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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癫狂的尸体

    赵五爷卧在花苞里,就已经足够让我们惊掉了下巴,没想到他千娇百媚地笑了起来,而且一笑就不会停止,犹如癫狂一般。

    更为诡异的是,赵五爷的笑声竟招惹来一大片同样癫狂的喧闹,林子里猛然间就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哈哈大笑。

    笑声如雷,滚滚而来,震得我们捂住了耳朵,蹲下了身体。我们面面相觑之下,脸上都露出疑惑难解的神色,暗想这笑声从何而来?

    那一朵食人花之王还在散发着金光,但金光萦绕中,又渐渐多了一层淡淡的黑气。赵五爷脸上也沾上黑气,他脸庞肌肉扭曲,更平添了几分妖魅之色。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之时,林子中响动不断,头顶飘落下来许多叶子,纷纷扬扬如同下雪,枝条剧烈地抖动起来,声势极为骇人。

    我很是惊奇地盯着身旁一株大树,视线抬升,忽而见半空中凑下来一个脑袋,猝不及防中心脏停止了跳动。有那么几秒中,我感到自己已经魂分魄散,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等我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语气干瘪地喊了一声“妈呀”,这才感到能够呼吸了,心脏微弱地运转起来。

    我还活着,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手心里又湿又热,蹲在地上的双腿簌簌发抖,还有些虚软如泥。

    再定睛细视,透过飘洒着的落叶,我清楚地看见那一株大树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冲着我龇牙咧嘴,嗓子里发出单调而古怪的“咯咯”笑声,还不断从树干上倒爬下来,那一张死气沉沉又扭曲变形的脸庞,渐渐冲我靠近。

    与此同时,方诗雅等人也都惊恐地喊叫起来,小张一屁股坐在地上,阿央则站起来又栽倒下去,只有老烟枪说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直娘贼,有……”

    我终于发现,原来四周的树木上都爬动着一个个人,他们浑身不着片缕,肌肤晦暗干枯,却都张着嘴巴大笑不止!

    我们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子中会响起如此声势浩大的笑声,粗略一看,几乎附近所有树木上都趴着人影,起码也得有几百人。

    这些人为何会狂笑不休?他们又为何藏在树上呢?

    老烟枪还算镇定,仓促间看出了端倪,喊道:“不好,他们都是些死尸!哎呀,我们被包围了,得赶快逃离此地!”

    情况确实不妙,那些大笑着的死尸虽然爬动得很缓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一定是冲我们而来。等死尸爬到地面上,我们岂不是要被包了饺子?

    “烟枪大哥,还有赵五爷哪!”方诗雅见到老烟枪转身要跑,急忙招呼他道。

    “墙破鸟做窝,人穷灾祸多!他娘的,老子倒把这一茬给忘了……”老烟枪焦急万分地环顾四周,跺脚说道,“完啦完啦,难不成得冲进食人花丛里去救人吗?”

    我们也大感头疼,树上的尸体快爬到地面上了,而五爷还浑然不觉地卧在花苞里大笑,就如同个傻子似的。我们与五爷隔着一大片食人花,要救他就得想办法突破过去。

    “老烟枪,用登山索!”我灵机一动,慌忙提醒道。

    老烟枪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图,冲我竖起大拇指,急切地说:“只能这样了,快给老子一条绳子。小张,白帆,你们俩帮老子撩阵!”

    我取下挂在背包上的登山索扔给了老烟枪,接住他递过来的***,而后与小张一起,举枪不断往四周瞄准。

    老烟枪则慌慌张张用绳子打了一个活扣,就像草原上的套马杆,他甩动绳子飞舞几圈,骤然将绳套飞出去。

    可惜赵五爷躺在花里,他的姿势注定很难被套住,老烟枪第一次尝试没有得手,一边拉回绳套,一边咒骂道:“赵五爷,你这个害人精,老子代表组织谴责你个王八蛋,你倒是给老子站起来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食人花之王的花瓣有闭合的趋势,而且粗大的雄蕊渐渐弯曲下来,顶端开口慢慢地对准了五爷的头顶。

    我们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心里凉了一大片,看那架势,食人花这是想要吸食五爷的**啦!

    可五爷不但毫无反应,反而笑得愈发花枝乱颤,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死期不远了。

    我正扭头关切地注视着食人花的动静,忽而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巨响,急忙回过头去,看见一具尸体坠落在地面上,而后不顾一切扑了过来。

    “砰!”我轰出一枪,***的威力够大,将那一具尸体的胸口轰出一个大洞,又把它轰得连连倒退,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小张也不断开枪射击,越来越多的尸体爬到地面上了,我俩只有疲于应对,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暗自祈祷老烟枪再快一些。

    随着方诗雅和阿央舒畅地叫了一声“好啊”,我在阻挡尸体之际,听见身后的食人花丛哗啦啦响成一片,心知老烟枪肯定得手了,这才从背脊上冒出一阵冷冰冰的汗水。

    不多时,老烟枪招呼我和小张道:“好了,总算把五爷救出来啦,咱们快走!”

    无奈为时已晚,周围树木上的尸体已然爬到了地面上,而且树梢上又爬下来别的尸体,谁知道这些树木上藏着多少死人呢?

    我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这些死人张牙舞爪,再配合上那一阵古怪的笑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往哪里走?”我焦急万分,被尸体的笑声搅得心烦意乱,甚至大为光火。

    老烟枪扛着赵五爷,举手在他臀部狠狠地拍了一掌,气急败坏地骂道:“赵五爷,老子求你了,你别笑了行不行?阿央,你说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我不知道嘎,不管了,碰运气吧!”阿央显然也没了主意,说完以后,扭头看了几眼四周,最后下定决心往西边冲去。

    阿央其实应该还是动了一番脑筋,西边恰好处于食人花丛背面,树林中没有蛊虫,适合我们逃命。

    我和小张追上阿央,将她护在身后,两个人突突开着枪,试图给众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些尸体虽然极其怪异,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阻挡不住我们猛烈的火力,不是被子弹打倒,就是往一旁避开,闪出一条通道来。

    但自始至终,这些尸体都在大声发笑,就连已经被解救出来的赵五爷,还在老烟枪肩膀上扭动着身体,他嘴里的笑声却显得有些机械了,就如同复读机一般。

    “阿央,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这些家伙别笑啦?老子受不了了,快要被折磨成疯子!”老烟枪冲着阿央高声哀求。

    方诗雅边跑边问:“阿央,这会不会也是一种巫术?你看看这些尸体,如此癫狂,如此不可理喻,莫非有人或者有什么邪术在操纵他们?”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已经给你们说过了,我没有学过巫术,你们别问了,专心逃命要紧嘎!”阿央更为丧气,她多半被这种场景搞得头晕脑胀了。

    就在我们疲于奔命的时候,林子中突然响起一阵鼓声。那鼓声异常沉闷,就像从地底传出来的,但随着鼓声源源不断地飘动,尸体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

    我们被折磨得神经衰弱,如今笑声轻微了许多,忽而感觉浑身畅快,整个世界从未如此宁静祥和!

    更加奇怪的是,伴随着鼓声,那些尸体纷纷爬上树去,争先恐后地藏进枝叶之中,似乎非常惊惧,仿佛遇见了天敌。

    眨眼之间,林子中的尸体都逃回了树上,笑声也终止了,我们长呼出一口气,侥幸地四处观望,想找出鼓声从何而来。

    我抬眼看向一株大树,见枝叶间黑气沉沉,却又无比安静,恍惚中觉得似乎做了一场噩梦,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老烟枪紧张地说道:“赵五爷,你消停一会儿吧,大爷,你是大爷!”

    “咦,五爷的笑声停止了,他好像要……天哪,他吐了!”方诗雅皱起眉头,提醒老烟枪,他被五爷吐了一身。

    老烟枪不满地抱怨起来,急急将五爷放到地上,说道:“吐就吐吧,只要五爷能好起来,老子的力气也算没有白费。哼,等完成任务以后,老子再让他赔我衣服就是了……哎呀,你们快看,他吐出什么东西来了?太他娘的恶心啦!”

    原来从五爷嘴里跳出来一只浑身火红的蟾蜍,那蟾蜍跳到地面上,“咯咯”叫了几声,仿佛人在笑一般。

    我反应过来,五爷之所以会狂笑不止,全是这一只蟾蜍在作怪!如此看来,那些尸体喉咙中,肯定也有同样的蟾蜍了。

    那蟾蜍似乎不害怕我们这些生人,它慢悠悠地转动身体,绕着五爷脑袋跳了一圈,这才要跳进草丛里去。

    方诗雅“咦”了一声,我们随即就看见刑天几乎是从她手臂上凌空扑下,拦住了蟾蜍的去路。

    刑天直立起半个身体,怒视着蟾蜍。而蟾蜍也被突如其来的拦路虎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趴着,身体却在剧烈鼓胀起来。

    “阿央,有好戏看了!你知道这是什么蟾蜍吗?”我兴致勃勃,又充满了困惑,“这蟾蜍跟普通的大为不同,而且也不像哀牢髭蟾,难道是尚未被发现的新品种?”

