端吓唬我们!”
我想要张嘴回答,却发现舌头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就连脑袋也无法转回去。就在这时候,我感到胸口一热,那黑玉古扇忽而发出阵阵红光来。
这一次黑玉古扇的变化非常迅猛激烈,我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还是从余光中瞥见,我胸前一片殷红,那颜色鲜艳得就好比身体里喷薄出血液来一般!
黑玉古扇越来越热,越来越烫,我身子周围红光飞窜,胸口处几乎被烫伤了。
紧接着,我体内潜伏着的活血煞毒立时发作,就像有人正在给我的肠子打结,痛得我两眼一翻,一头栽进深坑中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然无法清晰辨别,只觉得自己不停坠落,好比无根浮萍断线风筝,不知要沉沉浮浮到何时何处。
我仅能记起一件事情,就是我在覆船山中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中受到悬崖之下的眼睛蛊惑,身不由己地纵身跃下。
难道那个梦就要成真了吗?在覆船山中遇见的梦境,却要应验在采石矶下,这或许应该是一种天意,冥冥中自有安排之事!可究竟是谁,给我安排下这样的境遇呢?
我来不及细想,也无力追究,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归于静寂与黑暗了。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混沌,仿佛天地尚未分离,人世从未有过!
风从远古吹来,夹杂着莽荒之气。我大概置身于天苍苍野茫茫的世界里,肚子里的煞毒停歇了,带来的却是无尽的荒凉和落寞。
有了这种切身的虚无怪诞之感,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便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什么地方啊?四下里流光溢彩,身旁云霞蔚然,我悬浮在半空之中,就像跌落进了一朵云彩里。
展眼看去,老烟枪他们不知所踪,只剩下我一人飘浮游荡。偌大的世界里茫无涯际,全是浮云霞光,我站起身子,腾云驾雾般飘飘欲仙,心中却更加惊疑不定了。
莫非这仍旧是一场梦境?我狠命甩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感无比真实。这不是梦,可又离奇万分,我会不会着魔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还活着,暂且没有危险,我就得继续走下去。当务之急,首先应该找到老烟枪他们,只有待在他们身旁,我才能心安。
我双手合在嘴巴旁,朝四面八方不停地喊着,希望能找到他们。可叫了半天,除了我的声音在云彩里穿梭消散,却是别无动静了。
我慌张起来,以前无论遇到多么凶险的事情,身旁好歹有人作伴,如今却要自己孤零零地面对这陌生怪异的世界了!
正在我手足无措欲哭无泪之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间拂来一阵清风。那清风无比和畅,就像拂面不寒杨柳风一般,让我身心疲惫为之一扫而空。
眼前的云烟在清风吹动下,开始遽然晃开,犹如层层波浪涌向天际去了。万丈霞光也更加勃发起来,将整个天空染得一片缤纷,就像传说中的仙境一样。
看着此情此景,我忘却了自身的安危和心头的烦恼,真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颇有些梦里不知谁是客,一晌贪欢的念想。
恰在此时,我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嘶吼,转过头去,不远处猛然出现一个凶狠无比的脑袋!那脑袋穿云破雾,越来越清晰,竟是一条浑身黑气的赤乌龙飞腾而来。
这条赤乌龙越飞越近,我发现它一只眼睛还插着飞镖,正是被方诗雅射瞎了的独眼龙!完了完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这一回彻底栽了。
我大喊一声“妈呀”,下意识翻身就跑,心里叫苦不迭,这地方哪里是什么仙境,明明就是恶龙出没的地方嘛!
可我怎么跑得过赤乌龙呢?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赤乌龙在云雾中如鱼得水,霎时间就截住了我的去路。
可奇怪的是,这条赤乌龙堵住我的去路,竟不急于对我下手,而是在我身旁翻飞绕动,还不停朝我摆动着脑袋。
我吓得面无人色,心想这王八蛋一定是存心戏弄我,就像老猫抓到耗子一般,先要折磨够了才肯吃掉。我不觉来了气,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何必受这份窝囊气呢?
如此一想,我就镇定下来,咔擦一声举起步枪,将枪口对准了赤乌龙的脑袋。正要开枪之时,却见独眼龙突然缓缓降落到我身前,将脑袋深深低下去,身子也矮了许多。
我纳闷不已,这唱的是哪一出?独眼龙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乖顺了,它会不会使诈?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一条恶龙呢?我本要趁机开枪,但转念一想,自己势单力薄,绝不能激怒它,上上之策便是一走了之。
就在我迈步要开溜时,独眼龙扭回脑袋,对着我急急嘶吼起来。我听它声音颇有些异样,仿佛是在苦苦哀求,不禁冒出一个荒诞而大胆的念头,难道这家伙想让我骑到它身上去?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可再看独眼龙的举动,它身子完全匍匐在地,那只独眼流露出急切的神色,还真有些哀告的神情。
我有些踟蹰为难,举目四望,见空茫茫不知身在何处,忽而笑道:“都到了这时候了,还爱惜这条破命做什么?死前能骑一回飞龙,岂不是跟黄帝一样了?”
如此一想,我竟然豪气顿生,走到独眼龙身前,跳到它背上,说道:“要死要活,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话音一落,只觉得自己瞬间就高高升起,继而在云海中极速飞了出去。啊哈,没想到误打误撞,我竟然猜透了独眼龙的心思。只是不知道它为何要这样做,又要将我带往何处?
这时候,我无心管那么多,牢牢抱住独眼龙身子,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在云海中起起伏伏,一颗心既紧张又兴奋。四周云雾飞快朝后退去,那些云彩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在掌心里。
要说这不是梦里,我还真不敢相信了。骑龙飞升,老天爷啊,你还能再多开些这种玩笑吗?
