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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活死人洞(下)

    正走着,阿央突然从我们眼前消失了。我们急忙追了过去,才发现前面有一个大溶洞,洞口被草木遮掩住,所以阿央走进去时,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我打望着洞口,心想此处应该就是所谓的“活死人洞”了。进入洞中,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还夹带着浓烈的草药味和鱼腥臭味儿,甚至还有一股人尿的腥臊味。

    我皱着眉头,捂住鼻子,踮起脚往里面看去。只见洞中光线昏暗,隐隐传来痛苦的**声,待我们往里面走出不远,我才发现,这个溶洞还挺大。

    阿央显得轻车熟路,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我和老烟枪紧随其后。走出几步,却发现约达还站在洞口,他非常踌躇犹豫,仿佛洞里有鬼似的。

    在阿央严肃的呵斥下,约达才战战兢兢走了进来,始终畏畏缩缩地藏在我们身后,他亦步亦趋,就像老鼠进入了猫窝。

    越往里走,光线就越昏暗,但人类生存的痕迹就越多。我们在一些岩石上发现了几张草席,有的地方还放着土罐和零零散散的破败棉絮。

    我好奇地打量着洞中一切事物,正出神之际,忽而从一处幽暗的角落里,猛然跳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那人**着上半身,头发、胡须又长又乱,他身上覆盖着一层黑灰色的鳞片,阴森森地盯着我,吓得我叫了一声。

    他见到我们,狂叫着就要扑过来,我和老烟枪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约达早就拔腿逃跑了。

    “你干什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别吓唬到他们!”阿央冲那人喊道,语气非常严厉。

    那人怪模怪样地瞟了我们几眼,身体一闪,就躲到黑暗中去了。

    “看见没有,他就是重度病人了!”阿央换了口吻,很是同情地说,“你们别怪他,得了黑灰病,到了临死之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念和行动了。你们在林子中见到的苏尼,他忍受不住那种痛苦,选择了活活溺死自己……”

    我头皮发麻,原来那个苏尼是自杀,心底顿时乱成一片。老烟枪沉默下去,他大概有所触动了,神情有些不自然。

    阿央继续领着我们往洞穴深处走,洞中寒气渐浓,光线更加昏暗。就在我们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我眨了眨眼睛,猛然看见洞中一片平地上幽幽烧着一堆火,就在火堆旁边,许多人或坐或卧,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们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衣服脏乱破败,头发大概很长时间没有洗过了,油腻腻的很是恶心。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人目光呆滞,脸上凝聚着一层死气,要不是他们的眼珠子偶尔转动一下,我还真会把他们当成死人。

    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活死人”了。是啊,这些人身上毫无生气,活着跟死了没多少差别!

    “大家今天吃东西没有?昨晚我驱了邪,你们感到好些了吗?”阿央笑着说,态度极为亲切。

    我恍然大悟,原来阿央他们昨夜是在举行驱邪仪式,怪不得看上去如此诡异。只是她为何会认为我和五爷的衣服上有邪气呢?

    那些人露出几分少有的欣喜之色,一叠声喊着“阿央”,还有个几岁的孩子冲过来,抱住了阿央的腿。

    有一个人正面对着我们,他大概有五十多岁,坦露着半边身子,正用一块陶片“嚓嚓”在身上刮着。

    我只看了一眼,差点就吐了出来,原来那人刮下来许多黑色鳞片,密密麻麻往地下掉,而被陶片刮破的地方,不断冒着黑色的血水!

    老烟枪猛烈地咳嗽起来,我知道他这是在遮掩想要呕吐的**,约达则如同石像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我们一旁。

    阿央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说道:“要不要到火堆旁去坐一坐?”

    老烟枪挺起胸脯,硬着头皮走过去,嗓音有些尖锐地与那些人打起了招呼。阿央见到老烟枪的举动,轻轻惊叹了一声,似乎很赞赏。

    “约达兄弟,我们有两年多没见过了,你不过来看看我吗?”有一人站起身子,冲约达叫道。

    约达身体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支支吾吾说:“达旺大哥,你……你……你还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那个达旺鼻子里冷哼一声,其他人则起哄叫骂起来。

    我从他们的话语和神情中,发现这些人中大多数都认识约达,心中就有了一个推测,看来这些人都是村寨中的彝族同胞。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这些人都与约达同村,达旺还是约达的结拜兄弟呢!

    阿央倒也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告诉我和老烟枪,原来这些人不幸染上了黑灰病,按照村寨习俗,都被送到这个溶洞中隔离起来。

    每隔一段时间,阿央都会带着人给他们送来粮食,剩下的,就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你们现在都看到了,还有什么话说?”阿央目光炯炯地盯着老烟枪,显然是在与他针锋相对,“要是还觉得我危言耸听,不妨再跟我往前走,里面躺着几个快要死去的人……”

    “还是看一看吧!”老烟枪有些泄气了,说道,“无产阶级兄弟姐妹本是一家,他们饱受病痛折磨,我们就当去慰问慰问吧。”

    阿央站起来,举着火把,招呼我们往洞穴最深处走去。

    没走出几步,我就被浓烈的腥臭味呛住,再也受不了,蹲到地上吐了起来。总算止住了呕吐,我不好意思地冲阿央歉然一笑。

    她倒没有反感的意思,轻声说:“我当上毕摩以后,头几次来到这里,反应也跟你们差不多。哎,可怜呐!”

    绕过一块岩石,前面露出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溶洞已经到头了。

    在这一片空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人,听到我们的声音,他们只微微动了动眼皮,连抬头看我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仔细观察一阵,发现那些人手背上都长满了黑斑,就连指缝里也是如此。他们手背上的鳞片自行脱落,留下坑坑洼洼的伤痕,黑色血水流得到处都是。

    还真如阿央先前所说,这几个垂死之人,男的肚子肿大如鼓,女的竟然在嘴唇上长了一圈又粗又硬的胡须!

    我背脊上爬满了白毛汗,听着这些人若有若无的**声,我和老烟枪互望了一眼,彼此看见对方脸上闪过一大片阴影。

    “走吧,不看了,不看了!”老烟枪突兀地叫了起来,不断摆着手,扭身走了回去。

    阿央长叹一声,跟在我们身后说道:“黑灰病就是如此可怕,我再一次郑重地劝告你们,别想着去山顶了。留下来吧,兴许还能想到解救的办法!”

    我猛然来了精神,正要问阿央有什么办法时,却听见约达大喊大叫,声音里拖着苦苦哀求的腔调:“达旺大哥,你快松手,放过我吧……阿央,阿央,救命啊!”

第二十二章 哀牢髭蟾(一)

    约达大哥突然尖锐地呼救起来,我们急忙绕过岩石冲了出去,却见达旺紧紧拽住约达,还试图用手背去碰触约达的脸庞。

    其他围在火堆旁的病人也都站了起来,他们显得非常兴奋,饶有兴致地看着达旺和约达纠缠在一处,甚至还骂骂咧咧。

    我反应过来,达旺这是要将黑灰病传染给约达大哥,便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揪住达旺衣领,一把将他甩到一旁去了。

    达旺挣扎着站不起身,其他病人却怒视着我,而后缓缓地朝我围了过来,神情既狰狞又狂热。

    不好,我这是犯了众怒,要引火烧身了!我叫苦不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心头紧张得乱跳。

    “都给我坐下!”阿央奔了过来,她护在我和约达身前,对那些病人喊道,“我平时怎么告诫你们的?你们得了黑灰病,并不是其他人的错,不能迁怒到别人头上去。约达大哥是我们的族人,这个小伙子是我们的客人,你们不能伤害他们啊!”

    阿央说话很管用,那些人停住步子,颓然地坐了下去。

    “阿央,你说得没错,我们也认命了。”达旺气喘如牛,极为虚弱地说,“可约达兄弟实在太不像话了,他来到洞里,却一直站在远处不肯靠近,甚至不愿意与我们交谈,他还不如这两个陌生人呢!约达兄弟伤了我们的心,我跟他还是结拜兄弟,他……他太令人寒心……”

    达旺说着,已然掉下眼泪,到最后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哭成了一个泪人。

    阿央叹息一声,说道:“达旺大哥啊,你来看一看约达大哥的手臂吧,他也染上了黑灰病!”

    阿央撸起了约达的袖子,拉着他的手臂给众人看。病人们一见之下,神情反应截然不同,有的人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有的人眼睛里却闪动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达旺大哥,你莫要怪我嘎,我是真的害怕啊!”约达抖着嘴唇说,“你还记得吗?我爷爷就是因为黑灰病而死的,我小时候亲眼见过他死前的惨状,所以心里一直有阴影。”

    约达也哭了起来,眼睛红通通的,很是伤心。

    我和老烟枪同时叹息一声,看来无量山地区的彝族同胞们,早就饱受黑灰病的折磨了。

    阿央又好言相劝了一阵,达旺和约达都止住了哭泣,其他人被触动了伤心之处,愈发无精打采。

    “你们好生保重身体,我这就去想办法帮你们治病。我走了,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你们可千万别走到洞外去!”良久之后,阿央站起来说道,示意我们就此离开此地。

    那些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算是向阿央告别。我们起身往洞外走去,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些病人很凄惨,黑灰病给他们带来难以想象的折磨,又被隔离在洞里,心态难免会发生变化和扭曲。约达大哥,你不要生达旺的气,好不好?”阿央的语气就像一个小妹妹,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

    约达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都怪我太不近人情。阿央,你真有办法医好黑灰病吗?”

    我和老烟枪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都凝视着阿央,心里充满了期待。

    阿央被我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看向远处,说道:“我拿不准,但值得一试。无量山中生存着极为稀罕的哀牢髭蟾,传说它们嘴唇上的须子可以根除黑灰病。”

    “哀牢髭蟾?那是什么东西,也是一种蟾蜍吗?”老烟枪问道。

    阿央点点头,她告诉我们,哀牢髭蟾就是传说中的万蟾之王的族群。这种蟾蜍声如虎啸,嘴唇上长着一圈黑刺,只是极其稀有,羊山瀑布之下的水潭里,或许有它们的踪迹。

    我恍然大悟,原来阿央在潭水里洗澡,却是为了寻找哀牢髭蟾,难怪她今天早上一直聚精会神地坐在潭边。

    老烟枪拍着巴掌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啊,有办法就行!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把那潭子翻个底朝天,也得逮住几只哀牢髭蟾不可。人多力量大,阿央妹子,你不用发愁啦!”

    老烟枪对阿央的态度转了个大弯,竟称呼起她“妹子”来,惊得约达叫道:“烟枪大哥,阿央是我们的毕摩,你只能称呼她名字,或者干脆叫她‘毕摩’,不可如此戏谑。”

    原来彝族有一个传统,对于毕摩,称呼名字是一种尊重,但不可以称为兄弟姐妹,因为毕摩乃是世代相传,很在意自己的血统。

    “哎呀,冒犯了,不知者不罪,我以后小心就是!”老烟枪毕恭毕敬地说。

    阿央笑了起来,转身带着我们走出洞穴。天上乌云消散不少,几缕阳光洒到洞前,我们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等走到那两个木架前,我看着衣服在风中飘动,不想就此浪费,便招呼老烟枪帮忙取下我和五爷的衣服。

    “不行,你们的衣服上有邪气,不能再穿了!”阿央拦在我们身前,极其严肃地说。

    我早就想问她这个问题了,趁机说道:“阿央,我们的衣服怎么会有邪气呢,你不会搞错了吧?”

    阿央不答话,自顾自走到木架旁,招手让我们过去观看。

    我们凑过去,见地上一滩黑褐色的鸡血,上面呈现出一个小小的模糊不清的影子。

    “这两件衣服的主人,至少其中一人身上有邪气,被恶魔附体了!”阿央解释道,“我昨天被你们惊动以后,藏在暗处观察,发现你们的衣服上笼着一层黑气,所以才偷了过来,趁着作法驱邪的机会,想将恶魔赶走。可惜我无能为力,大红公鸡的鲜血也奈何不了那个恶魔,你们得当心哪!”

    我心头一紧,要说恶魔缠身,不就是指残存在我体内的剥皮道长的幽魂吗?

    阿央本领不小,仓促间就发现了这个隐秘,我更加佩服她了。

    关于剥皮道长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就没有告诉阿央。

    但为了让她安心,我就放弃了那两件衣服,转而笑着说:“阿央,你没有在衣服中发现别的东西吗?”

    阿央微微一笑,从布袋里掏出黑玉古扇和鱼形玉佩,递还给我,说道:“你们汉人说话就是绕来绕去,直说就行啦,你的东西还给你!不过,我看这扇子和玉佩,似乎有些来头,是不是?”

    我笑着点点头,对她说有机会再细谈,现在得赶快回到营地去,省得众人担忧。

    快走到营地前时,老烟枪叫住我们三人,吩咐道:“今天在洞里见到的情形,还是别告诉大伙了,以免引得人心浮动。”

    我们三人深以为然,长呼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这才走到了营地里。

    方诗雅和小张迎了过来,见了我们之后轻松地笑了,想必他们一直为我们担忧着。

    “白帆,是不是看见不好的场面了?”方诗雅当真懂得我的心思,她只看了我一眼,就看穿了我隐藏起来的忧虑。

    我冲她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声张,正想询问众人身体状况时,去听见赵五爷高声叫道:“格老子哟,神仙姐姐来啦,神仙姐姐来啦!”

第二十三章 哀牢髭蟾(二)

    赵五爷兴冲冲奔了过来,嘴里大呼小叫,眼睛放着精光直勾勾盯着阿央,脸上堆满了笑容,那神情就像野兽看见了猎物。

    接下来,赵五爷做出了一件让我们大跌眼镜的事情,他竟然跪了下去,双臂长伸,叫道:“神仙姐姐在上,请受我一拜!”

    阿央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着五爷。

    五爷还在高呼不止,我一把拽起他,说道:“你搞什么?别吓到阿央,能不能有个正形?”

    “老子这是在给神仙姐姐磕头,瓜娃子,你不是说《天龙八部》里,段誉见到神仙姐姐要磕头?”赵五爷拍着膝盖上的泥土,又咧嘴冲阿央笑着。

    方诗雅从旁坏笑道:“五爷,你不是说过打死也不磕头吗?还说要……”

    后面的话,方诗雅却说不出来了,她先自羞红了脸,拉起阿央的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别理这些疯子,他们从来都不正经,别给他们好脸色看!”

    五爷看着阿央曼妙的身姿,咂动着嘴唇赞叹几句,又将约达拉到身前,一本正经地问道:“约达兄弟,老子问你件事情,你可得实话实说,老子以后必有重谢。我来问你,毕摩可以结婚生子?”