    云南向来被誉为生物王国,在无量山发现不为人知的新物种,不值得震惊。我只是想要搞清楚,这只蟾蜍会不会与巫术有关?

    不料阿央对于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站在远处,神情很是反常,有些痴呆,又有些痛苦和茫然。

    “阿央,你怎么了?”方诗雅善解人意,走过去关心地问道。

    阿央扭过头,眼神里夹杂着巨大的惊疑,半晌才说道:“你们刚才听见那一阵鼓声没有?难道不感到奇怪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们这些人倒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刚脱离困境,不但不去追究真相,反倒有闲心看蛇蟾争斗。

    蟾蜍终于还是从刑天嘴里逃走了,它猝然跳进草丛里,再也没有现过身。

    老烟枪站起来,拍着手上的灰尘说:“是啊,那一阵鼓声究竟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人出手相救呢?”

    “我也拿不准,但听那鼓声的节奏,还有它的音色,很像是毕摩特有的铜鼓。”阿央喃喃自语,说得我们心头一紧。

第三十七章 子母鼓(上)

    我们被一群状若癫狂大笑不止的尸体包围住,在林子中没头没脑拼命奔突,幸而被一阵奇特的鼓声给救了。

    阿央对于那一阵鼓声充满了好奇和震惊,她告诉我们,从鼓声特有的节奏和音色来看,很像毕摩独有的铜鼓。

    彝族社会等级秩序非常严格,相应的也就产生了一套严格的宗教规矩,毕摩世代相传,必须由世家大族来传承。

    而一般的苏尼,地位相对低下的人也可以担任,只是想要成为毕摩,除了道法要特别高超之外,还得提升自己的阶级,这就需要土司或者头领在政治层面上给予承认。

    因而苏尼和毕摩所使用的法器也就有了区别,一来是道法高低所决定的,二来是身份地位的一种象征。比如我们在盘山公路上遇见的那两个苏尼,她们只能使用羊皮鼓,只有毕摩才能用铜鼓当作驱邪避魔的法器。

    阿央这样一解释,我们就清楚了,怪不得她会如此惶惑,方才的鼓声表明,这个谷地里还有别的毕摩!

    那会是谁呢?他来这里做什么?

    “阿央,你确定那鼓声真是由铜鼓发出来的?”老烟枪摸着络腮胡说道,“就算是铜鼓吧,也不能断定就是别的毕摩来到了谷里,看待事情,必须坚持辩证的方法。”

    老烟枪显然有些质疑,方诗雅则问道:“阿央,无量山地区,除了你还有别的毕摩吗?”

    阿央摇头说道:“这一带苏尼倒是有好几个,毕摩却只有我一人。云南距离无量山地区最近的毕摩,也在楚雄地区,而楚雄比大理还要远嘎!”

    我们深感此事蹊跷,暗想楚雄地区的毕摩多半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处,看来那一阵鼓声,很值得存疑,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就在我们很是困惑迷茫的时候,赵五爷终于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阿央,你来救我啦,格老子哟,有你这一份情义,老子就算死喽,也值得啦!”

    “直娘贼,我说五爷,你眼睛里就没有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吗?”老烟枪大为不满,讥嘲道,“老子算是瞎了眼,亏得我刚才扛着你一路狂奔,你用你那一条缝似的小眼睛看一看,老子衣服上还有你的呕吐物呢!”

    赵五爷只管盯着阿央呵呵傻笑,老烟枪气急败坏,冷着脸佯装生气,但他还是走过去扶起五爷,问道:“你怎么会成了这个鬼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五爷接过我给他点燃的香烟,猛猛地吸了一口,说道:“老子脑瓜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只记得被瀑布卷到洞里,然后就遇见一条巨大的蟒蛇。龟儿子哟,那蟒蛇有水桶那么粗,它缠到老子身上来,拖着我钻进洞里去了。后来嘛,老子就晕过去了,天晓得发生了啥子事情!”

    我看五爷脸上还带着疑惧的表情,心想他肯定也是一无所知,就安慰道:“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五爷,你试一试能不能站起来?”

    赵五爷挣扎着爬起来,缓缓迈出步子,而后一蹦一跳奔到阿央身旁,腆着脸凑过去搭腔。

    “没救了,五爷色毒攻心,已经到了晚期啦!”老烟枪嘀咕一句,冲着我们做了一个鬼脸。

    既然五爷有惊无险,这倒是一桩好事,我们心里头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去追捕那一只哀牢髭蟾。

    无奈一路行来,见过了形形**的怪物,偏偏不见哀牢髭蟾,我们刚轻松不少的心情,又拧巴起来。

    五爷一问三不知,从他口里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况且他心思完全放在阿央身上,问三句顶多潦潦草草回答一句,我们便不再指望他了。

    老烟枪分析了一下形势,皱着眉头说:“这个谷地似乎非常宽广,要找一只蟾蜍,确实难度很大,而且谷地里妖孽横行,我们得有个心理准备。阿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阿央自从听见那一阵鼓声之后,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老烟枪连问几句,她才回过神淡然地说:“哀牢髭蟾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我想我们多留心沿途的泉水、溪流,或许能有所发现吧。”

    “你们别忘了,这一片谷地里充满了硫磺味儿,肯定存有温泉。我觉得阿央的建议很好,就照她说的办!”老烟枪说道。

    我们经过先前的折腾,口干舌燥,便席地而坐,暂且休息片刻。

    不想先前那一阵鼓声又响了起来,所有人猛然跳了起来,静静地听着鼓声出神。

    “你们听,鼓声变得有些急躁,不好,肯定出了事情啦!”阿央叫了一声,随即急急循着鼓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们来不及阻拦她,只得匆忙跟了过去。不过确实如阿央所说,现在的鼓声节奏非常急促,宛如雨点打在屋顶上,还有些杂乱。

    跑出一段距离,也不知身在何处,那鼓声却猝然停歇了,来去匆匆,显得非常古怪。

    阿央冲到一块岩石前,扭头往四周打望,嘴里叫道:“鼓声就是从这附近传来的,怎么却什么也发现不了?喂,有人吗?我也是个毕摩,跟你是同道中人,你在哪里?”

    没人回答,连风都悄然无声,四下里一片静寂黑暗。

    我们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各自举着手电四处探照,鬼影都不见一个,心想多半是阿央搞错方向了。

    在黑暗的林子里想凭借声音寻人,稍有偏差,就会擦肩而过。我们找了一会儿,都有些灰心丧气,不抱任何希望了。

    方诗雅正走着,忽而一个踉跄,脚踢到了一个东西,随即发出一声响动。

    我恰好走在她身旁,急忙用手电去照,赫然发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铜鼓!

    “哎呀,一只铜鼓!阿央,你快过来瞧一瞧!”方诗雅捡起铜鼓,大声招呼阿央。

    阿央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从方诗雅手中接过铜鼓,越看脸色越不对劲,先是有些阴郁,后来却渐渐发白,非常吓人。

    “阿央,你……你看出什么来了?”方诗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阿央不答话,而是伸手从布袋里取出自己的铜鼓,与那一只铜鼓凑到一处。

    我们都有些吃惊,从外观上看,这两只铜鼓一模一样,刻在鼓面上的花纹显然出于同一个模子,只是体量一大一小而已。

    老烟枪问道:“阿央,难道它们本是一对?”

    “这是子母鼓!”阿央颤声说了一句,却突然间泪如雨下。

第三十八章 子母鼓(下)

    我们循着鼓声追踪而去,并未看见敲鼓之人,反倒误打误撞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铜鼓。而阿央看过铜鼓之后,说了一句“这是子母鼓”,便泣不成声了。

    众人被阿央突如其来的哭泣给弄懵了,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伤心?

    赵五爷搓着说:“阿央,你怎么了嘛?跟五爷说一说,有啥子麻烦,五爷帮你解决!”

    阿央只管举着两只铜鼓流泪,方诗雅心思细腻,转瞬就明白了阿央乃是因为铜鼓而伤心,说道:“阿央,你说这两只铜鼓是‘子母鼓’,怎么鼓也分母子呢?”

    阿央半晌之后止住眼泪,神情萧索地说:“这两只鼓一大一小,大的为母,小的为子,本就是一对。你们有所不知,这一对子母鼓一直由我父亲保管,是他最厉害的法器。我无师自通有了法术之后,父亲把子鼓传给了我,他自己则保留母鼓,说等他去世以后,再交给我。母鼓向来与父亲形影不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番话让我们惊讶万分,没想到无意中找到了阿央父亲的遗物,也难怪她会睹物思人,泪流满面了。

    “等一等,不对啊,刚才敲鼓的人又是谁呢?”老烟枪叼在嘴里的烟跌落下去,他急急用脚踩灭烟头。

    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头皮骤然炸裂,老烟枪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阿央的父亲早就死了!

