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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蟾王出山

    寨子中的彝族同胞们为了感激我医治病人之恩,又为了迎接我们这些远客,特意杀猪宰羊,在寨子中的广场上歌舞狂欢了一夜。

    许多人喝得酩酊大醉,欢闹的景象仍旧在进行着。沙马老大爷见到方诗雅,却非常激动地喊道:“你是圣女娘娘!”

    闻听此言,我和方诗雅面面相觑,酒劲消退了不少,疑惑地看着沙马老大爷,暗自惊心地想着,他怎么知道方诗雅是明教圣女?

    沙马老大爷揉了揉眼睛,笑着说:“这个女孩子很像我们神堂里供奉着的圣女娘娘,你们这些人,还真是与我们有缘啊!”

    原来如此,我放宽了心。不过寨子中供奉着的圣女娘娘,会是何方神圣呢?这倒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心想明日一定要去看个究竟。

    狂欢一直持续到东方发白才结束,篝火已经熄灭了,许多人就地和衣而睡。我们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沙马老大爷家,安安稳稳地睡到下午时分,这才起床喝醒酒汤。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但山中还是非常寒冷。我裹紧衣服坐在火塘边,手中端着一碗当地特有的酸酸的醒酒汤,正一口一口喝着。

    老烟枪自从抽过兰花烟以后,简直爱不释手,他接过沙马老大爷的烟锅,接连抽了好几锅烟,直呼过瘾。而后他详细地询问着沙马老大爷关于兰花烟的制作工序,显然已经无法自拔了。

    沙马老大爷很高兴,不厌其烦地讲解着,将制作兰花烟的方法倾囊相授。

    沙马老大爷的儿子已经下了床,他神色还有些憔悴,但已无大碍,坐在旁边倾听我们谈话,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

    他的名字叫作“沙马约达”,我称呼他为“约达大哥”。

    老烟枪则笑着说:“哎呀,约达这个名字好啊!当初红军长征经过凉山地区时,刘伯承元帅与彝族头领结拜兄弟,那头领就叫‘约达’。看来彝族同胞,注定与我们这些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站在同一战线上,咱们注定就是好兄弟嘛!”

    众人被他说得哈哈一笑,又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我也觉得跟当地彝族同胞相处得很融洽,对于此次无量山之行,愈发充满了信心。

    我趁此轻松的时刻,问道:“约达大哥,你们是怎么染上那种怪病的?”

    “这件事情说来也怪,我想多半与那些蟾蜍有关。”约达回忆着说。

    约达的汉语要比沙马老大爷说得流畅,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无量山地区有许多年轻人到山外去闯荡,所以他们说起汉语来并不生涩。

    约达告诉我们,寨子中的很多年轻人平日里都进山去采集草药,晒干之后运到山外去卖钱,这是他们除了种茶之外最重要的一笔收入。

    今年春天一到,他们就进了山,由于冬天刚过,万物刚刚复苏,加上以前采集草药过度,所以只能往山中更深更远的地方走去。

    不想他们却在岔河附近碰上了一件怪事,河中爬满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蟾蜍,河水为之堵塞,漫到岸上来。

    一开始他们都认为,大概是这些蟾蜍在繁殖,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蟾蜍产卵的时期还没到来。

    看着岔河里涌动着的蟾蜍,他们多少有些困惑,但最终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就在他们想要趟过河去时,突然间听见一阵阵诡异惊悚的叫声。

    约达向我们形容,那叫声异常响亮,就像虎豹嘶吼,而且不知从何而来,整座山里头都是这种可怕的声音。

    一行人被那种闻所未闻的叫声给震慑住了,再也不敢往前走,拔腿就往山下狂奔,回到家中的当天晚上,就都纷纷得了怪病。

    约达边说边摇头,直到现在,他仍旧心有余悸,脸上笼着一层深深的阴云。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那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呢?我知道无量山中物种非常丰富,野兽很多,至今还存有老虎豹子一类的猛兽,甚至还生活着难得一见的黑冠长臂猴。

    会不会是什么猛兽出来觅食,恰巧被约达他们给碰上了?但就算是再凶猛的野兽,也不可能厉害到听了它的叫声就会生病的地步!

    这件事情实在蹊跷得很,老烟枪倾向于认为,肯定是约达他们沾染上了山中的有毒雾气,比如瘴气之类,生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沙马老大爷听了约达的叙述以后,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他否定了老烟枪的推测,神秘莫测地说:“不,不是雾气的问题,而是蟾王出山啦!”

    “蟾王,啥子蟾王哟?”赵五爷抬头问道。

    沙马老大爷眨动着眼睛,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惊恐的心绪,向我们解释说:“我们的祖先流传下来一句谚语,‘万蟾聚会,蟾王出山’,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原来在无量山地区一直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此地的彝族乃是由远古时期的一只大蟾蜍孕育而生,他们将那一只蟾蜍称为“万蟾之王”,当成自己的始祖来祭祀膜拜。

    在寨子中的神堂里,还供奉着蟾王的神像,每逢彝族重大的节日,寨中的村民都要去祭祀蟾王,以此来缅怀自己的祖先。

    如果无量山中出现万蟾聚会的景象,说明蟾王就要出山了,这对于彝族同胞们来说,是一件预示着重大灾祸的事情。

    此地的毕摩之所以没有来救治这些得病的人,就是预感大事不妙,匆匆进山去查看情况。

    赵五爷惊奇万分,口不择言地说:“日他仙人板板,你们把癞蛤蟆当祖宗,格老子哟,这算啥子事情嘛?”

    我急忙瞪了五爷一眼,这是一个民族的信仰问题,怎么能如此轻率地评论呢?

    沙马老大爷微微变了脸色,但也没有发火,只是无奈地叹息着。

    彝族对自然的崇拜来源于万物有灵的观念,这种自然崇拜是和人类灵魂崇拜同时发展起来的。彝族认为,人出生时灵魂附于**,死后灵魂离开**而存在。

    由这一灵魂观念推想到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灵魂,并把它们的活动或自然现象都视为灵魂支配的结果,从而形成了对大自然的崇拜。它以民间信仰的形式普遍存在于彝族社会中,主要有天崇拜、地崇拜、水崇拜、石崇拜、火崇拜、山崇拜等。

    根据彝文典籍记载,在原始时代彝族曾有过图腾崇拜,相信人类与动物、植物有着血缘关系。在不同地区的彝族有不同的先祖,有的认为自己的祖先是葫芦,有的是金竹,有的甚至是老虎。

    所以无量山地区的彝族同胞们将蟾蜍当作自己的祖先,在我们看来虽然奇特,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贵州黔东南一带,那里的苗族同胞们,则将黑狗当成自己的先祖。

    由此看来,图腾崇拜广泛地存在于各个民族之中,就像我们汉族人,不也是将龙当作图腾吗?

    因而五爷纯粹就是少见多怪,我生怕他再胡言乱语冲撞了沙马老大爷,急忙转移了话题,问道:“老大爷,无量山中有没有关于建文帝的传说?”

    我们此行就是为了寻找建文帝陵墓,故而事先打探一些民间传说,说不定会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启发和帮助。

    “建文帝?”沙马老大爷拍着脑门,想了半晌,恍然大悟地说,“你问的是关于那个和尚皇帝的事情吧?山中确实流传着一些传闻,大概是明朝时期,有一个皇帝打了败仗,逃到无量山中,最后死在了这里。”

    我们一下子就来精神,无比期待地等着沙马老大爷往下说。可沙马老大爷没多少知识,所以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更别说知道建文帝陵墓的确切位置了。

    沙马老大爷告诉我们,寨子中只是有这样的传说,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深究。要想知道得更多,还得向毕摩请教。

    不过他倒想起一件事情来,传说每过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无量山中会出现佛光,佛光所在的地方,就是埋葬和尚皇帝之处。

    “哎呀,今年正是佛光出现的年份,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多蟾蜍跑出来聚集在一起?”沙马老大爷掐着手指,语气非常激动。

    “难道万蟾聚会还与佛光有关?”老烟枪抓住关键之处问道。

    沙马老大爷点点头,说道:“蟾蜍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膜拜万蟾之王。传说蟾王就是从佛光中诞生的,我以前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有人曾经在万丈佛光里看见过庞大的蟾蜍的影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了,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得含混其词地说:“没什么,就是我以前在书上看见过相关记载,所以问一问,只是好奇罢了。”

    沙马老大爷和约达都非常朴实,听我这样解释,也没有怀疑。

    他们反倒给我们讲起无量山中的风光,如果要看美景的话,有两个地方一定要去,一是樱花谷,再过几天,樱花就要绽放了;一是羊山瀑布,那里景色非常壮观,肯定能让我们大饱眼福。

    老烟枪顺水推舟,提议让约达给我们当向导,还说报酬非常丰厚。

    约达死里逃生,多少有些怯懦,踌躇着不敢答应。

    “去吧,这个小兄弟救了你一命,我们彝族人向来知恩图报,不过是去带路而已,不用害怕。况且再遇上蟾蜍,有小兄弟在,就不必担心染上怪病了!”沙马老大爷通情达理,劝说自己的儿子道。

    约达终于点头答应了,老烟枪就站起来走出去,前去找李神棍商量安排行动事宜。

    约达也去准备上山的各种工具用品,他带上一条猎犬、一杆土枪,还有一些药草磨成的粉末,甚至还有一只鹰爪,听说有辟邪的作用。

    我们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此时时间尚早,闲来无事,方诗雅就对沙马老大爷说:“老大爷,听您说神堂里供奉着的圣女娘娘跟我长得很像,我非常好奇,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

    沙马老大爷非常为难,彝族人的神堂不能轻易进去,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说是看在我救了那么多人的份上,圣女娘娘不会怪罪的。

    寨子神堂就在广场一侧,非常简陋,但装饰得极为**肃穆,墙壁上挂着许多牛头、羊头,甚至还有一个虎头。

    我和方诗雅跟在沙马老大爷身后,走到圣女娘娘塑像前,抬眼一看,不禁惊诧万分。那圣女娘娘不就是白如烟吗?

第七章 哑泉(上)

    村寨神堂中的圣女娘娘神像,与我们在覆船山仙姑庙,以及武当山中看见的那一尊塑像一模一样。她额头上有一个字标记,手中捧着八卦,身上披着大红斗篷。

    我和方诗雅对于这一尊神像非常熟悉了,知道她其实就是无生老母,也是白如烟。这一尊神像的出现,意味着无量山中确实藏有与明教有关的秘密。

    自从鄱阳湖之行,白如烟精魂化成的麋鹿往生轮回之后,方诗雅无论相貌还是气质,愈发与白如烟相似,怪不得沙马老大爷会将方诗雅看成圣女娘娘。

    但这座神堂中的白如烟塑像有一个极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端坐在一只巨大的蟾蜍身上,很显然,那蟾蜍就是她的坐骑。

    那蟾蜍长得非常怪异,它通体黑褐色,嘴巴上却长着十多根黑色的硬刺,看上去非常吓人。尤其是它那一双眼睛,瞳孔上蓝下黑,与寨子中病人的眼球呈现出来的异常情况毫无差别。

    我联想到沙马老大爷说过的传说,恍然大悟,这一只蟾蜍肯定就是万蟾之王了!

    沙马老大爷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告诉我们,几百年前万蟾之王出山,为祸一方,无量山地区的彝族同胞们遭受了大难,许多寨子中的人得了怪病不治身亡。

    就连毕摩也束手无策的时候,忽而圣女娘娘从天而降,降服了万蟾之王,给当地彝族带来了安宁,并一直护佑他们世代免受万蟾之王的祸害。

    我觉得这个传说大有深意,心想肯定是当年白如烟来过无量山,恰好帮助当地彝族同胞们治好了怪病,所以被奉为神灵,一直享受人们的供奉。

    至于万蟾之王究竟存不存在,那还得另当别论。兴许当地彝族同胞们为了神化白如烟,创造出这么一个可怕的凶神恶煞,来突显白如烟法力的高强,也是有可能的。

    神堂里再无别的发现,我们走出去,恰好老烟枪和李神棍来找我商量进山事宜,我没时间深思,就把在神堂里的许多疑惑暂且抛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得很早,在约达的带领下,穿过寨子走向后山而去。

    沙马老大爷和许多村民们一直将我们送到进山的道路前,叮嘱我们几句,这才返回寨子中。

    有轻车熟路的约达带领,我们走得很快,一行将近五六十人在山林小道中蜿蜒行进。大清早体力充沛,众人的兴致很高,全然不像是来探险的。

    老烟枪和小张紧跟着约达,他们三人走在队伍最前头,李神棍陪着我和方诗雅走在中间,赵五爷则领着几个人断后,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刚一进山,所有人都将武器准备好,并披上了冲锋衣,拄着登山杖。约达见我们装备如此齐全,露出惊讶和羡慕的神情。

    约达的猎狗很兴奋,忽前忽后地跑动着,不时跑到我身边摇头摆尾。

    我很喜欢这一条猎狗,又见约达行事稳重,淳朴中露出机敏之色,愈发安心,心想有他当向导,多半不会出岔子。

    山路渐渐变窄,最后全无路径的样子了,我们在密林中穿梭,走得非常吃力。

    无量山地区属于热带气候,湿热多雨,山体高大巍峨,像一座天然屏障。从山脚到山顶,尽可领略“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立体气候。

    沿途古木参天、小河淌水、飞瀑急湍,间或传来猿蹄鸟鸣,既让人心旷神怡,又多少有些心惊胆战。

    尤其是林中藤蔓丛生,飞虫众多,极为不堪其扰。约达手拿砍刀在前开路,又不断提醒我们裹紧衣领裤腿,以免被毒虫叮咬到。

    我们才走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打湿了,头发上沾满了蜘蛛丝,耳朵里时常飞进虫子,先前的兴奋劲慢慢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困顿。

    正走着,约达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我们叫道:“前面就是岔河了,大家当心啊,蟾蜍就是在岔河里聚会的。”

    风中果然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声,众人有些紧张,尤其是约达,他显得非常踌躇,徘徊不前。那一条猎狗也狂吠起来,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声音骤然响起,就像雷鸣,又如虎啸,听得人毛骨悚然。

    猎狗的叫声愈发焦躁不安,约达趴到了一片草丛里,匍匐着不敢抬头。我们这些人纷纷藏到大树背后,探头往四处张望。

    草木萋萋,流水淙淙,除了那一阵诡异的声音之外,却是别无动静。

    我们双腿都站麻了,手心里全是汗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没有事情发生,不免松懈下来。

    “同志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傻站着干不成革命,咱们走!”老烟枪一挥手,带头往岔河挺进。

    众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断走不断戒备着,索性一直来到清澈的河水旁,都没有危险出现。

    岔河其实就是一条小溪,水面不宽,水深恰好能到我们的小腿附近。只是水流比较湍急,河中石头又多,要趟过河还得辛苦一番。

    河水清澈见底,河中连一只蟾蜍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万蟾聚会的景象了。我们怀疑约达肯定是当初被吓傻了,所以有些夸大其词。

    光脚走过河流,众人被冻得双腿发抖,就像在雪地里穿行一般。

    在我们穿鞋的时候,老烟枪趁机问约达道:“约达兄弟,接下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约达脸上还有些惊惧的神色,他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说:“听老人们说,佛光出现的地方,在笔架山山顶。我们先得穿过落马槽,走进樱花谷,再往羊山瀑布方向行进,然后就一路往上攀登。”

    “那还等什么?万里长征始于足下,咱们这就出发吧!”老烟枪拍了拍约达的肩膀,哈哈一笑。

    约达盯着河水看了半晌,轻轻叹息一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前面的林子里。

    大概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处极为险峻的沟壑里。抬眼望去,岩突立,沟壑中寸草不生,头顶上是一线灰色的天空。

    这个地方就是落马槽了,看着沟壑两旁险恶的山势,还有沟中起伏崎岖的道路,我明白过来,所谓的落马槽,就是用来形容此地难以行走,就算骑着骏马,也得落马徒步而行。

    走了片刻,我忽而发现沟壑中有的地方铺着平整的青石块,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但看得多了,就渐渐起了疑心。

    这些青石块显然被打磨过,上面还残存着一些马蹄印,显然当初有许多马队从这个地方经过,难道这里曾经是一条古道?