独眼龙飞行速度很快,我则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随它要搞什么名堂,我就静观其变罢了。
反正用五爷的话来说,人死朝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况不管是真是假,老子骑过真龙,死了也值得!
正在我开始享受这精彩刺激的经历时,独眼龙慢慢放缓了速度,最后降落下去。好吧,它大概回到老巢里了,想要吃我啦!
我闭紧眼睛,一副任它宰割的样子。不想等了半天,独眼龙毫无动静,睁眼一瞧,却见眼前突起一块七彩巨石。
独眼龙不耐烦,将我从它背上翻下来,自己则飞走了。我身不由己地滚动着,恰好滚动了那巨石前停下,见独眼龙兀自飞走了,心里又惊又疑,这家伙行事太出人意表了!
抬眼望去,只见那巨石上赫然出现了先前的九只眼睛!这些眼睛在巨石上,竟然还会眨动,而且瞳仁里显出不同的景象。
我茫然无措地看着这块巨石,突然发现在它一侧,刻着几个篆书。仔细辨认下,却是“九窍玲珑心”五个字!
第三十八章 九窍玲珑(下)
巨石上刻着“九窍玲珑心”五个字,我初看之下,便有些摸不着头脑。暂且不管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有何出处,眼前这块巨石方方正正,也不像心脏的形状啊!
这块巨石长约一丈,宽度也差不多,孤零零矗立在云海里,倒很像《红楼梦》里的那一块补天遗石。加上它上面也同样刻着字迹,我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太虚幻境之中。
说不定老天爷要给我一些警示,才让我来到此处?我这样想着,就扭头环视,巴不得从云雾中款款走出一个仙姑,领我到那情天恨海里游历一番。
四下里茫茫苍苍,莫说仙姑了,连朵香菇也不见。我不由得无奈地苦笑一声,我没有贾宝玉的命,只是个无端卷入神秘事件中的苦命人。
我暗地里嘲讽自己几句,到了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种胡思乱想的臭毛病,便连连晃晃脑袋,将心思收回到眼前。
巨石上的九只眼睛犹自眨动,看上去肉乎乎的,好不怪异。只是现在那些眼睛倒也对我无碍,我看了半天,体内的活血煞毒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宽下心来,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在巨石下定定站住,细细端详起来。一看之下,还真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只见那九只眼睛排列顺序很是不同寻常,它们高低错落有致,而且互相之间遥相呼应,但又不相互抵触,各自有各自的风貌。
我看着眼睛排成的图形,脑海里闪过许多几何图案,可惜没有哪一副能够与之相对应。
但这幅图形奇特无比,我隐隐觉得其间包含着许多信息,便将其牢牢铭记在心。等找到了李神棍,再向他咨询一通,或者回到十祖坡,与族长好好研究。
抛开眼睛不管,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几个篆书上,不免又是好一阵出神沉思。
“九窍玲珑心”,这五个字到底所指何物?又隐藏着什么信息呢?独眼龙将我带到这里,或许就为了让我参详其间秘密,可这秘密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九窍玲珑心,九窍……”我干脆背起手,在巨石前踱着步,嘴里喃喃念叨着。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灵感,我突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历史典故。
商朝最后一个君王,也就是商纣王,他残暴冷酷,加之宠爱妲己,搞得天下民怨沸腾。朝堂上许多老臣忠臣看不下去,纷纷劝谏商纣王改邪归正,施行仁德之政。
商纣王深受妲己迷惑,如何能听得进去呢?他将劝谏的臣子杀的杀,贬的贬,最后人人自危,朝中万马齐喑,谁也不敢发表意见了。
商纣王变本加厉,眼看着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商纣王的叔父比干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便日日前去劝谏。商纣王最后恼羞成怒,就杀了比干。
这个故事无非就是为了表现商纣王的残暴昏聩,同时替比干感到惋惜,与后世许多昏君杀害忠良大臣的故事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故事中却有一个地方,让我不得不注意起来。在商纣王杀害比干之前,他曾经说了一句话,大意就是比干很聪明,人们都说他的心脏有九窍,那就挖出来看一看。
史书上只记载了商纣王杀了比干,至于比干的心脏究竟有没有九窍,却只字不提,后人也就无从得知了。不过有一点倒能确定,九窍玲珑心的说法,便是发源于这个故事。
传说拥有九窍玲珑心的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乃是上天眷顾派往人间拯救黎民百姓的使者。在中国历史上,鬼谷子、张良、诸葛亮、刘伯温这几个人,传说就拥有九窍玲珑心。
张良、诸葛亮、刘伯温自不待言,他们向来都是智慧的化身,老百姓将他们的神迹传得神乎其神。
鬼谷子最为神秘,民间关于他的传说不多,因为他是个不世出的奇才,一直隐居深山。但他教授出来的徒弟,却在历史舞台上大放异彩,比如商鞅、苏秦、张仪,哪个不是威名赫赫呢?
单举这几个人物,我们就能知道,这九窍玲珑心算得上非凡之物,同时也是可遇不可求,几百年才会出现一次。
我心里寻思了这么多,可仍旧不敢确信巨石上的“九窍玲珑心”就是这个意思。毕竟上面的那些人物,虽然在历史上确有其人,可谁也没研究过他们的心脏,谁敢保证传说是真的呢?
何况从科学角度来看,一个人的心脏莫说有九窍了,就是破了一个小洞,那也是分分钟要人命的事情。这里的九窍玲珑心,会不会另有所指呢?