    母鼓是阿央父亲的随身之物,又是他作为毕摩的法器,绝对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那么很有可能,刚才敲鼓之人,便是阿央的父亲,可他不是死了吗?

    方诗雅和小张也反应过来了,他俩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随即疑虑重重地看向我。我轻轻摇着头,示意他俩暂时不要开口。

    偏偏赵五爷心思只放在阿央身上,他想得不多,张嘴就说:“龟儿子老烟枪,看你平时精得像只老狐狸,这有啥子想不明白嘞?既然这一只鼓是阿央父亲的,敲鼓之人自然是他嘛!”

    五爷话音刚落,阿央手中的两只铜鼓都猝尔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央抖动着嘴唇,脸色煞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样子很让我们担心,生怕她经受不住如此猛烈的刺激。

    “阿央,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声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方诗雅拉起阿央一只手,又扭头责怪五爷道,“赵五爷,你能不能别瞎说话,你看阿央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赵五爷手足无措地呆站着,大概还想不通为何自己的话会产生这样的后果。我捡起那两只铜鼓,细细观察着,它们做工非常精良,上面的图纹很是少见。

    “阿央,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父亲还活着!”老烟枪为了宽慰阿央,转变思路,说道,“或许这是一桩好事,不管怎么说,这铜鼓救了我们,敲鼓之人应该跟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阿央抬起红红的眼睛,终于开口道:“不可能,我父亲已经死了十多年啦,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刚才只是一时情难自禁,现在好了,你们都别担心。”

    我记得沙马老大爷和约达说过,阿央的父亲死在了无量山中,阿央也亲口承认过,但他们都没有提及是否找到了遗骸,便说道:“阿央,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常言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父亲的遗体,当年就找到了吗?”

    “这个……还真没找到……”阿央有些恍惚了,她站立不稳,靠在方诗雅肩膀上,叹息着说,“当年村寨里突然出现了黑灰病,父亲束手无策,听村民说在山中见到许多蟾蜍,他联想到万蟾聚会的传言,就急匆匆进山打探情况,谁知道一去无回?他的遗骨至今下落不明,想起来就让我心痛万分……”

    这么说来,其实村寨里的人都没有亲眼见到阿央父亲的遗体,只是凭着常理判断,他已经不幸去世了。

    人们的判断也没什么问题,一个人失踪在无量山中长达十五年,确实再无生还之理。

    但世上还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尤其对于我们这些长久与鬼怪打交道的人来说,没有不可能之事,只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各种意外。

    如果阿央的父亲还活着,他为何要选择躲在深山里不肯露面呢?他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还是另有隐情?

    阿央听我如此一番开导,突然来了精神,接过我手中的铜鼓怔怔看了半晌,忽而冲着四方喊道:“父亲,我是阿央啊,我是阿央啊!你要是还活着,就出来与我相见吧……”

    她充满深情的喊声久久回荡,在黑暗寂静的林子里,显得异常响亮,又有一种激荡着的悲伤。

    我们见阿央总算回过神来,终于放心了不少。老烟枪举着手电往四处探照,说道:“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大家用心找一找!”

    我们刚才只顾着安慰阿央,以及不断猜测,还没来得及仔细搜寻四周,在老烟枪吩咐之下,众人以找到铜鼓的地方为中心,分头搜寻起来。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小张,他对于搜查一事很有天赋,竟然在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只鞋子。

    我们被小张的发现所吸引,纷纷聚拢过去,发现那一只鞋子乃是一双解放牌的胶鞋。它磨得有些破旧了,显然被穿了很长时间。

    这种鞋子最初是军用装备,后来因为耐用结实,六七十年代人们又非常崇拜军人,故而老百姓们也很喜欢穿这种胶鞋,如今倒不怎么流行了。

    “我记得那一年父亲进山,就是穿着一双解放牌的胶鞋!”阿央语气激动地说。

    老烟枪细细询问小张发现胶鞋时的情形,听说鞋尖对着西边,说道:“敲鼓之人有可能遇见了危险,仓促中掉了鼓,往西边逃走了,我们得追过去看一看!”

    正在此时,西边突然传来一阵吼叫。我们听见那极为熟悉的吼叫声,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哀牢髭蟾!”

    那吼声确实是哀牢髭蟾在鸣叫,我们苦苦追寻它这么长时间,这家伙终于露出了行藏,如何不让人大喜过望呢?

    我们当机立断,不假思索地向西边冲了过去,哀牢髭蟾的吼声愈发响亮,听在我们耳朵里,竟跟美妙的乐音似的。

第三十九章 巫族(一)

    哀牢髭蟾的吼叫声又响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们当下不管不顾,使出浑身力气循着吼叫声席卷而去。

    我们深知数十条人命能否得救,就在此一举,因而心里紧张无比,脚下却不敢片刻耽搁,在黑沉的林子中发足狂奔。

    奔出百米多远,哀牢髭蟾的叫声更加响亮清晰,似乎就在前方不远之处了。只是林子里的气温突然变得更加燥热,硫磺味儿也愈发浓烈起来。

    老烟枪猛然停了下来,举手示意我们止步。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众人抬眼看去,只见在手电光中,前方赫然出现一池亮晶晶的温泉水。

    热气翻腾,水雾氤氲,我们眼前笼着一层浓浓的白雾,手电光难以穿透,视线便受到了阻碍,难以看清这水池究竟有多大。

    哀牢髭蟾的吼叫声就是从水雾后面传来,我们生怕水中有古怪,所以只能耐住性子观望,终究还是有些心急如焚。

    都快找到哀牢髭蟾的身影了,却被这一潭温泉给阻挡了去路,怎能不让我们大感焦急?

    赵五爷走到水池边,探身下去,一只手伸到水里又急忙缩了回来,说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水温还挺高,不过要是能泡个热水澡,老子也还能忍受。要不咱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始终盯在阿央脸上,眉目间荡漾着一股粗俗的笑意。

    阿央大为光火,沉声说道:“你要是不怕死,那就跳下去吧!谁知道水里有没有毒,或者钻出什么怪物,把你给咬死嘎!”

    “只要能跟你死在一起,老子心甘情愿,别说怪物了,就是水里有鬼,老子也不怕!”赵五爷眉开眼笑,越说越令人恶心。

    他话音刚落,温泉里扑腾一声,掀起许多水花,溅到了我们身上。

    众人一惊,急忙往后退开,眯起眼睛往水中看去,但什么也没看见,不禁又怕又疑,方才的动静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看清楚没有?”老烟枪问了一句,见众人都摇着头,忍不住开起了五爷的玩笑,“赵五爷,水里大概是个女鬼,刚好能跟你一同洗鸳鸯浴,你倒是跳下去啊!”

    赵五爷翻起白眼,揉着大鼻头说:“狗日嘞,少他妈挤兑老子,老子有神仙姐姐,不稀罕女鬼。倒是你这个老光棍,可以去跟女鬼恩爱恩爱。”

    我们对于五爷和老烟枪互相斗嘴一事,已经习以为常了。阿央却非常厌烦,嚷道:“哎呀,你们清净一下吧!快听,哀牢髭蟾的叫声没有了,都怪你们,白白浪费时间!”

    四下里确实重归寂静,哀牢髭蟾不再鸣叫,难道它感知到我们就在附近,从而逃之夭夭了?

    不料方才的扑腾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动静要比先前大得多,温泉中掀起层层波涛,热气弥漫开来,我们一下子就置身于茫茫白雾之中,头发上凝聚着细细的水珠。

    这一次众人听得异常清楚,温泉中肯定大有古怪,当即聚拢在一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同志们,不管是怪物还是女鬼,大家都要当心!”老烟枪提醒我们道,“咱们无路可走,说不定还得从温泉中游过去,所以得先搞清楚状况再说,咱们静观其变吧。”

    一路走来,我们已经见识过许多怪异之事,心知这一个谷地妖气冲天,绝不可小觑眼前的情形,故而都非常谨慎小心,绷紧了神经,等待着水中怪物的现身。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时间漫长得让人心里发毛,我们还得继续追击哀牢髭蟾,看来不能再苦等下去了。

    “格老子哟,总不能这样耗下去吧?老子心里都要发霉喽,受不了啦!”赵五爷接过小张手中的枪支,冲着水里开了几枪,喊道,“五爷在此,要战就战,不站就闪开一条道,别惹老子生气!”

    “要是怪物就赶快逃命去吧,要是女鬼,就来与五爷大战三百回合!”老烟枪哈哈笑着补充了一句。

    水中波涛喧哗,许多湿热的水花飞到我们脸上,听那声响,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冲我们游了过来。

    我们急忙将手电拧到最亮,而后一同照了过去,忽而发现距离我们三四米远的半空中,闪动着两片幽幽的绿光!

    “不好,那是蟒蛇的眼睛!”小张最先反应过来。

    小张当初刚走进瀑布后面的洞穴中时,就被蟒蛇的眼睛吓了个半死,因而他记忆尤深,仓促间就认了出来。

    果不其然,随着那两片幽光的出现,一大股腥臭味儿扑鼻而来。等雾气渐渐散开不少,我们震惊万分地看见,温泉中耸立起一条巨大的蟒蛇!