    “能啊,毕摩都是世代相传,不结婚生子,怎么将法术传下去?”约达不清楚五爷心里的小九九,老老实实地说。

    赵五爷闻听此言,顿时欢快地叫了起来,也不招呼我们,屁颠屁颠追赶过去,像条狗似的绕着阿央转圈。

    “直娘贼,见到露西念诗,见到阿央磕头,赵五爷把我们革命者的脸都给丢光啦!”老烟枪一眼就看穿了五爷的花花肠子,语气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和小张哈哈一笑,约达则一头雾水,一叠声询问我们笑些什么。

    我摆摆手,说道:“约达大哥,你尽管看好戏就行了,保管你今后大开眼界。”

    营地里静悄悄的,我走进李神棍的帐篷里,问他兄弟们情况如何。

    李神棍告诉我,他们身上的红斑没有继续恶化,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出了太阳,大家有些不适,纷纷躲到阴凉避光的地方去了。

    我心头一紧,暗想阿央说得没错,众人畏惧阳光,说明病情又加重了,得尽快寻找到哀牢髭蟾才行。

    “李副帮主,我们现在要商量重要事情,麻烦你通知兄弟们做好下水的准备。”我吩咐道,“对了,你一定要告诉兄弟们,就说我们已经找到医治红斑病的法子了,让他们安心等待就行。”

    李神棍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出了帐篷,自去通知众人。

    我却满心担忧,这一帮手下跟着孟不凡兄弟时,不幸染上了食土症;而跟着我,又得了黑灰病,他们还真是命运多舛哪!

    就怕他们经受不住折磨,人心浮动起来,到时候很难收拾。我想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必须时时刻刻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棘手的局面。

    经过一番商议,阿央建议我们到了傍晚时分再行动,因为哀牢髭蟾非常怕光,只有光线微弱的时候才会现身。

    老烟枪安排许多人围在水潭旁,时刻盯住周边一切动静,但凡有情况,务必第一时间汇报。

    有老烟枪和李神棍的指挥,所有事情进行得井井有条。我没什么好操心的,就走到水潭前,听着震耳欲聋的瀑布声,打望着水潭里的动静。

    阿央走到我身旁,说道:“我曾经潜入到潭底,发现其中有些古怪,这个潭子非比寻常,恐怕事情不会太顺利。”

    我听她语气中充满了忧虑,就宽慰道:“我们这些人走南闯北,再凶险的地方都去过,再凶残的鬼怪都见过,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再说了,哀牢髭蟾也就是蟾蜍而已,不难应付!”

    “哀牢髭蟾几十年都没在无量山现过身了,你别太乐观。”阿央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到无量山顶去?”

    我记起沙马老大爷说过的话,他告诉我们,兴许毕摩知晓关于建文帝陵墓的事情,就直言不讳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们此行是为了找寻建文帝陵墓,你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疯了,你们真是疯了!”阿央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你们这些汉人,为什么总要没事找事,就不能消停一些?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别来问我!我警告你,等找到哀牢髭蟾,医治好病人以后,请你们立即离开无量山!”

    阿央态度越是异常,语气越是激烈,就愈发证实了沙马老大爷的话,她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建文帝陵墓的事情!只是我该如何让她抛弃偏见,平心静气地聊上一聊呢?

    就在我暗自琢磨的时候,营地里突然乱了起来,李神棍冲着我们大喊大叫。

    我和阿央急忙跑过去,看见一个手下满地打滚,神情非常痛苦。

    “大明王,毕摩,不好啦,这个兄弟身上的红斑全部变黑了!”李神棍紧张地说道。

    我蹲下去掀开那人的衣服,发现他肚皮上的红斑都成了黑色,细碎的皮肤屑就像一层麦麸,让人头皮发麻。

    阿央急忙取出银针,在那个兄弟太阳穴上眨了几针,他就昏睡过去了。

    等李神棍命人抬走那人时,我又惊又怕地问道:“阿央,这黑灰病发作得也太快了吧?其他人怎么办,会不会也要发作了?”

    “黑灰病的发作,要看个人的体质,有些人发作得很快,有些人甚至要等上几年,红斑才会完全病变黑化。所以担心也没有用,就看天意了!”阿央收起银针,又去叮嘱李神棍怎样照顾病人。

    经过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发病事件,所有人心事重重,营地中笼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惧氛围。

    我很是忐忑不安,正想着去找老烟枪商量对策时,谷底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叫声,沉闷得如同远在天边的雷声。

    天上乌云又增多了,就像从山顶滚滚飘下来的黑色烟雾,刹那间就天昏地暗起来,风声大作,银白色的瀑布也暗沉了不少。

    阿央冲到我身前,高声喊道:“这是哀牢髭蟾的叫声,快,快招呼大家行动!”

    我立即往水潭边跑去,一面跑一面挥舞着手臂,提醒守在潭边的老烟枪等人。老烟枪跳起来,慌慌张张带人往潭子里跃下去。

    他们猛扎进水里,潭子里波浪涌动,乱成了一锅粥。

    我和阿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水潭边,凝目细视,却没有发现蟾蜍的影子。

    老烟枪他们潜入水中很长时间,才乱哄哄浮出水面,脸上的失望和水珠一同滴答滴答坠落下来。

    “没有见到哀牢髭蟾嘛!”老烟枪踩着水,耸了耸肩膀,冷得脸色发白。

    阿央皱起眉头,说道:“刚才那一阵叫声,分明就是哀牢髭蟾发出来的,你们耐心一些,再搜索几遍,肯定会有所发现的。”

    老烟枪无奈地点着头,招呼众人再一次潜入水底去了。我手里全是汗水,满心期待地盯着水潭,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恰在此时,赵五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被轰隆隆的瀑布声掩盖住,显得有些微弱:“大学生,阿央,老子发现了异常情况……”

    我扭头往四周看去,没有见到五爷的身影,不由得大惑不解,他到底在哪里?

    五爷的喊叫声不断飘来,我急得直跺脚,尖着嗓子叫道:“五爷,赵五爷,你在哪里啊?”

    “他在瀑布后面!”方诗雅吃惊不小,睁大眼睛指着玉龙飞窜似的瀑布说道。

    我眯起眼睛,定定地盯着瀑布,果然发现在氤氲飘忽的水雾中,隐隐看见赵五爷藏身在瀑布后头,心里又是惊奇又是不解,赵五爷怎么钻到那个地方去了?

    其实赵五爷站立的地方,只是在瀑布最边缘,并非瀑布后头,否则那么大的水势,我们也不可能看见他。

    饶是如此,水雾浓厚,声响又大,我们与五爷还隔着一个巨大的水潭,交流起来非常困难。

    赵五爷显得很迫切,挥舞着双臂,似乎招呼我们过去看个究竟。

    我心想五爷这个人向来不靠谱,说不定他为了引起阿央的注意,故意搞出一些幺蛾子,何况我们首要任务是捕捉哀牢髭蟾,故而我就不搭理赵五爷。

    五爷喊了一阵,见我们无动于衷,就跳进潭子里游了回来。

    他本来不会游泳,只是吃了鬼国内丹之后才有了水性,所以在水中的动作很是笨拙,就跟狗刨似的。

    老烟枪等人潜入水中的时间很长了,尚未浮出水面,也不知有何发现?

    赵五爷扑打起许多水花,好不容易游到水潭边,喘息着嚷道:“龟儿子,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老子喊了大半天,为什么不理不睬?”

    “五爷,你要是闲不住,去帮忙找哀牢髭蟾去,行不行?”我瞪了他一眼。

    这句话就像汽油浇在了火堆上,赵五爷立即就炸毛了,破口大骂道:“狗日嘞,你个瓜娃子越来越摆谱喽!老子闲着没事做吗?日他仙人板板,好心当作驴肝肺,老子在瀑布后面发现一道石梯,你既然不想听,那就拉倒算逑!他娘的,你甩手站在干岸上,只管使唤人,你当自己是当官的?呸,作威作福,猴子总会露出大红腚眼!”

    “等一等,你说什么?瀑布后面有一道石梯?”我诧异无比地问道,哪里管得上五爷杂七杂八的咒骂。

第二十四章 哀牢髭蟾(三)

    听赵五爷说瀑布后面隐藏着一道石梯,阿央也感到大为吃惊,说道:“我小时候随着父亲进山,后来又苦苦寻找哀牢髭蟾,来过羊山瀑布不下数十次,也在潭子里潜过水游过泳,还是头一次听说瀑布后面有石梯,真是奇怪嘎。”

    赵五爷见阿央来了兴致,就不再咒骂我,转而笑嘻嘻地凑到阿央身前,连比带划地向她描述石梯的样子。

    据五爷的描述,石梯一直通往瀑布后面的峭壁上,那些石板非常湿滑,年代似乎很久远。石梯隐在水中,想要走上去,肯定非常困难,稍有不慎就会被瀑布冲刷下来。

    我听了几句,五爷其实也就是发现了石梯而已,具体情况则一无所知,就暂且不管,聚精会神地等着老烟枪浮出水面。

    赵五爷唠唠叨叨,他能找到机会与阿央说话,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说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阿央,你还没有心上人吧?”

    莫说阿央,就连我和方诗雅也愣怔住了,没想到五爷如此直白,如此迫不及待。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自己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吧?”阿央性格不像露西,她绝不会在情感的事情上暧昧不清,所以瞪了五爷一眼,警惕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五爷。

    五爷怏怏不乐,揉了揉大鼻头,瓮声瓮气地说:“也没啥子,不想说就别说了。不过,阿央,你可比重庆妹儿长得漂亮多喽,就跟神仙姐姐一样!”

    “你这个人油嘴滑舌,圣女娘娘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你都一把岁数了,谁是你姐姐?”阿央更加不快,像躲避瘟疫一般避开五爷,自顾自往水潭另一边走去。

    我和方诗雅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赵五爷恶狠狠地瞅着我们,骂道:“笑个锤子,没见过五爷谈恋爱?你俩学着点,日他仙人板板,我这样的男人,圣女娘娘怎么可能讨厌呢?”

    偏偏在这个时候,潭水中涌起一道巨大的波浪。紧接着,老烟枪等人被波浪卷了出来,惊慌无比地往岸边游了过来。

    我们被浪头飞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打湿了全身,又听见水潭中尖叫不已,顾不上擦拭水花,急忙定目细视,只见波浪中涌动着一大片黑色的阴影。

    那一片阴影潜在水面下,如同飞箭一般追击着老烟枪等人,情形非常骇人。

    我心里头突突直跳,嗓子眼被堵住,惊慌得发不出声音来。

    好在水中之人都非常熟悉水性,他们游得很快,借助波浪涌动的力道,转瞬就冲到了岸边,而后匆匆忙忙翻滚上来。

    那一片阴影快追到岸边时,猛然往下一沉,水潭里恢复了平静,除去扩散回旋的波浪之外,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老烟枪,那是什么东西?”我扶起老烟枪,急切地问道。

    老烟枪打着哆嗦,说道:“好大一只蟾蜍,直娘贼,那家伙好像喜欢吃人肉!要不是老子见势头不对,招呼大家逃命,恐怕已经成了它口中美味了。”

    大蟾蜍,那肯定就是哀牢髭蟾了!

    我又喜又忧,水潭里果然藏有哀牢髭蟾,众人有救了。可方才的景象实在吓人,那蟾蜍不是省油的灯,一定很难对付。

    其他跟随老烟枪潜水的人瘫软在岸边,心有余悸地盯着水面发呆,半晌还未回过神来。幸好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我揪起来的一颗心,总算轻松了不少。

    阿央走过来询问几句,欣喜若狂地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空,有些焦急,“这一天肯定会有暴雨,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大水落进潭中,更不好下手。”

    老烟枪脸色严峻,摇头道:“潭底另有古怪,急不得,我们得从长计议,先让大家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

    我心头咯噔一下,老烟枪话中有话,而且语气十分严肃,不知他在水底发现了什么古怪之处?

    我们走回营地中,李神棍早就熬好了一大锅鲜美的稀粥,众人敞开肚皮吃了起来。

    老烟枪则显得心神不宁,方诗雅看不下去,就问身旁的小张道:“小张,你们连长是怎么了?难道在水底发现了可怕的东西?”

    小张偷偷瞄了老烟枪一眼,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嗫嗫嚅嚅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方才潜入水底的时候,看见水中有一口古井,这已经够奇怪的了,偏偏井边还躺着一些白骨……”

    水底有古井,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遇见了。记得在武当山龙潭里,鄱阳湖水底,都曾碰见过,老烟枪肯定不会为此而烦恼,难道问题出在那些白骨上?

    我们都看向老烟枪,他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吞进肺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吐出来。

    良久之后,老烟枪摊开手,手心中有一枚生锈了的领袖像章,递给我说道:“白帆同志,你看一看这一枚像章,它是在那些白骨旁边发现的,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我端详着像章,却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六七十年代,中国人都喜欢佩戴领袖像章,那是一种时尚风潮,也是人们表达对领袖的热爱。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老烟枪递给我的像章从外观上看,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锈迹斑斑,更无从辨别了。

    “大明王,我看一眼吧。”李神棍接过像章,翻过来覆过去地观察着,他是那个年代的过来人,很快就有所发现,惊奇地说,“王老板,这像章确实不同寻常,应该是从事特殊工作的人佩戴的吧?”

    原来李神棍在像章背面发现四个字,“战天斗地”。对于我们这些年纪轻的人来说,当然不明白其中的意味。

    李神棍告诉我们,领袖像章一般只会刻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刻上别的字迹的像章,虽然这些话都出自领袖语录,但它们就像一种暗语,表明佩戴像章之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李老板果然见多识广,确实如此。实话说了吧,这一枚像章,本是我们027机构独有的东西!”老烟枪眉头拧得更紧,“别说你们,就连小张也没见过,因为这像章只在二十年前出现过,而且只有唯一批人有资格佩戴。”

    老烟枪抓挠着头皮,显得异常痛苦和茫然,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安和慌乱。

    他像个打了败仗的战士,回忆着一场刻骨铭心的战斗,苍凉地告诉我们,这样的像章,本来是当年去罗布泊探险队伍的标志。

    罗布泊属于无人区,而且传说有种种诡异事件,故而用“战天斗地”来作为口号,再合适不过。

    况且那一支队伍当时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临出发前人们就知道凶多吉少,才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不一样的像章,用来当作身份标记,就像有些军队独有的纹身一样,便于后人辨认出他们的来历,遗骸能够顺利交给相关组织处理。

    可老烟枪却告诉我们,他们当年一行人进入罗布泊以后,只有三个人存活下来,其他人都长眠在荒无人烟的盆地里。

    而他们存活下来的那三个人,一人脱离了027机构,调到别的部门任职,一人已经死去了,只剩下老烟枪还在坚持完成当年的任务。

    至于特殊的像章,他们三人从罗布泊回到部队上时,都已经上交给了组织,再也没有佩戴过。

    “也就是说,这个世上,除了当年的那一支队伍以外,不可能再有人佩戴这样的像章!可这一枚像章从何而来?我们压根就没有来过无量山啊!你们懂我的意思吗?”老烟枪恍恍惚惚地说。

    这件事情确实非常令人困惑,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一通,都没能找到让老烟枪信服和安心的解释。

    “格老子哟,部队那么多,机构林林总总,老子就不信除了027机构,找不出别的相类似的组织来。老烟枪,你别太自负了,说不定部队里还有许多你不晓得的隐秘呢!”赵五爷不以为然地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部队里确实有很多隐秘,我无从得知。但只要跟灵异事件有关的机构组织,老子都门儿清!”老烟枪坚定地说,“不是老子有意说大话,到了我这种级别和资历,相关业务都绕不开我,明白吗?”