我又抬头看着那九只眼睛,却发现它们瞳仁里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这巨石刹那间变得就像一块大屏幕,在同时放映着九部影片。
我从高处往下看,越看越触目惊心,同时隐隐感到身体有些异样。九只眼睛里的景象各不沾边,但又能互相连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场景。
最上面那只眼睛白光闪烁,亮得异常刺眼,如同几百瓦的灯泡似的。接下来的另一只眼睛却很沉沉一片,那黑暗并非无法看清,相反极为清楚,好比黑沉的窟窿,非常又层次感。
第三只眼睛则是半白半黑,白光与黑气泾渭分明,互相纠缠一处,又各自为阵,其中还隐隐显露出一个人影。
接着第四只眼睛里,那人影无比清晰,只见他浑身**,却看不清脸面。他手持一把黑色扇子,正将那些黑气吸到扇子里面去。
我一见到那把黑色扇子,不觉心头狂跳,那不是黑玉古扇又是什么?怎么黑玉古扇会出现在眼睛里呢?
还未等我继续往下观看,怀中的黑玉古扇便倏忽间放出耀眼红光,继而投射到巨石之上。
只在呼吸之间,那九只眼睛便急急躁动起来,它们快速地眨动之时,还不停呼唤位置,形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图形。
我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同时害怕出现危险,便想离开此地。不料一动之下,双脚仿佛生了根,我又气又急,可又无可奈何,忍不住捶了两下大腿。
腿上却毫无疼痛感,我心中大骇,暗中咒骂起独眼龙。早知道这狗东西不会安什么好心,我偏偏着了它的暗算,真是跟着土匪进山寨,咎由自取!
我这里急不可耐害怕恐惧,那块巨石上的眼睛突然停止变化,而后从石头上接连飞下来,直往我胸口扑来。我本能地想要躲避,可奈何身不由己,只得眼巴巴看着那些眼睛撞进胸口中去了。
这回恐怕仙姑也救不了我了,谁能想到眼睛还会飞,还能当做暗器使用?千算万算,我竟然被九只眼睛给杀死,这算哪门子天方夜谭?
我一心只想着死亡了,其他事情无心顾及,也无力顾及了。黑玉古扇红光大作,犹自吸引着眼睛飞扑而来,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想到这黑玉古扇曾经多次救过我的小命,如今因它而死,或许也是一种天意吧!成也萧何败萧何,我还能说什么呢?
奇怪的是,那九只眼睛飞扑进我的胸口,却不痛不痒,无声无息,如同雨水融入了海里,半点波澜也不起。我诧异无比,眼前竟慢慢模糊起来,继而天旋地转,一头摔倒了。
只是在即将昏迷之际,我隐隐看见一个人影没入巨石之中,他还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看,把我看得头皮炸裂,四肢震动。
那人一半脸无比白嫩,眉目清秀,有些白如烟的模样。可他另一半脸却长着胡须,神情样貌竟与我有几分相似!
这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不男不女?两面怪么,可他为何一半脸偏偏要与我长成一个样子?
随即就是一阵黑暗笼罩而下,无边无尽的黑暗,就像世界末日降临了。我顿时失去了意识,四周一片虚空沉闷,死亡就是这种体验吗?
“烟枪大哥,白帆出来啦!”
一声惊喜的喊叫如雷灌顶,我猝然间又有了意识,只是还有些懵懂浑噩。不过那声音真好听,仿佛屋檐下的铃铛被春风拂动,悦耳极了。
一双浑厚温暖的大手托在我的腰上,同时一股浓重的烟味儿传来,我奋力睁开眼睛,见自己正安稳地躺在老烟枪怀里。
老烟枪喷出浊臭的烟味儿,笑着说道:“还不下来,你要老子抱到什么时候?你又不是美人,我可没兴致,咱们之间只有革命同志的友谊,不能再升华了!”
我听见方诗雅噗嗤一笑,她脸上还有两道泪痕,显得无比娇羞。而后李神棍那张老脸凑了过来,笑容可掬而又惊奇万分地说道:“奇事一桩,奇事一桩啊!小兄弟面带祥瑞之气,必是非凡之人哪!”
我终于清醒了,见到久违了的同伴们,心里头真比吃了蜜还甜。转眼一看,发现自己还躺着老烟枪怀里,我慌忙跳下来,却发现身轻如燕,浑身舒畅无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自己受到深坑下的九只眼睛的蛊惑,体内煞毒复发,还跌进坑里头去了,难道是黄粱一梦?
老烟枪抢先开口道:“我说白帆同志,看不出来你还会隐身法?你方才去哪里了,是不是背着同志们做什么好事去啦?快些向组织坦白交代,争取从宽发落吧!”
方诗雅见我一脸茫然,便向我从头细说起来。原来我跌进深坑时,突然就没了踪影,就如老烟枪所说,一下子隐身了。
他们在坑边找了我好长时间,又将深坑挖了个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我。就在他们心灰意冷的时候,我竟然又从坑里飘了出来,仿佛幽灵一样。
我静静地听着,感到实在不可思议,难道我去了别的时空里了?用现在网络上的话来说,我不会真的穿越了吧?
不过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覆船山中的折叠空间,心里就有了计较,先前一场经历,倒有些像进入了折叠空间,压根就不是穿越。
但在那个空间里的遭遇也未免太神奇了,又是云蒸雾绕恍如仙境,又是乘龙飞升,还看见了莫名其妙的“九窍玲珑心”,想想也觉得匪夷所思。
到了此时,我分不清梦里梦外,也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了。想来庄子梦蝶,恐怕也就是这般心境,真真假假,无法辨别了。
好在并未与老烟枪等人失散,我的心情高兴到了极点,如同自己死而复活一般。心情一好,我就将方才的经历一五一十详详尽尽说了出来。
他们一听之下,都惊呆了,好像看着个疯子一样看着我。
老烟枪连连摇头,一叠声地说:“白帆同志,我的大学生,你可不要说梦话,你快醒醒吧!还骑龙呢,你怎么不骑老母猪上树?”