    那条蟒蛇粗如磨盘,它直立起半个身子,故而我们才会在半空中看见它的眼睛。单从蟒蛇露在外面的身形来看,我估计它不下于十多米长。

    它的脑袋呈三角形,脖子上绕着一圈黑蓝色的花纹,通体呈金黄色,鳞片在手电光照射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很显然,这一条蟒蛇当初卷走五爷,将他带进了谷地里,而后又窜到了温泉里来。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它为何没有吃了五爷,如今又突然现身,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蟒蛇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们,蛇信子伸缩着,口角上挂着长长的涎水,既威风凛凛,又狰狞凶恶,宛如一条残暴的巨龙。

    最奇怪的是它的眼睛,先前因为有雾气遮挡,我们只看见那一双眼睛闪动着幽光。如今透过幽光细看,发现蟒蛇的眼睛竟然上蓝下黑,跟哀牢髭蟾的瞳孔一般!

    自打来到云南以后,从盘山公路上遭受山鬼袭击,我都不清楚自己见过多少次这样诡异的眼睛了,心里惊疑不定。

    为何此地所有古怪的妖物,都会长着这样的眼睛呢?它们跟哀牢髭蟾到底有什么联系?

    或者想得再深远一些,莫非是无量山中存有某种特殊的魔法,使得当地生物受了感染,眼睛发生了变异,就连哀牢髭蟾也是如此?

    这些念头只在刹那之间涌起,容不得我往下深思,只听众人尖叫不断,原来那一条蟒蛇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咬了下来。

    面对着这雷霆一击,我们哪敢正面迎敌,忙不迭转身就跑。刚跑出几步,脚下就传来一片震动,肯定是蟒蛇一击落空,身体砸在了地面上。

    只需从这一片震动中,我们就能感受到蟒蛇的千钧之力,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回真是惹到难缠厉害的家伙啦!

    蟒蛇哗啦啦追击而来,我们埋头拼命逃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和时间都没有,又害怕又狼狈,心里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阿央,这是什么蟒蛇,长得也太骇人了吧?”老烟枪气喘兮兮地问道。

    阿央急切地叫道:“这是巫龙,我跟你们说过啦!别分心,咱们跑进林子里去,借助大树跟它周旋,当心脚下,千万别摔倒了!”

    “连长,你不是说过蟒蛇性情温和吗?我们又没伤害过它,怎么还会穷追不舍?”小张鞋子都快跑掉了,踩着鞋拔子吧嗒吧嗒跑着。

    老烟枪哭笑不得,说道:“老子怎么知道,安心逃命要紧,你看它像温和的样子吗?它这不是温和,是瘟神!”

    老烟枪因为不断分心说话,一不留神绊到树根上,猝不及防地跌倒了。他挣扎着还未爬起来,那蟒蛇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四十章 巫族(二)

    老烟枪老马失前蹄,分心说话之间,被树根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那蟒蛇来得极快,骤然间就扑到老烟枪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下来。

    我们扭头看见这惊悚的一幕,急得浑身汗水,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又纷纷返折回去,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好在老烟枪反应机敏,身手经过千锤百炼非常了得,他趁势一个驴打滚,堪堪避开了蟒蛇惊天一咬。

    那蟒蛇硕大的脑袋撞在地上,激起一片飞沙走石,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坑来。

    它两次三番的扑空,不免大为恼怒,我们还未看清它如何行动,它粗大的尾巴已然朝老烟枪席卷过去。

    老烟枪方才力道已尽,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只有眼睁睁看着蛇尾扫荡过来,身体很快就被蛇尾给缠住了。

    我们刚奔出几步,又见到异变突起,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惊慌地看着蟒蛇扭动着肥硕的躯体,不断缠绕到老烟枪身上。

    “格老子哟,这可怎么办?老烟枪不会被活活勒死吧?”赵五爷跺脚叫着,语气非常紧张焦急。他颤抖着双臂端起枪支,却始终不敢贸然开枪射击。

    蟒蛇捕捉猎物,有两种攻击手段,一是直接咬死猎物,二是用身体缠住猎物,将其活活勒死,而后再吃进嘴里。

    第二种手段最为残忍,猎物一旦挣脱不了,除了无法呼吸之外,最恐怖的是,身体内的骨头有可能被勒断,哪怕事后侥幸逃脱,也有可能就此成为残废。

    老烟枪如今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他脸色憋得通红,眼珠子往外鼓,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小张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他朝着蟒蛇脑袋开了一枪,但因为过于紧张失去准头,非但没有打中,反而使蟒蛇愈发狂暴起来。

    这一条蟒蛇很是聪明,被小张的枪声惊动之后,猝然滚落在地,缠着老烟枪翻滚。这样一来,我们都不敢出手了,谁知道会不会误伤到老烟枪?

    蟒蛇巨大的身子四处乱滚,地上的落叶和泥土扑天而起,它所到之处,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情形煞是骇人。

    “刑天,靠你了!”方诗雅吹了一声口哨,命令刑天快去救人。

    刑天如同利箭一般飞窜出去,绷直身体对着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我反应过来,方诗雅肯定想起了在覆船山中遭遇七彩蜈蚣时的情形,当时就是刑天爬到青铜面具下,咬死了七彩蜈蚣,她这一招或许管用。

    可惜现在的情况大为不同,首先蟒蛇在地上乱翻乱滚,刑天很难接近。

    其次刑天当初之所以能咬死七彩蜈蚣,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七彩蜈蚣脑袋上扣着青铜面具,刑天钻进去,才有了可趁之机。

    “不好,烟枪大哥口吐白沫啦!”方诗雅眼尖,看到这令人担忧的情况,不住催刑天道,“刑天,你还等什么,快扑上去咬死它!”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原来在这危急关头,阿央敲起了铜鼓。她念着咒语,疾风骤雨一般舞动着,黑色长发剧烈甩动起来。

    也不知为何,鼓声刚起,那蟒蛇就停止了翻滚,它痴痴呆呆昂起脑袋,身体也开始柔软下去,渐渐有松弛开的迹象。

    “阿央,有作用,你别停,千万别停!”小张带着哀求的语气喊道。

    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蟒蛇,心里不断祈祷,但愿阿央能够制服他。而赵五爷和小张,已经做好了随时冲过去救老烟枪的准备。

    不料那蟒蛇仅仅呆愣了片刻,随即又扭动起来,它刚有些松弛的躯体,猝然间又充满了力量,缠得愈发紧了。

    阿央踉跄着往前跌去,她稳住身体,惶急地叫道:“不行,这条巫龙充满了邪恶的力量,仅凭一面铜鼓无法抗衡!我……我已经尽力了……”

    我念头一转,灵机一动地说道:“阿央,你不是还有另外一面铜鼓吗?快交给我,我跟你一起敲!”

    “你能行吗?”阿央有些踌躇,说道,“我施展的是毕摩法术,你怎么可能学得来?不行,这法术施展不好,会反噬攻击你的……”

    “阿央,救人要紧啊!”我为了救老烟枪,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了,坚定地说,“行不行,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

    阿央见我如此坚持,也就不再犹豫,将另一面铜鼓交到我手里,说道:“你看清楚我的姿势舞动,手里敲击的节奏一定要合拍,至于咒语,你一时半刻学不会,就让我来念咒嘎。”

    我接过铜鼓,不断点头,示意阿央赶快施法。

    阿央重又舞动起来,我盯着她的动作和步伐,依葫芦画瓢,中规中矩地跳动起来。

    最考验人的,还是敲击的节奏能和上阿央的节拍,我一开始不得要领,最后终于跟上了节奏。虽说有些勉强,倒也没什么差池。

    两面铜鼓一道响起,局面立时有了巨大的转变。那条蟒蛇似乎非常痛苦,它的身体抖动起来,而后松开了老烟枪,缓慢地蠕动着,想要逃离此地。

    阿央加快了节奏,鼓声咚咚作响,蟒蛇抖动得更加剧烈,它完全处于下风,不复当初威风凛凛的样子了。

    刑天看准时机,迂回着绕到蟒蛇身躯一侧,而后一跃而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它身上。

    我听见方诗雅喝彩起来,心神一荡,就打错了一个节拍,鼓声变得凌乱了。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怎容许出现半点差错?

    那蟒蛇抓住我的失误,忽而整个身体直立而起,从我们头顶飞扑而出,转瞬就消失在了茫茫黑暗之中。

    阿央“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摔了下去。我胸口一闷,只觉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听见方诗雅关切地说:“你们俩都流出鼻血啦!”