    我知道老烟枪并非自夸,他虽然职务只是连长,但在部队上已有二十多年,而且027机构很特殊,只有连队建制,可级别非常高,老烟枪至少是个少将军衔。

    既然此事暂且说不出个来龙去脉,我就将话题转移了,告诉老烟枪,赵五爷在瀑布后面发现一道石梯,问他有何看法。

    老烟枪惊讶万分,拍着脑门激动地说:“哎呀呀,直娘贼,有戏啊!白帆同志,你难道没联想到什么吗?瀑布,水潭,古井,怪物……”

    “建文帝衣冠冢!”不等老烟枪说完,我就骤然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大叫难以置信。

    是啊,羊山瀑布所呈现出来的情形,与武当山龙潭何其相似,容不得我不将它们联系在一处!

    建文帝衣冠冢藏在武当山龙潭上方的瀑布后面,而羊山瀑布之后藏有石梯,两处水潭之中都有古井和怪物,格局几乎一模一样,风水大同小异,这绝不会仅仅是一种巧合。

    难道羊山瀑布后面的石梯尽头,就是建文帝陵墓的入口?起码也会跟建文帝有关系,看来这一个意外的发现,值得我们花大力气去探寻一番。

    老烟枪阴郁的情绪暂时一扫而空,他挥手说道:“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要给五爷记上一功!”

    “记功就算了,来点实惠的,给老子找个媳妇吧!”赵五爷说话也学会绕弯了,他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地告诉阿央,他也是个单身之人。

    如此一来,我们在羊山瀑布前,还得继续逗留下去,并且又多出了一件任务,除了抓捕哀牢髭蟾,还得想办法去瀑布后面一探究竟。

第二十五章 哀牢髭蟾(四)

    老烟枪在水潭底白骨旁找到一枚特殊的像章,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惑。迷雾重重,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就连一向稳重镇静的老烟枪也陷入迷茫和痛苦中。

    我们只好暂且抛开像章一事不管,当务之急必须抓到哀牢髭蟾,从而将众人从死亡的深渊里拉拽出来。

    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准备下水捕捉哀牢髭蟾。

    营地里忙忙碌碌,老烟枪和李神棍大声指挥着行动,我们其他人则等着用了早餐,便去水潭边守候。

    天上的乌云浓厚得就像吸透水的黑色棉布,似乎只要我们伸出手去,就能从乌云中挤出雨滴来。

    光线非常晦暗,其实已经到了早晨九点多了,还跟黎明时分的天色差不多。

    在水潭边守了一夜的几个手下,走过来汇报昨夜情形,告诉我们一直没有见到哀牢髭蟾浮出水面。我点头表示知道了,让他们自去休息。

    我看见许多人围着约达大哥,正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便走过去询问。

    原来约达大哥凭借多年的打猎经验,想出一个捕捉哀牢髭蟾的好法子,正教导众人制作特殊的捕捉工具。

    这办法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手臂长短的木棒上绑上刺刀,做成简易的标枪,用来投射杀伤哀牢髭蟾。

    不过约达大哥强调,必须在木棒另一端绑上绳子,而且绳子越长越好。

    我听到这里,稍稍想象那标枪的样子,不由得拍手叫好,说道:“哎呀,多亏有约达大哥在这里,这个办法好啊!”

    “小兄弟也觉得可行嘎?”约达自信地笑了起来,对着众人说,“这个办法虽然看上去简单,但其实很有效果,最关键的不是木棒上的刺刀,而是绑在后面的绳子。当我们将刺刀插进哀牢髭蟾身上之后,不要急着拉拽,只管让它去折腾,盯紧绳子就行了。只要标枪没有从蟾蜍身上脱落,绳子还在我们手中,它就逃不了啦!”

    “啊哈哈,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约达兄弟,你这一招叫作放长线钓大鱼,也叫作顺藤摸瓜,咱们就这么办!”老烟枪听了约达的解说,欢快地称赞起来。

    众人便按照约达的吩咐,制作了十多条标枪,为了保险起见,标枪上后端绑上了伸缩性极强的登山索。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我们匆忙吃了早餐,所有人都围到了水潭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就等着老烟枪一声令下了。

    事关性命安危,加上昨天有人的黑灰病已经发作,众人见过那种痛不欲生的场面,故而无比重视今天的行动,神情都非常严肃,还有几分惴惴不安。

    “同志们,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革命者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今天要跟哀牢髭蟾斗上一斗了!人心齐,泰山移,一切都要靠众位兄弟努力拼搏,下水吧!”老烟枪豪迈地喊道。

    扑通几声,就有许多人纵身跃进了水潭里,他们冒着寒冷急急潜进水底去了。其余的人则紧张地站在岸边,凝神屏气地等待着。

    按照事先的计划,这些人的作用,其实就是打草惊蛇,引得哀牢蟾蜍浮上水面来,而后岸上的人再趁机投下标枪。

    水中的人沉沉浮浮,尽最大的力量扑腾喊叫,搅得水中波纹涟涟。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是在水中戏耍呢!

    可我们却感受不到一丝欢快的气氛,只觉得心脏跳个不停,呼吸极为困难,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水。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中,偌大的水潭里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了,哀牢髭蟾仍旧还未现身,水中之人已然精力不济,动作幅度稍稍减弱不少。

    “狗日嘞,那家伙不会还在睡懒觉吧?”赵五爷偷眼看向阿央,带着猥琐的表情说,“它肯定正抱着母蟾蜍呼呼大睡,身在温柔乡,不会搭理我们喽!”

    五爷话音刚落,身在水中的老烟枪突然急切地叫了起来:“做好准备,它来啦!”

    老烟枪打着呼哨,招呼水中之人赶快上岸,他们奋力游动,身后波浪翻滚。就在浪花之下,一道巨大的阴影尾随而来,哀牢髭蟾终于现身了!

    我似乎听见了大家的心跳声,咚咚咚就像擂鼓,不由得紧张万分,眼睛都不会转动了。

    那些握着标枪的人僵硬地绷直了身体,将标枪举过头顶,就等水中的人游到岸边,便一起骤然出手。

    老烟枪等人越来越接近岸边,那一道阴影也越来越清晰,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成败在此一举,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把握住。

    不料有一个手下太心急,那一道阴影距离岸边还有几米的时候,他大叫一声,猛然将标枪投了出去。可偏偏他准头不够,标枪落在了阴影一侧。

    哀牢髭蟾就此被惊动了,它非常狡猾,一下停止追击,转身就要往潭子深处游去。

    众人惋惜地叫了起来,眼见着哀牢髭蟾就要沉入水底,忽而见空中飞下一人,大喊大叫地扑向阴影。

    原来是小张出手了,他一直站在先前五爷打拳的那一块岩石上,见到状况不妙,哀牢髭蟾要逃走之际,他便奋不顾身地飞跃而下,将标枪插进了蟾蜍背上。

    那一块岩石耸立得很高,倾斜到水潭上方,故而小张距离阴影不算远,又是居高临下全力一击,所以才能侥幸得手。

    水潭中立时浊浪滔天,漩涡翻转,还飘荡着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水。那哀牢蟾蜍吃痛之下,就像一头水牛翻滚起来,情形无比惊人。

    而小张如同一根细弱的稻草,压根抵挡不住水中波浪巨大的冲力,只能挣扎着不沉入水底,但想要游回岸边,显然无能为力了。

    我们慌乱起来,张大了嘴巴,既佩服小张的英勇气概,又担心他的生命安危。

    老烟枪本来快游到岸边了,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就返身游了回去。另外几个人则目瞪口呆地浮在水面上,一时间忘了上岸,也没想起来前去帮忙。

    不料更令人惊惧的情况出现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兴许是哀牢蟾蜍钻到了小张身下,将他撞飞起来。

    只见小张痛呼一声,整个人飞出水面一米多高,朝老烟枪方向飞了三四米,而后又重重地砸落到了水里,猝尔沉入水中去了。

    “小张!”方诗雅掩面惊叫。

    “开枪啊,快开枪啊!”李神棍尖锐地喊了起来。

    赵五爷跺脚骂道:“不行,不能开枪,会误伤水中的人!李老板,你狗日嘞别瞎指挥!”

    我顾不上脱衣服,不假思索地从一个手下那里夺过标枪,急急往那一块岩石奔去。

    我的想法是爬上岩石,瞅准哀牢蟾蜍的位置,而后跳下去再给它一标枪,这样兴许能替小张吸引蟾蜍的火力。

    就在我爬到岩石半中央时,人群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声,原来老烟枪终于抓住了小张,正带着他往岸边拼命游动。

    那几个还在水中泡着的手下,纷纷回过神来,慌忙去接应老烟枪。

    我看见小张双目紧闭,手中还紧紧攥住绳子,不禁眼眶一人,暗道:“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大概因为老烟枪游得很急,小张手中的绳子绷紧了,那哀牢蟾蜍更加疼痛,所以咆哮着往岸边直扑而来。

    “快,它追过来啦,加油啊!”一直紧张沉默的阿央,也大喊不已。

    幸好哀牢蟾蜍掀起的波浪推动着水中之人,将他们卷上了岸边,很多人跑过去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拖到一旁。

    赵五爷趁机接过小张手中的绳索,咬牙拉扯住;十多条标枪雨点般落进水里,那哀牢髭蟾闷声嘶吼,而后急急退了回去。

    当时哀牢髭蟾距离岩石很近,我听见它的吼声,耳朵嗡嗡响了起来,被这怪异的吼叫给震住了。

    一般两栖动物只能在陆地上鸣叫,到了水里就无法发出声音。而哀牢髭蟾却恰恰相反,它在水中也能吼叫,而且声音因为水波的扩散,显得非常沉闷而诡异。

    怪不得我们当初会被这种吼叫声给吓唬住,原因就在这里,哀牢髭蟾躲在水中吼叫,见不到它的身影,水波又增添了叫声的恐怖程度,所以往往能让人产生莫名其妙的恐慌!

    我正愣怔着,却听见约达大哥高声提醒五爷:“哎呀,五爷啊,你不要抓得太紧嘎!你钓过鱼没有?对啦,让绳子松弛下来,别管它,让它去扑腾去吧!”

    约达很有经验,他提醒得恰到好处。钓过鱼的人都知道,当上钩的鱼儿太大,一时半会儿拉不上岸时,就不能与它较劲,反而要松弛鱼线,等鱼儿游累了,自然就能轻轻松松拉上来。

    赵五爷领会在心,从手忙脚乱中恢复了从容,得心应手之后,不免要炫耀给阿央看。

    他扭头盯着阿央说:“不就是钓鱼?老子从小在嘉陵江边长大,吃过的鱼骨头都能堆成小山喽……哎呀,不好……”

    原来赵五爷一分心,手中力道就松懈了,绳子滑落出去,一下掉进了水里,而后被哀牢蟾蜍拖走了。

    众人跺脚大叹,赵五爷变了脸色,难道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吗?

    好在一个手下见机很快,绳子刚从五爷手中脱落,他就飞身而出,随即落进了水里。

    不一会儿,那人露出头来,咧嘴笑道:“还好,被我抓住了!”

    但他的笑容猝然消失,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身体快速往水潭中窜去。

    原来哀牢髭蟾加大了力气,也加快了速度,拖着那人飞快地游动起来。

    众人又是一片惊呼,但那人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就到了水潭中央,我们想出手也来不及了。

    “哀牢髭蟾,天啊,好可怕的怪物!”李神棍面无人色,指着瀑布方向。

    我们看过去,见一大个浑身黑斑的东西跳上瀑布边缘的岩石上,身形竟然有磨盘那般大小,四条腿比成年人的胳膊还要粗!

    那家伙背对着我们,背部还插着标枪,它狂吼不止,转身就跳到瀑布后面去了。

第二十六章 哀牢髭蟾(五)

    哀牢髭蟾转身逃到了瀑布水幕之后,那个手下也被拖到了瀑布前面。

    他虽然惶急,但心知事关重大,在紧要关头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竟然拽着绳子不放,自顾自艰难地爬上了瀑布边缘的岩石上。

    众人为他高声喝彩,李神棍鼓掌喊道:“好兄弟,坚持住,我们这就过来帮你,可千万别让哀牢髭蟾逃走了!”

    不想一向神经大条的赵五爷,因为先前自己的疏忽大意正窘迫不安,现在被李神棍的话给刺激到了,脸色黑得如同锅灰。

    他咕囔几句,猝然跳进水里,一边游一边嚷道:“看把你们急得脸红脖子粗,孙猴子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老子这就去把癞蛤蟆逮回来,省得龟儿子些大喊大叫!”

    先前下水的那几人也跃进潭子里,甩动双臂追了过去。众人见到瀑布前那人仍旧抓着绳子,心里松快了不少,愈发佩服约达的先见之明。

    可就在五爷等人赶去救援的时候,那人惊呼一声,随即就往瀑布中跌跌撞撞冲了进去。

    瀑布背后还传来哀牢髭蟾独特的吼声,老烟枪喊道:“这家伙要逃,赵五爷,你们再快一点!”

    我暗想那哀牢髭蟾肯定沿着石梯往上跳动,所以才将那个手下拉扯进了瀑布里,但愿他能坚持住,不要轻易松开手中的绳子。

    我们的视线被瀑布遮挡住,根本看不清后面的情形,只是听见吼声不断,心里就突突跳个不停。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手下突然从瀑布半中央钻出身体,而后被湍急的水流冲落而下,在瀑布下白色的飞沫中翻滚着。

    我们不约而同地尖叫着,忧心忡忡,也不知那人有没有伤到?

    赵五爷一马当先,冲到瀑布之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那人,似乎愣了片刻,转身就游了回来。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烟枪一叠声叫嚷着,“赵五爷,你把他交给其他人,赶快去追哀牢髭蟾啊!”

    赵五爷好不容易游到潭子中间,听见老烟枪的命令,不满地骂道:“狗日嘞,追个屁,都出人命啦!日他仙人板板,这位兄弟死相太可怕喽……”

    他不顾老烟枪的催促,招呼着水中的所有人,带着他们游到岸边。

    众人忙乱着拉上那个兄弟,不由得大为震惊,只见他脸色寡白,两只眼睛还圆鼓鼓地睁着,瞳孔却变成了上蓝下黑之色!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露出一种惊诧惶恐的神情,显然死得非常突然,故而那神情至死还挂在脸上。

    李神棍伸出手在他鼻子下一探,差点跌进潭子里,惊魂不定地说:“死啦……大明王,他死啦!”

    我皱起眉头看向瀑布,心里笼着浓厚的困惑,瀑布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此人会不明不白如此突然地死了?

    阿央推开周围的人,挤到死者身前,凝重地看了他一眼,又急急撸起他的袖子,骤然叫道:“快退后,都快闪开!”

    原来那人手臂上长满了黑斑,显然是黑灰病发作了。这一场病变来得很剧烈,只见那些黑斑颜色不断加深,细碎的皮屑纷纷开裂,又纷纷脱落。

    “难道他是因为发病,才跌落下来的吗?”老烟枪推测道。

    阿央却急不可耐,冲众人吼道:“我说了,快退开,你们都聋了吗?”

    众人被阿央焦急的神情给唬住了,忙不迭地往后闪开几步,心里头却很是疑惑不解,她怎么会如此焦躁呢?