李神棍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半晌,斟字酌句地说:“王老板,不可轻易下判断啊!小兄弟说的话,确实太离奇,可那‘九窍玲珑心’,老夫还真听说过。”
我赶快催他说个究竟,李神棍拿腔作势,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所谓九窍玲珑心,并非指人的心脏,而是一件暗藏玄机的九天玄宝!”
他告诉我们,这件宝物被神龟从洛河中带出,献给了伏羲。伏羲由此窥得天机,才推演出八卦之象,囊括天下万事万物。
我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要说“九窍玲珑心”是一件宝物,它无非就是一块长着九只眼睛的巨石,那神龟驮得动吗?而且我也不曾在从中看到什么天机,李神棍就是太咋咋呼呼了,偏爱些神神道道之事。
更何况越冷静下来,我越倾向于刚才不过做了一场噩梦,只是那噩梦无比真切罢了。否则还能作何解释?我受过高等教育,绝不会像李神棍一样轻信传说。
老烟枪跟我心思差不多,他一听到李神棍往神秘方向胡扯,就很不耐烦,挥挥手示意他别往下说了。
老烟枪定定神,脸色严峻地说:“不管怎么样,白帆同志安然无恙就行了。我们还得赶快行动,时间耽搁得越久,越不利于革命形势的发展!”
李神棍被老烟枪打断说话,却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还是王老板做得成事情,发得了大财啊!刚才的确怪我唠叨多嘴,咱们说走就走,可别让人截胡了。”
这李神棍狗改不了吃屎,一心就想着找寻宝贝,竟比我们还积极。
老烟枪往四周打量着,想寻出条路来。我则回头招呼方诗雅一声,让她放心,告诉她我们这就去救五爷和方诗尧。
不料方诗雅抬眼看向我,却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指着我说道:“白帆……你额头上怎么……怎么多出一只眼睛来啦?”
第三十九章 开天眼
我们正打算离开,前去寻找小张,不料方诗雅却说我额头上长出一只眼睛。我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慌慌张张用手去摸额头,可没感受到任何异常之处。
老烟枪和李神棍急急转过身子看向我,他俩眯着眼睛瞧了半天,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显而易见,他俩也没有看出异样来。
“诗雅妹子,你别开玩笑了。白帆同志哪里有三只眼了?呵呵,他又不是马王爷,或者二郎神!”老烟枪以为方诗雅在说笑,便扭头重新寻找出路去了。
我其实也希望方诗雅不过是在恶作剧,可看她脸色严肃,一个劲盯着我不放,心里便有些发毛。
方诗雅向来不苟言笑,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从来说话都是惜字如金,哪里会有心思开玩笑呢?可惜我们手里没有镜子,我无法自己看个究竟。
李神棍倒来了劲头,他不像老烟枪一般急于否定,而是沉思了半晌,才开腔道:“小兄弟,我虽然看不出来你额头上是否真有眼睛,不过我倒想起这么一桩事来。传言有的人天生具有阴阳眼,往往长在额头上,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一听就来了兴趣,莫非我无意中因祸得福,长出阴阳眼来了?我有些兴奋起来,倘若真能具有阴阳眼,以后就不怕那些魑魅魍魉了!起码能一眼看出什么地方藏有妖魔鬼怪,总比两眼一抹黑来得强。
我这样想着,就忍不住转头四处张望,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真有阴阳眼,可惜四周黑沉如漆,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你别太高兴了,阴阳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李神棍大概见我喜形于色,兜头就是一盆冷水,“所谓万物各有其位,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事物,轻则不胜其烦,重则戾气缠身,不得安宁,甚至会有无妄之灾!”
我一下子冷却了兴奋感,暗道李神棍真扫兴,前面说得挺热闹,后头却让人忐忑不安。管它什么阴阳眼,我也不稀罕了,只要能平安无事就好。
怎料李神棍叨叨个没完,犹自往下说道:“这阴阳眼又叫天眼,很多修道之人一生求之不得。有的道士潜修一辈子,都无法给自己开天眼。倘若小兄弟无意中开了天眼,兴许自有天意吧,老夫不敢妄下定论,还得看你日后的造化了!”
我早就对阴阳眼失去了兴致,就不把李神棍这番话放在心上,皮笑肉不笑地耸耸肩,而后问老烟枪道:“找到路没有,我们在这里停留太久啦,我很担心赵五爷他们,要不咱们潜入水中寻人去吧?”
老烟枪沮丧地一摊手,环视四周道:“周围全是岩石,应该不像有出路的样子。要我说,这采石矶临近长江,地下河一定与长江相连通,我们索性潜入水中,说不定最终还能游进江里去。”
我和方诗雅尚未表态,李神棍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畏惧地央求道:“王老板,我求求你们,可千万别下水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啦,况且水里头还有赤乌龙呢!”
我暗自沉思,李神棍的话有些道理,而且他作为我们的同伴,也不可能不照顾他几分。
我抬眼观看地形,见地下河由北往南流动。如果没记错的话,长江恰好位于采石矶南边,这样看来,地下河确实极有可能与长江相连,只要沿着河岸往南边走,兴许会有出口。
我将这想法告诉他们,李神棍第一个拍手赞成,直说此法甚好,既不用下水去招惹赤乌龙,还能沿着河岸寻找落水了的赵五爷和方诗尧。
方诗雅轻易不会表态,她低头不语,一心只管逗弄刑天。老烟枪叼着烟淡淡地说道:“诗雅妹子,还是你来做个选择吧?”
老烟枪心思细腻,顾及到方诗尧乃是诗雅的亲哥哥,为了以后不让诗雅埋怨我们不下水救人,就将选择权抛给了方诗雅。
李神棍立即眼巴巴地看着方诗雅,眼神里尽是期盼之色。方诗雅如何不知老烟枪的心思,她大概觉得老烟枪小看了自己,便一言不发,冷着脸自顾自走了。
李神棍哈哈一笑,随即追了上去。老烟枪则朝我耸耸肩,很是无奈地低声说道:“我的亲娘,一不小心又得罪她了,女人都是老虎啊!”