    李神棍眼尖,他指着前面一处高低不平的地方说道:“你们看,那很像一堵倒塌了的断壁残垣,奇怪了,这个地方似乎住过人。”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个地方确实很像一堵断墙,岩石垒砌得很有层次,莫非古时候有山民生活在落马槽里?

    等我们刚走出落马槽,老烟枪突然叫了起来,原来在前面耸立起一座光滑的石台,虽然遮掩在杂草中,但还是非常醒目。

    那石台前面还有一段类似石阶的道路,路面上残存着不少条状石块。石台的样子也非常奇特,成月牙形,高出地面两米多,面对着前方一大片平坦之地。

    我们好奇地走到石台前面,拨开草丛,竟然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一个模糊不清的“将”字。“将”字两侧分别还有斑驳的字迹,但已经湮灭无法辨认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抬眼看向约达,等着他作出解释。

    “你们不知道吧?这是诸葛亮的点将台!”约达说道。

    诸葛亮的点将台?我听见很多人惊呼起来,没想到在无量山中会遇见诸葛亮的遗迹,真是出人意表了。

    诸葛亮当初南征,确实来过云南,而且走过云南大多数地方,还在大理停留了很长时间。但史料上并没有关于他到过无量山的记载,这可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李神棍见多识广,稍稍沉思片刻,对我们说道:“诸葛亮北伐曹魏之前,为了巩固大后方,渡过泸水,亲自带兵南下,七擒七纵孟获,一举平定了云南各个少数民族部落。要说他来过无量山,还真有可能,因为此地距离大理城不远,是行军的必经之路。”

    约达则告诉我们,当地流传着关于诸葛亮的一些故事,比如说他的大军在山中喝了哑泉之水,兵将们纷纷中毒不能说话,还是当地一个彝族首领救了他们。

    这个故事跟《三国演义》里相关描述很相似,但我还是持怀疑态度,传说不能当成历史。

    要说这点将台,也有可能是当地彝族人反抗清兵时留下来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能让历史学家来考证了。

    老烟枪打断我们的争论,说道:“我们是革命者,不是历史学家,这点将台与建文帝陵墓也没有关系,不必纠结了。我看大家也都累了,就地休息用餐吧。”

    众人席地而坐,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的时候,突然见山中金光万丈,就像大火烧山一般。

第八章 哑泉(中)

    山中突然金光大放,惊得我们合不拢嘴,嘴中的食物落在了地上。众人惊呼着,纷纷跳起来,以为山中起了大火,人群骚乱不已。

    看了片刻,我们终于发现那一片金光并非火光,心里暂时放松了一些,同时又充满了困惑。

    这光芒万丈的金光,究竟来自何处,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那一阵金光似乎是从一个山谷中冲天而起,将四周染得一片金黄,光芒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前面的山林笼在金光之下,熠熠生辉,苍翠的树木就像镀上了一层金粉。赵五爷感叹说,树上挂着的全是金叶子,我们要发大财了。

    没人理会他这种异想天开的荒诞念头,众人紧盯住金光飞出的方向,忍不住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

    老烟枪早就跳上了点将台,看了半晌之后,拍着脑门问道:“哎呀,约达兄弟,那就是传说中的佛光了吧?”

    约达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有些紧张地对我们说道:“我也晓不得啊,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种情况,谁知道那是不是佛光呢?”

    沙马老大爷说过,佛光六十年才会出现一次,故而约达不清楚,也在情理之中。

    但约达告诉我们,发出金光的地方大概就是樱花谷一带,距离笔架山山顶还远得很,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金光约莫持续了几分钟,而后渐渐收缩变弱,最终消失了。我们狂热激动的情绪也随之冷淡下去,继续埋头填饱肚子。

    只有约达的猎狗还在低沉的咆哮着,自从过了岔河,它一直都显得惶惶不安,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约达抚摸着猎狗的皮毛,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神色间也充满了紧张忐忑。

    我走过去,递给他一包饼干,说道:“约达大哥,你只管带路就行,遇见了危险,就交给我们这些人来处理。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以前还见过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呢,不也没事吗?”

    方诗雅站在不远处冲我急急地招着手,似乎有重要事情要说。我走到她面前,方诗雅指着刑天说道:“刑天醒了,很不安分,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里空落落又慌得难受。”

    刑天果然已经醒了,这家伙睡了一个冬天,刚一醒来,就昂着脑袋吐着蛇信子,眼睛里发着幽光。

    我伸手摸了摸它,安慰方诗雅道:“也许是刑天醒过来很兴奋,你别想的太多。再说了,还有我们在呢,你难道信不过我们这些人吗?”

    方诗雅欲言又止,良久才怅然地说道:“白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跳得很厉害,嘴里总是发苦。哎,算了,等过段时间,大概会好转的。”

    我心头一紧,生怕她眉心间的红痣又发病,急忙细细观察,发现那一颗红痣倒没什么异常,轻声说道:“也不知泉林真人在山中何处,我真糊涂,怎么没有向沙马老大爷打听这件事情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被我们忽略掉,当真是大意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能早日碰上泉林真人。

    就在众人吃饱喝足准备出发的时候,忽而从树林中飞出密集的石块,打在了我们身上。许多人猝不及防,脑袋上被砸到,不由得大声痛呼起来。

    我们慌慌张张躲避着石块的袭击,又惊魂不定地往林子里看去,却见许多猴子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对着我们扔石块、松果。

    那些猴子个头很大,头顶有一圈黑毛,就像带着一顶黑色帽子,手臂又粗又长。这些家伙就是黑冠长臂猿了,乃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可平白无故,这些家伙为何会袭击我们呢?就算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不能仗势欺人吧?

    众人气不打一处来,赵五爷骂骂咧咧就要开枪,我急忙提醒他不要伤到它们,对着空中鸣枪,把它们吓跑就行。

    赵五爷举枪朝着天上开了两枪,清脆的枪声骤然响起,黑冠长臂猿愣住了,而后尖叫着往密林深处逃跑了。

    “这里大概是它们的领地,我们这是闯进别人家里来了,既然不受欢迎,咱们拍拍屁股走人吧!”老烟枪笑着说道。

    众人想起那些长臂猿逃走的样子,不免哄然一笑,而后继续往前赶路。

    不料我们还未走出多远,石块和松果又从天而降,冰雹一般砸落到我们身上。那些家伙去而复返,又来骚扰我们了。

    众人护住脑袋,齐声高叫,试图将它们赶走。赵五爷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又对天鸣枪,表情非常凶狠。

    可这一次鸣枪也不管用,那些黑冠长臂猿吱吱狂叫,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在我们头顶腾挪飞跃,瞅准机会就扔下来石块和松果,打得众人抱头喊疼。

    “狗日嘞,还有完没完了?”赵五爷跺脚大骂,“日他仙人板板,不给龟儿子一些颜色瞧一瞧,它们就不知道小锅是铁铸的!”

    “等一等,别开枪!”方诗雅一把抓住五爷举起来的枪杆,说道,“它们可能肚子饿了,给它们一些食物,说不定就没事啦。”

    众人闻言,急忙从背包里找出面包、饼干,七手八脚地往林子里撒去,又不断招呼那些长臂猿下来吃东西。

    可那些家伙非但对美食视而不见,反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石块、松果雨点一般倾泻而下,尖叫声也愈发急切。

    众人实在无计可施,我又不愿意伤害它们,就提议先退出林子再说。

    约达却叫了起来:“它们好像要把我们往别的地方赶去,大家跟着它们跳跃的方向走!”

    经约达一提醒,许多人都醒悟过来,那些黑冠长臂猿确实一边袭击我们,一边往东边跳跃,见我们没跟上去,它们又返折回来,如此反复,与我们纠缠在一起。

    我感到十分不解,难道这些家伙要带领我们去看什么东西吗?事到如今,只能跟着它们去探个究竟。

    众人拔腿往东边走去,果不其然,黑冠长臂猿们发出兴奋的尖叫,却再也没有向我们扔任何东西了。

    我们又惊又疑,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要是不打发了这些家伙,谁知道它们会纠缠到什么时候?

    我苦笑不已,心想恐怕这些家伙也知道自己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吧?哎,有时候人还真不如动物呢!

    往东边走了将近一里路,忽而传来一股恶臭味儿。我闻着那股味道,脸色立即就变了,那是极为熟悉的鱼腥臭味儿!

    这种味道,我在寨子中救人的时候,闻过不下十次,所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林子里有人得了那种怪病?

    我招呼众人一声,带头循着那股味道跑过去,却见前面出现一潭山泉,而腥臭味就是从泉水里散发出来的。

    我们在距离潭水几米处停下了脚步,那些黑冠长臂猿变得异常安静,蹲在我们头顶眼睛溜溜乱转。林子里一片静谧,光线有些昏暗。

    那山泉被枯枝败叶遮住了大部分,泉水呈现出深黑色,看上去幽静深邃,令人寒意顿生。

    众人捂住口鼻,莫名其妙地看着山泉,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泉水中突然冒出一串水泡来,就像被煮沸了的开水。随着水泡不断涌起,腥臭昧更加浓重了,有人已经吐了出来。

    紧接着,泉水中赫然漂浮上来一个人,那人脸朝下地浸泡在水中,身上穿着彝族的服装,天菩萨被泡得又松又乱。

    约达惊恐地叫了一声,急急奔到泉水旁,用猎枪去将那人翻转过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哆嗦着说:“圣女娘娘啊,这不是寨子里的苏尼吗?”

第九章 哑泉(下)

    我们被一群黑冠长臂猿带到林子深处,在一处荒凉的泉水中,发现了一具被泡得有些肿胀的尸体。约达大喊大叫,说那死者正是寨子中的苏尼。

    几个人与约达一起将死尸打捞上来,平放在草地上,那一股鱼腥味儿更加浓烈了。

    那死者约莫四十多岁,脸上胡茬很多,似乎死了之后仍旧在长出胡子。我原以为苏尼是特指有法术的彝族女性,没有想到同样的男性也被称作苏尼。

    约达有些失魂落魄,他告诉我们,这个苏尼前不久跟随毕摩进山,为了搞清楚万蟾聚会的原因,却不料死在了泉水里。

    老烟枪为了安慰约达,就推测说那苏尼是不慎坠入泉水中溺亡的,纯属一场意外,我们将他就地掩埋了即可。

    “狗日嘞,你们别瞎说,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赵五爷没有领会到老烟枪的意图,用登山杖去探水深,嚷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泉水不深,顶多能淹到小腿,怎么可能淹死一个大活人呢?”

    众人看着泉水留在登山杖上的痕迹,心里很是赞成五爷的看法,不约而同退开,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了。

    老烟枪见我们露出紧张的神色,瞪了五爷一眼,说道:“赵五爷,你这个同志就是少见多怪,谁告诉你水浅就淹不死人了?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不要局限在自己的主观意识世界中!好啦,与其这么咋咋呼呼,倒不如让死者安息吧!”

    我询问约达的意见,他说苏尼死后,都要拜过神堂里的圣女娘娘才能入葬,现在草率地处理遗体,恐怕会犯了忌讳。

    众人为难起来,我们不可能再费尽周折下山去,要是等行动完成之后再来处理遗体,可能又太晚了,所以一时打不定主意。

    所谓入乡随俗,彝族同胞自有他们的风俗习惯,我们很难强迫约达置之不理。约达也是非常为难,只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苏尼的遗体突然起了变化,他的肚子急剧鼓了起来,就跟怀孕了一样。

    众人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形,纷纷跳开,畏畏缩缩地紧盯着尸体肚子不放,莫非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老烟枪招呼着我们闪到一旁,他手中举着一杆枪,对准了尸体的肚子。约达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爬到一株树后藏起来,他的猎狗则对着尸体狂叫不止。

    “刑天,你要做什么?快回来!”方诗雅急切地叫了起来。

    原来刑天从她手臂上游走下来,快速地爬行到遗体身旁,而后绕着它一圈一圈地爬动,显得非常兴奋。

    刑天这种表现,我们见到过很多次,这意味着肯定有非比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那些一直很安静的黑冠长臂猿突然齐声长啸,声音非常急促,还带着一些惊恐。它们叫了几声,从树梢上腾跃跳动到林子外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尼遗体的肚子猛然炸裂开来,血浆喷得到处都是,肠子也流了出来。

    恶臭味儿扑天而起,我们就像站在堆积发酵了很长时间的垃圾场中,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我一边干呕不止,一边含着眼泪往遗体看过去,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我还是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从遗体炸开了的肚子中,不断跳出来一只只浑身血迹的蟾蜍,它们个头不大,但数量非常多,拥挤在一处,摇头晃脑地打望着眼前的情形。

    看见这些蟾蜍,我们愈发感到恶心了,与此同时,内心中充满了困惑,这些可怕的东西怎么会从遗体中钻了出来?

    我这才意识到,兴许苏尼的死亡,真正的原因是这些蟾蜍在作怪,并非溺死那么简单!

    我们还处于茫然中,颇有些不知所措,但刑天却无比欢快。它扑到蟾蜍前面,张口就咬死了几只,而后大快朵颐地饕起来。

    刑天冬眠的时候一直没有吃东西,刚醒过来就遇见了如此丰盛的美味,自然不肯放过。

    众人看着它吃得津津有味,反倒受了鼓舞,终于放心不少,渐渐聚拢到遗体跟前。那些蟾蜍早就跳进泉水里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近距离观看遗体景象,更为触目惊心,看着它破败丑陋的伤口,我们忍不住摇头叹息,皱紧眉头捂住鼻子,背脊上冷飕飕一片。

    “格老子哟,那些癞蛤蟆怎么钻进尸体里头去喽?”赵五爷用脚去碰了一下被刑天咬死的一只蟾蜍,惹得刑天大为不满,昂起头对着他怒目相向。

    刑天吃了个肚子浑圆,再也爬不动了,静静躺在地上。方诗雅微微一笑,将它捧起来缠到手臂上,约达就像看着妖怪一般看着方诗雅的一举一动。

    事已至此,老烟枪下定决心要尽快处理尸体,就问约达道:“约达兄弟,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你总不忍心再让苏尼不得安生吧?”

    约达从树后走出来,对着苏尼的遗体鞠了一躬,而后提议火化。

    我们人手众多,很快就找来一大堆柴火焚烧了苏尼尸体。约达捡了几块尚未烧掉的骨头,将它们藏进了岩石缝隙中,又把随身携带的鹰爪放了进去,而后吟唱了一大段挽歌。

    在约达送别苏尼魂魄之时,有几个手下无事可做,他们竟然壮起胆子去搅动那一潭泉水,突然间大呼小叫起来。

    我被惊动了,奔到泉水旁询问,那几个手下战战兢兢指着水中说道:“有东西,水里有东西,我们看见了一双眼睛!”

    我低头往水里看去,只见水波晃动,很是浑浊,泉水里飘着许多落叶,还在打着旋儿,但哪里有什么眼睛?