    恰在此时,有人颤声惊呼起来。所有人看过去,才发现死者的肚子急剧鼓胀着,情况与林子中溺死的苏尼一模一样。

    紧接着,死者的肚子胀大到了极限,随即像撑破了的气球,骤然炸裂了,喷出许多血水,溅在了人们身上,恶臭味儿扑天而起。

    许多蟾蜍也随之从死者炸裂的肚子里飞了出来,但与先前苏尼的情况有所差别,这些蟾蜍刚落地,就翻过身子露出白色肚皮,然后蹬腿而死。

    众人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看着一地的死蟾蜍,感到很是恶心,头皮簌簌发麻。

    偏偏事情还没有完结,方才那些身上被血水溅到的人,突然间犹如得了癫痫病一般,身体抖个不停,嘴里吐出白沫子,眼睛直往上翻!

    一人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往前奔出几步,忽而摇晃着摔倒在老烟枪脚下。

    老烟枪弯腰去搀扶那人,不经意间撸起了他的袖子,失声说道:“直娘贼,他的黑灰病也发作啦!”

    事情来得很突然,我还站在岩石上没有下去,看到如此景象,又听老烟枪如此大喊,就明白过来,阿央之所以会焦急万分,原来她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那些疯疯癫癫的人,我被他们痛不欲生的表情给吓住,暗叫一声“不妙”,就要跳下岩石前去救人。

    阿央比我动作还快,也多亏她与我们在一起,只见她手中多了一把竹扇,跃动着奔到一个发病之人身前,扇子上挥洒出道道红光,那人就萎靡下去,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阿央身形矫健迅捷,不多时,总算将场面控制住了,所有发病之人终于消停下来,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

    我奔过去,问道:“他们还有得救吧?”

    “暂且抑制住病情,短时间内不会加剧了。他们只是昏迷了过去,性命算是保住啦,但能不能存活下去,就看圣女娘娘的意愿了。”阿央抹着额头的汗水,看上去非常疲累。

    她顾不上喘息,又招呼我过去帮她给那些人喂药。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脸色非常阴沉,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众人经过此事,又再一次见识到了阿央的厉害,对于方才没有听从她的劝告,感到很是不安和后悔,像一群犯了大错的孩子,默不作声地呆立着。

    阿央给每个人服下黄色药粉之后,吩咐把病人抬回帐篷里,自己则垂头丧气地看着那一挂奔腾不休的瀑布。

    天上飘起雨来,风势很大。老烟枪忧心忡忡地说:“谷底不能再待下去了,谁知道会不会爆发山洪?我们得把营地移到山坡上去,以免半夜被洪水冲走。”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越来越不顺,老天爷还要跟我们添麻烦。众人无奈之下,又是一番忙碌,冒着风雨将帐篷拆卸下来,而后到林子中去扎营。

    一直到了下午,乱纷纷的人群才安定下来。雨势增大,所有人都躲进了帐篷里,既百无聊赖,又万般忧郁地等着雨停。

    我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躺在帐篷中听着雨声嘈嘈杂杂,心里想着那一只逃走了的哀牢髭蟾,还有众人身上的黑灰病,辗转反侧难以平心静气。

    要是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我们何时才能行动?万一耽误了时机,到哪里再去寻找哀牢髭蟾呢?

    想到这里,我愈发心烦意乱,索性跳起来,要去找老烟枪和李神棍商议对策,顺便看一看小张身体状况如何。

    刚走到帐篷口,我与急冲冲跑进来的五爷撞了个满怀。五爷抢先嚷道:“大学生,你快去劝一劝阿央吧,她一直站在水潭边,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生了病怎么办?”

    因为先前一通混乱,我没有留意到阿央的动静,还以为她与方诗雅在一起呢。

    听五爷如此一说,又想起她阴沉沉的脸色,我感到很是惊疑,难道阿央有事情瞒着我们?

    “哎呀,小祖宗,你快些走哇!”五爷拉住我的手臂,使劲往外拖拽,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老子怎么劝她,她也不搭理我。要是她想不开,跳水自杀,那还了得?老子天注定的姻缘,岂不是泡汤喽?”

    我又好笑,又心急,几乎被五爷拉着连滚带爬冲下山坡,果然看见阿央痴痴呆呆地站立在水潭边。

    “阿央,下雨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我跑到她身旁,关切地问道。

    阿央不说话,目光紧紧盯住瀑布,神情非常严峻。

    由于水量暴增,许多泥沙卷到河里,瀑布也浑浊起来,浊浪翻滚,气势更加蔚为壮观。

    赵五爷倒还真体贴,脱下衣服举到阿央头顶,替她挡住雨水,又说道:“阿央妹儿,先避一避雨好不好?”

    我头一次听见五爷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笑又不好得笑出来,几乎憋出了内伤。

    五爷却一个劲冲我使着眼色,见我表情很不对劲,就抬脚踢了我两下。

    “你这个人真的好烦嘎!”阿央一把打掉头顶的衣服,声色俱厉地骂道,“谁是你姐姐,谁又是你妹儿?哼,要不是你把哀牢髭蟾放跑了,压根就不会出人命,大家的黑灰病也治好啦!都怪你,你还在这里死皮赖脸干什么?”

    阿央骂得又快又急,我都听得浑身不自在,同时意识到,阿央的性格里有火爆刚烈的一面。

    这是朱婷、方诗雅和露西所不具备的,方诗雅脾气也不算太好,但她很少破口大骂,只是态度冰冷而已。

    大概因为阿央自幼是个通灵之人,天才的脾气难免有些过激,不懂得给人留面子。

    赵五爷被责骂了一通,就像被天雷击打中,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他竭力克制住情绪,说道:“好啊,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老子去帮你把那王八蛋龟儿子逮回来,这总成了吧?”

    要是换做别人,如此辱骂五爷,五爷非得拼命不可。没想到他在阿央面前,却能忍住不骂娘,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赵五爷说完,迈开大步,骤然冲去水潭里去了,头也不回地急急往瀑布游去。

    “哎呀,赵五爷,你是不是疯啦?”我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水。

    阿央也露出意外的表情,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点倒跟五爷很像,喊道:“你快回来啊,去不得,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嘎,你快游回来吧!”

    赵五爷已然铁了心,阿央道歉也没用,他在浪涛中奋身往前,对我们的劝告置若罔闻。

    就在这时候,赵五爷挥舞着手臂,整个人竟然飞出了水面。

    我定睛一看,发现潭水上涨得很厉害,再细细一瞧,顿时呆若木鸡了。

    潭水不仅上涨,而且瀑布似乎倒流起来,赵五爷就是被逆流托举到空中的!

    “龙吸水,那是龙吸水,你咯认得?糟啦!”阿央对着我说,语气冰冷如霜。

第二十七章 巫龙吸水(上)

    我永远忘不了眼前的景象,心中所受到的震动,难以用言语形容。

    但见瀑布逆流,水花冲天而起,潭水旋转如轮。从潭中流出来的河水哗哗乱响,卷着泥沙石块倒流回潭中,又随着瀑布飞上高耸入云的悬崖。

    天上暴雨倾盆,愈发增添了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天水相接,整个谷地仿佛海中峡谷,我们就像水底惊慌失措的游鱼。

    乾坤似乎就要颠倒过来,或者这个世界就要被声势浩大的瀑布所倒吸而去,山林哗啦啦响成一片,树木都快被拔地而起了。

    而赵五爷渺小得如同一条泥鳅,他被倒飞而起的水柱托举着,晃悠悠如同风中残叶,惊呼声被狂风骇浪所吞噬,猝尔就消失在白茫茫的水雾之中。

    我和阿央两个人早就成了落汤鸡,雨水瓢泼而下浇透全身,耳朵里全是震天响的杂乱纷纭的声音,眼睁睁看着五爷失去了踪影。

    这一景象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分钟,等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谷地里一片狼藉,沙石散漫,树木东倒西歪,地面非常泥泞。

    瀑布重新恢复了原样,水流仍旧自高往下狂泻不止,潭水中浊浪滔滔,浑浊不堪。

    我和阿央战战兢兢直起身子,犹如做了一场大梦,恍恍惚惚地打望着眼前一切,既茫然又迷惑,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烟枪早就被这诡异的场景给惊动了,大呼小叫地往水潭边奔了过来,嘴巴里咋咋呼呼,神情中惊慌无度。

    “白帆同志,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听那动静,老子还以为爆发了巨大的山洪。”老烟枪冒雨狂奔,急切地询问道。

    我来不及解释,也无从解释,心急如焚地叫道:“不好了,赵五爷被卷进瀑布里去了,再也没有现过身,不知是死是活!”

    老烟枪“啊呀”了一句,抬眼看看倾盆大雨,又盯着水潭咬牙切齿地说:“那还了得,我这就去叫人过来,就算把潭子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到五爷不可!”

    “没用的,那个赵五爷恐怕已经被巫龙吃了……我劝你们还是等雨停了再作打算不迟,哀牢髭蟾逃了,巫龙却现身啦,无量山要出大祸事嘎!”阿央双臂高举,就像在叩问苍天一般。

    在瀑布倒流的时候,我就听见阿央说了一句“龙吸水”,如今又听见她提起“巫龙”,就明白过来,说道:“阿央,难道方才骇人的景象,是巫龙在作怪?”

    阿央叹息着微微点点头,说道:“不但是方才的事情,就连那个死在瀑布后面的人,也是因为巫龙现身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瀑布后面一定藏有极为厉害的巫术!”

    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鬼国,心想既然此处格局风水都与武当山龙潭差不多,会不会在潭底也藏有猛兽?而所谓的“巫龙吸水”,可能就是某种猛兽在作怪。

    可阿央又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瀑布后面藏有巫术,我很是费解,什么人会在瀑布后面施展巫术呢?

    老烟枪从来就是个行动派,他可不管那么多,严肃地说道:“什么巫龙,什么巫术,都无法吓退无产阶级革命战士!赵五爷性命攸关,哪里还能婆婆妈妈唧唧歪歪胡乱猜测?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趁老烟枪转身离开的时候,我问阿央道:“你一直站在潭边不肯离开,大概早就有所发现了吧?阿央,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要是真知道些什么事情,务必据实以告啊!”

    阿央有些纠结,犹豫半晌之后,终于告诉了我一个有关羊山瀑布的传说。

    原来无量山一带的彝族人民,世世代代都传言羊山瀑布中藏着一条巫龙。所谓的巫龙,其实是古时候一个大巫师死后化成的怪物。

    巫龙、哀牢髭蟾,还有无量山佛光,这三种神秘莫测的东西,一直被当地彝民当成无量山三害。

    彝民们认为,只有这三害出现,无量山地区就会发生难以预测的灾祸,那是圣女娘娘都无法阻挡的弥天大祸,从此再无宁日!

    “现在可倒好,哀牢髭蟾和巫龙都现身了,按照以往经验,佛光也即将出现,难道是我们彝族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老天爷要惩罚我们吗?”阿央忧心忡忡,眼睛里笼着浓厚的阴云。

    我也觉得各种诡异事情接踵而来,确实令人头疼,而且其中隐隐另有蹊跷。

    当地彝族同胞们传言的三大灾害,竟然同时出现,是不是太凑巧了?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在老烟枪召集下,除了病情较重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下到水潭边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一切了,静静地站在风雨中,等着我和老烟枪下令。

    “同志们,下水!”老烟枪迫不及待地吩咐道。

    阿央拦在众人面前,直言道:“你们还不知道其中利害吧?绝不能下去,否则就是有去无回!”

    “大明王,王老板已经告诉我们啦,赵五爷下落不明,我们自当尽力找到他。不管有多少困难,会遇见什么危险,明教教众都听从明王差遣,绝无二话,绝不退缩!”李神棍代替众人表明决心。

    我很感动地点点头,那些手下也都十分激动。

    阿央见此情形,态度有所松缓地说:“也罢,既然你们都有此决心,我也就不拦你们了。这么多人前去瀑布后面,多少会有些碍手碍脚,我们派出几个勇敢一些的人一同前去。”

    经过一番商议和争论,老烟枪决定带上我和阿央一同去救五爷。小张和方诗雅极不情愿,都嚷着要跟随我们前往,无奈之下,老烟枪只能同意了。

    下水之前,阿央特意叫过来李神棍和约达大哥,叮嘱他们道:“我把银针和药粉留下一些给你们,要是有人黑灰病发作,就用银针扎他的太阳穴,然后给他服下药粉。你们安心等在树林里,如果看见瀑布或者水潭里有不同寻常的情况,千万别靠近,记住了嘎?”

    李神棍和约达郑重其事地点着头,老烟枪检查我们的装备,见再无遗漏,便挥手走进了潭水里。

    我们五个人依次下了水,身上立时冷得发颤,但情势所迫,只能咬牙往前游动。

    我想起五爷说过的一句话,“茅厕里游泳奋勇直前”,心里暗自想到,赵五爷,你可得好好地活着啊!

第二十八章 巫龙吸水(下)

    我们五个人游过冰冷的水潭,终于爬上了瀑布旁边的岩石上,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响个不停,彼此间的交流只能大喊大叫。

    水雾扑打在身上,我们无处不湿,无处不冷,牙齿打起架来。

    老烟枪探头往瀑布后面打望,高声喊道:“果然有石梯,就是水流太大了,走上去的时候一定要稳住重心,尽量贴在峭壁上!”

    他率先探出一只脚,而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水幕之后,待站稳身体,又回头招呼我们。

    方诗雅和阿央紧随其后,我和小张走在最后面,一行人非常小心,唯恐一失足又坠入水潭之中。

    其实我们五个人,算是队伍里最精锐的人员了,老烟枪和小张乃是军人出身,我和方诗雅分别是大明王和明教圣女,阿央则是当地毕摩,阵势很强盛。

    饶是如此,我们还是被浩大的瀑布声势唬住,心惊胆战地踩踏在石梯上,一节一节往上挪动。

    这石梯表面非常湿滑,还沾满了青苔,加上水雾蒸腾,很难睁开眼睛,我们攀登得异常艰难。尤其是最下面的石梯,几乎完全泡在水里,愈发难度重重。

    好在越往上走,瀑布与岩壁之间的距离就越大,空间开阔起来。我们走在其中,犹如腾云驾雾,不免有些头晕目眩。

    我想起方诗雅有恐高症,生怕她坚持不住,替她感到担忧。

    还好方诗雅练就了极强的抗压能力,虽然走得比较艰辛缓慢,终究还是没有出现意外。

    一路往前,水雾扑在手电上,光线幽暗,颇有种到了阴曹地府的感受。

    我就着昏沉的光线四处打望,一侧是浩浩荡荡的水流,一侧是阴冷潮湿的岩壁,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约莫二十多分钟以后,我们才爬上去十多米,已然累得气喘如牛,张开嘴又吸进去许多水花,肺里被呛到了,不免一阵咳嗽。

    “帆哥,这种地方简直要命,要是有气喘病的人到了这里,非得活活憋屈死不可!”小张抱怨道。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感到呼吸不畅,胸口气闷至极,鼻子里、嗓子里就像被塞满了棉花,每呼吸一下,都要呛得流出泪水来。

    我更关心赵五爷的下落,走了这么长时间,仍旧不见他的踪影,看来只能到了石梯尽头一探究竟了。

    哀牢髭蟾早就逃之夭夭,不知那家伙躲在何处,我们担心它会狗急跳墙暗中偷袭,所以手中握紧了武器。

    阿央一路上不说话,但从背影上看,她似乎极为震惊,肩膀始终抖个不停。快走到石梯尽头时,阿央终于开口了:“小心,要是真有古怪,肯定就在梯子尽头!”