地下河岸边犬牙交错,岩石上坑坑洼洼,走起来非常吃力。我们几乎是半走半爬,才勉强稳住重心,行不多时,大家都浑身是汗了。
我们身上还穿着潜水服,如此一来,更觉得不自在。但身处河边,谁也不敢轻易将潜水服脱下来,生怕失足落下水中,仓促间再穿上就很是麻烦。
这一带完全就是地下河冲刷出来的山底溶洞,眼前地形狭窄,而且脚下非常湿滑。我们几个还算年富力强,李神棍就走得极为吃力,时不时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老烟枪无比焦急,不停催我们加紧步伐,不给我们喘气的机会。我非常理解他的心情,赵五爷等人生死不明,下落不清,四周又危机重重,身为队长的老烟枪,肩上的责任很重啊!
我一边走一边留心河面动静,唯恐错过了五爷和方诗尧。可走了半天,除去河道越来越宽,湿气越来越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发现了。
方诗雅故意停了一会儿,等我走到她身前,才轻声说道:“我刚才真的看见你额头上长了一只眼睛……”
“我相信你!”我给她一个微笑,而后耸耸肩膀说,“这件事情确实很古怪,大概与我的那一场噩梦有关吧。好在我现在并没感到不适,你不用担心。”
方诗雅叹息道:“白帆,我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或许跟你的身世有些联系吧。你可要当心些,我爷爷说过,明王血脉非同小可!”
我暗自点头,方诗雅心细如发,想得比我还深远。她这般提醒我,自有她的道理。那明王血脉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实也是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块阴影。
我俩低声说了几句,听见老烟枪在前面大声催促,只好停止讨论,暂且继续往前赶。
偏偏李神棍走得太慢,早就落在了我们身后一大截。我让方诗雅先去追赶老烟枪,自己则留下来等一等李神棍。
我回转身去,见李神棍背对着我蹲在一块石头前,不知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心里就有些不快。李神棍这人当初被老烟枪视为军师,可来到采石矶之后,并没发挥多少作用,反而总是拖后腿。
“李老板,你快些跟上吧!再不走,我们可不等你了。”我冲着李神棍的背影吼了两声,可他依旧不为所动。
我只得没好气地走回他身旁,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李神棍转过头看着我,脸上带着阴森森的笑容,嘴巴里卡擦卡擦咀嚼着东西。
好个老家伙,原来躲在这里偷吃东西!我正要数落他两句,却见他对着咧嘴一笑,而后我清晰地看见,他嘴巴里满是泥沙,还嚼得津津有味!
第四十章 泥土也能当饭吃
我一看见李神棍正在吃泥土,头皮瞬间炸裂了,霎时就僵立住,仿佛看见了鬼一般。李神棍兀自边吃边朝我笑,看上去心情不错,胃口大好。
我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了,看着李神棍嘴角边、山羊胡上挂满了泥沙,嘴中咔擦咔擦响个不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下意识将枪口对准了他。
李神棍两眼虽然看着我,眼神却非常空洞,瞳仁里灰蒙蒙一片。他只顾机械地笑着,咀嚼着,就像丢了魂一样,那情形让人既害怕,又有些同情担忧。
他嘴里的泥沙嚼得差不多了,又从地上抓起一大把塞进口里,显得饥饿无比,仿佛几百年没吃饱过似的。他吃两口泥沙,又咯咯笑两声,好比老母鸡啄食一般。
我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接连喊了他几声,却不起半点作用。我生怕他吃下那么多泥沙会损伤肠胃,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抓住他的双手,大叫道:“李老板,你快清醒清醒,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再吃下去,会死人的!”
李神棍被我抓住双手,便扭动身子挣扎起来,口中还不住大喊大叫,喷得我一脸泥沙。不想李神棍年纪这般大了,身上的力气却不小,几乎就给他挣脱了。
我又惊又骇,哪敢轻易松手,连脸上的泥沙都顾不上擦了,一个劲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与他在地上扭作一团。
李神棍突然间变得穷凶极恶,脸上闪过一道戾气,猛然偏头朝我脖子上咬过来。
我猝不及防,哪里想到他会这样对我,因而情急之中虽然躲开了他的袭击,手上力道却为之一缓。李神棍趁机金蝉脱壳,从我怀里窜到一旁去了。
可他挣开我的束缚,却并未逃走,而是气定神闲地蹲下去,重又吃起泥土来。我这下彻底没了办法,只能傻站着哭笑不得,心里愈发没了主意。
李神棍这一举动极为诡异,而且非常突然。我记得不久之前,自己还与他说过几句话,没见他有何反常之处,可他怎么会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时候身后响起急切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老烟枪不满地喊道:“白帆,李老板,你俩磨蹭些什么?能不能把革命事业放在首要位置?”
不一会儿,老烟枪和方诗雅一同来到了我身旁。他俩还未发现李神棍的古怪举动,因而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和怨气,异口同声地询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冷峻地指着李神棍,让他俩自行去看。老烟枪和方诗雅不看则已,一看立即傻了眼,方诗雅惊呼了一声,老烟枪则差点跌落河里去了。
“怎么……回事?李老板好端端地为何吃起泥沙来了,我的亲娘啊,当过厨子的人就这样口味独特吗?”老烟枪已经舌头发颤,声音完全变了,“李老板,你是不是打算给我们用泥沙做一顿大餐啊?”