    我伸手到鼻子下一抹,而后举到眼前,果然看见手指上沾满了鲜血。再看阿央,鼻子中的血液犹如喷泉,汩汩流了出来。

    “你怎么……关键时刻犯错呢?”阿央虚弱地说道。

    我愧疚难安,只好抱歉几声。方诗雅过来帮我们止血,赵五爷和小张则急急奔过去,一同将老烟枪抬了回来。

    老烟枪身上沾满了泥土落叶,奄奄一息,嘴角边还挂着一些白沫,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还活着,只是不晓得有没有受了内伤?”赵五爷很是忧心不已,但语气还是那般混不吝,“狗日嘞老烟枪,你可千万得挺住啊,你要是出了事,就只剩下老子一个老光棍喽!”

    阿央和我还需调理气息,老烟枪又昏迷着,我们只能就地休整。

    小张抹着眼泪去找来一些干柴,燃起一堆篝火,众人围坐在一起,心里十分不好受。

    “天哪,刑天到哪里去了?”方诗雅站起来,转眼打望,说道,“它不会还留在蟒蛇身上吧?”

    确实有这种可能,刚才蟒蛇逃得很快,刑天应该来不及落下来。倘若蟒蛇发现了刑天,岂非又要大动干戈了?

第四十一章 巫族(三)

    巨蟒逃走以后,刑天也不见了踪影,方诗雅惊慌失措,非常担心刑天的安危。

    我们推测刑天肯定还在蟒蛇身上,只是我们这些人经过此番搏斗之后,正处于极度疲乏和虚弱的境地,想要去追击蟒蛇也是有心无力了。

    “诗雅,你别担心,刑天生来神奇无比,向来只有它威慑别人,谁能对它造成半分伤害?那条蟒蛇再厉害,也就跟七彩蜈蚣差不多,你不用替刑天感到担忧。”我劝慰方诗雅道。

    赵五爷和小张也从旁相劝,他俩各自回忆起关于刑天神奇的事情,语气很是轻松淡定。

    方诗雅叹息一声,转而去照顾老烟枪,说道:“烟枪大哥何时才能醒过来啊?”

    阿央止住了鼻血,心有余悸地说:“这一次算是侥幸,老烟枪大难不死,也算圣女娘娘护佑了。无量山地区经常有蟒蛇吃人的传闻,我们这些彝族人,最怕在山中遇见巨蟒,有一句俗语说,‘听见蟒蛇吼,老虎豹子绕着走’!这说的还是普通的蟒蛇,关键我们今天遇见的这一条,却是一条巫龙,恐怕后面还得有麻烦。”

    我不止一次听阿央提起“巫龙”了,又想起她说过的关于巫龙的传说,心里非常好奇,就问道:“阿央,你曾经说过,巫龙是由一个大巫师化成的,当真确有其事?”

    “我父亲曾经这样说过,很久以前,从中原地区迁徙过来一个家族,因为他们会使用巫术,当地人就称他们为巫族。”阿央回忆着说,“巫族躲到无量山中,不与外人来往,据说他们的大巫师死了之后,心有不甘,就变成了一条黄金巨蟒,人们把它叫作‘巫龙’。”

    阿央说无量山中的巫族是从中原地区迁徙而来,这倒让我大为震惊,我原本以为,巫族乃是当地古老的土著民族呢!

    不过阿央所知甚少,巫族具体从何而来,又是什么年代发生的事情,她都无从知晓,我们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我们吃了一些食物,老烟枪呼吸开始变得平稳,小张抢着来照顾老烟枪,其他人就地抓紧时间睡觉。

    我刚闭起眼睛,阿央却凑了过来,疑惑地问道:“这几天观察下来,我发现你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又听见他们总是叫你‘大明王’,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难得阿央有兴趣,而且以后总会还需要她出力帮忙,正好可以趁机与她拉近关系,我就打起精神,跟她详尽地解释起来。

    阿央越听越着迷,两只美丽的眼睛忽闪着,我才发现她的睫毛很长,眼神一片澄澈,暗想阿央虽然身为毕摩,其实还是个纯真的女孩子。

    “你说我们的圣女娘娘,就是明教圣女白如烟?”阿央听我讲了白如烟的故事以后,沉思着说,“老人们也说过,圣女娘娘是个外来人,看来你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阿央告诉我,当地的彝族是在几百年前才开始供奉圣女娘娘神像的,而且也只有无量山地区的彝族才有这种信仰,别的地方的彝族同胞,都没有信奉圣女娘娘的习俗。

    传说几百年前,无量山地区蟾蜍为害,当地彝族束手无策。有一日,忽而来了一个女人,她带着手下打败了蟾蜍之王,将它囚禁在佛光之中,无量山终于恢复了平静。

    打那以后,当地彝族就将那个女人奉为神灵,并按照她的模样,塑造了神像,世代供奉在神堂之中。

    我暗自沉思,心想这一个传说,透露出极为重要的信息,就是白如烟曾经来过无量山!

    但白如烟来此地做什么呢?我想她绝不会仅仅为了替彝族人消弭灾祸,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再联想到建文帝不远万里不辞辛劳,以九五之尊的身份来到这莽荒之地,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我睡意顿时消散了,脑袋里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念头。

    还有一件事让我大为不解,这个谷地里或许真有巫族存在过,但他们会不会与白如烟扯上关系呢?倘若没有,泉林真人为何又给我们留下标记?

    那些树木上的标记表明,泉林真人来过此地,他老人家肯定不会是来观光旅游的,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冥思苦想,用老烟枪的评价来说,我的心思很重,总是一副哲学家的嘴脸。

    阿央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不想搭理她,便悻悻然走开了。

    阿央刚离开我身边,一直在睡觉的赵五爷翻身而起,凑到我耳旁嚷道:“瓜娃子,老子听了一耳朵,还好你小子没有乱说话。老子可警告你,阿央和我可是天注定的姻缘,你狗日嘞不许横叉一杆子,否则老子就告诉诗雅妹儿,说你背着她有了歪心思!”

    我正一脑子浆糊心烦意乱,听五爷如此胡搅蛮缠,气不打一处来,讥嘲道:“得了吧,你跟谁都是天注定的姻缘,可惜只是露水缘分!露西呢,你当初不也是对她要死要活吗?”

    “龟儿子哟,少他妈揭老子的伤疤!露西能跟阿央比吗?阿央又漂亮又厉害,关键还出现在老子梦里,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赵五爷呜哩哇啦说了一通,最后一句话差点让我笑岔了气,“日他仙人板板,老子当初眼睛瞎了,才看上了露西那外国娘儿们,哎,都怪老子当初太年轻喽!”

    我懒得跟五爷纠缠下去,自顾自睡了一个囫囵觉。等我醒来时,发现老烟枪也醒了,不由得喜出望外。

    老烟枪倚靠着一株大树上,正吞云吐雾享受着嘴里的香烟,见到我睁开眼睛,笑着说:“白帆同志,老子差点就去见马克思了,多亏你和阿央啦!老子就知道,关键时刻,你个小同志肯定会出手相救的,你没有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

    我关切地询问几句,老烟枪断了两根肋骨,但似乎也不太严重,他还能谈笑风生。

    “肋骨断了,不可小视,以后行动一定要谨慎,就怕戳进心肺里去。”阿央提醒道。

    老烟枪摆摆手,示意我们不要担心他,说道:“老子听小张说了,那条蟒蛇逃走了,咱们抓紧时间去追捕哀牢髭蟾。我看咱们在这个谷地里耽误了至少两天多啦,万一外面的兄弟们黑灰病发作,后果难以预料啊!”

    老烟枪行事总是雷厉风行,他打定主意以后,众人不再迟疑,起身朝温泉走去。

    一路上还遗留着先前打斗的痕迹,看上去非常触目惊心。我们走到温泉旁,热气腾腾,水中倒是一片平静。

    赵五爷大概还心心念念想着要洗“鸳鸯浴”,所以喊着嚷着要从温泉里游过去。我们都不同意,选择多走几步,绕开温泉前进。

    不想这个池子很宽广,走了半晌,才来到池子边沿。但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个水池,横亘在我们面前。

    一连走了大半个时辰,水池接二连三地出现。赵五爷说道:“日他仙人板板,何时才是个头?老子早就说了,干脆游过去,你们非得不听,这不是白费功夫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们也颇为不耐烦了,谁知道此地会有如此之多的温泉呢?

    老烟枪打望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看,这些水池都是被人为隔开的,堤坝上都垒着齐整的石块,要不我们从堤上走过去吧?”

    那些堤岸看上去很牢固,只是非常狭窄,还没有一只手掌那么宽,走上去很难保持平衡,一不小心就会摔到水里去。

    正在迟疑之际,方诗雅忽而冲我们招手大叫:“这儿有一座木桥,我们从桥上过去!”