    老烟枪举起一只手,示意我们停止步伐,他自己则往石梯尽头摸索而去。

    我们站在下面,抬头眯眼,满心紧张地盯着他,心头狂跳起来,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随着老烟枪每走出一步,我的心脏就猝尔抖动一条,眼见着他走到了石梯尽头,我已经心慌如麻,背脊上冷汗不断。

    老烟枪趴在石梯上,探头看了一阵,冲着我们比划了一个大圆圈。我明白了,石梯尽头有一个洞穴,似乎洞口还挺开阔。

    老烟枪举着手电,半个身子钻进洞中,好一会儿才退了出来,喊道:“洞穴很深很大,真是奇怪啊,似乎是人工开凿的。管它三七二十一,你们跟我来!”

    我们花了将近十多分钟,总算都钻进了洞里。此时大家都累虚脱了,也不急着往里走,纷纷倚靠在洞壁上养精蓄锐。

    我站在最外面,回头看着那一挂奔涌不息的瀑布,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同时我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什么人会在瀑布后面开凿出如此庞大的山洞来?这洞穴又有何用途?

    阿央手里握着竹扇,又将脖子上戴着的一只金色爪子取了下来,而后扫视我们一眼,说道:“你们得谨慎行事,这洞穴里有巫术,行差踏错便会命丧黄泉。”

    她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着,十分清晰。我们见她神情严肃郑重,都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她的指挥。

    我们一起点亮了手电,直直往前照射过去,只见这个洞穴曲曲折折,两旁似乎还有岔洞。洞中有的地方还滴着水,滴答声十分清脆,倒让我们心静了不少。

    我又在洞里搜索了半晌,自言自语地说道:“赵五爷会去了哪里呢?”

    “直接喊不就行啦?”老烟枪扬起脖子,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赵五爷,赵五爷,你在哪里?听见了回答一声,老子给你带了一瓶好酒!阿央也来啦,她很担心你!”

    方诗雅、小张和我习惯了老烟枪与五爷的插科打诨,听了之后还算淡定。

    阿央却大为光火,说道:“别乱喊了,你哪里带了酒啦?还有,别把我牵扯进去,我进来是追踪哀牢髭蟾的,不是为了那个什么五爷!”

    看着她那一本正经又有些羞恼的神情,我们偷偷笑了一笑。

    方诗雅拍着阿央的肩膀,笑着说:“阿央,我跟你说过了,他们这些人都是疯子,你别放在心上。不过,处得久了,你会发现,他们都还不错!”

    “你们还救不救人了?”阿央不给方诗雅面子,疾言厉色地说,“没来这里的时候,都急不可耐,如今却有时间闲扯,你们脑子有问题吗?”

    我们被她数落得大为尴尬,方诗雅偷偷冲我吐了吐舌头。老烟枪笑道:“阿央说得对,你们这些同志,没个轻重缓急,要反思,要多做自我批评。”

    阿央愈发气急,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我们慌忙跟了上去。

    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小张惊奇地“咦”了一声,叫道:“帆哥,连长,这个地方还挺温暖啊!”

    我们也都发觉了这种情况,洞穴里确实温暖如春,温度至少在二十度左右,就像开了暖气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而传来的声音,众人急忙举着手电去照,猛然看见前面滑过一条长长的尾巴。

    那尾巴约有水桶粗细,从我们眼前一闪而过,地面上还留下了很深的印迹。

    我们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又猜测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一条巨蟒吧?”方诗雅战战兢兢地说,声音有些颤抖,“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

    我们奔到那印迹前打望起来,阿央蹲下去细细察看,用手指捏了一些细土凑到鼻子前闻着,忽而说道:“好浓的血腥味儿,哎呀,它不会就是巫龙了吧?”

    “妈呀,那里怎么会有两盏灯?”小张惊呼起来。

    我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见前方弯道处闪动着两朵幽光,细细一看之下,头皮都炸裂了。

    哪里是什么灯盏,分明就是两只眼睛!

第二十九章 巫族洞府(上)

    我们进入瀑布水幕之后的洞穴中,突然发现幽暗的前方闪动着两只眼睛,就跟两盏油灯似的,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操家伙!”老烟枪提醒我们,而后咔嚓咔嚓将子弹顶入枪膛里。

    那两只眼睛盯着我们看了十多秒钟,猝然消失不见了,只听见洞穴里响起一大片爬行的声音,又快又急地往洞穴深处远去。

    “呼,吓死我了!”小张站在我身旁,舌头僵硬地说,“帆哥,你看清楚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我还未回答,方诗雅说道:“听它爬行的声响来看,倒像是一条巨蛇!阿央,这大概就是你说的‘巫龙’了吧?”

    方诗雅自幼与青蛇打交道,刑天又时时刻刻陪在身边,故而很熟悉蛇类爬行的动静。她要是如此认为,多半**不离十,先前隐藏在前方黑暗中的家伙,可能就是一条蟒蛇。

    “我也没见过巫龙,说不出个其所以然。不过你们都看见了,这个洞里很不寻常,你们还想继续往前走吗?”阿央问道。

    我心想无量山地区气候湿热,生态环境非常优良,而且人类活动痕迹很少,山中存有巨大的蟒蛇,也不足为奇。兴许冬天的时候,有巨蟒无意中爬进了洞穴中冬眠,此时恰好醒了过来。

    我们手中有精良的枪支,老烟枪拿着的是一杆***,威力很大,就算遭遇了巨蟒,也能抵挡住。而且阿央法术高强,加上我怀里的黑玉古扇,没必要发怵。

    更何况救人要紧,赵五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除了这个洞穴,我们实在不知他会去往何处,所以哪怕真的遇见了巫龙,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我听说蟒蛇其实性情非常温和,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同志们只要谨慎小心一些,尽量别惹出麻烦来,应该不会有事。”老烟枪如此说道,已然坚定了决心。

    阿央见我们神情坚定,压根就没有退出去的打算,摇着头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就是一些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嘎!”

    “啊哈哈,阿央,我们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好了,老子就当你夸赞我们吧,沧海横流要此身,又到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啦!”老烟枪一挥手,带头往前走去。

    方诗雅轻轻唤醒刑天,让它探路。刑天在林子里饱餐一顿,如今消化得差不多了,精神头很足,摇头摆尾地往前爬去。

    洞穴里虽然昏暗,温度却十分适宜,我们走了一阵,竟然还微微出了汗。身上的衣服渐渐有些发干,不像先前那般难受了。

    一路用手电照过去,我们看见地上残留着一大道长长的痕迹,就像车轮滚过一般,但更加平滑,心里愈发确定方才的怪物就是一条蟒蛇。

    从痕迹直径来看,那一条蟒蛇起码有水桶般粗,它爬过的地方,泥土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这痕迹一直往洞穴深处延伸,怎么也见不到尽头。

    我则留心着寻找五爷的踪迹,但很令人失望,不知五爷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蛛丝马迹全无,更别说发现他的身影了。

    而洞穴中的情形却发生了变化,先是在粗粝的岩壁上出现一些斑驳的壁画。那些壁画模糊不清,线条简单粗糙,很像远古时期的遗作。

    我说的远古时期,是指人类初期,不错,这些壁画似乎是原始人的手笔,笨拙而充满热情。

    “这个洞穴以前应该有人住过吧?”方诗雅端详着那些壁画,推测道,“说不定当时还没有羊山瀑布呢,原始人居住在无量山中,以洞穴为家,要是能发现一些石器或者火堆遗迹,就更能确定了。”

    我曾经对黄帝很感兴趣,也研读过《山海经》,对于方诗雅的看法,大为赞同。

    有的学者就曾经推测《山海经》中的昆仑山,其实就在云南横断山一带,甚至认为黄帝一族,是由云南迁徙到中原而去的。

    就算这种看法还需验证,但有一点绝不会受到质疑,那就是在如今的无量山一带,远古时期确实聚居着许多部落,生活着早期人类。

    看着这些壁画,我们更能够理解所谓的“沧海桑田”,经过百万年的演变,当初的原始人早就离开了此地,只剩下羊山瀑布无休止地奔涌着。可谁又敢确定,以后羊山瀑布不会干涸?

    阿央要比我们看得更仔细,更专注,她被那些壁画内容所吸引,半晌之后说道:“这些壁画倒让我想起了巫族,他们是不是原始人后裔不好说,但三国时期还非常强盛。当年诸葛亮南征,征服的部落中就包括巫族,而有名的孟获,其实就是巫族首领。”

    这是来到无量山以后,第二次听见跟诸葛亮有关的传说了。我不得不引起重视,先前的点将台,足以表明诸葛亮南征的真实性。

    如今又从身为毕摩的阿央口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中的分量不言而喻,而且她说孟获一族乃是巫族,让我大为惊讶。

    记得在《三国演义》里,孟获每一次打了败仗,就去向别的洞主搬救兵。我以前认为那是小说演义,现在一推敲,反倒眼前一亮,莫非这个洞穴当真居住过巫族?

    再联想到真实存在的哑泉,我几乎就要断定,孟获一族曾经生活盘踞在无量山中,而且就在此地,与诸葛亮大战了很多次。

    “我说同志们,历史不是捕风捉影,也不是侦探小说,不能妄下结论,得找到充足的证据。”老烟枪急着找寻五爷,不耐烦地催我们道,“再说了,诸葛亮也好,巫族也罢,跟我们此行的目的没关系,随它去吧!”

    我这才从幽邃的历史迷雾中回过神,苦笑道:“哎呀,经历了这么多探险活动,我都快有考据癖了。好了,还是先往前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不料越往前走,先前的印象也就越来越强烈,巫族活动的痕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了然。

    我们先是在洞穴里发现了许多野兽白骨,紧接着还寻找到一些粗陋的工具。那些工具非常驳杂,有石器,有木制长矛,还有为数不多的铁器。

    这种情况表明,住在洞穴中的原住民,生产力还不发达,铁器有可能是从中原地区流传而来,并非自行打造的,否则数量不会如此稀少,与石器和木器的数量不成比例。

    当我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眼前霍然开朗,一股热风席卷而来,光线十分充足。

    待我们看清楚眼前景象以后,不禁震惊万分,莫非我们来到了地下花园之中?或者说,我们走进了神秘的神仙府邸?

第三十章 巫族洞府(中)

    这个洞穴中呈现出来种种远古人类遗存的生活痕迹,我们又是疑惑又是惊叹不已,不想正走着,眼前情形却骤然一变,更加神奇万分。

    一个巨大的深谷霍然横亘在我们面前,谷中植物茂密,而且还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就像就入了蓝色的海洋世界。

    我们深知此刻正处于不见天日的洞穴之中,头顶是坚硬严密的岩石,岩石上方就是宽广汹涌的河流。换句话说,我们身处于数十米的地下!

    在这样密闭而幽深的洞穴中,距离地面数十米的地方,竟然能看见茂盛葳蕤的植物,怎能不让人大感震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如同石化一般,看着枝叶繁茂的各种植物,就像看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场景。

    就连土生土长的阿央,她也长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诧无比地打量着周遭环境。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老烟枪忙不迭地点起一支烟,想要暂且压制住内心的惊慌,说道,“同志们,这就是所谓的别有洞天,直娘贼,老子活了几十年,是不是白活啦?”

    方诗雅说得更为贴切:“怪不得洞穴里这么温暖,原来是个地下温室花园啊!”

    我想起了武当山无生桥下的芭蕉林,那一片肥大的芭蕉林也是长在幽深黑暗的谷地里,这两处地方倒有同工异曲之妙。

    不过当初我倾向于认为,那一片芭蕉林乃是人为栽培,为的是给鬼面蛛提供生存场所。这里的植被倒像是自行生长出来的,可能得益于无量山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环境。

    后来的发现,也印证了我的猜测。我们站在深谷边缘,一时不敢贸然闯下去,细细打望中,发现林子里雾气缭绕,热风吹过来,还夹杂着一些温热的水汽。

    老烟枪感受着那些水汽,说道:“老子知道了,这谷地里肯定有温泉!你们闻一闻,是不是有一股硫磺味?”

    果不其然,空气中还真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不太刺鼻,但也让人有些不适。

    我反应过来,整个洞穴之所以会如此温暖,全是因为谷地中有地热的存在。如此一想,这个地方还真适合远古人类居住,既暖和又安全,还可以经常泡温泉。

    无量山乃至于整个横断山脉,都处于亚欧大陆板块与印度洋板块交界处,地壳活动非常频繁,地热温泉也司空见惯。

    只是此地比较独特神奇,外面是冰冷奔腾的河流和瀑布,里面却是春意盎然的谷地,真有种造化钟神秀的意味,也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说不得了,同志们,我们只有去谷地里游一遭啦!”老烟枪在喊了几声“五爷”之后,没有得到回应,便如此建议道。

    “先别急,再看一看,我觉得那些蓝光有异常!”阿央阻拦道。

    我们已经适应了幽蓝的光芒,本来以为蓝光是由谷中植物散发出来的,但听阿央这样一说,也觉得此事很蹊跷。

    植物会发光,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也不知其中缘由。阿央身为毕摩,又长期在无量山中行走,她的话不得不听。

    我们静静地站在谷地上方,越看那些蓝光,越觉得不太对劲,只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端倪。

    “刑天去哪里了?”方诗雅回顾四周,急切地问道。

    刑天一直在前方带路,我们来到谷地上方时,只顾着惊叹,却把它给忘了。经方诗雅一提醒,我们才发现,确实很长时间没见到刑天的踪影了,难道它钻进谷里去了?

    方诗雅撮口长啸,召唤着刑天,不料却没有用,刑天始终没有现身,情况反常得很。

    我暗想干站着也不是个办法,心念一动,就运起天眼往茂密的林丛中打望。透过蓝光,穿过纵横交错的树枝,我看见谷地里隐隐笼着一层黑气。

    可惜因为种种遭遇,我的天眼还未完全恢复,想要继续细看,却无法透视那一层黑气,只能半途而废。

    阿央口中念念有词,她手中的那一只金色爪子飞到谷地上空,旋转一阵又飞了回来。

    她抓住金色爪子端详一阵,声音发颤地说:“还真有古怪嘎,林子中有妖气,确切地说,有人在里面布置下了巫术!”

    我看向那一只金色爪子,发现上面萦绕着一层黑气,就把自己方才所见情形告诉了阿央。

    阿央默默地点点头,又无比惊奇地问道:“你有天眼?”

    “阿央,帆哥可是大明王啊,他不但有天眼,还会法术呢!”小张骄傲地说道。

    “大明王?那是什么人?”阿央不明所以,不过她只是随口一问,又皱起眉头往谷底看去,突然尖着嗓子叫道,“那不是赵五爷吗?”

    我们心头一颤,急忙顺着阿央的手指看过去,竟然发现五爷就站在我们脚下不远的地方,但他身体绷得很紧,身上还缠着一些藤条。

    那些藤条似乎正在摆动,拖着五爷的身体往一旁拉拽。顺着藤条一路看过去,视线却被枝叶给遮挡住了,无法得知其中端倪。

    “不好,那是食人花!”阿央叫了起来,随即风一般卷下了陡坡,急急朝着五爷站立的地方冲去。

    老烟枪将烟头一扔,用脚踩灭,喊道:“快救人,迟了就来不及啦!”