李神棍对老烟枪的话充耳不闻,只管吃得无比欢快,脸上始终带着一抹不阴不阳的微笑。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还是方诗雅最先开口道:“快救人啊,他这么吃下去,非得吃出毛病来不可!”
我和老烟枪回过神,便一左一右包抄过去,迅捷地扑到李神棍身旁。老烟枪一把勒住李神棍,而后叫道:“快,快用登山绳捆住他!”
我急忙取下背包,从里面找出登山绳,三下五除二将李神棍给五花大绑起来。为了能够省点事,我干脆结结实实打了两个死结,李神棍就算插上翅膀也无法作怪了。
李神棍被我们捆住,犹自在岸边翻滚,嘴里嘈嘈杂杂地喊骂着,喷出许多带有泥沙的唾沫。
老烟枪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溜得远离河岸,这才点上烟问道:“白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老板怎么把土当饭吃了,老子生平头一回见到这种怪事,直娘贼!”
我将事情从头描述一遍,而后无奈地说道:“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李神棍不会疯了吧?”
“我想起来了,锁仙桥!”方诗雅大声说道,可她说头不说尾,仿佛舌头突然被人割去了一截。她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立即就领悟了方诗雅话里的意思,顿时周身如同触了电,一层层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方诗雅其实是在暗示李神棍讲的那个关于盗墓贼的故事,在李神棍叙述中,那群盗墓贼走上呈“潜龙探水”之势的桥上后,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唯一幸存下来的盗墓贼,最后吃起了墙皮,在墙壁上乱爬。
看着李神棍疯疯癫癫的举止,还有他满嘴的泥沙,我有些心惊胆战,莫非锁仙桥真的充满了诡异力量,使得李神棍吃起泥土来?
可问题在于,我们与李神棍一道通过了锁仙桥,为何只有他一人变成这个样子呢?难道是因为我们年轻力壮,那股诡异力量暂时还处于潜伏状态?
我越想越觉得惶恐,只得不住告诫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说不定李神棍身体有病,只是到了现在才发作而已。不过要说李神棍有病,还真难以令人信服,什么病会让人变得喜欢吃土呢?
况且李神棍眼神涣散,神志不清,他的样子表明,他受到的伤害和刺激来自于精神层面,并非仅仅停留在身体上。
这地下河周围一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东西,李神棍肯定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刺激或蛊惑,才会极度反常。我曾在科学杂志上看过,磁场紊乱、强烈辐射都能让人的身体产生变化。
我无法解释清楚李神棍变化的原因,只能这样劝慰自己,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试着用科学原理来解释未知事物,总比往怪力乱神方面想好得多,起码不会让人失去理智。
老烟枪听我如此解释,叹息道:“不管什么原因,这个地方肯定不能久留了。妖魔鬼怪作祟也好,物理原因也罢,凡是阻碍革命事业,统统都是反动分子!”
他抓住捆在李神棍身上的绳子,拖着他往前走了。我和方诗雅互相看了一眼,又都扭头朝锁仙桥方向凝视一阵,便沉默着跟了上去。
正走着,李神棍突然清醒过来,诧异地问道:“王老板,你怎么把我给捆住了?你们要干嘛,不会想对我这个老头子谋财害命吧?呸呸,你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嘴里全是沙子?”
我们惊疑地看着李神棍,见他脸上带着愤懑之色,眼睛里闪动着怒光,完全就是一副常人发火的模样。
看来李神棍恢复神智了,不过就是变化太快,使得我们多少有些不敢相信。李神棍跺着脚吼道:“快放开我,我身上没钱,你们别乱打算盘!”
李神棍应该记不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因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我们要对他进行绑票。他能清醒过来,自然是好事一桩,起码给我们省却许多照看他的麻烦。
老烟枪哈哈一笑,走上前去要给李神棍松绑,不料李神棍突然变了脸,直勾勾看着前面说:“有鬼,有鬼啊!”他躲开老烟枪,直往后退,身子竭力缩成一团,显得非常害怕。
我听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又神志不清说起了胡话,便对老烟枪说道:“哎,还是捆着吧,他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迟早得惹出麻烦来。”
老烟枪点点头,转头要往前走,可他抬起的左脚,却迟迟不肯落在地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呆住了。
我立即意识到有状况,慌忙伸长脖子往前看,就在老烟枪前方四五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我们,头发又密又长。他竟然一身古时装扮,头戴方巾,宽大的衣袖在河风吹拂下,阵阵鼓荡着。那人静静伫立在前方,把我们的去路给堵住了。
老烟枪打着哈哈说道:“不知前面那位兄弟高姓大名啊?咱们路过这里,还请你让一让路,我们还得继续进行革命事业呢!”
那人沉默得如同石头,丝毫不理会老烟枪,身子纹丝不动,显得非常傲慢无礼。老烟枪就有些火气,当下迈开大步,三两下奔到那人面前,伸手去拍他的肩头。
没想到一拍之下,那人猝然转过身子,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庞。老烟枪大喊一声“妈呀”,扭头转身就逃了回来。
与此同时,我和方诗雅都看清楚了,那人嘴里嚓嚓嚼着沙子,脸上带着一抹邪气的微笑,竟与李神棍先前一个情形!
第四十一章 喷沙怪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古时装扮的男子挡住去路,更为诡异的是,他竟然也同李神棍一般,嘴里咀嚼着泥沙,脸上带着邪笑。
我们本能地往后散开,摆好架势举着步枪,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和疑惑,死死地盯着那人,以防他有何异动。
老烟枪一面让我和方诗雅往后退,一面朝那人喊道:“我说大兄弟,老乡,我们与你素未平生,麻烦你让让路,行个方便吧!”