    方诗雅距离我们有十多米远,我们奔过去,果然见前方矗立着一座木桥,犹如黑龙一般凌空飞腾在云雾之中。

    由于温泉里热气蒸腾,桥上湿漉漉的,老烟枪很担心木头被腐烂了,就一个人先走上去探路。

    “同志们,这座桥非常结实,你们放心地往前走吧!”老烟枪探清楚情况,招呼我们道,“桥上非常湿滑,你们走慢一些。”

    我们小心翼翼地上了桥,走出几步,发现桥上的木板仍旧极其坚硬,没有半点朽坏的迹象。

    我用手电照着木板,看了几眼,说道:“这座桥大概是用云南杉木建造的,怪不得如此牢固。你们别小瞧了这么一座木桥,要是放在今天,单凭它的用料,就得值好几百万呢!”

    “乖乖哟,这么值钱?”赵五爷就只关心钱财,笑着说,“要老子说,咱们也别继续辛苦了,索性把这座桥拆了吧,将木料运出去卖钱就行!”

    木桥两旁全是温泉水,我们走在桥上,犹如行走云端,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多时,众人身上已经沾满了水汽,鼻子里充斥着硫磺味儿。加上桥面湿滑,走起来很费劲,我们兴奋的劲头渐渐萎靡下去。

    走到木桥正中央,桥面上突然散落着许多断骨,甚至还有几具人类遗骸。

    我们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边观察那些骨头,一边举着手电往前方探照,唯恐又有怪物冲杀而来。

    周围死气沉沉,等了半晌,也不见任何异常,众人这才飞快地跃过断骨,加快脚步往前奔去。

    从木桥中央开始,骨头随处可见,而且都是些破碎的骨头,就像被敲打断裂的,又像被野兽撕咬成片,很让人毛骨悚然。

    阿央捡起一块白骨端详一阵,冲我们说道:“这骨头上有文字,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符咒!”

    我们闻听此言,随手捡起白骨观察,果然看见上面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既像文字,又像图案。

    我还看出一种诡异的情况,所有骨头无一例外,都有些发黑,而且布满了细碎的裂痕。

    “我知道了,这些骨头是用来占卜的,它们上面的黑色痕迹和裂痕,都是被火烘烤出来的!”阿央不断捡起骨头观察,推测道,“这是巫族留下来的东西,这些占卜用的骨头表明,我们距离巫族遗迹很近啦。”

第四十二章 巫族(四)

    在木桥上发现的骨头表明,这个暗无天日的谷地里,确实有巫族生存过的迹象。

    用骨头来进行占卜,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仪式,比如中原地区夏商周时期,存留下来的许多甲骨、龙骨,其实都是巫师卜凶问吉的器物。

    这种仪式,一般都是选择完整而又特殊的骨头,用火慢慢烘烤,再观察骨头裂纹呈现出来的脉络,以此来推断吉凶,指导人们的活动。

    比如周武王讨伐商纣王时,大军刚要出发,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周武王找到巫师占卜,巫师依据骨头裂纹预言出兵不利。

    要不是姜子牙及时劝导周武王,说下雨乃是“天洗兵”,恐怕历史上就不会有周王朝了。

    当然了,周朝的巫师与此地的巫族不能等同而论,巫师本质上是一种职业,而巫族则是一个族群,他们不属于同一个范畴。

    阿央推测我们就要找到巫族遗迹,众人抬眼看向隐藏在热气之中的木桥,心里充满了神秘感和期待感。

    “不过,巫族占卜用过的骨头,一般都非常神圣,怎么会随意丢弃在桥上呢?”阿央有些疑虑,提醒我们道,“这些骨头上刻着的图形,很像咒语,也不知道在诅咒什么?”

    确实如此,夏商周时期的甲骨、龙骨,藏了几千年,才被后人发现,这说明当时的人们非常看重这些骨头,甚至把它们当作国家档案珍藏起来。

    老烟枪不以为然地说:“同志们,封建统治者总是故作神秘,故弄玄虚,其实都是些寻常凡人,巫族也不例外。咱们只要坚定革命意志,就无所畏惧!”

    “狗日嘞,又在老调重弹,老子耳朵都听得起老茧喽!”赵五爷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而后举着枪往前走去。

    我们暂且不去管那些骨头,快速跟上五爷,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阿央捡起几块骨头放进布袋里,手中也握紧了一只铜鼓,神色紧张地走在我身旁。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我们才来到了桥头,回头看去,身后的木桥隐在雾气之中,显得影影绰绰。

    我们推断这木桥起码有一千多米,老烟枪抬眼看着上空,说道:“头顶上是河流,我们距离羊山瀑布很远啦,无量山中藏着如此鬼斧神工的地方,真让人大开眼界。”

    但接下来看见的情形,更让我们大开眼界,只见桥头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座奇特的雕像。

    那雕像塑造的是一个女人,但她却以诡异的姿态趴在地上,四肢着地,撑着巨大的身体,高出我们一头,非常庞大。

    这女人赤身**,肚腹鼓得很高,显然是一个孕妇。她的长相很是普通,脑袋昂起来,眼睛盯着远处。

    只是她趴在地上的姿势,极其不雅观,平添了几分妖邪之气。

    赵五爷一见到这个雕像,就大惊小怪地说道:“啧啧,巫族人脑子有毛病吧,怎么弄出个大肚子女人趴在地上呢?你们看看,这女人也太丰满了吧?日他仙人板板,就跟个母牛似的!”

    赵五爷吃一堑长一智,他知道阿央不喜欢粗俗的话,故而说得有些含蓄,很不像他以前的风格。

    不过五爷还真是说到关键之处了,那女人从外形上看,确实极为丰满肥硕。她腰粗体胖,肚子隆起,那两只**也快垂到了地面上,屁股也是又翘又挺。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阿央见我们这些男同志紧盯着那雕像猛看,冷冷地说道,“我想这大概是巫族人的生育之神,我们彝族人也有类似的神灵。但这雕像的姿势,当真少见!”

    生殖崇拜,可以说是人类最为原始的情感寄托,各个民族都有类似的情结。

    原始时期,由于生存环境复杂恶劣,人们的力量还非常弱小,成年人寿命短暂,而婴儿存活率不高,所以人们就希望能够多生多育,将种族繁衍下去,故而出现了林林总总的生育神灵。

    一般说来,世界各地的生育神灵往往以孕妇为原型,为了突显生育神灵的特征,雕像总是会呈现出丰臀肥乳的特点,将身体器官夸大展现出来。

    阿央还告诉我们,寨子中就有男根石,但凡新婚女子,都要去摸一摸那一块石头,祈祷顺利怀孕。

    眼前的这一尊雕像,多半就是巫族人的生育神灵,怪就怪在她的姿势,让人捉摸不透。

    方诗雅举着手电绕着那塑像走了一圈,忽而指着地上说道:“这塑像下面还有东西,咦,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们凑过去一看,只见塑像下面有一些长条形的石头,长条石呈白色。石头上凹凸不平,有许多圆形的颗粒,却被染成了黑色。

    “格老子哟,这……这好像是在告诉我们,这些石头是这个女人生出来的!”赵五爷惊奇万分。

    我们有些难为情,但情况确实如此,那些长条石就在雕像臀部之下,恰好对着她的生育之门。

    老烟枪若有所思,说道:“白帆同志,你还记得林子中的那个苏尼吗?他当时肚子炸裂开,老子好像在他肚子里见过跟这些长条石很像的东西。”

    “你们别瞎猜了,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啦!”阿央站直身体,眼光闪动着看着雕像,说道,“这些长条石是在模仿蟾蜍卵的样子,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生出来的不是人类,是蟾蜍!这就对了,怪不得她会用这种姿势趴伏在地上,你们看她像不像蟾蜍?”

    经阿央如此一说,我们都恍然大悟,眼前雕像的姿势,确实像极了蟾蜍趴在地上!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巫族崇拜的生育神灵产下的是蟾蜍卵,难道这意味着巫族其实是蟾蜍后裔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蟾蜍一次性能生产很多后代,所以巫族人崇拜蟾蜍,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强盛的生育能力。”老烟枪听了我的疑惑,如此解释道。

    这种解释,也倒合情合理。但不管怎么说,巫族肯定与蟾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难怪哀牢髭蟾受了伤以后,非得拼了命地往这个地方逃窜。

    我们怀着迷惑的心情,离开桥头,继续往前方走去。

    正走着,小张忽而拽了我一把,战战兢兢地说:“帆哥,那一尊雕像好像动了……”

    我扭头看回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想小张多半神经绷得太紧,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不料方诗雅听见小张的话以后,她转身看向那一尊雕像,也叫了起来:“哎呀,那雕像确实移动过!她刚才面朝桥头,如今却面对着我们,她转了一圈!”

    我这才紧张起来,方诗雅一直心细如发,倘若她都这样说了,事情肯定不对劲。

第四十三章 巫族(五)

    小张提醒我那一尊诡异的生育之神好像在动,我原以为他有些草木皆兵,不料方诗雅也如此说,便警惕起来。

    众人看着不知不觉中转了一圈的雕像,心里直发毛,但又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愈发难堪。

    “大概这石像下面有转动的机关,还好它造不成什么伤害,随它去吧。”老烟枪踩灭烟头,斜吊着眉毛说道。

    我们也觉得不必要浪费时间,心里头虽然充满了困惑,但还是硬起头皮继续往前走。

    前面又是一大片树林,葱葱郁郁极为茂盛,林中爬满了藤条,一看之下便知很难行进。

    关键是哀牢髭蟾不知藏身何处,我们想要找到它,非得耐住性子不可。

    赵五爷心血来潮,提议众人用登山杖拨拉草丛枝叶,他颇为得意地说:“咱们就来个打草惊蛇,不信那癞蛤蟆不现身!阿央,怎么样,老子这计策够机智吧?”