    我们几人也顾不上坡度陡峭,连蹦带跳地往下狂奔。无奈在上面看准了方位,走到下面被草木遮挡,却有些迷失了方向。

    好在有老烟枪和阿央带路,我们只管盯着他二人的背影追赶。刚奔到谷底,浓烈的硫磺味飞扑而来,呛得我急忙捂住了鼻子。

    树枝扑打在身上,刮破了我的手背,我来不及细看有没有流血,一心只想着快去解救五爷,却听身后的小张叫道:“帆哥,你身上也发着蓝光,啊呀,好像有虫子在爬!”

    我急忙停下来,回头也看见小张衣服上蓝光闪动,仔细一看,发现那些蓝光还会移动,不免大为狐疑。

    等我举起手臂看过去,见自己的衣袖上爬着一些不知名的微小生物,它们拥挤在一处,身体上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原来树木上的光芒是由这些小东西发出来的,我惊奇之下,就用手指去捏它们,突然间指尖传来一阵剧痛,手指流出鲜血,而后变得又红又肿。

第三十一章 巫族洞府(下)

    我们在谷地中发现了赵五爷的踪影,奋不顾身冲下去解救他时,身上却沾满了蓝色的细小虫子。

    那些虫子密密麻麻,多如恒河沙数,它们个头极其细微,仅肉眼可见,身上还泛着幽蓝色的光泽。

    我被小张提醒以后,好奇之下,就用手指去捏那些虫子,突然间手指上出来一阵刺痛,而后就涌出鲜血,指头变得又红又肿。紧接着,指头伤口变得麻痒无比,渐渐传遍了全身。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些蓝色细虫大有古怪,急忙高声提醒众人:“千万当心,别碰到那些虫子,它们会咬人,而且还有毒!”

    还是为时已晚了,小张和方诗雅痛呼起来,原来他俩也因为好奇,着了虫子的道。

    “帆哥,我的舌头……都麻了……”小张惊讶地说道,言语十分含混,已然成为了大舌头。

    我看向方诗雅,见她脸上浮动着一层蓝光,不由得心头大急,叫道:“哎呀,诗雅,你脸上有虫子,快拍死它们!”

    方诗雅闻言大惊,跺着脚咬牙拍打自己的脸庞,又盯着我和小张说道:“你们脸上也有,别光看着我,天哪,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眨眼之间,方诗雅的脸庞肿了起来,让人不忍细看。她那么漂亮的人,要是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恐怕得吓晕过去。

    我脸上也传来麻痒的感觉,心里从好奇变为惊恐,头皮发麻,就有了退出谷地的念头。

    要是不搞清楚这些虫子的来历,以及如何对付它们,恐怕我们得被活生生咬死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阿央和老烟枪从前方狂奔回来,看样子他俩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也都爬满了怪异的蓝色细虫。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逃嘎,这是蛊虫,会死人的!”阿央抱住脑袋,急切地喊着。

    在阿央带领下,我们慌不择路地冲到林子边沿,手脚并用地爬到半坡之上。

    我们身体上的麻木感愈发强烈了,万分紧张地停下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林子中那一片蓝色的光芒。

    阿央举着那一把竹扇,念上一通咒语,竹扇发出道道红光笼到我们身上。那些细小的虫子轰然而起,随即坠落在地,挣扎片刻就此死去了。

    我们身上虽然都没虫子了,但麻痒的感觉还未消退,肿起的肌肤依旧不忍直视。

    我想挠痒,阿央阻止道:“别碰伤口,小心感染,先把药粉涂上去。”

    阿央取出一些黄色药粉交给我们,那药粉涂到伤口上,有些清凉,随即就冒出一股黑水,非常难闻。黑水流光之后,红肿之处缓解了许多,我们也好受了不少。

    我们将黄色药粉涂在脸上,流出一些黑水,整张脸变花了,样子非常难看。不过只要能保住性命,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我们这些人绝非矫情之人,对于相貌不太放在心上。

    我记起刚才阿央说过的话,就问道:“蛊虫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用来下蛊诅咒的虫子?”

    在南疆一带,流传着巫师下蛊的故事,尤其是苗族同胞,至今还保留着一些下蛊的方法。

    我在来云南之前,曾经留意过相关的资料,知道下蛊之术极为残忍,唯恐避之不及,没想到终于还是碰上了。

    “你还知道下蛊的事情啊?”阿央吃惊地看着我,忧心不已地说,“其实不只苗族会下蛊,但凡生活在南疆的古老民族,或多或少都有下蛊的传统。就说我们彝族人吧,毕摩掌握下蛊法术,那是最为基本的要求。只因为蛊术实在有违天良,我们彝族人很少会用,一般只是诅咒而已。不过这些蓝色的蛊虫,不是用来下蛊的,而是从中了蛊毒之人的尸体中生长出来的!”

    我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蓝色细虫原来是从尸体里生长出来的!这一大片林子中全是蓝色细虫,那得需要多少具中了蛊毒的尸体啊?莫非这个深谷乃是一块坟地?

    细细一想,我们都被吓到了,方诗雅抖动着嘴唇说道:“老天爷啊,这里不是温室花园,是地府阴曹吧?”

    “地府阴曹倒也罢了,老子担忧的是,如何能制服这些虫子,好去救五爷!”老烟枪严峻地说。

    事情确实棘手,形势又迫在眉睫,要是无法消除这些虫子的威胁,我们连林子里都走不进去,更别说还要救五爷了。

    阿央举着竹扇说:“我有法术护体,倒能够冲进去。只是我们人数太多,我照顾不过来,要不这样吧,选出一人跟随我前进。等我们救出那个五爷以后,立即离开这里,怎么样?”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记起方才阿央的竹扇上发出红光,那些蛊虫就纷纷毙命了,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不太有把握地问道:“不知道黑玉古扇的光芒能不能克制蛊虫?”

    说着,我壮起胆子奔下土坡,走到林子边沿,等身上爬上一些蛊虫以后,便猝然祭出黑玉古扇。

    黑玉古扇迸发出明亮的红光,强烈地照射在我身上。我屏住呼吸观察,惊喜地发现身上的蛊虫纷纷坠地,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伴随着黑玉古扇的强盛光芒,附近树木上的蛊虫轰然而起,它们似乎非常忌惮,急匆匆乱哄哄地逃离开去。

    “有用,黑玉古扇有用!”我狂喜地大叫起来。

    老烟枪等人也是欣喜万分,不过他们早就见识过黑玉古扇的神奇,所以欢快地笑了几声,倒也没说什么。

    阿央却是头一次见我祭出黑玉古扇,又见它如此厉害,不免大为震惊。

    她又惊又疑地奔到我身旁,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我们毕摩的法术?”

    老烟枪跑了下来,笑着说:“阿央,以后再让白帆同志跟你细说,现在救人要紧。你们俩护住我们,大家一同往林子里冲,速度要快,同时注意别分散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站在红光之下,听见没有?”

    他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小张和方诗雅听的,他俩向来机警稳重,不会横生枝节。

    阿央暂且收敛起内心的惶惑,举着竹扇在前面带路,老烟枪三人紧随其后。我则走在最后面,竭力催动黑玉古扇发出红光,将他们都笼罩其中。

    由我和阿央保驾护航,一路上再无蛊虫前来袭扰。我们所到之处,蛊虫退避三舍,逃得比兔子还快,行动稍微怠慢了的,都毙命在红光之下。

    众人心中安定下来,不再去关注那些蛊虫,聚精会神地赶路,在林子中快速穿行。

    阿央的方向感非常好,她走了一阵,指着前方说道:“我们一开始发现赵五爷,就在前面几株大树之下,你们小心周围的动静,要是有藤蔓窜出来,千万别被它缠上嘎!”

    我抬眼看过去,见一片红光之中,前方果然矗立着几株高大的树木,似乎还是难得一见的云南杉木。杉木之下的地面上,一片杂乱,显然有人走动的迹象。

    等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杉木之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林子里红光、蓝光乱闪,黑暗中死气沉沉,静谧得如同坟地。

    老烟枪和小张高呼几句,我们竖起耳朵辨别一切动静,忽而听见杉木背后传来的声响,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

    跑出十多米远,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肥硕的叶子,那些叶子长得很像芭蕉叶,但枝干却不高,顶端长着脸盆大小的鲜艳花朵。

    那些花朵闭合着,沉甸甸地坠在枝头,颜色缤纷,远远看去,极为诱人。而就在花丛下面,我们还看见了许多白骨,掩埋在枯枝败叶里。

    “食人花,这就是食人花了!”阿央语气里十分慌乱,僵立住不敢往前靠近。

    我曾经在一些热带雨林的杂志上读过关于食人花的文章,如今亲眼得见,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眼前这些花朵看上去明艳动人,又娇弱不堪人畜无害,实在很难将它们与吃人的事情联系在一处。

    老烟枪听了我的一番议论,说道:“白帆同志,你这就不懂了吧?世上的东西往往如此,外表越是美丽,内里却越是狠毒,就跟蛇蝎美人一个道理!”

    阿央和方诗雅一同冷哼了一声,老烟枪这才意识到自己举的例子不恰当,尤其是当着这么两个大美女,便笑着说:“哎呀呀,老子忘记了,诗雅妹子和阿央也是大美人,不过你们都是表里如一的美女,别放在心上!”

    就在这个时候,花丛中央猛烈地晃动起来。我们一下子紧张不已,却见花丛里飞快地窜出许多藤蔓,就像扭动着的蛇一般朝我们席卷而来。

    那些藤蔓来势凶猛,我们不敢怠慢,一边往后跑开,一边开枪射击。被打断的藤蔓似乎怕痛,猝尔缩了回去,没被击中的则穷追不舍,沿着地面飞窜而来。

    我因为要催发黑玉古扇,就有些分心,跑得慢了一些,脚腕上一紧,整个人就栽倒下去,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往后拖拉而去。

    回头看去,只见一根大拇指粗细的藤条缠在我的脚腕上,勒得很紧。那藤条哗啦啦抖动着,将我往花丛里拖拽,我趴在地上,双手乱抓乱舞,仓促间抱住了一株杉树。

    好不容易止住身体,我无暇多想,顺势摸索出暗影,反手挥下去,那藤条便应声而断了。

    断开的藤蔓还在跳跃扭动,就像一条鳝鱼似的,从断口出涌出黑色的汁液,味道极其难闻,隐隐有一股血腥味儿。

    我松了一口气,抱住杉树暂时不敢起身,方才一阵慌乱,竟然忘记催动黑玉古扇,红光骤歇,蛊虫又劈头盖脸飞了下来。

    我急忙捡起落在身前的黑玉古扇,将它祭到空中,那些蛊虫见势不妙,立即调头飞散而去。

    既要防着藤蔓,又要防着蛊虫,我们的处境实在太狼狈了。众人只得聚拢到我身旁,分别伸手抱住杉木,以求先立于不败之地,再徐徐图之。

    老烟枪狂风骤雨似的打出一梭子弹,恶狠狠地骂道:“直娘贼,让你害人,老子把你打个稀巴烂,看你怎么吃人?”

    子弹倾泻而出,许多食人花被打成了筛子,有些花朵坠落到地上去了,那些藤蔓猛然间都缩了回去,似乎被枪声给吓唬到了。

    我们大呼解气,有时候就得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否则不知得纠缠到何时才算个尽头。

    不料花丛忽而摇晃不停,难道又有什么幺蛾子了?就在我们不明所以的时候,所有的食人花都绽放开来,眼前立时矗立起无数的巨大的花朵。

    这些食人花大得惊人,完全展开以后,直径少说也有两三米,就像一座小房子似的矗立在我们身前。

    众人被这种硕大的花朵给震惊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双腿都有些发软了,背脊上也冷飕飕的。

    更加惊悚的是,食人花花蕊很粗大,顶端开口,就像一根根尖锐的吸管。

    看着那些花蕊,我们就不寒而栗,一想到稍有不慎,就会被花蕊当成果冻一样吸食殆尽,心里狂跳不已,毛孔收缩起来。

    方诗雅站在我身旁,我清晰地感受到她打了一个冷颤,只听她惊惧地叫喊道:“你们看啊,花托像什么?”

    众人闻言,凝目细视,撇开花蕊不管,单看那花托,赫然就是一张人脸!

    没错,食人花底部长着诡异的脉络,组合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张扭曲着的脸庞,而且有鼻子有眼,煞是狰狞恐怖。

    “直娘贼,不会是吃了人之后,人脸印在花上了吧?”老烟枪说得极为人。

    我们大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开玩笑?单是看着这些食人花,我们已经感到虚脱乏力,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

    无奈赵五爷不见身影,我们进退两难,又忧心万分,甚至有种模糊的不好的预感,就怕五爷被食人花给吞食了。

    “老烟枪,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吗?”我实在没辙了,只能询问老烟枪。

    老烟枪咬牙说道:“花是死的,人是活的,索性开枪打光它们,然后再冲进去!”

    “不行,先别说子弹够不够用,万一五爷就在花丛里,误伤到他怎么办?”方诗雅断然否定道。

    这可就难办了,林子中还有阴魂不散的蛊虫,难不成我们得耗死在这里?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些食人花开开合合,就像嘴巴一张一闭,样子非常古怪。不多时,只见从花中吐出来一个个小小的胎儿!

第三十二章 蛊婴(上)

    我们在谷地林中遭遇了食人花丛,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惊悚的事情,只见那些巨大的食人花一张一合之间,竟然吐出一个个奇怪的胎儿来。

    所有人惊恐地叫了一声,又急忙闭起嘴巴,惶惑难安地打量着那些胎儿。

    在惨淡的红光之中,只见那些胎儿骨碌碌从花瓣中滚落下来,而后跌落到肥大的叶子上。

    它们静静地趴在叶子上,就像新生婴儿一般蹬动双腿,缓缓睁开眼睛打望着这个世界。

    那些婴儿长相极为丑陋奇特,身上、脸上的肌肤皱成一团,眉骨上光溜溜一片,没有半根眉毛,而头上的毛发也是稀稀拉拉,就像个年岁已高的小老头。

    等那些婴儿翻过身体,正面盯着我们时,我们才猛然发现,它们的眼睛上蓝下黑,与哀牢髭蟾的眼球色彩别无二致!

    我们被那些婴儿盯得毛骨悚然,汗流浃背,又惊疑又慌乱,已然忘却该如何应对了。

    “直娘贼,这是些什么东西?食人花还会生孩子吗?”老烟枪面色凝重,眼神里弥漫着迷茫之色,说道,“阿央,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央自从见到这些婴儿以后,一直沉默不语,我们见她面色铁青,显然受到的震惊不小。就连身为毕摩的阿央都成了这般模样,其他人的惊惧可想而知。

    那些婴儿刚睁开眼睛,还有些懵懵懂懂,趴伏在叶子上警惕狐疑地看着我们,神情也有些忌惮。

    我们彼此对峙着,双方谁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有静观其变了。

    林子中起了一阵热风,硫磺味扑鼻而来,食人花猝尔摇晃着,急急闭合起来,耷拉在叶子上。

    兴许是受到硫磺味的刺激,那些婴儿变得焦躁不安,扭动着身体爬来爬去,还发出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喊叫,既不像哭又不像笑,当真诡异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婴儿开始沿着粗大的叶子往下滑落,它们从高处的叶子上跳跃到低处,就像一只只小猴子,行动非常灵敏快速。

    “阿央,你倒是解释一下,我们究竟是要留要逃?”老烟枪急不可耐,语气非常焦急。

    “跑啊,当然是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妙!”阿央终于说话了,她脸色更为阴沉,指着那些婴儿说,“它们乃是蛊婴,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阿央话音一落,她便转身狂奔起来。我们不敢怠慢,卯足劲跟随其后,完全处于一种害怕到了极点,脑袋中全是空白的状态之中。

    奔出十多米,身后的婴儿叫声愈发聒噪,听得久了,还让人产生一种幻觉,那些婴儿声音很像蛙鸣,我们仿佛被蛙群包围了一般。

    我一边狂奔,一边催动黑玉古扇,一心两用,简直痛苦难言。无奈何,这谷地里处处都有危险,妖邪之物实在防不胜防,我只能勉力而为了。

    又往前旁跑出几十米,阿央猛然间停了下来,对我们说道:“我们跑不掉的,刚才之所以狂奔不止,只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趁那些蛊婴尚未赶过来,你们护住我,我来准备作法!”