不料那人只管嚼着沙子,始终阴邪地看着我们,却既不往前也不退后,似乎把我们当作了空气。
我看他面色苍白,头戴方巾,颇有些古时候白面书生的模样,也不知他究竟是人是鬼。但不管怎样,此人眼露邪光,让人不得不防。
老烟枪耐住性子,接连央告了几遍,见毫无作用,语气就有些重了:“好狗不挡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郑重奉劝你一句,不要跟革命战士开玩笑。你再不让开,我可就要动用打狗棒了!”
说着,老烟枪朝那人扬了扬手中的步枪,渐渐有些气急败坏了。那人不以为意,仿佛不认识枪支一般,淡淡地瞟了老烟枪一样,却举起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我。
我见他指向自己站立的方向,一时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四周有古怪,便慌忙扭头四处观望。只见周围除了我们几人之外,到处都是空空荡荡又黑黑沉沉,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我被他阴森森地指着,骨头就发酥了,随即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我刚一动身,那人的手指也随着摆动,无论我挪向哪里,他的手指始终遥遥地指着我!
我心里发毛,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心想他大概看上我身上的什么东西了。倘若这样,我给他就是了,只要能安全离开此地,他想要什么就满足他什么吧!
可我见他一张嘴巴嚼个不停,一副吃货的样子,便不由得心头一紧,这人不会想吃了我吧?
“白帆同志,会不会他跟你是亲戚?你看,他看着你笑呢!没想到你家亲戚还挺多,你快认了吧!”老烟枪又卖弄他的幽默感,他的笑话总是这样生硬而不合时宜。
我没好气地白了老烟枪一眼,怒道:“他才是你家亲戚,他是你大舅,你二舅,大舅二舅都是你舅!”
方诗雅瞪着我和老烟枪跺脚道:“你俩正经一点好不好?你们没发现他少了一只耳朵吗?”
我立即朝那人细细一看,果然见他侧向岩壁的左脸上光秃秃的,赫然没有左耳!刚才惊慌之中,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如今经方诗雅提醒才看见,不觉惊骇无比。
怎么此人也没有左耳,这是偶然的,还是另有隐情?他与鞭王、泉林真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我见他的穿着打扮非常古旧,看情形此人生活的时代要比泉林真人还早,莫非他也是长乐观中的道士不成?但他分明就是一个书生,完全不可能会是武当山道士。
看见此人没有左耳,我心中意念万端,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谜团越来越大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此人与泉林真人、鞭王有何渊源,他极有可能也卷进了人皮笔记的隐秘之中。
如此一想,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趁他只顾着吃泥沙之际,我蹑手蹑脚走到老烟枪身旁,轻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而后补充道:“咱们先下手为强,逮住他问个明白,或许还能就此搞清楚鞭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老烟枪沉吟一会儿,考量了一下利弊,随即赞同我的提议。他向我使个眼色,示意我从右边包抄,他自己则沿着河岸扑过去。
不料我俩刚打定主意,李神棍突然从身后蹿上前来,急急朝那人奔了过去。我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怎么倒把李神棍给忘了呢?
李神棍虽然被束缚住,但事发突然,我们想要抓住他已然来不及了。只见李神棍歪歪斜斜踉踉跄跄地跑着,嘴里还咒骂连天,似乎神志又不清醒了,如疯如魔一般奔了过去。
我和老烟枪一愣之下,当即拔腿就追。眼见着李神棍就要跑到那人面前,由于他行动不便,加上河岸湿滑不平,他快要扑到那人身前时,却一头栽倒了。
李神棍恰好扑倒在那人脚下,他果真有些疯疯癫癫,竟然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而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被李神棍这一举动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到底唱的是哪一出?眼前情形太过诡异,我和老烟枪不禁停下脚步,想要看个究竟再作打算不迟。
老烟枪似笑非笑,咽了口唾沫道:“我说白帆同志,刚才我讲错了,李神棍才是那人的亲戚啊!你看他哭得好不凄惨,就跟见到亲爹一样。”
我明知老烟枪是在开玩笑,此话当不得真,可心中还是疑惑重重,李神棍为何要抱住那人的大腿哭泣呢?还有,他俩都会吃泥沙,莫非真有血缘关系不成?
尤其让我难以释怀的是,李神棍好端端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变得不可理喻,他究竟遇见了什么?许多疑问涌上心头,我觉得自己脑袋出了问题,智商越来越不够用了。
我们这里惊疑不定,那人被李神棍抱住大腿之后,显得非常暴躁愤怒,一个劲甩着双腿,企图摆脱李神棍。
怎料李神棍失心疯一般,不管那人又蹬又踹,犹自不肯松手,而且越哭越起劲,把鼻涕眼泪抹在了那人裤腿上。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那人一声狂吼,紧接着就见他腮帮子高高鼓起,而后大口一张,立时从嘴里喷出泥沙来。他眼里弥漫着杀气,嘴里不停地将沙子喷到李神棍身上,转眼见就变成了恶魔模样。
泥沙源源不断狂射而出,也不知他变什么戏法,肚子里竟能装着如此多的泥沙?李神棍早就被泥沙打得头破血流,身子也渐渐被掩埋住了。
我们哪里见过这般怪事,一个人竟然能从嘴里喷出泥沙来杀人,岂不是见鬼了?
第四十二章 秀才(上)
话说李神棍无端招惹祸事,被吃沙之人喷出沙子,眨眼的工夫就被埋到沙堆下去了。老烟枪我们就像被五雷轰顶一般,完全被震惊到,两眼瞪得比灯泡还大。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连喷沙怪也有了,实在匪夷所思!采石矶下藏着这么多牛鬼蛇神,哪里有名胜古迹的风采?
老烟枪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妈呀”,急吼吼地说道:“他娘的,这家伙难道是葫芦娃吗?白帆,快救人啊!”