    李神棍训斥那几个人一顿,让他们安生一些,别自找麻烦给大家添乱。

    我却很是有些心慌意乱,总觉得这泉水中大有名堂,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脏突突乱跳。

    等约达完事之后,众人都不想再久留此地,就转而往西南方向而行,想在夜幕降临时赶到樱花谷中扎营。

    这一片林子非常广袤,而约达以前到樱花谷走的是另外的道路,故而他也不熟悉此地环境,只是凭着方向感往前走。

    我们在静谧昏暗的密林中穿行,沿途尽是些参天古木,还有丛生的藤蔓,不时从眼前跑过去一只野兽,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

    约达告诉我们,这一片林子很少有人敢走进来,当地彝族上山采药,都会避开此地,因为传说林子里不但藏着虎豹,还有一种非常邪恶的动物,叫做“灵狸”。

    那灵狸最喜欢生吃人脑,以前有很多彝族就惨死在林子里,**被吸食干净,尸体上会长出一种菌类。那菌子会散发出独特的香味,诱人前往而后再落入灵狸手里。

    许多人被约达的话吓唬住,央求他别往下讲了。赵五爷则拍着枪杆,叫道:“日他仙人板板,你们这些龟儿子全是胆小鬼,区区一只灵狸,怕它做啥子!告诉你们,老子还吃过龙肉呢!”

    于是赵五爷接着在火车上没有讲完的故事往下说,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述,我们当初如何大战鬼国,如何烤它的肉吃。

    “你们不信吗?呵呵,问你们的大明王去,瓜娃子当时胆小得就像个娘儿们,一口肉都不敢吃!是不是这样,老烟枪?”赵五爷揭我的老底,一叠声嘲笑着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老烟枪忧心不已地说道:“约达兄弟,到底还有多远啊?难不成我们得在林子里过夜了?吃的住的倒不成问题,关键是没水喝,这就麻烦啦!”

    老烟枪这样一说,众人就感到口干舌燥。当时我们进山的时候,沙马老大爷和约达都说山中到处都有山泉溪流,为了减轻负担,不必带上盛水装备了。

    不想我们被黑冠长臂猿夷彤纠缠,走进了这一片林子里,除了那一潭可怕恶心的泉水之外,再也没见过别的水源了。

    我们当时怎敢再去喝那一潭泉水,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不料走了大半天,却是一口水都没喝过,嗓子眼里都快冒烟了。

    “我也不晓得哇,你们忍一忍嘎,就快走出去了。”约达语气其实非常不确定,只是随口宽慰我们而已。

    尤其是赵五爷,他刚才扯着嗓子吹嘘自己如何英勇,现在嗓子已经哑了,就跟公鸭嗓似的,骂道:“有果子吃也成啊,可这些树木长得倒是挺高挺粗,却不会结出果实,有个卵用?”

    我们忍耐着口渴的折磨,继续往前艰难地行进。走了半个时辰,愈发感到口渴难耐,我听见小张大口吞咽着唾液,不由得冲他会心一笑。

    小张摸了摸脖子,舔了舔嘴唇,说道:“帆哥,当初在沙漠里,好歹身上还有水壶,现在可好,一滴水也见不到!哎呀……”

    他说着,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紧接着,我们就听见了扑通声,原来小张踩进一汪泉水里去了。

    那泉水在一株古木下面,被枯枝败叶掩盖得严严实实,一点痕迹都没有露出来,怪不得小张会失足。

    我急忙将他拉了起来,见他一只裤腿**的,沾着几片黑色的叶子,就随手帮他拍了下来。

    赵五爷等人却惊喜万分地叫喊着,那一汪泉水被小张无意中撞见,恰好能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五爷招呼几个人过去,一同将枯枝败叶清扫开,我们眼前就露出了一片清澈的泉水。

    可奇怪的是,那泉水旁边垒砌着一圈石块,水中还有两截断裂了的青石板,看样子似乎有人故意要将泉水隐藏起来,那青石板大概就是用来覆盖其上的。

    更奇怪的是,这泉水咕咕冒着水泡,但水面始终不见抬升,泉水保持着一定的水量,既不会干涸,也不会往外溢出。

    我多少有些疑虑困惑,正不解之时,赵五爷和几个人早就拥挤道泉水旁,蹲下去捧起水来大口大口地喝着。

    他们一带头,很多人也都凑了过去,慌慌张张去喝水,倒像是担心水会被别人抢先喝光似的。

    赵五爷喝足了,抹着嘴上的水珠,走到一旁去点了一支烟,而后冲我说道:“久旱逢甘霖,爽……”

    我知道他要感叹一番,可他说了个“爽”字,后面的话就戛然而止,只张着嘴巴,就像舌头被人给割走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五爷嘴巴一开一合,脸上表情非常焦急,嗓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赵五爷,你这是在演哑剧吗?”老烟枪笑着说,“得啦,我们知道你是个好演员,最适合演间谍戏!”

    我和方诗雅笑了出来,老烟枪我们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五爷在逗我们玩,故而就用他假装投降的事情来开玩笑。

    可五爷眼泪都出来了,就算演戏也没必要这么当真吧?他双手在脖子里抓挠着,嘴巴里仍旧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急得他跺脚大跳,又用脑袋去撞身后的大树。

    这一下可就轮到我们傻眼了,赵五爷到底怎么了?老烟枪奔过去抱住他,急声询问着,但五爷就是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人突然发了狂,他们跟五爷一样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我终于回过神,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这些人都不会说话啦!

    我跑到约达身前,见他也是一个情形,不由得心里大急,声音发颤地问道:“约达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约达痛苦地指着泉水,脸上一片惊恐。我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一汪泉水在作怪,五爷他们喝了水之后,才哑然失声。

    难道泉水里有毒?我颤抖着走到泉水旁,身上打了一个寒颤,脑袋里一片空白。

    约达挣扎着蹲到我脚下,将地面上的落叶扫开,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建国之后,少数民族同胞们上学的时候,都要学习汉语,所以约达会写汉字并不奇怪。

    我看着那两个汉字,顿时呆如木鸡,就像被五雷轰地一般。

    只见那两个冷冰冰的汉字,触目惊心地在我眼前跳动,却原是“哑泉”二字!

第十章 祝馀草(上)

    众人在林子中穿行,走得口干舌燥的时候,恰好无意中发现了一潭泉水。不料喝了泉水的人,都变得哑然失声,不会说话了。

    一行五六十人,我、方诗雅、老烟枪和小张当时没有去争抢着喝水,所以才幸免于难,其他人都着了道口不能言。

    众人惊惧无度,面对着这种突如其来的怪事,一时间慌了神。

    赵五爷用头去撞树,一些人都快将脖子挠出血来了,而更多的人,则是拼命想办法迫使自己呕吐起来,想要吐出喝下去的泉水。

    老烟枪和小张竭尽全力劝慰着众人,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慌乱闹出更大的麻烦。李神棍这个时候就显出了他的重要作用,他响亮地拍了几下巴掌,这才让教众们稳住了阵脚。

    约达连滚带爬地来到我身旁,在地面上写下“哑泉”两个字,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安。

    我反应过来,原来这一潭泉水便是“哑泉”,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顾名思义,哑泉就是能够使人变成哑巴的泉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存在这样的奇特山泉,怎能不让我震惊惶恐?

    《三国演义》中描述诸葛亮南征的故事,里面也提到过“哑泉”。当时诸葛亮大军喝了哑泉之水,许多人都不能开口说话了,还是一个隐士救了他们。

    小时候读《三国演义》,看到这一段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哑泉非常神奇,但也没有过多留意。故事毕竟只是故事,谁会信以为真呢?

    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不禁傻了眼,心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三国演义》并非只是一味杜撰而已。

    所谓病急乱投医,想起《三国演义》,我就绞尽脑汁地去回忆书中关于诸葛亮南征的故事,希望能从里面找到办法来医治众人。

    无奈我的记忆力再超强,也始终回忆不起任何医治哑泉之毒的方子。《三国演义》中只是写了隐居在深山中的孟优替诸葛亮大军治病,而且寥寥数语,压根就没提起过治病用的是何种草药。

    孟优不是别人,正是孟获的亲哥哥,我连这种细节都想起来了,但还是完全无济于事。

    林子中突然安静得极其人,中了哑泉之毒的人们黯然神伤,颓然地坐在地上,很是落寞。

    而我们四个还能开口说话之人,也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面对这种情形,还能说什么呢?

    只有约达还比较激动,他挥舞着手臂,在我眼前比比划划,后来又在地上写下三个字,“祝馀草”!

    这是一种陌生的植物名称,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正困惑不解的时候,方诗雅盯着那三个字叫道:“哎呀,约达大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祝馀草可以解哑泉之毒?”

    约达用力地点着头,冲方诗雅竖起了大拇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方诗雅偏着头沉思半晌,对我说道:“《山海经》中有关于祝馀草的记载,上面说它万般神奇,兴许还真能够解毒呢!只是我也没见过祝馀草,也不知道无量山中会不会有?”

    约达又拼命地点起头来,看他的神情,无量山中肯定生长着祝馀草,而且他还认识!

    老烟枪见到此情此景,拍手笑道:“好啊,天无绝人之路,世上有哑泉,就有克制哑泉的药草,这就是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好啦,同志们,振作起精神,咱们现在就去找祝馀草去!”

    约达却连连摆手,指了指天空,告诉我们天色已晚,又在地上写上两个字,却是“灵狸”。

    “约达大哥,你是害怕遇见灵狸吗?”方诗雅问道。

    约达先是点点头,又摆摆手,而后在地上画了一条线,将“祝馀草”和“灵狸”几个字连在一处。

    这一回轮到我心头一紧,约达的意思非常明显了,他是在告诉我们,长有祝馀草的地方,往往会有灵狸出没。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我们想起了约达讲过的关于灵狸的传说,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要得到祝馀草,还得冒一番危险!

    老烟枪撇撇嘴,抬眼看向上空,断然说道:“同志们,马上就要天黑了,不宜在林子里走夜路,今晚就住在泉水旁,明天再作打算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夜里在山林中乱窜,确实非常危险,加上我们走了一天,也该休息了,故而都忙碌着搭建帐篷。

    好在哑泉之毒只能让人失声,没有其它危害,所以众人倒不必担忧性命安危。

    约达自幼在深山中长大,知道如何在林子中过夜,他清扫开一大片空地,用石块围成一圈,在圈子里燃起火堆。

    这样既能取暖,让林中野兽不敢靠近,还能防止引发山火,可谓一举多得。

    老烟枪非常赞赏约达的举动,他安排好守夜的人手,就让我们各自去睡觉。众人劳累了一天,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山林中寒气很重,而且夜间各种声响不断,我神经有些衰弱,睡得朦朦胧胧,听见山风呼啸,还有远远传来几声嘶吼。

    最令我煎熬的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了,守在哑泉旁而不敢解渴,愈发折磨人。睡在我旁边的小张,说了很多梦话,我睁开眼睛看着他,见他不断舔着嘴唇。

    睡到下半夜的时候,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我抽动几下鼻子,不由得惊醒过来。

    坐起身体,我发现那一股香味还在,难道有人在烤野味?

    抬眼望去,火堆旁守夜的人歪着脑袋打瞌睡,却不见什么野味,我就有些困惑。仔细辨认,那一股香味似乎是从林子深处飘过来的。

    很多人都被惊醒了,约达掀开盖在身上的羊皮跳了起来,面对着香味传来的方向翕动鼻子,突然间拍起巴掌来。

    我们被约达的举动吸引住,他转身冲着我们挥舞着手臂,似乎非常慌乱。众人急忙戒备起来,不断往黑沉沉的林子中打望。

    只是我们压根就看不见任何异常情况,约达也没有向我们作出任何解释,而是定定地站着,仿佛正在竭力辨认香味的确切方位。

    后来香味渐渐散去了,众人精疲力尽倒下去,重又呼呼大睡。所幸接下来再无情况发生,我们一直到山林中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这才醒了过来。

    火堆中还冒着一股青烟,清晨的雾气就像一层面纱,笼在无量山中,林子中的空气非常清冽,我们很快就完全清醒了。

    吃过简单的早餐以后,老烟枪命人取来泉水,将火堆彻底熄灭,这才准备出发。

    约达招手让我们跟在他身后,往昨夜香气飘来的地方行进。他作为向导,自然能够决定行进路线,故而众人也不反对,只管紧随其后。

    猎狗撒腿狂奔,跑出很远又折返回来,对着约达摇着尾巴,又往前奔去。

    约达加快了步伐,几乎一路小跑,尾随着猎狗不断走向密林深处。我们踩在落叶上,发出一片沙沙声,听着如此响亮的声音,心里头反倒很有安全感。

    众人无法开口说话,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互相交谈。赵五爷平日里话很多,现在憋得实在难受,不断踢打着草丛,惊吓起许多蛰伏着的虫子。

    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约达突然停住了脚步,愣怔着看着前面一处地方。

    那个地方长满了肥大的刺藤,藤子宛如纠缠扭动的蟒蛇躯体,在林子中蜿蜒盘伏,将附近几株参天大木牢牢萦绕住。

    藤条上叶子苍翠,还开着一些零星的细碎花朵,那些花朵颜色各不相同,显得五彩缤纷。

    前路就此被阻断了,我们必须绕路而行,或者得砍掉藤条才能畅通无阻。老烟枪不愿意耽误时间,就提议改道,反正林子足够大,只需远离刺藤丛便能穿出林子。

    约达却站着不动,我心知有异,就问道:“约达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约达举手指向那几株被藤条裹住的大树,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在那几株树木半中央,长着一棵棵淡黄色的细草,样子非常特别。

    “约达大哥,那……那就是祝馀草了吧?”方诗雅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问道。

    约达点着头,其他人也都兴奋地跳了起来,但随即又变得安静下来。此时笼在众人心头的,是一片为难踌躇。

    那祝馀草长在高高的树干上,换作别处也就罢了,辛苦一下爬上去就行。可眼前这些大树被刺藤缠绕住,要想爬上去采摘祝馀草,还真棘手。

    我站在树下打量了半晌,心想只有先将藤条清理开,才能攀爬树木,否则被木刺挂到,或者摔进藤条丛中,非死即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烟枪招呼众人去砍断藤条,所有人忙碌起来,先从外围着手,逐次往里面推进。

    无奈那藤条异常坚硬,我们带来的砍刀足够锋利了,可折腾了大半天,仍旧没能清理掉多少藤条。尤其是缠绕在树干上的藤条,深深嵌在树干中,更加费力。

    老烟枪无奈地长叹一声,对我们说道:“古有愚公移山,我们今天也只能学习愚公了,不管得花多长时间,也得按部就班地干下去,绝不能心急,更不能轻易放弃!”

    确实只能像愚公一般耐住性子往下干了,不采到祝馀草,赵五爷等人就要当哑巴,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面对的事情。

    李神棍索性指挥一些人清理附近的枯枝败叶,打算安营扎寨,要在这里耗下去了。

    我把暗影交给五爷,他不断割落藤条,人们又将割下来的藤子远远拖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早上,众人已经累出了满头大汗,藤条才被清理掉五分之一不到。

    就在我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小张奋力拉扯一根埋在落叶下的藤条,突然从地下带出来一具尸体。

    那尸体被藤条根须包裹得严严实实,诡异的是,尸体脑袋已经成为了枯骨,但他身体上的皮肉却还非常完好,甚至还有些鲜活,就像刚死去不久。

第十一章 祝馀草(下)

    小张扯动藤条,竟然从地下带上来一具尸体。那尸体非常骇人,众人被惊吓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老烟枪将尸体拖到我们脚下,众人看过去,见它的脑袋已经成了骷髅,可身上的皮肉却非常完好,不由得又惊又疑。

    仔细打量,藤条根须钻进了尸体之中,似乎正在吸取它的养分。而尸体的脑袋天灵盖上有一个破洞,就像被锤子砸破似的,里面塞满了落叶和泥土,非常令人害怕。

    约达看见尸体的样子,就抖成了一片,神色慌张地央求我们将尸体扔掉。

    他这态度与对待苏尼的遗体截然相反,倒让我们大惑不解,彝族人向来重视死人遗体,约达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故而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将尸体拖到后面空地上,继而清理藤条。

    可接下来,不断有尸体被藤条带了出来,前前后后竟然多达七八具,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暂且停下来,惊惶不安地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情形。

    那些尸体情况都大同小异,他们有男有女,脑袋上都有破洞,身体上的皮肉都还没有腐烂干净,但也没有异味,当真是奇怪至极。

    这些尸体从何而来?难道这藤条丛下是一处乱葬坟地?有这么多尸体充当养料,也难怪藤条会长得如此繁茂!