    阿央收起了竹扇,只靠我一个人催动黑玉古扇来护住众人,她则急急取下身上的布袋,从里面翻找出许多奇特的法器放置在地上。

    没想到阿央的布袋里装着这么多东西,我们大开眼界,又见她忙个不停,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困惑。她究竟要做什么,那些婴儿怎会让她失了方寸?

    只见阿央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分别插上一支牛角,而后用一根红线将四支牛角连在一起,又沿着红线洒下一圈鸡毛,这才站直身体,手里已经多了一面铜鼓。

    看到那一面铜鼓,我随即就想起了盘山公路上的那两个苏尼,心想阿央多半也要舞蹈施法了。

    果不其然,阿央轻声吩咐我们站住别动,千万不要走出红线圈外,而后将头发披散下来,一面敲鼓一面吟唱,身体剧烈地舞动着。

    阿央的舞姿与那两个姑娘比起来,少了一些妩媚,却增添了几分刚硬矫健,如同罗汉夜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我们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阿央越舞越急,到了最后,只见她头发飞舞,身形忽左忽右,简直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

    就在阿央渐入狂热状态时,那些婴儿纷纷赶到了我们前方,它们猝然停止爬行,竟用细小的双腿撑起身体,眼睛贼溜溜往圈内打探。

    随着婴儿的出现,那四支牛角迸发出一道灼热的光芒,像利剑一般挥杀出去。几个首当其冲的婴儿来不及躲避,骤然被拦腰斩断,身体成为两截,痛苦地扭动着。

    其他婴儿发出惊怕的声音,一步一步往来路退去,不时冲着我们狂吼几句。

    我这时才看清楚,原来那些婴儿巨大的嘴巴里没有牙齿,而是长着一条黑褐色的舌头。

    那舌头细长如蛇,跟穿山甲的舌头差不多,顶端似乎还有一个开口,像极了食人花的花蕊!

    而被斩杀了的婴儿,挣扎半晌,却突然化成一片蓝色的微光,随即扑棱棱飞到黑暗的树梢上去了。

    “帆哥,那是蛊虫!太奇怪了,这些婴儿死了,竟然会变成虫子!”小张大叫着,显然被这种景象迷惑得头晕脑胀了。

    小张说得没错,婴儿死后,身体确实变成了蓝色的蛊虫。莫说小张感到震惊,我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离奇了吧?

    试想一下,食人花会生出婴儿,而婴儿死后,又变成蓝色蛊虫,这太违背自然规律了!难道这片林子里的生物,都会基因突变吗?

    我们以前遇见到的各种妖邪之物,再厉害凶残,也绝不可能改变自身形态性质。怎么到了这个谷地里,连生物间的种族鸿沟都被抹平了呢?

    好在阿央一通施法,那些婴儿纷纷躲到黑暗中,远远地离开了我们。阿央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鼓声骤歇,她瘫软在地上,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前。

    “阿央,你感觉怎么样?”方诗雅蹲下去关心地问道。

    阿央虚弱无比,喘息一阵,才说道:“我只能暂时吓退它们,却无法彻底消灭掉这些蛊婴,恐怕它们还会卷土重来。事情非常棘手,我们如今只有一个选择了,一边作法一边往林子外退,再也别想着踏进谷里半步,甚至也不要痴心妄想去救人,还有连哀牢髭蟾也得放弃了!”

    自打遇见阿央以来,我们还未见过她如此灰心丧气,心里不免大为颓丧,唉声叹气起来。

    可要让我们放弃救人和抓捕哀牢髭蟾,却是万万不能,赵五爷与我和老烟枪情同手足,他的生死安危,比天还要大。

    而此刻被黑灰病折磨着的一众明教教徒,我也不会放弃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非命。

    这些人能够选择跟随我,信任我,甚至将身家性命交到我手里,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听见阿央两次三番地提到“蛊婴”一词,就问道:“阿央,什么是蛊婴?难道它们就厉害到天下无敌的地步吗?”

    “蛊婴就是中了蛊毒之人的怨念聚汇而成的婴儿,它们非人非鬼,亦妖亦魅。就拿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些蛊婴来说,它们多半是食人花吃了中蛊之人的尸体,而后怨气凝聚中花蕊中,久而久之才幻化而成。”阿央语气低沉,心事重重地说。

    “可那些婴儿怎么会变成蛊虫呢?”小张显然被方才的场景折磨够了,急忙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阿央惨然一笑,说道:“你们忘记我在坡上说过的话了吗?其实从本质上来说,蛊婴和蛊虫都是中蛊之人的怨气凝聚而成,蛊虫聚在一起就是蛊婴,蛊婴飞散开来,就是蛊虫。要是难以理解,你们可以将蛊婴当作蛊虫的母体!”

    她这样一解释,我们就恍然大悟了。老烟枪拍着脑门说:“这种景象,倒是跟死亡之虫差不多,直娘贼,到哪里都能遇见这些牛鬼蛇神!”

    小张听了之后,颇为乐观地嚷道:“连长,帆哥,诗雅姐姐,我们不是连死亡之虫都打败了吗?何必怕这些婴儿和虫子呢?”

    我们正有些高兴,阿央问清楚死亡之虫的事情以后,更加沉郁地说道:“哎呀,那死亡之虫多半也是一种蛊术!而且你们别自以为是,你们还没有完全理解我话中之意,蛊婴可以变成蛊虫,难道蛊虫就不能聚集成蛊婴吗?”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向上空。上空闪动着幽蓝色的光芒,我们知道那是蛊虫在飞舞。

    “阿央,你……你是担心我们头顶的蛊虫变成蛊婴?”方诗雅结结巴巴问了一句,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

    老烟枪、小张和我有些后知后觉,等到听了方诗雅的话以后,几乎同时失声大叫,心里头如坠大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真如阿央所说,蛊婴和蛊虫可以互相转化,那么林子中如此密密麻麻的蛊虫,一旦它们转化成蛊婴,我们岂不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我同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既然蛊婴死了会变成蛊虫,那么就意味着蛊婴根本无法消灭。至于蛊虫,因为数量实在庞大,要将它们悉数除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冰冷起来,这才体会到了阿央的感受,我们这是走进了一片有死无生的地方啊!难怪阿央心生退意,不趁早退出去,还能活命吗?

    虽然我们还未真正与蛊婴交过手,但刚才的情形表明,那些蛊婴绝非善茬,它们本是就是死亡的化身,我们如何抵挡得住呢?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解决问题要抓主要矛盾。要老子说啊,既然一切怪事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些中蛊而死的尸体,不如咱们找到他们,想办法打得他们魂飞魄散,岂不一劳永逸了?”老烟枪心有不甘,想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办法。

    阿央就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谷里的尸体肯定数不胜数,找到了又能应付得过来吗?哎,要是我父亲还活着,他兴许有办法。”

第三十三章 蛊婴(中)

    就在我们愁肠百结的时候,阿央突然若有所思地提起自己的父亲,似乎她父亲能应对如此棘手难缠的场面。

    我从约达嘴里听说过,阿央的父亲不幸死在了无量山中,但这是一件私人事情,又怕引起阿央的痛楚,故而沉默不语,就当完全没有听见。

    我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里,依照阿央所说,再不及时退出谷地,恐怕要命丧于此。可一想到赵五爷和那一帮手下有性命之忧,我们就左右为难,不能立即打定主意。

    每逢这种情况,我们都寄希望于老烟枪,他遇事沉着,颇有统帅风范,故而总能在危难时刻给我们指明方向。

    不料这一次,老烟枪也没了主意,他耸肩斜眉说:“牛鬼蛇神粉墨登场,魑魅魍魉轮番上台,老子也无奈啊!对付蛊婴和蛊虫,还得靠阿央才是,事到如今,只能听从阿央指挥了。”

    阿央态度坚决,非得退出谷地不可,我则持反对意见,与她争执起来。小张和方诗雅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相劝几句又无从开口。

    “阿央,先前你也看到了,我手中的黑玉古扇能够抵挡蛊虫,我们两个联手,应该能对付这些妖邪之物!”我毫不退让地说。

    阿央皱着眉头,看见黑玉古扇的红光无比强盛,将众人安全地保护起来,就有些动摇地说:“我也知道你有些了得之处,可人命关天,我们不能轻易犯险。”

    “就因为人命关天,才要勇往直前!”我断然说道,“阿央,你想一想活死人洞里的那些彝族同胞,忍心让他们就此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吗?”

    阿央沉思下去,老烟枪却鼓起掌来,说道:“啊哈,白帆同志啊,你终于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了!老子刚才不表态,就是要看一看你有何话说,很好嘛,恭喜你经受住了困难的考验,坚定了革命意志!”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老烟枪同志,你别耍滑头,形势危急,容不得左右观望,你这样很容易犯下革命路线不坚定的错误,我得批判你!”

    就在我们试图说服阿央的时候,林子中突然响动连连,那些蛊婴去而复返,又从黑暗中钻了出来,而且数量蔚为可观。

    阿央一跃而起,自去敲鼓作法,那四支牛角热光突起,飞扑而出,直取蛊婴要害而去。老烟枪和小张发狠呐喊,抱着枪支狂扫起来。

    一时间只见火光乱窜,硝烟弥漫,那些蛊婴来不及接近我们,就被打得团团乱转,溃不成军了。

    我和方诗雅并肩而立,由于我要催发黑玉古扇,而方诗雅手中没有枪支,所以都插不上手,只能不断出声提醒老烟枪等人,以免他们有所遗漏,让蛊婴偷袭过来。

    俗话说见怪不怪,我们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又是火力全开主动出击,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战斗,那些蛊婴转身爬走了,尖叫着很是愤恨难平。

    “看来是老子高估了敌人的战斗能力了,这些蛊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烟枪盯着蛊婴逃跑的方向,心血来潮地说,“不如乘胜追击,将食人花丛连根拔起以绝后患,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我和小张、方诗雅也有同样的想法,当下就要冲出阿央布置下的法阵。阿央却急忙阻拦道:“等一等,你们看空中,要有异变啦!”

    此时的空中纷乱不已,那些蛊虫似乎受了惊动,正在乱飞乱舞。大片大片的蓝光搅动着,就如同天上幽蓝色的漩涡,那情形又震撼又诡异。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梵高一幅名画,就是《星空》。此刻林子上空的景象,确实与《星空》描绘的场景差不多,蓝色的漩涡搅动纷扰着,天宇有些扭曲混沌,既璀璨又奇特。

    我甚至怀疑梵高曾经来过这里,并且见过我们眼前的情形。这种荒诞的念头挥之不去,我有些想发笑,奈何嗓子里发干,笑出来的声音极其晦涩干瘪。

    “白帆,你怎么了?”方诗雅被我的笑声给吓了一跳。

    我无法解释,只能继续抬头看向枝叶纵横的上空,忽而发现那些蓝光漩涡渐渐汇集起来,不多时,呼啦啦坠落下来许多东西,就像砸落下来冰雹似的。

    等我们看清楚砸落下来的东西之后,不由得高声尖叫起来,那些东西正是蛊婴!

    阿央并非危言耸听,空中的蛊虫聚集成了蛊婴,一阵一阵往下掉落。

    由于蛊婴从空而降,轻易地就突破了阿央的法阵,它们坠落到我们脚下,张口就咬了过来。

    阿央手中的铜鼓猝然跌落在地,她面无人色地喊道:“晚啦,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晚啦,死神降临了!”

    我们几人跳跃开,躲避着脚下蛊婴的攻击,非常狼狈忙乱。

    而阿央竟然呆立住,全然忘记了身边的危险,几个蛊婴趁势而上,长舌飞出,缠在了阿央腿上。

    阿央惊呼一声,一下子就栽倒地上,被那些舌头撕扯着,身体在落叶上滑动。

    眼见着阿央就要被拖到蛊婴嘴边,方诗雅不假思索,手中寒光连连闪动,射出七八只飞镖,猝尔割断了蛊婴的长舌。

    而老烟枪和小张由于近距离搏斗,仓促间难以开枪,只能调转枪头,用枪杆猛砸脚下的蛊婴,打得那些蛊婴皮开肉绽浊血横流。

    要是事情仅仅如此,我想我们还能应付下去,可偏偏蛊婴从天而降,又数量庞大,我们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了。

    冰雹似的蛊婴不断从空中砸下来,根本就没有章法阵型,让我们防不胜防。它们落在地面上倒也罢了,可怕的是,有些竟然歪打正着,落在了我们头顶和肩膀上。

    有一个蛊婴就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它刚站立住,我就感到一阵刺痛。

    原来这鬼东西脚趾上长着倒刺,能够轻轻松松抓牢脚下的事物,难怪它们能趴在柔嫩的叶子上而不会滑落下去。

    这蛊婴一落到我肩膀上,就猛然吐出长舌,朝我脸上舔舐过来。我急忙偏过头,还是被长舌扫到了脸颊,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大概已经破皮流血了。

    我顾不上去管自己的脸庞,保命要紧,在长舌重又席卷而来之前,召唤黑玉古扇盘旋而下,骤然插进了蛊婴体内,给了它致命一击。

    蛊婴应声而倒,从我肩膀上跌落在地,临死之际,还将我肩膀上的衣服抓出一道口子。

    黑玉古扇何等神奇,它插进蛊婴体内以后,那蛊婴抖动起来,猝尔变成一片蓝色的虫子。

    那些虫子试图飞到空中,刚飞离地面几公分,又纷纷洒落下来,就此化成了黑灰。

    我捡起黑玉古扇,看着脚下那一层黑灰,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凭借着黑玉古扇的威力,我们可以打败这些蛊婴,还能让它们灰飞烟灭!

    只是我一出神,就忘了继续催动黑玉古扇,阿央早就没有使用竹扇了,故而红光一灭,林子中的蛊虫便劈头盖脸飞扑下来。

    老烟枪等人身上一下子就沾满了蛊虫,情不自禁地顿脚大跳。我暗自骂了一句“小鬼难缠”,急忙将黑玉古扇祭到空中,红光涌动,蛊虫立马逃之夭夭。

    可说来也奇怪,蛊虫倒是很害怕黑玉古扇发出的红光,但对于蛊婴来说,却毫无作用。

    我想大概因为蛊虫细弱,接触到红光就会死亡,而蛊婴则强大得多,乃是由无数只蛊虫聚集而成,非得先将它的**打碎,红光才能伤害到它。

    如此一想,我就计上心头,当下不再迟疑,对阿央叫道:“阿央,你来对付蛊虫,蛊婴交给我!”