他人随声动,骤然朝那人开了一枪,而后如同猛虎一样扑了过去。老烟枪枪法如神,虽然匆忙急促之间,还是一枪打在那人肩膀之上。
万万没想到,那人肩膀上中了一枪,子弹却穿不透他的皮肉,竟往一旁弹了出去。好家伙,比武当山中的黑毛僵尸还厉害!
我不禁头皮发麻,感到棘手万分,我们如何能与他抗衡呢?虽然先自有了胆怯之意,但我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自己畏手畏脚,便也跟着老烟枪同时扑了过去。
那人被老烟枪打了一枪,早被彻底激怒了,他昂起脑袋,嘴里的泥沙如同标枪一般,直直朝我们激射过来。老烟枪身手不差,就地打滚,堪堪躲了过去。
我则没那么幸运了,毕竟始终是个文弱书生,因而慢了半步,就被那沙柱击打在胸口,立时就往后飞了出去。我人在空中飞着,胸口处疼痛难当,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极为难受。
正当我要重重砸在河岸上时,方诗雅恰好赶了过来,双手伸出来接住我。我下坠之势很迅猛,虽然被方诗雅阻挡缓和了一些,还是仍旧砸了下去,连带着方诗雅也被我压在了背下。
我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不已,双手触摸到身旁坚硬冰冷的岩石,更充满了后怕之情。要不是方诗雅及时出手,恐怕我早就跟摔残了。
方诗雅**一声,一把将我推开,神色很是痛苦。我急忙问她可否有事,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睛却往前看了过去。
我这才回过神,见老烟枪还与那喷沙怪缠斗不休,李神棍状况不明,我不能袖手旁观,得赶快前去帮忙。
方诗雅一把抓住我,说道:“你过去了也是帮倒忙,那怪人厉害得很,咱们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方诗雅此言不虚,我见老烟枪被喷沙怪逼得左逃右窜,始终无法靠接他一丈之内,非常狼狈忙乱。连老烟枪都奈何不了的怪物,我哪里是他对手,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诗雅,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我听方诗雅劝我要智取,便以为她胸有成竹,想到克敌制胜的办法了。
不料方诗雅摇摇头,嘴里喃喃说道:“容我想一想,总会想到的!”
我心中着急万分,这样下去,不要说营救李神棍,就连老烟枪也有可能折在喷沙怪手里。事不宜迟,我吩咐方诗雅快想办法,自己则抄起步枪又冲了上去。
我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便远远站到一旁,瞅准机会开了几枪。我的枪法还真有些长进,子弹有一半都打在了喷沙怪身上,可惜那些子弹仿佛碰到了铜墙铁壁,半分半毫也伤他不得。
喷沙怪怒不可遏,兴许很恼火我暗放冷箭的行径,便舍下老烟枪,大跨步地朝我奔了过来。
我看他来势汹汹,当即转身就跑。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奋力甩开步子,在岸边连蹦带跳地闷头逃跑。
方诗雅见我形势危急,不顾自身安危,手中飞镖激射而出,替我挡了一阵喷沙怪。也就这样一缓,喷沙怪将矛头转向了方诗雅,霎时就冲到她身前去了。
我立马停住脚步,一面大喊快跑,一面飞速开枪。万万没想到,这喷沙怪怒火中烧,竟对我的袭击不理不睬,一心直朝方诗雅站立的地方奔了过去。
方诗雅被吓得脸色寡白,慌不择路地往河边冲了过去。偏偏喷沙怪此时嘴里喷出沙柱,猛然扑打在方诗雅背上,方诗雅受到冲击,脚下更停不下来,几乎是飞着落入河中去了。
方诗雅一落水,我整颗心一下揪了起来。那河中危险重重,要是方诗雅再失踪了,我们这一次采石矶之行,算得上彻底完了。
幸好方诗雅水性了得,而且落在离河岸不远的水中,因而没被暗流卷走。她从水里钻上来,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告诉我不要担心。
那喷沙怪似乎很怕水,他在岸边看着水中的方诗雅,显得又恨又无奈。喷沙怪瞟眼看见我,一个转身又朝我狂奔而来,可他才跑了两步,却一下子栽倒了。
原来老烟枪趁机摸上前来,用枪杆重重地砸在喷沙怪后脑勺上,将他打翻子在地。我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这喷沙怪饶是三头六臂,终究着了老烟枪的暗算。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我还没喘过气来,那喷沙怪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之间就抓住了老烟枪胸口的衣服,一把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喷沙怪速度实在太快,也怪老烟枪大意失荆州,形势急转直下。我惊出一身冷汗,慌不迭地将枪口对准了喷沙怪,只要他敢对老烟枪胡来,我非得拼命不可!
老烟枪不愧特种战士,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手抓住喷沙怪肩膀,而后用力一推,便翻滚到地上去了。只是他用力过猛,半晌也没爬起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我就算再文弱不堪,也知道此时刻不容缓,随即将枪中的子弹一股脑射了出去,试图将喷沙怪吸引过来。
不想那喷沙怪变得反常起来,既不理会我,也不趁胜攻击老烟枪,而是弯腰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块手帕,呆呆看着出神。
我虽然离他较远,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手帕正是唱歌的女鬼交给我们的!
我记得那手帕一直由老烟枪保管,大概刚才他摆脱喷沙怪时,衣服被撕裂了,而后将手帕掉在了地上。我们之所以一路逃窜到这鬼方,想来还不是因为这手帕的缘故。
可不知为何,喷沙怪见到手帕时,完全呆住了。我稍一沉思,顿时起了一个念头,那女鬼让我们帮她寻找的情郎,莫非就是喷沙怪不成?
再看喷沙怪,他脸上的阴邪笑容渐渐收敛,转而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沉浸在无边的思绪之中。紧接着,我看见喷沙怪突然抬起脑袋,从他眼睛里滚出两行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