    约达满面汗水,双腿微微颤抖着,他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神情显然在催促我们加快速度,赶快去摘取祝馀草完事。

    众人心烦意乱,压制住内心的紧张不安,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林中落叶飘飞,木屑乱舞,砍伐藤条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经过好几个时辰的奋战,终于清理得差不多了。老烟枪看了一会儿,说道:“大部分藤条被砍断了,剩下的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已经构不成威胁啦,咱们这就上树!”

    这几株树木非常粗大,躯干上还长着许多青苔,所以要爬上去,还得从长计议。

    众人看向约达,希望他给出一些主意。自从发现那几具尸体以后,约达显得有些紧张过头,半晌才回过神,打着手势让我们取出登山索。

    在约达的指挥下,几个人在登山索一头绑上石块扔到高处的树枝上。登山索缠绕住树枝,简单的爬树工具就算制成了。

    那几个人将绳子另一头绑在腰间,确认非常牢固之后,就抱着树干往上攀爬。我们抬眼关切地看着,心里充满了期待,只要将祝馀草采摘下来,便万事大吉了。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那香气钻进鼻子里,搞得我们脑袋晕晕乎乎,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众人面面相觑,又耸动着鼻子四处嗅着,想要找到香味的来源。

    猎狗叫了起来,它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藤条丛中,而后在地上飞快地扒拉着,尾巴摇得很厉害。

    约达拍着巴掌让猎狗回来,它扭头看了主人一眼,却不听招呼,反而一边狂吠,一边扒拉得尘土飞扬。

    我和老烟枪互相看了一眼,随即打定主意要去探个究竟。老烟枪挥手让众人举起武器,我则从五爷手中接过暗影,紧紧握住,而后一步一步钻进了藤条丛中。

    剩下的藤条还非常茂密,它上面的木刺又粗又硬,还隐隐闪动着幽暗的色泽,似乎带着剧毒。

    “白帆同志,千万别被木刺伤到!”老烟枪提醒我一句,矮身往猎狗站立的地方走去。

    猎狗往后退了过来,它的狂吠声低沉下去,从喉咙里发出滚滚的暗哑的嘶吼,听上去令人难以心安。

    香气愈发浓厚了,我和老烟枪总算搞清楚了,香味就来自于前方。我们走到猎狗旁边,探头往前看去,只见前面赫然露出一具诡异万分的尸体来。

    那一具尸体身穿绯红色的衣服,从服饰上来看,他应该是彝族人。这一具尸体脑袋露在外面,口中赫然长着一朵通体黑色的菌子!

    那一朵菌子又肥又大,香气就是由它散发出来的,离得近了,这香气简直让人受不了,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

    我捂住鼻子,几乎透不过气来。老烟枪则充满疑惑地看着我,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皱起了眉头。

    “要不我们把尸体拖出去,让约达大哥看一看如何?”我最终提议道。

    老烟枪露出为难的神色,想必是考虑到此事很难办,因为藤条密集,要将尸体拖出去肯定不容易。他说道:“这样吧,我退出去,让约达自己进来观察。你留在这里,兴许能发现别的东西。”

    老烟枪小心翼翼地爬出藤条丛,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就伸手去碰那一朵黑菌,发现它除了香气熏鼻,倒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倒是尸体上的衣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趴下去将它周围的落叶和泥土扫开,尸体完整地呈现在我眼前,我就彻底愣住了。

    只见这尸体大腿根部竟然挂着一个黑沉沉的秤砣,我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了红衣死者,急忙解开他的外套,里面却是一件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肚兜!

    这完全就是红衣死者的翻版,只是将泳衣换成了肚兜而已,但肚兜在五行里属阴属水,性质与泳衣没区别。

    我一下子就想了很多,思绪纷杂,这个死者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这般死去,难道他与明教有关系,也是被孟汉典所谋害?

    但凡红衣死者系列案件中的遇害者,都或多或少与明教存有渊源,故而我如此推测,还是有些依据。只是明教四大护法的后人都分别现身了,此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而且还有一点值得推敲,当初老烟枪千里迢迢找到我时,给我看过很多红衣死者的相片,其中并没有在无量山中拍摄的。

    倘若此人当初就是被孟汉典所杀害的,按照他们引蛇出洞的策略,应该会将尸体放到引人注目的地方,怎么会埋在藤条丛里呢?

    事情很是复杂,我脑袋里杂念顿生,又被黑菌的香气刺激,更加感到迷糊了。

    身后响起的声音,约达钻了进来,他的猎狗兴奋地围着他绕圈,又对着尸体叫着,显然是为自己发现了尸体而邀功。

    约达拍了猎狗一掌,将它赶出藤条丛,只看了那尸体一眼,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约达大哥,你认识这个人吗?他是不是寨子中的人?”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倒将约达无法说话的事情给忘了,“三四年前,寨子中有没有来过陌生之人?”

    约达只管摇头,又扯住我的袖子,想将我拖出去。

    恰在此时,小张和方诗雅一同叫了起来,语气欢欣鼓舞。老烟枪也兴奋地笑道:“好啊,再加把劲,就能采到祝馀草了!”

    原来那几个人经过一番辛苦,终于爬上的大树中央,距离祝馀草越来越近了。

    我从藤条丛缝隙中往外看去,见到众人都仰着头,脸上带着激动之情。我方才被眼前的尸体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现在才想起祝馀草的事情来,打心里为大家感到高兴。

    方诗雅和小张又爆发出欢呼声,看来有人已经采摘到祝馀草了。但只过了短短两三秒,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最后消退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惧之色。

    我的视线被藤条丛遮挡了大半,看不见树上的状况,但方诗雅等人的神情显示,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约达更加反常,他先前催我钻出去,现在却一个劲往里面躲藏,反倒不在意身旁的尸体了。

    我大惑不解,扔下约达不顾,急急忙忙钻出去,还未直起身体就抬头往上看,却见一株大树上蹲着一头豹子似的怪兽!

    那家伙长得有些像野猫,但个头非常大,皮毛光泽亮丽,一双眼睛发着绿光,口水滴答滴答从上面坠落下来。

    它身上有几条波状黑色领纹,其间夹白色宽纹,腹毛呈灰褐色,爪子非常锐利,尾巴又粗又长,恐怕有一米多,倒卷在树枝上。

    这么一个庞大的家伙,怎么会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树上去?众人不寒而栗,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支,猎狗叫得更加疯狂了。

    怪兽顺着树干缓缓走了下来,没错,它确实是一步一步往下走,竟然走得稳稳当当!

    我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惊人的情形,大型脊椎动物能爬树的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一种野兽会在树干上直上直下地行走。

    那几个爬在树上的人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他们张着嘴巴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把脸庞憋得又红又紫。

    怪兽不断迫近,那几个人再也顾不上安全,纵身往下滑动,好在有登山索保护,他们没有受伤。

    赵五爷在那几个人落地的片刻,骤然开了一枪,打在了怪兽一侧的树枝上。

    怪兽吼叫一声,扭转身体蹿向树梢,而后头顶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它在树梢上跳跃转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呼出一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暗道有惊无险。

    众人仍旧不敢松弛戒备,举着枪支对准上空,生怕怪兽猛然飞扑下来。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我们终于放下心来,那怪兽已经离开此地了。

    约达从藤条丛里战战兢兢钻了出来,他走到我们身前,心有余悸地苦笑着。他转眼看见从树上下来的一个人手中捏着一株祝馀草,就接了过来,而后放进嘴里咀嚼着。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约达,良久之后,约达将祝馀草吞咽进肚子里。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非常惨白,紧接着,他就狂吐不已。

    看着约达吐出来许多黑水,我大感不安,难道祝馀草也有毒?

    方诗雅拍着约达的背,一叠声问道:“约达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啊,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嘎!”约达抬起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众人一下子就骚乱起来,抢着去吃祝馀草,吃下去之后照样狂吐出许多黑水,然后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方才被那一头怪兽吓到,采摘到的祝馀草远远不够,只得再派人上树去采集。与先前比起来,气氛明显变得更为欢快了。

    约达却满脸愁容,他凑到我耳朵旁边,低声说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刚才的野兽,就是灵狸啊!”

第十二章 灵狸(上)

    众人吃下祝馀草以后,吐出许多黑水,体内的哑泉之毒就被消解干净,能够开口说话了。

    憋了那么长时间,一旦哑疾祛除,人们叽叽喳喳叫嚷着,就像新生儿学会了啼哭一般,重又体会到了发言讲话的欢快。

    赵五爷喊道:“日他仙人板板,能说话就是好啊,可把老子憋坏喽!不行,老子得高歌一曲,好摸不过少妇腿,好亲不过少妇嘴……”

    教众中本来就不缺乏粗鲁鄙陋之人,被赵五爷这么一带,很多人就嬉笑着跟随他往下唱去。

    方诗雅听得直皱眉头,老烟枪挥手打断他们道:“得啦,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怎么能唱这种艳俗的曲子?来,跟老子唱,一夜不见小情郎,小妹妹想哥想得心发慌……”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气氛异常热闹。我想他们大病初愈,高兴一下也无可厚非,就不作理睬,转而与约达细谈起来。

    约达皱着眉头告诉我,他确实不认识那一个红衣死者,村寨中也没有人在三四年前失踪过。

    那具尸体最终长出的黑色菌子,表明他被灵狸所害,成为了引诱活物的傀儡。至于他为何会打扮得如此怪异,约达就不得而知了。

    我本想探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不想约达一问三不知,心里的困惑就像千斤重石悬而不落,总觉得忐忑难安。

    李神棍走过来问道:“大明王,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再不走,恐怕还得在林子里过夜。”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今天天气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了,林子里非常阴暗。

    李神棍的担心正中我们的下怀,大家都不愿意继续逗留在这一片阴森森的林子里,因而就嚷着让约达带路,想要尽快走出去,赶往樱花谷。

    “你们还真要继续走下去吗?”约达说着,抬头往上空看了几眼,心有余悸地说,“灵狸非常狡猾,又嗜好吸食人类脑髓,它已经盯上我们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想清楚嘎!”

    那灵狸确实长得非常恐怖可怕,但也就是一头怪兽而已,我们倒没有过于放在心上。我们有这么多人,而且弹药充足,区区一头灵狸,绝不可能吓退我们。

    老烟枪拍着胸脯说道:“约达兄弟,你尽管放心,别说灵狸,就是老虎豹子,也阻拦不了革命者的步伐!”

    约达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想他多少有些后悔当我们的向导了吧?

    他耸肩说道:“既然你们执意要继续前行,我也没有办法,但那些尸体还是掩埋了吧。还有那一朵黑菌子,必须毁灭掉,否则以后害了别人,我会感到愧疚不安的!”

    众人行动起来,重新挖坑掩埋那些尸体。约达用小刀割下那一朵黑色菌子,对着它念叨几句彝语,而后将它削成片状,点起火烧得个干干净净。

    还真别说,那黑菌子被火焚烧之时,散发出的气味更为浓烈馥郁,让我们产生一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老烟枪和方诗雅见到那个红衣死者,都抬眼看着我,显然也被震惊到了。

    我轻轻地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大有蹊跷,可约达大哥也不认识这个死者,此事只能存疑了。兴许以后会找到答案,咱们也别太风声鹤唳,放轻松一些!”

    等将那些遗体都掩埋好以后,约达看准方向,带领我们往林子外走去。

    林子里起了大风,树枝哗哗作响,落叶纷纷而下。我们裹紧衣服,迎着寒风往前走,很是艰难。

    走到林子外围时,众人看见前方有一处深谷,谷里云雾翻卷,隐隐能看见茂密的樱花树,不由得欢呼起来。

    这深谷就是樱花谷了,我们今夜要在此处宿营,故而很多人迫不及待想早点走进谷中,安安稳稳地睡到帐篷里去。

    约达站立住,回过头谨慎地看了几眼,脸上神情有些凝重。

    我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他苦涩地说:“也没有,就是心里发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这天气也有些反常,说不定会下大暴雨,我们还是早点进入樱花谷吧!”

    老烟枪听说可能会下大暴雨,猛然惊呼道:“哎呀,约达兄弟,倘若真下起雨来,万一有洪水,深谷里可就待不住啦!”

    我们也都担心起来,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在山中露营,最忌讳雨天走进谷地中。要是山洪暴发,我们可插翅难逃,而且无量山中雨量往往非常充沛,更不容忽视。

    约达点点头,最后建议道:“你们还是很有野外生存经验嘛,这样吧,今晚我们就不进谷了,在谷口的高地上搭起帐篷,凑合过一夜吧。”

    我们都觉得这个建议再好不过,因而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前方挺进。

    山中道路曲折,又杂草荆棘丛生,那樱花谷虽然近在眼前,但我们还是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谷口。

    李神棍和老烟枪指挥着众人安营扎寨,我和方诗雅在约达带领下,往谷中走了几百米,随便打探一下情况。

    谷中完全黑沉下来,樱花尚未绽放,只在枝头努起一些花骨朵,在手电光中显得无比可爱。一路上尽是些荒草野蔓,我想明天进谷的时候,肯定还得费上很大的力气。

    我们三人不敢再往前而行,就此转身回到宿营地。李神棍已经烧好了一大锅肉汤,香味远远传来,我的肚子就叫了起来,随即咽了一口唾沫。

    今夜气温骤降,众人在外面承受不住寒冷,留下守夜的几个人,便纷纷钻进睡袋和帐篷里去了。

    睡到半夜,忽然听见有人惊恐地叫了起来,草地上响动很大。

    我一骨碌跳起来,急忙跑出帐篷去,只见篝火摇曳,守夜的几个人尖叫着。

    “怎么了?”我奔过去问道,发现不远处的草地里似乎有动静,茂盛的杂草东倒西歪压下去一大片,仿佛被巨石滚过一般。

    “大明王,有个兄弟……有个兄弟被怪物拖走了!”一人满脸惊惧地说道。

    我头皮一麻,而后跺脚道:“还愣着干嘛,快救人啊!”

    这几个守夜的人从惊恐中回过神,这才抱着枪举着手电冲了出去。此时一道闪电从空而降,将四周照得一片雪亮,大雨倾盆而下。

    老烟枪和赵五爷也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待问清楚情况以后,他二人不假思索,与我一同往黑暗中狂奔。

第十三章 灵狸(中)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我们为了救人,全然顾不上细看脚下情形,只管狂奔不止。

    偌大的山岭中回荡着喧闹惊惧的叫喊声,雷电仿佛就在我们头顶不远处炸裂,情势极为骇人。而那几个守夜人又发出一片惊呼声,我的心就剧烈地跳动起来。

    等我们奔出一两百米,终于追赶上了那几个人。他们被雨水淋透了,头发上坠落下来许多雨水,身体却僵硬着,呆呆地看着前面。

    老烟枪轻呼一声“不好”,随即举起步枪,冲我和五爷摆摆手。我们三人并排往前奔过去,身上寒气透骨,心里却腾起焦虑紧张的火焰。

    走到跟前一看,只见此处草地一片杂乱,显然先前发生过猛烈的搏斗。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潮湿的草地里,殷红的血水顺着斜坡往下流,很快就浸入到泥土中去了。

    我们硬着头皮走到那人身前,大声呼唤了几句,他毫无声息。我心头一颤,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然断了气,不由得难过不已。

    只短短片刻,此人几乎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命丧当场,如何不让我感到惊怕和悲伤?他到底遇见了什么怪物,怎么会死得如此快速?