    老烟枪与五爷斗嘴习惯了,处处与他抬杠,嘀咕一声说:“直娘贼,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赵五爷都开始长脑子啦!”

    阿央不置可否,淡淡地说:“就怕树林里藏着些毒蛇毒虫,被惊动之后攻击人,那就不妙了。”

    赵五爷大感失望,把一腔恼恨之气撒到老烟枪身上,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地斗了起来。

    我们刚走到林子边沿,看着爬满了一地的藤蔓,正想着如何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忽而听见身后响起了一片蟾蜍的鸣叫声。

    众人立即绷紧了神经,匆忙回转身细细倾听,发现那一片鸣叫声来自于桥头,便二话不说奔了回去。

    “白帆,这叫声好像不是哀牢髭蟾发出来的……”方诗雅边跑边说。

    我其实也听出来了,这一片鸣叫声分明就是蟾蜍的声音,但比起哀牢髭蟾来,要清脆一些,没有那么沉闷。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那一尊雕像旁,忽而看见它下面跳动着许多小小的蟾蜍,就有些吃惊,这些家伙从何处冒出来的?

    这些蟾蜍通体呈火红色,在雕像下面跳动鸣叫,身上还有一些黏液,看上去很恶心。

    “老天爷,这种蟾蜍,跟从五爷喉咙里爬出来的一个样子!”小张说着,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们背脊上一凉,小张所言甚是,雕像下面那些火红色的蟾蜍,确实让我们想起了五爷呕吐出来的那一只,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五爷。

    赵五爷因为当时还在昏迷之中,不知事情原由,一叠声说道:“你们盯着老子看啥子?这些癞蛤蟆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得,日他仙人板板,老子什么时候吐出这么恶心的东西了?”

    我们倒不是嫌弃五爷,只是想到他当初诡异的笑容,还有林子里那些癫狂的尸体,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这些蟾蜍长得非常怪异,但跟哀牢髭蟾不沾边,我们心有余悸,就想离开桥头。

    方诗雅却身体颤动起来,指着雕像下面惶恐万分地说:“等一等,你们好好看一下,这些蟾蜍到底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我听她语气大为异常,心头一紧,急忙凝目细视,忽而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想要开口说话却震惊得发不出声音来。

    原来这些火红色的蟾蜍,是从那些长条形的石块中冒出来的!

    等其他人也都看清楚这种骇人的景象时,他们尖锐地叫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脸上的肌肉已然僵硬住了。

    我们先前推测,那些长条石是仿造蟾蜍卵,本来一个女人生出蟾蜍卵就够吓人的了,不想石头里当真会蹦出活生生的蟾蜍,这简直匪夷所思!

    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晰一些,我和老烟枪大着胆子走到雕像旁,弯腰紧盯长条石细看。

    只见石头上那些被染成黑色的突起颗粒,正在慢慢鼓起,而后骤然破裂开,从里面蹦出一只只活蹦乱跳的蟾蜍。

    黑色的突起颗粒破裂以后,又渐渐聚拢起来,恢复了原样。

    我和老烟枪这一次看得万般清楚,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疑惑地看着对方,却欲言又止。

    那些红色的蟾蜍从石头里蹦出来以后,先是呱呱狂叫,而后成群结队地跳到黑暗中去了。它们恰好往西边而去,前面就是我们要进入的林子。

    我们又是惊诧又是惶恐地看着这些蟾蜍,等它们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

    这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虽然没有对我们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但它带给我们的困惑和迷茫,却久久地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无法平息下去。

    阿央也变得胆怯了许多,她战战兢兢走到我和老烟枪身旁,看着长条石说道:“我想或许是有人事先将蟾蜍卵放在石头里,等满足一些条件之后,便会自行孵化出蟾蜍来,否则这件事情没法解释了。”

    我却很不赞成她的说法,提醒道:“阿央,蟾蜍的生长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且蟾蜍卵先要变成蝌蚪,等过些日子才能长成蟾蜍。可这些石头里蹦出来的蟾蜍,一蹴而就,难道不奇怪吗?”

    我们各抒己见,始终无法猜透其中端倪。正议论纷纷的时候,赵五爷因为最怕动脑筋的事情,自顾自去欣赏丰满的雕像,他突然说道:“格老子哟,这女人的眼睛变了!”

    我们急忙凑过去观看,发现雕像的眼睛变成了上蓝下黑,又是这种怪异的瞳孔,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老子晓得咯,肯定是这娘们生了蟾蜍以后,眼睛才发生变化。”赵五爷嬉皮笑脸地说,“她不是人,她是蟾蜍的娘老子,对,就是这样的,她是一只母蟾蜍修炼成精喽!”

    “蟾蜍之母!”阿央叫道。

    赵五爷见阿央似乎很赞成自己的观点,愈发得意,便借题发挥往下说:“阿央,你也认为老子说得对吧?她是蟾蜍之母,哀牢髭蟾是蟾蜍之王,她的肚子就是哀牢髭蟾搞大的!哎呀呀,那些红色的小蟾蜍肯定去找它们的亲爹去喽,咱们快追!”

    “得了吧,蟾蜍找亲爹,你是不是只知道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老烟枪无奈地耸着肩膀,显然不同意五爷天马行空的观点。

    阿央却陷入了沉思之中,我见她神色有异,便想开口询问。

    不料阿央径直走到雕像脑袋前,定定地站住,犹豫了好长时间,突然将两只手掌分别放到了雕像的眼球上。

    “你们快闪开!”阿央喊了一句,随即手上一用力,顿时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与此同时,我们吃惊地发现,那一尊雕像竟然缓缓转动起来,不远处的温泉水猛然间喷涌而起,将我们淋成了落汤鸡。

    等尘埃落定以后,方诗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指甲掐得我无比生疼。

    我们身前站立起一个高大的女人,她身上抖落下来许多灰尘,巨大的影子将我们笼罩住了。

第四十四章 巫族(六)

    我们身前突然矗立着一个高大的女人,她在地面上投射下巨大的阴影,我们与她比起来相形见绌,卑微如蚁。

    待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以后,我更为惶恐震惊,她不就是那一尊生育之神吗?

    原来阿央双手按在她眼睛上,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使得她站立起来了!

    这女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胸部高挺,竟然高出我们两个头,一双蓝黑参半的眼睛木讷地看着我们,脸上冷冰冰毫无表情。

    我拉着方诗雅往旁边奔出几步,又扭头冲阿央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站起来了?”

    老烟枪等人也慌忙远离这一尊雕像,只有阿央还站在她身下,看上去就像个柔弱的小女孩。赵五爷抓住阿央的手,死活将她拉到了一旁。

    “蟾蜍之母!”阿央有急促地叫了一声,随即扑倒在地,磕起了头。

    我们被阿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懵懂不已,她为何要跪拜这尊神像呢?

    我记得阿央不止一次地说过,蟾蜍给当地彝族同胞带来了很大的灾祸,既然这一尊神像乃是蟾蜍之母,岂不是灾祸的根源了?

    “阿央,你跪她做啥子哟?”赵五爷伸手去搀扶阿央,忽而尖着嗓子嚷道,“老烟枪,大学生,阿央好像……好像有情况!”

    五爷话音刚落,阿央的姿势猝然改变了,她原本是跪在地上,现在却四肢撑地,变成了半跪半趴,而且脑袋还高高地扬了起来。

    “天哪,阿央她……她的姿势……”方诗雅结结巴巴,话还未说完,竟情不自禁地瘫软下去。

    方诗雅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我被阿央古怪的姿势所吸引,没有注意,等我反应过来时,却发现方诗雅也跟阿央成了一个样子,像一只蟾蜍似的趴在地上。

    对,她俩的姿势就是蟾蜍趴伏不动的样子!

    我打了一个寒颤,随即意识到,阿央和方诗雅是身不由己地模仿那一尊神像先前的样子,莫非她俩也会生出蟾蜍来?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大急,惶惶难安地跺脚打搅,让方诗雅和阿央赶快站起来。

    可她俩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里,对于我们的喊叫,充耳不闻,脑袋昂得更高,屁股也翘了起来,就像正在练瑜伽似的。

    奇怪的是,我们这些人中,就只有方诗雅和阿央着了道,其他人还好端端地站立着。

    “白帆同志,一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而且只针对女性!”老烟枪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出言提醒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只顾着惊慌了,压根就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还真被老烟枪说对了,毛病就出在站立起来的雕像上,而且它带来的这种异常举动,只能施加在女性身上。

    “日他仙人板板,那我们怎么办?”赵五爷一急之下,就顾不得阿央会不会生气,说道,“万一诗雅妹儿和阿央都生下蟾蜍,白帆和老子不是要当爹喽?”