    经过一番慌乱,阿央已经回过神来,她知道情势危急,听到我的话以后,就取出竹扇,催发出强盛的红光来。

    有了阿央的协助,众人可以暂且不去管林子中徘徊不去的蛊虫,只需专心对付蛊婴。

    我奋起余勇,将黑玉古扇握在手里,把它当作匕首,不断插到身前的蛊婴体内。

    但凡被黑玉古扇击中的蛊婴,随即散化成蛊虫,而那些蛊虫片刻就毙命了,化成了一层黑灰。

    形势渐渐有了好转,我已经杀红了眼,举着黑玉古扇四处奔突,就像一个屠夫似的,杀得蛊婴屁滚尿流。

    那些蛊婴也感受到了形势的转变,它们见形势不妙,就一哄而散,飞快地往林子中退去。头顶的蓝光停止了旋转,再也没有蛊婴从空而降,我们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经此一战,所有人都受了伤,阿央给我们涂上药粉,伤口处仍旧涌出腥臭难闻的黑水。

    “你们看到了,我没有危言耸听吧?”阿央捡起铜鼓,放进布袋里,叹息着说,“我们虽然能打退蛊婴和蛊虫,但它们仍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形势不容乐观。”

    我们几人不说话,皱着眉头往四处看去,没想到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依然一无所获,仍旧寸步难前,甚至连赵五爷的踪影也失去了。

    我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困难,心中颇有些愧疚,加上方才消耗了不少体力,感到浑身酸软,真想倒头睡下去,就此不管不顾一觉到天亮。

    我们聚拢在一处,背靠背坐着,取出干粮和清水充饥解渴,心里多少有些灰心了。

    “同志们,我们不能坐守空城啊,这些蓝色的虫子不除去,就不能得到片刻安宁。阿央,你说林子中的死人,究竟中了什么蛊,为何会如此厉害?”老烟枪点起烟抽了两口,呛得直咳嗽。

    阿央神色黯然,秀丽的脸上伤痕累累,低声说道:“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蛊术,说不上来。十年了,自从我父亲去世以后,我都快忘记蛊术的存在了。”

    “难道你没有学过下蛊之术吗?”我有些疑惑。

    阿央淡然地说:“没有,我父亲认为我乃是圣女娘娘的使者,不需要学习遗毒无穷的蛊术,所以没有教过我。我真的尽力了,原先以为自己能救活那些得了黑灰病的族人,没想到我连这片林子都闯不过去……”

    阿央的语气有些凄凉,她自幼天赋异禀,作为通灵之人,恐怕还未遇见过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现在的挫败感,我们感同身受,很是替她心疼。

    所有人沉浸到难以自拔的忧郁之中,一时无话。可不想失踪了很长时间的刑天,却突然出现了,它竟然从高高的树梢上坠落了下来,恰好摔在了我们身前。

    方诗雅惊叫一声,急忙捧起刑天一看,说道:“天哪,刑天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蛊婴(下)

    好不容易挫败了蛊婴一轮的疯狂攻击,久不见踪影的刑天却突然现身,从高高的树梢上跌落下来,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方诗雅捧起刑天,发现它身上大有异常。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刑天很是虚弱,青色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还萦绕着一层黑气。

    阿央见到那一片黑色之气,抬头看向树梢,说道:“奇怪了,这条青蛇身上的黑气,很像中了蛊毒。难道它在树梢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我们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打望,光线幽暗,蓝光乱窜,树林枝繁叶茂,压根就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只得满怀狐疑地坐了下去。

    方诗雅轻轻呼唤刑天几句,见它微微翕动着嘴巴,极为焦急地说道:“阿央,我看刑天非常虚弱,它中毒是不是太深了?还有得救吗?”

    莫说方诗雅,老烟枪我们这些人已经对刑天产生了感情,所以非常关切地看着它,又一叠声请求阿央救治刑天。

    阿央在方诗雅手掌里洒了一些黄色药粉,用清水调开,让方诗雅给刑天喂食下去。

    刑天在方诗雅的招呼下,艰难地舔下去一些药水,而后身体猛烈地抖动起来,最终从嘴巴里爬出来许多红色的虫子。

    那些虫子长得很像蚯蚓,又像猪肉绦虫似的,身体又细又长,在方诗雅手掌中扭动着。

    方诗雅恶心不已,急急将那些虫子甩到地上。阿央却用手捏起一条虫子,看了几眼,叫道:“这是一种奇特的虫子,只在无量山地区存有,所以又被称为‘无量虫’。这种虫子性情古怪,最喜欢吃死人肉,怎么会出现在青蛇体内?”

    我们听阿央如此解释,都甚为不安,同时隐隐有些厌恶。吃死人肉的东西向来不洁,刑天肯定是误吞了无量虫,所以才会中毒。

    想到这里,我跳了起来,说道:“不对啊,刑天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它吃下去的这些无量虫肯定也在树上,难道……”

    “难道这些树上藏着死人尸体?”不等我说完,老烟枪也跳了起来,他举着手电往少照去,脸色非常难看。

    我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心想这谷地当真妖邪横行,空中盘旋着成千上万的蛊虫,丛林中藏着邪恶的蛊婴,如今又发现了喜食死人肉的无量虫,不由得浑身难受。

    “老子倒有个想法,你们看啊,林子里之所以会有蛊虫和蛊婴,就是因为这里存有大量的中蛊而死的尸体。现在无量虫的出现,更加证明了这一点,而且还表明那些尸体就在树梢上!”老烟枪想得很深远,他结合所有迹象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我们静静地听着他的分析,深以为然,纷纷抬起头,惶惑不安地看向诡异的上空。热风拂过,树梢哗啦啦作响,我们心头不免又是一颤。

    “阿央,当地彝族同胞,有没有天葬的习俗?”我问道。

    阿央懂得我的意思,说道:“天葬的习俗倒是有,但不是我们的主流丧葬形势,彝族人一般选择火葬和土葬。就算是天葬,也是将遗体放在高山之巅,任凭雄鹰啄食,从来没有将尸体葬在树上的先例!更何况这个地方暗无天日,上面其实是一片岩石封顶,不符合天葬的要求。”

    我微微点着头,阿央所说合情合理。倘若这些树木上都有尸体,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其中一定大有蹊跷,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小张打了一个寒颤,说道:“帆哥,你们越说越人。所有一切都是猜测,谁知道树上究竟有没有尸体呢?”

    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要想搞清楚情况,只需爬到树上去探个究竟就行。可事到如今,我们谁还会吃饱了没事干,爬上树木去呢?

    先不说头顶那些虎视眈眈阴魂不散的蛊虫,要是树上果真藏有尸体,万一诈尸或者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真的是走夜路见鬼,麻烦不断。我们还未彻底处理完蛊虫和蛊婴带来的问题,却又多了一件令人难安的隐患,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刑天,你老实一些,刚好了一些,又要干什么去?”方诗雅突然训斥刑天道。

    刑天吐出那些无量虫以后,恢复了不少精神,身上的黑气也消散了。

    它此时正昂着头看着方诗雅,尾巴轻轻摇晃着,显得非常急切,被训斥以后,又有一种委屈的神色。

    我深知刑天的秉性,它肯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就对方诗雅说道:“诗雅,让它去吧,说不定我们要脱困,还得依靠刑天帮忙呢!”

    方诗雅不再阻拦刑天,我们看着它爬出红绳围成的圈子,停在一株树下扭头看着我们,明白它是要让我们跟上去。

    一阵踌躇以后,阿央在老烟枪的劝说下,将地上的法器都收了起来。我们不敢过多停留,迈开大步追随刑天而去。

    刑天始终距离我们两三米远,不时回头催促我们。众人尾随其后,曲曲折折在林子中穿梭,一直提心吊胆,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实在奇怪,跟随着刑天走了一路,再也没有遭遇到蛊婴的袭击,空中的蛊虫也未曾冲下来骚扰我们,众人感到匪夷所思。

    正走着,方诗雅忽而留意到一株大树之上有些异常,她轻声告诉我,又指给我看。

    我急忙让老烟枪用手电照射那一株大树,赫然发现树皮被剥下了一大块,在平滑的树干上,似乎刻着一些图画。

    老烟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树下,观看一阵,叫道:“白帆同志,树干上刻着一轮血太阳,旁边还有鱼形图案,真是奇怪了,这是什么人留下来的?”

    “鱼形图案?”我心里一颤,一边招呼老烟枪走回黑玉古扇的红光范围内,一边沉思着,最后欣喜若狂地说,“我知道了,肯定是泉林真人留下来的标记!”

    老烟枪将信将疑,让我暂且不要妄下结论,只是疑虑重重地说:“事出有因,我们再看一看,或许还会有所发现。”

    再往前走出一段路程,我们发现了更多的标记,同时也看出来了,刑天就是沿着这些标记带路。

    我终于敢确定了,这些标记绝对就是泉林真人留下来的,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我们会走到这一片林子中,而且还会遇见麻烦,所以才苦心积虑地给我们留下标记指路。

    我们到无量山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与泉林真人会合,如今终于有了他的线索,怎么不让人大感欣慰?

第三十五章 赵五爷的微笑

    发现刑天是沿着标记带路以后,我推测那些标记是泉林真人留下来的。在这个世上,倘若有人用血太阳和鱼形图案来给我们指路,除了泉林真人,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更何况带路的乃是刑天,要不是泉林真人有意布置,刑天怎么知道这么一条安全的路径?

    刑天本是泉林真人馈赠给方诗雅的护身神物,它能够判断出泉林真人留下来的标记,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一想,我对于泉林真人愈发敬佩,他心细如发,又处处为我们着想。我满怀感激,同时无比期待早一点遇见泉林真人。

    众人听我解释以后,也都表示赞成我的推测,而后放心不少,只管尾随着刑天前行。

    “你们说的泉林真人是谁?”阿央突然询问道,又回忆起一件事情来,“前段日子,我在山中追踪哀牢髭蟾,曾经遇见过一个老道士,他还向我打听过羊山瀑布。想必他就是泉林真人了吧?如果真的是他,他怎么知道瀑布后面有隐蔽的洞穴呢?”

    我听了大为惊讶,心想事有凑巧,看来阿央注定与我们有缘分,笑着说:“泉林真人乃是不世出的高人,他老人家仙风道骨又慈悲心肠,有他在,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阿央默不作声,显然有些将信将疑。我心想泉林真人淡泊名利,早就无需我们来传扬他的名声,也就不做过多的解释。

    随着刑天一路走去,我们倒也没有遇见任何麻烦。我留意观察路径,发现刑天正带着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不禁有些困惑。

    “诗雅妹子,这刑天兜兜转转,带着我们绕圈呢!”老烟枪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冲方诗雅说道,“你能不能问一问它,究竟要将我们带往何处?”

    方诗雅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刑天一直很乖巧,它自有它的道理,更何况这是泉林真人指示的路径,我们还是耐住性子吧。”

    正说着,刑天突然停了下来,继而返身爬到方诗雅手臂上去了。我们心里明白,肯定是刑天完成了任务,看来我们已经到了路径尽头。

    所有人拧亮了手电筒,将光线聚拢在一处往前探照,忽而发现前方有一大片食人花,不禁诧异万分,莫非我们又转回到了原地?

    仔细一瞧,我们才看清楚,这些食人花背对着我们,花瓣朝向另一面。也就是说,原来我们走到了食人花丛的另一边来了!

    这就奇怪了,刑天为何要将我们带到此处?泉林真人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由于担心惊动了蛊婴,我们不敢出声,只能用手势和眼神交流,呆立了半晌,仍旧不敢稍微挪动脚步。

    阿央看出来一些异常之处,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我们道:“你们发现没有,以食人花丛为界线,头顶的蛊虫不见了!”

    经她一提醒,众人也都发现了这个情况。果然如此,我们正前方的林子中蓝光闪烁,而背后却一片黑沉,显然身后的空中没有蛊虫飞舞。

    食人花丛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将林中景象一分为二。那些蛊虫似乎严格遵循着什么规矩,又像被无形的障壁所阻挡,只能徘徊在食人花丛前方,绝然不能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头顶没有蛊虫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倒可以松下一口气,起码我可以不用耗费精力催动黑玉古扇了。

    只是我们心里无比清楚,这个谷地中妖邪纵横,怪事不断,谁知道此种情形是福是祸呢?

    正在迷茫之际,我们忽而见食人花丛猛烈地摇动起来,肥大的叶子不断掀开,似乎有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

    我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纷纷握住了手中武器,生怕又是蛊婴要现身了,手心里全是汗水,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不想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我们跌破了眼镜,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柱从食人花丛中冲天而起,紧接着,一朵食人花花苞缓缓升了起来,渐渐高出花丛二十多公分,显得亭亭玉立。

    那花苞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而且色泽非常鲜艳浓烈,在金色光芒中,尤其耀眼。

    “食人花之王!”阿央叫了起来。

    要说眼前这一朵光彩照人的花苞,就是食人花之王,我们没有任何异议,它实在太过妖冶,也太过引人瞩目了!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刑天,也睁开了眼睛,非常兴奋地盯着花苞,尾巴不断在方诗雅手臂上拍打着。

    几秒钟之后,那花苞缓缓开放,花瓣上的金光随之流转不歇,就像一道道黄色水波在柔和地荡漾,颇有种流光溢彩的韵味。

    花苞还缓慢地转动着,等它对准我们以后,骤然开放。我们被金光闪到眼睛,情不自禁地闭起眼来,等睁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花瓣中托举着一个人,那人侧卧其中,仿佛安睡在舒适的床上,神态极为安详幸福。

    可我们还是被吓了一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找寻了很长时间的赵五爷!

    赵五爷慵懒地转过头,手中捏着花蕊,千娇百媚地看向我们,那眼神很是勾人心魄。

    所有人呆愣住了,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我则想起了武当山中雌雄赵五爷的事情,不免万分震惊,五爷又遇见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直娘贼啊,你这是在装扮花仙子吗?”老烟枪吹胡子瞪眼睛,欲哭无泪地说道,“赵五爷,你给老子下来,要不老子开枪了!我的个马克思,快带走这个妖孽吧!”

    赵五爷仍旧眉目含春,眼波宛转,他静静地盯着我们,脸上渐渐扶起一丝笑意。不多时,只见他脸上的笑意不断荡漾开来,终于从他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们头皮发麻,身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听着五爷娇柔的笑声,竟比吃了癞蛤蟆还要恶心。

    可五爷却越笑越大声,而且完全不能自已,他已经笑出了泪水,脸上的肌肉也抽搐起来,就是无法停止发笑。

    “不对劲,赵五爷似乎魔怔了!”方诗雅惊慌地说道。

    确实如此,赵五爷的笑容很不自然,脸上开始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就像被人点了笑穴一般。

    老烟枪呸了一口,嚷道:“快救人,五爷会把自己给笑死的!他娘的,这林子里是不是被诅咒过,怎么会有这么多邪门歪道?”

    我们当下就要冲过去解救五爷,双腿还未迈出去,忽而听见林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大笑,如同羊山瀑布轰隆隆翻腾滚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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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