    我看见血液是从他头顶涌出来的,就凑得更近,抱起他的脑袋观察。老烟枪蹲到我身旁,给我照明,突然惊呼起来:“直娘贼,你看他头顶有一个破洞!”

    在昏黄的手电光中,那人头顶少了一大丛头发,赫然露出杯盏大小的一个伤口,头骨破碎开裂,里面似乎还冒着热气。

    老烟枪皱着眉头,将光线射进伤口里去,声音抖成了一片:“白帆同志,他……他的**都没啦!天啊,什么怪物如此凶残?”

    透过那一个伤口,我看见那人颅腔中确实空空荡荡,只剩下沾染着血水的头骨,脑髓竟荡然无存。

    “灵狸,肯定是灵狸!”不知何时,约达来到了事发地,他话语中带着一股冷霜之气,在大雨中抖个不停。

    方诗雅和李神棍、小张也来到了此处,他们看着那一个死者,脸上表情既迷惘,又惊骇。

    约达话语终于唤醒了我们所有人的记忆,大家记起他讲过的灵狸之事,又联想到藤条丛下那些遗骸,不禁毛骨悚然,抬眼往雨夜中打望。

    雨水瓢泼而下,时有闪电划破天空,但四下里除了风雨声,却是一片死寂,哪里还有灵狸的踪影?

    不过这一次的突发事件,倒让我们见识了灵狸的凶残和敏捷,还有它的胆大妄为,竟敢冲进宿营地中行凶,而且得逞之后全身而退,怎不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先前对于灵狸的认识还是不够充分,也不够重视问题的严重性,以为凭着人多势众弹药充足,便能高枕无忧。现在看来,简直就是过于大意轻敌了!

    在雨水中浸泡久了,身上无处不冷,众人虽然同情死者,但也无法长时间待在雨中。李神棍命人就地掩埋死者,又劝慰我们几句,让我们先去休息。

    “阿嚏,逝者已矣,活者还需继续革命!”老烟枪打着喷嚏,说道,“同志们,莫要冻坏了身子,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都散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营地附近又传来几声惨叫,猎狗狂吠不止,就像癫狂了一般。

    我们面面相觑,继而回过神,拔腿就往营地飞也似的跑去。

    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十多个手下被惊醒追出几十米,都呆立住了。我一看那情形,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暗叫不妙。

    奔过去一看,又在草地上发现了一个遇害之人,情况与先前那人一模一样,他的脑髓也被吸食殆尽。血水在草丛中蜿蜒,犹如一条红色的细蛇。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哎呀叹息一声,手足冰冷地僵硬住。

    赵五爷没头没脑地冲黑暗里开了一枪,吼道:“狗日嘞,有种就出来,别躲在暗处偷袭!日他仙人板板,千万别被老子逮到,灵狸又怎么样?老子要把它烤来吃,而且要多撒一些辣椒粉,李老板,你的调料没被雨淋湿吧?”

    众人被五爷最后一句话搞得哭笑不得,本来精神就够紧张的了,他还如此混不吝,我们情何以堪?

    老烟枪最为机警,慌忙提醒我们道:“都别站在野地里了,这样容易被攻击,快回营地中去,而且夜里不许单独行动!”

    众人心惊胆战地跑回了帐篷里,似乎躲在帐篷之中,才会确保万事无虞似的。

    这一夜,我们听着狂风骤雨的声音,蜷缩在帐篷里抖个不停,又不敢睡过去,甚至就连尿急也只能硬生生憋住,简直就是活受罪。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一直到了天亮,再无事情发生,我们才睡了一个囫囵觉。

    大雨已经停止了,空中还飘着零零星星的雨点,山中云蒸雾绕,湿气很重,冷风卷进衣领里,让人无处躲藏。

    我走出帐篷,抬眼看向樱花谷,只见谷中树木繁茂,樱花点点,也许到了天晴的时候,谷中樱花就会完全绽放了。

    谷地中流出一股溪水,非常浑浊,想必就是昨夜的雨水汇集而成,水量还有些大,并且流速很快。

    我们颇有些侥幸,多亏老烟枪想得周全,众人才免去被溪流冲走的一场灾祸。侥幸归侥幸,我们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昨夜一连死了两个同伴。

    李神棍指挥着几个手下,正在掩埋那两个死者。老烟枪和小张带着一些人收拾装备,约达已经走到了谷口,他的猎狗紧跟在身旁。

    赵五爷打着呵欠对我说:“格老子哟,昨晚睡得太差劲了,还不如不睡!瓜娃子,你脸色也不太好嘛,哎呀,诗雅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急忙看向方诗雅,发现她鼻孔里流出血来。她浑然不觉,经我们提醒,才慌忙背过身去擦拭血迹。

    天气如此阴冷,空气中水分充足,方诗雅怎么会流出鼻血呢?难道是因为夜里没有休息好?可她以前跟着我们几天几夜不睡觉,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我正要去询问几句,可突然听见约达大哥大喊大叫,抬眼看去,他正冲我们剧烈地挥舞着双臂,看上去非常焦急。

    难道又出现什么异常状况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暂且无暇关心方诗雅,怀着忐忑的心情快速奔向谷口。

    刚来到谷口,约达就大声说道:“小兄弟,快看啊,溪水旁边的草地上,全是些死了的蟾蜍!”

第十四章 灵狸(下)

    雨后的樱花谷中,溪水肆虐,而且水势有增大的趋势,似乎要爆发山洪了。

    约达站在谷口观察情况,忽而大声招呼我们过去。等我走到谷口,他指着小溪两侧的草地告诉我,地上有许多死去了的蟾蜍。

    我抬眼看去,不由得触目惊心,那岂止是有“许多”,简直就是成千上万!

    只见泥泞的溪水两岸,密密麻麻堆积着无数的蟾蜍。它们一动不动,有些随波逐流,有些仰面而躺,露出白色的肚皮,看上去确实像已经死去了。

    我头皮有些发麻,身上全是鸡皮疙瘩,问道:“约达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蟾蜍?”

    约达说道:“这樱花谷肯定就是蟾蜍栖息地,大概昨夜雨势太大,它们被溪水冲了出来。我只是担心,这么多蟾蜍一同现身,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嘎!”

    我心知约达一定是又想起了“万蟾聚会”的事情,正要宽慰他几句,忽而看见溪水中飘荡下来一大团黑色的东西。

    等那东西离得近了,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原来是无数只蟾蜍抱在一处,就像飘在水中的黑色蒲团。蟾蜍团从我们身边飘过,吓得我和约达往旁边跳开。

    猎狗低低地叫了几声,趴在泥地中埋起头,仿佛很害怕。

    老烟枪等人走了过来,他们举目四望,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唬到了。

    李神棍则分析说,蟾蜍乃是两栖动物,最喜欢潮湿阴凉的地方,樱花谷恰好符合它们的生存条件,故而不必过于忧虑。

    我看见方诗雅鼻血已经止住了,冲她微微一笑。她手臂上的刑天却忙不迭地爬到地上,兴奋地往谷中冲去,看来这家伙又要饱餐一顿了。

    可不想刑天爬行到几只蟾蜍跟前,却犹犹豫豫不肯吞吃它们。踌躇半晌,刑天竟然急匆匆返折回来,对着方诗雅直吐蛇信子。

    “不对劲,刑天不敢吃这些蟾蜍,难道其中有蹊跷?”方诗雅捧起刑天,满腹狐疑地说道。

    记得先前在林中水潭边时,苏尼肚子爆裂,跳出来许多蟾蜍,刑天吃得不亦乐乎,怎么到了这个地方却没了胃口?

    “不会是刑天嫌弃它们已经死了,挑嘴不愿意吃吧?”老烟枪猜测道。

    他话音刚落,那些静静躺着的蟾蜍突然蹬动四肢,猛然翻转过身体,又跳到溪水中,顺流而下。

    如此一来,老烟枪的猜测就不成立了,搞得他很是尴尬。

    这么多蟾蜍跳进水里,使得溪水漫溢而出,我们看得惊叹不已,纷纷往高地躲避而去。

    于此同时,我心里更加困惑了,看来方诗雅的担忧不无道理,她最知晓刑天的心思,这些蟾蜍肯定大有端倪。

    不过看了半晌,蟾蜍只是拥挤到溪水中,而后沿着谷口往前方奔窜,对我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众人也就不太在意了。

    “约达兄弟,这溪水会流到哪里去呢?”老烟枪递给约达一支烟,笑着问道。

    约达摇着手说道:“我抽兰花烟习惯了,抽不惯你们汉人的卷烟。这条溪流往南边而去,而后转而向北,最终汇入一条河流,再流入羊山瀑布。”

    我听见羊山瀑布,就惊奇地说道:“约达大哥,我们不是要去往羊山瀑布吗?何不沿着这溪流走呢?这样就不必进入樱花谷中啦!”

    “那样就要绕一个大圈子啦,太费事。”约达解释道。

    他是向导,自然比我们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众人也就只好听从他的建议。

    等帐篷、装备都收拾完毕,那两个死去的兄弟也被掩埋之后,我们一手举着武器,一手拄着登山杖,开始往谷中前进。

    地面上非常湿滑,草丛里又全是雨水,我们走得小心翼翼,尽量避开尚未离去的蟾蜍,又要提防滑落到溪水里去,所以三步一停,速度非常缓慢。

    樱花谷虽然地势逼仄,但纵深却很长,大约有十多公里,而且长满了茂盛的樱花树。我能够想象到,等樱花盛开的时候,谷中是何等的漂亮!

    提起樱花,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大学里的那一片樱花林,当年我和朱婷在樱花树下谈情说爱,第一次接吻也在那里。

    说起来,我还真是非常喜欢樱花呢,喜欢它虽然短促但无比热烈的生命!

    我和朱婷的爱情,也像极了樱花,短暂而灿烂,可惜后来却是花木凋零,爱情如风。

    “瓜娃子,愣着做啥子?”赵五爷被我阻挡住,差点摔进溪水里,便骂骂咧咧起来。

    我回过神,对他歉然一笑,继续埋头前行。

    约达和老烟枪、小张三人在前面带路,已经距离我们几百米了,我加快了步伐,方诗雅却又惊慌地叫了一声,原来她又流出鼻血了。

    我一边找纸巾帮她擦拭,一边关切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早上,你就流了两次鼻血啦,诗雅,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可千万别隐瞒,要说实话!”

    “我没有感到不适啊,这鼻血流得莫名其妙……”方诗雅接过纸巾,却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约达、老烟枪他们的惊叫声,紧接着,前面的人群就骚动起来。

    我听见几声诡异的吼叫,踮起脚企图看个明白,只见老烟枪他们三人从斜坡上冲了下来,还不断挥舞着手臂,高声催我们快跑。

    我们不明所以,就有些迟疑,呆愣着反应不过来。直到看见老烟枪他们身后追过来一头灵狸时,这才猛然惊醒,灵狸现身了!

    昨夜死去的两个兄弟,就是遭到了灵狸的袭击。没想到这家伙就藏在樱花谷中,如今又明目张胆地来寻找我们的麻烦,它这是胆大包天啊!

    “老烟枪,开枪啊!你狗日嘞怎么怕成这个鸟样?”赵五爷跺脚大喊,又举起枪瞄准灵狸,“日他仙人板板,老烟枪给咱们革命战士丢光了脸面,不就是一头……操,那么多头灵狸,大学生,跑吧!”

    赵五爷啊呀狂叫一声,推开我,头也不回地往来路奔去。其他人也尖叫着发足狂奔,谁也顾不上开枪逞能了。

    不怪大家胆小如鼠,谷中突然蹿出来几十头灵狸,压根就无法与之硬碰硬地对抗,我们只有逃跑保命的份,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情?

    那些灵狸咆哮着,来势非常凶猛,动静极为吓人,就像千军万马在我们身后奔腾。

    树枝乱颤,溪水乱响,人声喧嚣,寂静的樱花谷立时变得闹哄哄一片。

    我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拉着方诗雅跟着众人,一个劲往谷口冲去。落在后面的人,狂叫中语气发颤,许多人已经坠入溪水中去了。

    情急之中,老烟枪和小张开了几枪,灵狸的咆哮声愈发响亮,如同滚滚天雷搅动四周的空气。

    这些灵狸个头都非常庞大,如同一头头猛虎,它们紧追不舍,刹那间就已经杀死了两三个人,惨叫声凄厉地回荡在谷地中,听得我心惊肉跳。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肯定是灵狸在吸食脑髓,差点就呕吐出来。

    终于奔到谷口,老烟枪他们三人也赶了过来,清点人数之后,我们才发现又有四个兄弟死在灵狸爪下了。

    大概是那些灵狸正在抢食猎物,嘶吼声不断,但它们暂时没有追击上来。众人面无人色,手抖脚颤地挤在谷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才事出突然,灵狸来势汹汹,故而我们才乱了阵脚。现在倒是大好时机,同志们,到了斩妖除魔的时候了!这些家伙虽然凶残,但也非常蠢笨,不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活该它们要寿终正寝了!”

    老烟枪鼓励着众人,吩咐我们把守住谷口,而后举枪静待灵狸冲杀出来,想要凭借险要地势与它们一搏。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人多势众,谷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占据有利地势,凭着几十条步枪,必定能击杀灵狸群。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顾不上地面上的雨水,或蹲或卧,牢牢占据住险要之处,就等着灵狸往枪口上撞了。

    有几个手下还取出了**,握在手里,红着眼睛准备大开杀戒。我和方诗雅躲在一株樱花树后,紧张万分地等着好戏开场。

    老烟枪终究还是错了,那些灵狸不但凶残,而且还狡猾,并不想预料中的那般蠢笨。

    它们吃干净人脑之后,没有骤然冲杀出来,只徘徊在樱花谷中,不时咆哮几声。这些家伙深谙心理战术,通过它们的咆哮,让众人渐渐失去了耐心和勇气。

    人心浮动,我们又不敢正面迎敌,一时间进退两难。

    老烟枪唉声叹气,轻声说道:“事情棘手啊,同志们,得另想出路了!”

    我记起先前约达说过的话,就提议道:“反正不能再进樱花谷去了,我们不如沿着溪流绕往羊山瀑布,避开这些灵狸罢了。”

    老烟枪沉思很长时间,探头往谷中观望一阵,就同意我的建议,又去询问约达有何意见。

    约达本就非常忌惮灵狸,事到如今,他也不嫌路途曲折遥远,点着头说:“只能这样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就退开嘎!”

    众人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打定主意之后,老烟枪带着十多个人断后,让约达带着我们先撤。

    我们走得很急,溪水不深,干脆就涉水逃跑,等奔到开阔地带,这才上岸继续南行。

    可走了二十多分钟,老烟枪等人还未追赶上来,我有些担忧,站着回头观望,却不见他们的身影。

    偏偏这个时候,谷口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赵五爷跺脚嚷道:“不好啦,老烟枪他们肯定与灵狸交手了,咱们怎么办?”

    那些灵狸多达几十头,我怕老烟枪等人抵挡不住,就咬牙说道:“不行,得派人去接应他们。小张,五爷,你们带上十个人跟我来!”

    我让约达带着其他人继续前行,又嘱咐李神棍约束好手下,这才带着一干人等返身冲回谷口。

第十五章 神仙姐姐(上)

    我们被灵狸袭击,不得已只能逃出樱花谷,准备沿着溪流绕道去羊山瀑布。

    不想谷口枪声大作,断后的老烟枪等人一定遇见了险情,我放心不下,只好带人回去接应。

    赵五爷我们担忧着老烟枪的安危,不顾一切冲回谷口,发现他们正在与灵狸群缠斗在一处。灵狸果然狡诈,我们大部队一离开,它们就肆无忌惮起来。

    老烟枪等人不断开枪,逼得灵狸暂时无法靠近,但它们也不后退,跳到樱花树上凌空腾挪,居高临下地攻击老烟枪等人。

    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老烟枪他们就要兵败如山倒了。五爷我们二话不说,冲着樱花树林里尽情开枪,子弹像雨点一般扫射而出,打得枝叶纷纷坠落而下。

    已经有几个手下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痛呼;而那些灵狸藏匿在树梢上,低吼嘶叫,似乎也有些中了子弹。

    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枪声和灵狸咆哮声中,仿佛还有别的声音传来。

    细细一听,我猛然醒悟过来,那一阵怪异的声音,不正是我们刚进山时就听见过的吗?

    记得当时我们刚走到山脚下,在林子中听见一阵奇特的叫声,就像虎啸龙吟,吓得我们呆立了很长时间。没想到在樱花谷中又听见了这种吼叫声,莫非谷中还有别的怪物?

    “哎呀,你们怎么回来了?”老烟枪见到我们,又惊又喜,同时还有几分忧虑,“不好了,灵狸群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发起疯来啦!”

    老烟枪说得没错,我这时也看出来了,那些灵狸状如癫狂,根本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冒着枪林弹雨往谷外冲杀。

    它们从一株树上跳到另外一株树上,渐渐迫近谷口,眼见着我们就要守不住了。

    老烟枪斩钉截铁地下令道:“撤吧,这些家伙不要命了!”

    众人哪敢再缠斗下去,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斗架势,气势被灵狸群盖过,心底就有些发虚,只好转身逃命。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泄了气,众人就难以支撑下去,只能抱头鼠窜了。

    那些灵狸狂吼不已,见到我们掉头逃跑,就从树上跳下来,横冲直撞地扑出了谷口,如同一群猛虎一般对我们穷追不舍。

    众人被吓得肝胆俱裂,惊惧无状,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就差跪地求饶了。

    “逃跑也得有个方向,快聚拢起来,往南边去!”老烟枪招呼着众人,心急如焚地叫道。

    生死就在刹那之间,此时考验人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抉择的直觉。老烟枪毕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我们都愿意选择相信他,很快就聚到一处,一同往前突围。

    可也有几个手下不听招呼,他们自行逃窜,被灵狸追赶上,立即就成了冤魂。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灵狸扑上落单了的人,将他们踩死之后,却不急着去吸食脑髓,而是继续追杀过来。

    “狗日嘞,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啊!”赵五爷回头看了一眼,惊惶地喊道,“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以前说过,吃人肉会上瘾的,这些狗东西杀了这么多人,还不满足!”

    我们心里凉成了冰窖,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又奔出几百米,那些灵狸却冲入旁边的林子中,就此四散而去。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倒让我们懵懂万分,灵狸难道大发慈悲了,怎么眼见着到嘴的肥肉却不管不顾?

    我们胆战心惊地茫然四顾,发现那些灵狸确实逃进了林子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众人深知灵狸非常狡猾,说不定它们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故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樱花谷中金光闪烁,一大片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将四周照得辉煌无比。而方才那一阵诡异的叫声更为响亮,渐渐地,金光中笼起一阵黑雾。

    谷中树木剧烈地晃动着,地动山摇,隐隐有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正有什么怪物冲了出来。

    “哎呀,老子知道了,那些灵狸也是为了逃命啊!”老烟枪指着樱花谷,张大了嘴巴。

    众人大惊失色,细细一想方才的情形,果然如同老烟枪的猜测一般。

    灵狸之所以不要命地冒着枪林弹雨往外跑,确实是为了逃命,否则它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些人,更别说放弃脑髓不去享用!

    “老天爷,能让凶残的灵狸感到害怕的东西,会是啥子妖魔鬼怪?”赵五爷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叠声催促道,“龟儿子些,跑啊,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赵五爷一带头,我们就像一阵狂风似的卷过山坡,顺着溪流卯足劲奔跑起来。

    众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眼看见樱花谷中黑气沉沉,心里头愈发感到不安,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逃窜。

    来到一片开阔地带,李神棍等人站在那里,他们都面色凝重地遥望着樱花谷,眉头拧得就跟疙瘩似的。

    我喘气如牛,手扶着膝盖,半晌才镇定下来。其他人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恐惧中,神情有些呆滞,眼睛里也是一片晦暗的光芒。

    “我们得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樱花谷里不能再去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咯晓得,那情形多半是蟾王现身了……”约达说得又急又快,语气里就像飘舞着狂风暴雪。

    蟾王现身,又是蟾王,那家伙到底有何能耐?

    我们忧心忡忡地沉默着,老烟枪看了我一眼,说道:“也罢,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们又不是非得进樱花谷不可。只要能确保大家安全,绕远路就绕远路,走路不会死人,更不会妨碍革命进程!”

    沿着溪流而下,是一片草地。无量山生态系统非常立体丰富,这草甸子中盛开着许多野花,景致颇为赏心悦目。

    再往南行,溪流骤然变大了,水面湍急起来,而后流入到了一条更为广阔的河中。约达告诉我们,这一条河流最后流到了澜沧江里。

    我们走在湿滑的河岸上,沿途树木茂密,山石耸立,各种鸟儿鸣叫不已,暂时将我们心中的紧张不安缓解了不少。

    众人走了大半天,感到又渴又饿,老烟枪就让我们停下来休整片刻。

    我和赵五爷走到河畔,踩着几块石头走出几步,蹲下去捧河水来喝。

    赵五爷被哑泉折磨得很惨,心有余悸,就问约达道:“这里的水能喝?老子可不想再变成哑巴喽,不能说话,怎么给妹儿唱情歌?”

    众人哄然一笑,约达难得轻松一些,点着头告诉五爷不必担心。

    赵五爷放下心来,自顾自捧起河水喝了几口,叫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河水甜得很!”

    他忽而心血来潮,回头冲李神棍嚷道:“李老板,老子又给明教找到一个好生意,以后咱们索性来这里生产矿泉水,肯定比农夫山泉卖得好!我们就取名叫‘村姑山泉’,让村姑搞垮农夫,怎么样?”

    李神棍却尖利地叫道:“小心!”

    我急忙抬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不知何时,河岸旁的山林里竟然蹿出五六头灵狸来。那些家伙真是贼心不死,竟尾随我们到了此处。

    我和赵五爷距离众人聚集点比较远,恰好成了灵狸首要攻击的目标,李神棍话音刚落,一头灵狸已然凌空扑向了我和五爷。

    我们把枪支放在了岸上,此时赤手空拳,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灵狸这锐不可当的一扑。情急之中,我拉着五爷往河里跳去,堪堪躲避开去。

    不料我却失策了,虽然躲过了灵狸的攻击,但河水非常湍急,我和赵五爷一下子就被卷进了河流中央,而后扑腾着被冲出几十米远。

    众人尖叫起来,他们又要忙着对付突然出现的灵狸,顾不上来救我和赵五爷。我俩被河水席卷而去,在冰冷飞快的水流中惊慌失措。

    水流实在太快,我和赵五爷奋然甩动双臂,仍旧无法靠岸,身体随波沉浮,免不了被呛了几口。而且河水还非常冰冷,不一会儿,我就感到双腿有些麻木了。

    我们虽然不会溺水,但河流中石头很多,有的地方飘浮着巨大的木头,要是被撞上,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我和五爷丝毫不敢松懈,却始终无可奈何,想要抓住垂到水中的枝条,但手刚伸出去,人就漂出很远,完全无计可施。

    老烟枪等人已经不见了影子,只听到枪声炸裂。到了后来,我和五爷已然听不见枪声了,不知被河水冲出了多远。

    正前方水面突然变得非常宽广,水流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转瞬之间,我们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不由得大惊失色,心肝都颤了起来!

    听前方的动静,肯定是出现瀑布了,就算不是瀑布,也是一处极为陡峭的河道。倘若被卷进去,那还了得,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了?

    我和五爷惊呼不已,脸色一片惨白。尤其是我漂在前面,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水流声,在冰冷的水中,竟然感到口干舌燥,心里腾腾火起。

    得想办法止住身体,再往前就万劫不复,我心急火燎地往四周看去,恰好发现前面哼着一大株树木,不由得心生欢喜。

    那树木不知为何会倒在水里,不过它似乎还存活着,枝杈纵横,上面还长着一些叶子。

    这株树木简直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我不顾一切抓住一根树枝,整个人就被卷进了水底。

    我深知能不能活下去,就在此一举,所以被水流冲得头晕脑胀,双手仍旧紧紧抓住树枝不放。

    等我好不容易钻出水面,急忙又伸手去拉住另外一根树枝,总算止住了前进之势。

    赵五爷却没这么幸运,他兴许是心急,经过大树旁边的时候,双手乱抓之下拿捏不稳,猝尔往前涌去。

    我大喊一声不好,半个身子探出去,长伸一只手臂,恰好够到了五爷的衣领,便一把攥住,说什么也绝不松手。

    赵五爷被衣领勒得张开了嘴巴,河水涌进口中,呛得他双臂乱舞。不过阴差阳错中,五爷一只手抓到了我的手臂,便紧紧握住,这才睁开眼睛打望情况。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将五爷拖了过来,两个人抱住树干,惊魂不定地大口喘着气。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赵五爷咧嘴一笑,那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大学生,你又救了老子一命,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我知道五爷这是在缓解紧张的神经,也不跟他斗嘴,抬眼观察一下情况,说道:“我们顺着树木往岸边爬,千万得稳住身体,听清楚没有?”

    我俩小心翼翼地抱着树干挪动,每前进几米,就要停下来喘息一阵,借此机会稳一稳心神。

    目眩神迷中,我们晕晕乎乎总算挪到了岸边,战战兢兢爬上去,便一头栽倒在地上,长时间也爬不起来,整个人完全虚脱了。

    良久之后,我俩才心神不宁地坐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等我们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只见前方十多米处,整个河道陡然下跌,形成了一道宽达数十米的瀑布!

    我和赵五爷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我们这是从鬼门关里侥幸逃脱啊!

    那瀑布声势惊人,我们离得还有些远,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高,但听着隆隆水声,再看水雾蒸腾,心知它绝对非常壮观。

    “要不……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赵五爷吞咽着唾沫,声音干巴巴的。

    我也非常好奇,心想差点没因为瀑布而死,看一看它的全貌,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俩先是爬到河岸上的林子中,又走出十多米远,远离了河边,这才壮着胆子往前走。

    走到瀑布旁边时,我们彻底被震住了,只见那瀑布将近一百多米高,犹如一条白色巨龙从空而降,在青山中飞腾舞动。

    赵五爷只探头看了一眼,就跌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拍着胸口说:“格老子哟,我们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不,老子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半条命了!”

    我深以为然,面上拂过许多水雾,心里一片寒冷,能死里逃生,简直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我们沿着林子往前走,渐渐远离了瀑布,看见下方有一个广阔的水潭,如同湖泊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歌声,赵五爷不知是喜还是惊惧,嗓音变得非常低沉:“大学生,你快看,水潭里有个姑娘在洗澡!”

第十六章 神仙姐姐(下)

    我和五爷侥幸不死,两人沿着树林而下,仔细观看瀑布壮观景象,不免感慨唏嘘。无量山名不虚传,能孕育出如此气势磅礴的瀑布,当真是鬼斧神工。

    我们在细蒙蒙的雾气中,忽而听见一阵悠扬的歌声。赵五爷指着百米之下的潭水叫嚷着,直说看见一个姑娘在洗澡。

    我还以为赵五爷刚逃出鬼门关,又色性不改,但仔细一看,隐隐见到那碧绿色的潭子里,确实有人在洗澡,不免大为惊讶。

    由于水汽蒸腾,我看得不太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立在水中。但听那歌声,洗澡之人明显就是个女的,我先自红了脸。

    赵五爷只管探出脑袋打望,浑然记不起我们先前经历的凶险,也不怕失足坠落下去。

    “五爷,你别这样,人家一个女孩子,被你偷看之后,肯定会恼怒的!”我拉着五爷,想将他从林子边沿拖回来。

    赵五爷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嚷道:“你个瓜娃子,你晓得啥子?老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穿衣服没穿衣服的,统统见过!老子这是觉得很眼熟,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甩开我的手臂,挠着头皮,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暗笑一声,心想大概是因为五爷曾经偷看过女人洗澡,所以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哎呀,老子想起来了,就在县城旅馆里过夜的时候,老子梦到过这个女人!”赵五爷猛然拍着大腿叫嚷道,脸上滑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还记得这件事情,在景东县住旅馆的第二天早晨,赵五爷确实跟我说过他的梦境。当时我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五爷一说,不由得心头一颤。

    莫非那梦境成真了?或者老天爷要预示什么?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五爷,问道:“你不会骗我吧?”

    赵五爷翻着白眼,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个瓜娃子,就不能相信老子一次?老子有必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我见五爷一脸坦诚,心里就信了几分,耸肩说道:“可那又怎样呢?难不成你跑下去,然后跟她说,这位姑娘,我在梦里也见过你洗澡?”

    赵五爷一时哑口无言,显然也感到非常为难,又探出头去打望,却吃惊地说道:“咦,人去哪里了?”

    我随即往水潭中看去,发现那个姑娘已经无影无踪了,心想她不会潜入水中去了吧?可我们等了半晌,仍旧不见她浮出水面,这才确信人已经离开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那个姑娘骤然离去,毫无声息,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让我们极为疑惑。

    赵五爷拔腿就走,他沿着林子一直往前,显而易见,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下到水潭边去。

    “赵五爷,你等一等我!”我追上五爷,拉住他说道,“老烟枪他们肯定正为我们着急呢,咱们还是去与他们会合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赵五爷的心思全在那个姑娘身上,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个呆瓜,约达已经说了,要沿着河流去找羊山瀑布。你看看这里,不就是羊山瀑布吗?”

    我反应过来,也怪自己脑袋发晕,倒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五爷说得没错,这一处瀑布肯定就是羊山瀑布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地方还会存在如此壮观的瀑布!

    反正老烟枪他们必定会沿着河流一路寻来,我们与其折腾自己,倒不如守在这里,以逸待劳,还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哎呀,五爷,你怎么突然间脑袋如此灵光了?”我一边随着五爷往前走,一边打趣道,“不会是见到姑娘,你的智商就有所回升吧?哎呀,你等一等我,别那么心急嘛,赶着去投胎吗?”

    赵五爷回头唾沫横飞地说:“老子能不急吗?你也不想一想,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做那样的梦,而且还梦境成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老天爷注定的姻缘啊!你个狗日嘞别拖老子的后退,你倒是有诗雅妹子了,老子还打着光棍哪!”

    我差点没跌坐下去,五爷果然是五爷,这脑回路非比常人啊,竟然能想到姻缘上去!

    那水潭近在眼前,可我们走下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约莫一个时辰以后,我和五爷才下到谷底,站在水潭几十米之外。

    从这个地方看去,瀑布又呈现出另一番惊心动魄的景象,只见高耸的崖壁上,一条玉龙飞涌而下,水花犹如碎玉喷珠,显得大气磅礴,阵势惊人。

    瀑布跌入深潭,形成一个幽碧的湖泊。瀑布四周植被茂密,云气氤氲,水雾飞洒,树木郁郁苍苍,那绿色直逼眼球,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飞瀑后面,有一块黑紫色的巨石,上面光影晃动,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天龙八部》中的剑湖。

    我看着这壮观非凡的景象,心想金庸先生多半来过无量山,而且他UU小说的剑湖就是描摹此地景物。

    想到此处,我突然心驰神遥,对五爷说道:“五爷啊,那个姑娘恐怕就是神仙姐姐了!”

    赵五爷此前听我讲过《天龙八部》的故事,知晓我话中之意,拍手笑道:“那当然喽,老子的女人,自然就是神仙姐姐嘛!”

    五爷还真是厚脸皮,几番改口,那个姑娘已然变成了他的女人,让我哭笑不得。

    “可神仙姐姐去了哪里?”我转头看向四周,山林葳蕤,四下里没有人烟迹象,不免有些狐疑,那个姑娘是人还是鬼?

    赵五爷也大为失望,神色焦急地四处寻找,最后揉着大鼻头说:“日他仙人板板,老子的婆娘躲到哪里去了?”他一时来了兴致,竟然冲着四面八方喊道,“婆娘,婆娘,你快出来哟!”

    我笑着劝阻五爷,让他消停一会儿,宽慰他说:“既然是上天注定的姻缘,那个神仙姐姐迟早会现身的。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起码得晾干湿漉漉的衣服,否则会着凉的。”

    我们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脱下身上的衣服拧着水,又把它们摊在石头上晾晒着。

    老烟枪他们尚未走到此地,我和五爷是被大水冲来的,所以速度要快上很多,估计等老烟枪他们找到羊山瀑布时,天已经黑了。

    我们此时饥肠辘辘, 赵五爷提议到水潭里去捉鱼来吃。我心想也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万一还真逮到几条鱼,倒也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湖水异常冰冷,我和赵五爷跳进去,又急急游到岸边,抱着身体抖个不停。

    看来潭中捉鱼的计划只能暂且搁浅了,想要吃东西填饱肚子,还得等着老烟枪他们到来。

    赵五爷显得十分兴奋,爬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站在上面冲我喊道:“大学生,你说《天龙八部》里有神仙在湖底舞剑,老子就在这里给你耍一套拳,你好生学习参悟,以后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啦!”

    五爷手舞足蹈乱打一气,我无心也无力欣赏,转头往晾晒衣服的地方走去,猛然间发现一个人影闪过,而我们的衣服都不见了!

第十七章 红斑

    我和五爷本想到水潭里捉鱼来吃,无奈潭水实在太冰凉,我们刚跳下去就急匆匆游回了岸边。

    赵五爷兴致冲冲地爬上潭边岩石上耍拳,我无心欣赏他的三脚猫功夫,转身回去穿衣服防寒,却猛然发现我们的衣服不见了,一道人影极速闪了过去。

    虽然只是眼前一花,但我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而且她手中还抱着我们的衣服!

    我叫了起来,那女人置若罔闻,径直飞奔而去。这算哪门子事情,怎么深山里出了个偷衣贼,并且还是个女的?

    赵五爷听见我的喊叫声,急忙跳下岩石奔了过来,等问清楚事情原由之后,一惊一乍地嚷道:“哎呀呀,大学生,老子晓得喽!”

    我看五爷一本正经,还以为他有什么重大发现,不想他脸上带着油腻腻的笑容说道:“瓜娃子,你知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当初董永偷了七仙女的衣服,成就了一段姻缘!啊呀,那个女人来偷老子的衣服,肯定是看上老子喽,日他仙人板板,老子的姻缘说来就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得嗦!”

    我是又气又急,朝着五爷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赵五爷,你少扯淡,没了衣服,咱们要被冻死的!”

    更让我焦急无状的是,黑玉古扇和那一块鱼形玉佩全在衣兜里,丢了它们,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也是哦,风吹屁股凉飕飕,老子鸡儿都被冷缩喽!”赵五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跺脚道,“把老子冻出毛病来,小娘们后半辈子就得守活寡了,快追!”

    五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我俩跑出很远,哪里还见得到那女人的踪影?

    我抬眼往四周看去,两旁是高山密林,身前河水潺潺,也不知那女人躲到了何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们绝对追不上那个女人了。

    此时天色渐晚,我和五爷都只穿着一条裤衩,冷风吹在身上,那滋味很不好受。

    我唉声叹气,又责怪五爷方才耽误时间,就一股脑骂了起来。

    赵五爷非常尴尬,受不了我的责骂,瞪眼叫道:“得啦,就像打翻了的尿罐子,嘟嘟起来就没个完!老子陪你去找,大不了找到以后,那个小娘们让给你行不行?”

    我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心灰意冷,自顾自埋头往前走,想到前面去碰一碰运气。我想既然这个地方有人出没,说不定周围会有村寨,到了村寨中,再从长计议。

    不料赵五爷却没有跟上来,我走出几步,就听见他大声叫了起来,声音里掺杂着一片痛苦。

    我回过头去,见五爷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正想戳穿他无病**的把戏,却发现他满脸汗水,神情非常难受,便急忙问道:“五爷,你怎么了?”

    赵五爷痛得说不出话来,双手在身上抓挠着,哇哇惨叫不已。

    我慌慌张张跑回五爷身边,一叠声询问着情况。他抖着手指向自己的肚皮,我一看之下,心头便咯噔直跳。

    只见五爷肚皮上长出了几大块红斑,就像胎记似的。那红斑被五爷抓挠得渗出鲜血,看上去惨不忍睹!

    紧接着,我发现五爷不但在肚皮上,就连胳膊、大腿、背部上都长出了红斑,不由得慌了神,这又是怎么了?

    赵五爷嘴里直呼“好痒,好痛”,他忍受不住折磨,竟然躺到地面上,用后背去石块上磨蹭,而双手则在身体上四处抓挠。

    我抓住五爷的双手,紧紧将他摁住,劝说道:“五爷,你忍一忍,容我想一想办法!不许再挠了,否则你要把自己给活活挠死的!”

    话虽如此,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这件事情非常蹊跷,而且来得又突然,五爷怎么会长出红斑来,难道他得了什么怪病?

    我有些怀疑是五爷皮肤过敏,不会是潭水中有什么细菌吧?可要真是那样,为何我身体上没长出红斑呢?

    赵五爷痛不欲生,叫喊得嗓子都哑了。我只能守在他身旁,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去寻找衣服?

    老烟枪等人还未赶到瀑布前,四下里荒无人烟,荒山野岭之中,我一筹莫展,最后只好背起五爷,找了一个相对背风的地方,将他安置下来。

    五爷经过一番折磨,渐渐昏昏沉沉,身上还发起烧来。我心里七上八下,刚从河中死里逃生,如今又落得这般田地,当真凄惶至极。

    别说五爷受不了,我也被冻得开始流清鼻涕了。谷中冷风不断,就像刀锋一般割在身上,让人无处可躲。

    事到如今,我只有满心期盼老烟枪他们赶快寻到此处。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我忽然听见头顶人声喧嚣,一些微弱的手电光在空中摇曳。

    我差点就流下眼泪了,激动万分地跳起来,对着悬崖大喊大叫:“老烟枪,老烟枪,我们在谷底……”

    天不亡我,果然是老烟枪他们终于来了,听见我的叫喊声之后,众人一片欢呼,快速地朝谷地奔下来。

    老烟枪他们尽了最大的力气,赶到谷地时,还是用了一个半时辰。我在等待他们的漫长时间里,觉得从未如此煎熬,也从未如此满怀希望。

    “哈哈,白帆同志,你和五爷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干什么?你俩在谈恋爱吗?”老烟枪见到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故而开起了玩笑。

    众人见五爷和我大难不死,也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并无嘲讽的意味,反倒是充满了欣喜和激动。

    方诗雅也附和着开怀大笑,但她见到我和五爷几乎赤身露体,又将脑袋别了过去。

    我可没有心思与老烟枪开玩笑,一边打着冷颤,一边哆哆嗦嗦将事情经过说了,又喊道:“哎呀,你们要冻死我吗?快拿衣服给我,约达大哥,你来看一看五爷,他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众人就在谷里安营扎寨,我吃下去不少食物,又裹在毛毯里,才终于觉得活了回来。

    约达看过五爷的症状,忧心忡忡地对我们说道:“圣女娘娘啊,这是红斑病!你们咯认得,五爷被恶鬼缠身了,他肯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得圣女娘娘施加了诅咒嘎!”

    众人一脸茫然,待要细问的时候,营地中突然有了状况,许多人惨叫起来。到了最后,连约达也滚到地上,痛呼不止。

    说来也奇怪,就只剩下我和老烟枪、小张、方诗雅四人安然无恙,其他所有人不是满地打滚,就是在身上用力地抓挠着。

    营地里**震天,有些人乱滚乱爬,有些人将自己抓得鲜血淋漓,有些人则揉着肚子,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腹部挤压出来。

    我看着他们的情形,心里直发颤,这不是五爷病发时的模样吗?等我掀开李神棍的衣服,见他肚皮上果然也有红斑,不免傻了眼!

    老烟枪我们四人手忙脚乱,根本就应付不过来这种场面,对于这种怪病束手无策,急得手心里全是汗水。

    “约达大哥,圣女娘娘的诅咒是什么?有没有办法解除?”我抱住约达,心急如焚地问道。

第十八章 阿央(上)

    怪事连连,我和五爷的处境因为同伴们的到来刚有所好转,不料众人身上都长出了红斑,情势极为吓人。

    而约达告诉我们,那是圣女娘娘的诅咒。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能请求他说得再明白一些,试图从中找到解决之道。

    约达非常虚弱,他额头很烫,手脚却一片冰凉,勉强抬眼看看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烟枪点烟的手抖动着,竭力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说道:“白帆同志,事情棘手难办啊,老子有些怀疑,这种怪病跟哑泉有关系。”

    我已经急昏了头,听老烟枪如此一说,才意识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说得没错,只有我们四个没有喝过哑泉之水的人安然无恙,其他人病情或轻或重,但只要曾经喝过哑泉之水,无一人能够幸免。

    可是他们不都吃过祝馀草了吗?而且还都吐出了许多黑水,怎么突然间又毒发了呢?我心里大惑不解,难道此事真与圣女娘娘有关?

    奈何约达疼痛难当,没有力气细说,我们只有胡乱猜测,却于事无补。

    “白帆,别为难约达大哥了,先让他休息吧!”方诗雅于心不忍,劝我不要过于心急,她转身到篝火旁烧水去了。

    这一夜,老烟枪我们四人忙得团团乱转,方诗雅烧了许多热水给众人喝下去,我们则把他们安置进帐篷里。

    好在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众人有所好转,暂且都沉睡下去。

    我们四人不敢大意,围坐在篝火旁守夜,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立即站起身子前去处理。

    夜已经很深了,谷底幽静异常,只听见瀑布声不绝于耳,但我们早就习惯了轰隆隆的水声,有些置若罔闻了。

    小张终于有机会跟我说话,激动地讲着:“帆哥,你和五爷掉进河里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想跳下去救你们,但被连长死活拉住了。今天来到瀑布前,我就傻了眼,才知道你们当时有多么危险,谢天谢地,好在你们都还活着!”

    自从与我结拜为兄弟以后,小张对我无话不说,他这一番心意,让我非常感动。

    我问他们是怎么从灵狸手中逃脱的,小张告诉我,在河边偷袭的灵狸不多,所以很轻松就打败了它们。可惜没能活捉到灵狸,约达说灵狸肛门处有芳香腺囊,很有价值。

    我又记起方诗雅流鼻血的事情,急忙问道:“诗雅,你的身体好点没有?还在流鼻血吗?”

    “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情,你还惦记着这点小事做什么?”方诗雅虽然在数落我,其实语气中洋溢着幸福,“你还是留一点精力,好好想一想怎么应付眼前的麻烦吧!”

    后来我们支持不住,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坐在篝火旁昏昏欲睡。

    “白帆,你醒一醒!”老烟枪忽而摇晃着我,见我睁开了眼睛,示意我别发出声音,他则轻声说道,“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有女人在唱歌!”

    我揉着朦朦胧胧的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果然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女人尖细的嗓音,不由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那声音就在距离羊山瀑布不远处,我突然想起了今天看见的那个姑娘,就把此事说了,又告诉老烟枪道:“她还偷了我和五爷的衣服,糟糕的是,黑玉古扇也被顺带拿走了!我们当时没有追上她,让她给逃走了,怎么半夜三更又出来唱歌,这是在装神弄鬼吓唬人吗?”

    老烟枪吃惊不小,咬牙切齿地说:“胆敢在革命者眼皮底下捣鬼,这是典型的关公门前耍大刀,也太猖狂了!”

    他叫醒小张和方诗雅,叮嘱他俩照看好营地,而后冲我一招手,带着我循着歌声往前摸索而去。

    我俩走得又快又急,同时尽量压低脚步声,想打她个措手不及。我心脏突突直跳,既兴奋又紧张,同时隐隐觉得那个姑娘或许很是非比寻常。

    试想一下,她一个人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举动又古怪,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走出几百米之后,前方亮起一片火光。我和老烟枪急忙猫腰藏在一块岩石背后,那一阵歌声异常清晰地飞进了我们的耳朵里。

    探出头去,只见前面河畔燃着一堆篝火,火光在风中闪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我们赫然发现,有好几个人正在火堆旁跳着奇异的舞蹈!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着彝族服饰,绕着火堆转圈,就像藏族同胞跳锅庄一般,手舞足蹈,神情肃穆,显得无比庄重。

    其中有一个身材修长苗条的女子,一手举着一把竹扇,一手摇着一个铃铛。她高声吟唱着,身体却摇晃得很厉害,黑色瀑布似的长发随风乱舞,如同癫狂一般。

    从身形上看,她就是白天在水潭中洗澡,又偷走我们衣服的那个姑娘!

    在火旁旁边,却竖着两个简易的木头十字架,我和五爷的衣服被套在木架上,远远望去,就像两个巨人矗立着。

    而木架一旁,还拴着一只大红公鸡,它扑棱棱扇动着翅膀,似乎非常害怕。

    我大惑不解,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们会不会是约达的同村族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唱歌的姑娘跳到公鸡前,弯腰解开绑在它腿上的绳子,一把抓在手里,而后竟然活生生将公鸡的脑袋给拧了下来。

    一股鲜血从鸡脖子里喷洒出来,公鸡还没完全死绝,翅膀呼呼扇动,双腿猛烈地蹬动着。

    见到此情此景,其他的人发出一阵狂吼,跳得愈发如痴如狂了!

    更诡异的事情接着发生了,那个姑娘将嘴巴凑到鸡脖子前,舔舐着鸡血,弄得满嘴鲜血淋淋。

    最后,她从鸡脖上扯下几根长毛咬在嘴里,随手将公鸡扔进了篝火中,一股焦臭味儿随之飘了过来。

    我和老烟枪面面相觑,被这诡异惊悚的场面给吓到了,头皮阵阵发麻,背脊涌起一股凉气。难道那姑娘是个嗜血狂魔吗?

    “都举起手来,给老子安分一些!”老烟枪骤然跳上岩石,举着步枪,语气冷峻地叫起来。

    歌声和舞蹈戛然而止,那些人张皇失措地转过头,而后惊叫一声,便四下里逃窜起来。

    老烟枪猛然开了一枪,他手中很有分寸,没有伤到人,只是震慑住他们。

    这些彝族同胞听见枪声,便僵立在原地,又惊诧又恼怒地瞪着我们,脸上还有几分悲凉之色。

    我和老烟枪一步一步走过去,又让他们聚拢到火堆旁。那些人犹犹豫豫走过来,沉默不语地盯着我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和老烟枪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我这时才发现,那个唱歌的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她的脸庞在火光照映下,散发着小麦的光泽,眼睛亮如明镜,鼻子又挺又直,与方诗雅比起来,可以说平分秋色!

    只是她此时满嘴鸡血,美丽的气质就大打折扣,甚至有一种阴冷狰狞的邪狷狂魅之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要偷我们的衣服?”我指着木架上的衣服,先声夺人地问道。

    那女子张开嘴巴,牙齿上残存着不少鲜血,冷冷说道:“我不但要偷走它们,还要将这两套沾染着邪气的衣服给烧了!”

第十九章 阿央(下)

    面对我严厉的询问,那个女子反而显得盛气凌人,不但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还说我和五爷的衣服上沾染着邪气,她要一把火烧了。

    我惊疑地盯着她,又转眼去看别的人,发现他们除了露出脑袋以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穿着的服饰似乎是特意量身定制。

    老烟枪一叠声呵斥道:“快回话,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反动分子?还有,快把这个同志衣服中的东西交出来!”

    多亏他还记挂着黑玉古扇,我也从旁追问起来,又怕闹僵了不好收拾,就建议道:“老烟枪,兴许约达知道他们,不如带过去,让约达大哥看了再说。”

    “你们知道约达?”我话音刚落,那个女子就惊讶地问道。

    我心头一紧,给老烟枪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认识,当然认识了,我不但救过约达的命,还跟他是好兄弟呢!而且他现在就在羊山瀑布那里,是我们这些人的向导。”

    老烟枪反应也非常快,改变语气说道:“姑娘,你也认识约达,是吧?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是我们有什么误会,不如当着约达的面说清楚。我们知道,彝族同胞非常好客,也非常明白事理,你意下如何?”

    “为何不让约达到这里来呢?”那个姑娘听了老烟枪一番好话,态度好了许多,但还是有些犹犹豫豫。

    我见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只好趁热打铁,据实以告,将约达等人的怪病说了。

    “哎呀,你说他们身上长出了红斑?圣女娘娘啊,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快带我过去看一看!”那个姑娘语气大变,焦急地叫了起来。

    她不等我们带路,就急急往瀑布方向走去,随后停住脚步,转身冲那些呆愣着的人们说道:“你们先回洞里去,约达他们情况危急,我必须过去医治他们,天亮以后才能回来了。”

    那个姑娘很是心急,一路上也不与我们搭话,只管埋头前行。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营地中。

    小张和方诗雅见来了陌生人,又看见她嘴唇上沾着鲜血,又惊又疑地看着我和老烟枪,眼里充满了惊惧和不解。

    老烟枪摆摆手,暂且不去解释,领着那姑娘走进了约达睡觉的帐篷里。我们也跟了进去,举着手电筒站在一旁。

    那姑娘一点也不胆怯,也不害羞,自行解开约达的衣服,只看了两眼,就瘫坐在地上,叹息道:“灾祸终究还是来了,难道圣女娘娘不再护佑我们彝民了吗?”

    我听她的语气,似乎知晓这种怪病的来历,便凑过去问道:“姑娘,这种红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但是约达大哥得了这种怪病,我们一行人都病倒了,能有得救吗?”

    那姑娘神色不定,眉目间非常忧虑,她抬起眼打量我一番,而后严肃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喝过林子的泉水?”

    我心头又是一跳,暗想她连这件事情都猜到了,多半有办法解决此事,便一五一十将众人如何进入那一片林子,如何误打误撞喝了哑泉之水,又如何寻找祝馀草解毒等事详细说了,生怕漏下任何细节。

    “哎,幸好约达跟着你们,还知道去找祝馀草解毒,否则你们早就在几个时辰前死去了。”她坐直身体,颇有些不满地说,“这个约达也真是不听劝告,我进山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任何人再上山,他倒当成了耳旁风!”

    我们无话可说,静静听她埋怨一阵,心里多少有些惭愧。

    她挥挥手让我们走出去,看着十多座帐篷说道:“没想到情况如此恶劣,你们等着我,我去拿草药。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让人跟着我一同前往洞中!”

    老烟枪显露出豪爽的本性,摇头道:“我们信得过你,就算你再也不来了,其他人病死了倒也无所谓,但你肯定会觉得对不起约达的。”

    “哼,你这个人倒是会说话!”那个姑娘反唇相讥,而后急匆匆融入了夜色之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姑娘倒也言而有信,她身上背着一个布包,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她喘息未定,就从布包中取出一包银针,还有许多黄色药粉,自去替约达解毒。

    小张站在暗处悄悄地拽了拽我的衣袖,他皱着眉头,虽然没有开口,但我从他的神情中猜得出来,他有些怀疑那个姑娘的动机。

    “不管了,病急乱投医,我们别无他法啊!”我轻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约达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一看见那个姑娘,就激动而困惑地叫道:“阿央,怎么是你?”

    原来那个姑娘的名字叫作“阿央”,我暗自想到,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阿央继续拨弄着银针,头也不抬地说:“想要活命,就别说话!来,给他一些水,把药粉喝下去。”

    方诗雅答应着取来热水,在旁边帮着约达喝下药粉。约达喝了药之后,立即捂住肚子喊痛,脑门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我和老烟枪紧张不已,老烟枪握紧了枪杆,狐疑地看着阿央,担心那药粉有毒。

    约达痛呼一阵,猛然张口大吐起来,那一股熟悉的鱼腥臭味儿轰然而起,整个帐篷中浊气熏天,搞得我们胃里也翻江倒海。

    不过,约达吐了一会儿,有些虚弱地笑着说:“啊,好受多了嘎,谢谢阿央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自己看看吐出什么东西来了?”阿央冷着脸,全无喜悦之色,反倒忧心不已。

    约达惊叫一声,我们也捂住鼻子去看那一滩呕吐物,却发现一片黑水中,赫然有几条白色的丝状物,上面还有许多黑色的颗粒。

    “我的马克思,这是什么东西?”老烟枪抢先问出了我们心中的疑惑。

    阿央语气非常冰冷,有气无力地说:“这是蟾蜍卵,哑泉之所以有毒,就是因为泉水中有这些东西。祝馀草只能解去几分的毒素,但不能将蟾蜍卵逼出体内,因此他们身上才会长出红斑。但你们还是别忙着庆幸,约达他们的命能够保住,身上的红斑却消除不了,而且日后还会变成黑斑,染上‘黑灰病’,就像长了蟾蜍皮肤一样!”

    我们恍然大悟,同时被她一席话说得毛骨悚然,这么说来以后还会有**烦了,刚才的欣喜之情笼上一层阴云,心头沉重下去。

    阿央继续去救治其他人,她一直忙到了天色大亮。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在她身旁出一份力,一夜下来,早就累得精疲力尽了。

    每一个人吃下药粉之后,都吐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蟾蜍卵,我看得骨头都软化了,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后来我又回到约达帐篷里,见他精气神大好,就笑着问道:“约达大哥,阿央真是妙手回春啊,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厉害呢?”

    “你们还不知道嘎?喔唷,阿央就是毕摩啊!”约达大哥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高声说道。

第二十章 活死人洞(上)

    听约达大哥说阿央就是毕摩,我很是大吃了一惊,这还真是出人意表了。

    在寨子中时,沙马老大爷提起毕摩,语气非常恭敬;而且我们在林子中发现死去的苏尼,看他的岁数也不小,就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当地的毕摩肯定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没想到毕摩却是年纪轻轻的阿央,如何不让我惊讶万分?阿央的年纪,与我和方诗雅差不了多少,顶多长我们两三岁。

    更何况阿央一出手,就将先前死去活来的众人从怪病中解救出来,她的手段如此高明,行事又如此果断冷静,愈发让人敬佩不已。

    阿央年轻美丽,本领又高强,我就对她很感兴趣,干脆坐下去,缠着约达大哥多给我讲一些阿央的事情。

    约达非常乐意,用骄傲自豪地口吻讲述着,脸上泛着兴奋的光泽,看得出来,他打心底里崇拜阿央。

    阿央出生在一个世代担任毕摩的彝族家庭里,她父亲生前是远近闻名的大毕摩,但凡有彝族居住的地方,都流传着阿央父亲的神奇故事和救苦救难的好名声。

    “阿央父亲有多厉害?这么给你说吧,大小凉山的彝族们,都会不远万里赶到无量山来膜拜他,求他驱邪治病,有的人甚至只为看他一眼而已!”约达十分激动。

    不过,阿央从小就不被人看好,原因是她身为女孩子,按照彝族传统,女性不能担任毕摩一职,最多只能成为苏尼。

    而且阿央自幼身体孱弱,常被邪祟缠身。在约达的记忆里,阿央小时候一直躲在家中,很少在寨子中抛头露面,更别说下地干活上山采药了。

    阿央的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总是忧心忡忡。村寨中的人们也感到万分惋惜,自己生活的地方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了不起的毕摩,却眼见着他的通天本领不能传承下去,人们多少有些酸楚。

    到了阿央八岁的那一年,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所有人都认为她就要不久于人世了,就连他父亲也暗地里做好了准备。

    不料在一个寒夜里,有人看见阿央家屋顶上闪动着一片金光,第二天就传出阿央病愈的消息。

    从那一天以后,阿央时常出现在村寨中,与一群孩童嬉戏打闹,看上去又健康又活泼。

    人们高兴一阵,便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阿央仍旧还是个女孩子,不能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那个时候,村寨中有很多人得了一种怪病,脖子中长出肿瘤。阿央的父亲也束手无策,得病之人都不抱希望,终日心灰意冷地等死了。

    “就在一个早上,我们亲眼见到了阿央的神奇本领。”约达眼睛里闪着火一般的热切光芒,沉浸在当初的震惊中,悠悠说道,“我还记得那一个早晨,太阳非常明媚,无量山中笼着一层金色光芒,整个世界是那样温馨,那样神圣!”

    约达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告诉我,阿央在那一个早晨宣称,她能治好病人脖子里的肿瘤。

    当时有许多人聚集在广场上晒太阳,人们哄笑起来。沙马老大爷恰好也得了那种怪病,他这个人很随和,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让阿央替自己治病。

    阿央倒也不含糊,她将沙马老大爷带到一棵大树下,而后念诵了一通咒语。

    在众目睽睽之下,沙马老大爷脖子上的肿瘤竟然不见了,后来人们才发现,那一棵大树上长出了一块从未有过的疙瘩!

    人们惊醒过来,原来阿央将沙马老大爷脖子上的肿瘤,转移到了树干之上。在场的人都呆住了,沉默了片刻,顿时爆发出喊叫声。

    其他得了怪病的人闻讯而来,都让阿央帮自己治病。阿央也不推辞,照样将人带到大树下,念一通咒语,所有病人脖子中的肿瘤都转移到了树上!

    阿央的父亲闻知这件事以后,也大为震惊,他告诉人们,他并没有传授过任何巫术给阿央,阿央是无师自通。

    从那一天起,寨子中的人们意识到,阿央是个通灵之人!

    后来再见识过阿央种种神奇之事以后,人们确信她是圣女娘娘派来的使者。等阿央的父亲不幸死在无量山中时,人们不假思索地推举她当毕摩,压根不在意阿央的性别。

    “小兄弟,你要是不信,等我们下了山,我带你去看那一棵大树,树上还有好多木疙瘩,就是当初人们脖子上的肿瘤。”约达讲述完阿央的故事以后,信誓旦旦地跟我说。

    我再一次震惊住了,心里暗想,不管约达的话有没有夸张虚构的成分,但阿央肯定是非同凡响,厉害无比,否则寨子中的人们也不会打破传统规矩,破格让她一个女人当上毕摩!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黎明时分。恰好阿央走了进来,她大概听见了约达说的话,颇有些不高兴地说:“病还没好,却不休息,约达大哥,你不要命了吗?”

    约达尴尬一笑,竟乖乖地倒头睡了下去。我踌躇着站起身,想找点话说,阿央打量了我一眼,而后转身自去忙碌,根本就不搭理我。

    我只得悻悻然走出帐篷,不免瞌睡上头,打着长长的呵欠,随便找个地方和衣而卧,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时,只见天空乌云压顶,似乎又要下暴雨了。

    无量山中天气反常不定,我们已经习惯了,只是身上发冷难受。李神棍安排人手燃起篝火,许多人都围坐在火堆旁。

    一些人在河边搓洗着衣服,想必昨夜一阵呕吐,身上沾上了不少秽物。阿央则远离众人,一个人坐在水潭边,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事。

    老烟枪和小张还没有醒过来,他俩昨夜忙前忙后,累得够呛。赵五爷也没有露面,多半因为他病发时间最长,所以还处于昏迷中。

    吃饭的时候,我问约达,还有多长的路才能到达无量山顶。

    约达呼啦啦喝着用饼干和干肉熬成的粥,说道:“忘记跟你说,这里就是羊山瀑布了。要去往山顶,只需一路往北攀登,笔架山海拔有三千多米,你们得做好登山的准备嘎!”

    我还未开口,蹲在一旁喝粥的阿央跳了起来,疾言厉色地说:“怎么,你们还想着继续前进?当真不要命了嘎,约达,你是怎么回事,不听我的招呼了?”

    约达低下头去,半晌也不敢开口。

    我站起来对阿央说:“我们这一趟有很重要的任务,不管遇见多大的困难,都必须去到山顶。你一片好心,我们心领了,对了,还得谢谢你昨夜的救命之恩!”

    阿央蹙起眉头盯着我,又摇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汉人都是这么说的,是不是?也罢,不让你们见识一下事情有多严重,想必你们不会死心。约达大哥,把你的袖子撸起来!”

    约达疑惑地抬起头,但也不出言询问,顺从地撸起了一只袖子。

    我们不知道阿央有何意图,随意向约达手臂上看去,不禁惶惑不安起来。

    只见约达手臂上的那些红斑,开始发黑,发黑之处的皮肤有些像鱼鳞,一块块突起的碎屑清晰可见!

    有人见此情景,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约达声音发颤,一头栽倒在地,叫道:“黑……黑灰病……”

    我昨夜就从阿央口里听说过“黑灰病”,如今再看约达惊恐的样子,才终于意识到黑灰病肯定极为难治,不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掀开自己的衣服或撸起袖子,继而也都叫了起来。我一连看了几人,发现他们身上的红斑都有些发黑了,情形非常吓人。

    所有人慌乱一阵,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看着阿央,眼神十分可怜。

    “这只是红斑开始变异的阶段,你们还体会不到痛苦,等红斑彻底变黑,到那个时候,就是人不人鬼不鬼啦!”阿央异常冷静,她越是如此,众人越感到惊惧。

    阿央告诉我们,黑灰病就像皮肤病,从外表上看与“鱼鳞病”差不多。

    但黑灰病更加可怕,一旦得了这种病,病人会畏惧强烈的阳光,女人会长出胡须,男人则膀胱缩小肚腹肿大,最后爆裂开来。

    我想起了溺死在泉水里的那个苏尼,他的肚子就是无端炸裂,从里面跑出来许多蟾蜍,难道约达他们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约达,活死人洞中的那些村民,你是知道的,还需要我多说吗?”阿央不依不饶,几句话说得约达目瞪口呆,如同死了半条命。

    就在这时,老烟枪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问清楚事情之后,走到阿央身旁说:“这位姑娘,你不要危言耸听,如今医学手段那么发达,区区一点皮肤病,要不了人的命!再说了,死亡从来不属于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我们这些革命者,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有了昨夜的冲突,阿央对老烟枪的印象不太好,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气得杏眼圆睁,嗔怒道:“好啊,好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知轻重?既然如此,你们挑几个人跟我来,我亲自带你们去看一看重度的黑灰病病人。尤其是你,给我睁大眼睛!”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老烟枪,老烟枪眉毛一挑,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阿央更加急不可耐,转身就走了。

    我们商量了一阵,我和约达、老烟枪三人跟随阿央而去,其他人则留守在营地中。

    阿央径直往昨夜与我们遭遇的地方走去,她步伐很快,我们紧赶慢赶,始终被她甩在身后几米开外。

    “约达大哥,你知道她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吗?”我轻声问道。

    约达有些失魂落魄,愣了半晌才说:“活死人洞,我们要去活死人洞!”

    我听他语气里夹杂着恐惧,不免困惑地问:“活死人洞,那是什么地方?约达大哥,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约达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哆嗦着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们已经走到了昨夜阿央跳舞的地方,我和五爷的衣服还挂在木架上,木架旁还残留着当时捆绑大红公鸡的短绳。

    而就在此时,阿央转身朝一旁的密林中走去,突然间身子一矮,就不见了踪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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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