    五爷口不择言,气得我差点吐出血来,老烟枪却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尊雕像奇特的眼睛中,突然射出两道光芒,直直冲方诗雅和阿央头顶飞去。

    光芒照到她俩头顶,她们便颤抖起来,而后鼓起了腮帮子,眼睛直往上翻动。不多时,方诗雅和阿央的眼睛,也都笼上了淡淡的蓝黑之色。

    小张一下子就跌坐在地,瞪大眼睛叫道:“帆哥,连长,她们的肚子……肚子大起来啦!”

    “我操,眼神也能让人怀孕?”赵五爷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不顾一切冲了过去,嚷道,“不行,快带她们离开这一尊雕像,要不然老子就真的成为癞蛤蟆的父亲啦……啊呀,日他仙人板板哟……”

    不料赵五爷刚接近阿央,身体却猛然倒飞回来,重重地砸落下来,摔得他好一阵子都没能爬起来。

    我们立即就傻了眼,没想到那两道光芒如此厉害,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方诗雅和阿央受罪?

    我急得团团乱转,方诗雅和阿央却同时发出“咕咕“叫声,那声响显然就是蟾蜍鸣叫。这还不算惊人,她俩一同调转身体,一蹦一跳往桥头冲去。

    老烟枪和小张忙不迭飞扑过去,分别死死按住一人,可方诗雅和阿央着了魔,她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老烟枪和小张两个壮汉给掀翻了,继续不顾一切跳向温泉边。

    “白帆同志,你还愣着干什么?”老烟枪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口里却慌乱不已地说道,“她们这是要跳进温泉里去,你快想办法阻止她们啊!”

    我头皮都麻透了,心里就像被猫抓挠似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想我到哪里想办法去?

    不经意间瞟眼看见那一尊雕像,不知何时,她又转了一圈,始终将目光对准了方诗雅和阿央。我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立即打定主意,决定碰一碰运气。

    我取出了黑玉古扇,意念凝聚,将它祭到空中,一阵阵红光轰击而出,毫不留情地打在那一尊雕像之上。

    所谓关心则乱,由于出事的是方诗雅,我很难聚精会神,此次催发出来的红光,要比以往弱了一些,丝毫不起作用。

    “轰它的双眼,往死里头轰!”赵五爷见我迟迟没有取得进展,咬牙切齿地提醒道。

    我暗想五爷的计策也许有用,就算无法轰倒雕像,起码能阻挡它的目光,急忙收敛心神,催动红光朝着它的双眼轰击下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那一尊雕像猛烈地摇晃起来,而后哗啦啦碎裂了,石块纷纷坠地。

    我却不敢怠慢,继续激发黑玉古扇,又问老烟枪道:“石像倒塌啦,她俩好了没有?”

    老烟枪还未回答我,石像彻底变成了一堆碎石,但就在碎石之下,赫然露出三个小小的婴儿。

    我心头一颤,又听见老烟枪拍手喊着“好啦”,便急忙收起黑玉古扇,定睛看向那三个婴儿,不免又恶心又惊疑。

    只见那三个婴儿胎毛尚在,显然刚出生就被塞进了石像之中,实在残忍至极。

    赵五爷跳起来奔向桥头,去关心阿央;小张狐疑地走到碎石堆前,看了几眼,对我说道:“帆哥,这是三个女婴,咦,她们好像还活着……”

    还活着?我心头又是一紧,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果然看见那三个女婴蹬动着柔弱的双腿,眼睛挣扎着想要张开。

    这一尊雕像再一次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它先是姿态诡异,后来又让方诗雅和阿央举止古怪,甚至着了魔怔,如今又从它体内落出来三个还活着的女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正要蹲下去细细打量那三个女婴时,却听见赵五爷急吼吼喊道:“诗雅妹儿,阿央,你们俩快停下来,前面就是水池,别再往前跳啦!”

    老烟枪不是说她俩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要往温泉里跳?

    我直起身子,回头往木桥边看去,只见赵五爷和老烟枪慌乱万分地往桥头狂奔,紧接着就听见两下跳水声。

    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脚下的女婴齐声“哇”地哭了出来,把我吓得个半死。

第四十五章 巫族(七)

    诡异之事接二连三,方诗雅和阿央受到那一尊生育之神的邪术蛊惑,竟然像蟾蜍一般跳进了温泉里。

    而我脚下从雕像中坠落出来的三个女婴,骤然开口哇哇大哭,吓得我肝胆俱裂。

    那雕像少说也存在几百年了,藏在其中的女婴竟然还活着,这种情形闻所未闻,难道这三个女婴成精了?

    我匆忙往旁边跳开,又怕女婴偷袭过来,便重新祭出黑玉古扇,催动阵阵红光轰杀下去。

    那三个女婴啼哭着,而后翻转过身体,正要往黑暗中逃跑,被黑玉古扇的红光一照,她们立即萎靡不振,声音愈发凄厉。

    不多时,三个女婴化成一滩腥臭无比的脓血,彻底魂飞魄散了。

    只是在那一滩脓血之中,赫然爬动着一条条黑色的蝌蚪。这些蝌蚪在土砾石块中扭动跳跃,很快就干涸而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想大概这三个女婴体内也有蟾蜍卵吧,这些蝌蚪的存在,导致了女婴死而不僵,成为了蟾蜍卵的寄宿之所。

    自从来到无量山中以后,我们遇到过太多与蟾蜍有关的蹊跷惊悚之事。我一时解不开其中谜团,但隐隐觉得这些蟾蜍肯定与传说中的巫族有关。

    桥头喊叫声不断,我担心着方诗雅和阿央的安全,便招呼小张一声,两人一同奔了过去。

    来到温泉边,只见赵五爷和老烟枪已经跳进了水里,我急忙询问情况。

    老烟枪心急如焚地说道:“白帆同志,诗雅妹子和阿央跳进水里以后,就不见了踪影,得赶快找到她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举目四望,但见热气萦绕,水面上波纹涟涟,却不见方诗雅和阿央的身影,不由得大为惶急。

    赵五爷高声喊着阿央,又抱怨道:“日他仙人板板,这水温太高了,老子要被煮熟啦!”

    “五爷,你皮子厚,还怕开水烫吗?”老烟枪急不可耐,催促五爷前进。

    “老烟枪,你先别急着往深处游,等我探一探情况。”我劝住老烟枪先稳住心神,而后急急运起天眼,在浩浩荡荡的水面上搜寻起来。

    在天师府得到张仙人救治之后,我的天眼恢复了不少,如今看出去,已然能看得很远很清楚了。

    水面上出了烟雾缭绕,不见任何异常之处。我运起天眼往水下看去,却是一团模糊,隐隐看见一些横七竖八的东西,似乎是尸体,不免惊疑万分。

    正在竭力搜索时,忽而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波涛声。紧接着,我就听见阿央喊了一句“救命”,急忙看过去,果然看见阿央浮在水面上,神色慌张地大喊大叫。

    不等我出言提醒,赵五爷和老烟枪已经奋力朝阿央游了过去。我冲小张喊道:“上桥,掩护他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谨慎地认为,应该占据住有利位置,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我和小张冲上木桥,尾随着老烟枪和赵五爷,半步也不敢落下。小张边跑边稳稳当当举着枪支,我则握紧了黑玉古扇,又把暗影捏在手里。

    好在阿央距离水池边不远,赵五爷快速游到她身旁,一把抱住她,问道:“阿央,你没事吧?”

    我在桥上听不太清阿央说了什么,只是见到赵五爷拖着她往回游,而老烟枪却一头钻进了水里。

    “诗雅姐姐还没有露面,连长应该是去寻她去了!”小张爬上木桥栏杆,端坐在上面,紧张地举枪瞄准桥下水面。

    赵五爷带着阿央游到了岸边,我扭头看见他俩艰难地爬上桥头,就暂且不管老烟枪,奔过去向阿央打听水中情况。

    阿央浑身湿透了,头发耷拉在脑袋上,水珠不停地往下滴落。她被温泉浸泡之后,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会在水里?”

    原来她还不知晓事情经过,我尚未开口,赵五爷抢着解释一通,嚷道:“格老子哟,你们刚才吓死个人。咦,你的肚子瘪下去啦,这就好,好得很呐!”

    “诗雅还在水里?”阿央揉着太阳穴,茫然地说,“我清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泡在水里,就大声呼救……等一等,我迷迷糊糊好像看见水里有很多死人,不行,得赶快找到诗雅!”

    我急得直跺脚,本想能从阿央口里得知一些线索,不料她一片茫然,只好转身又朝桥上狂奔。

    “瓜娃子,你要把自己给忙死啊!”赵五爷在我身后骂道,“老烟枪水性那么好,一定能救出诗雅妹儿嘞,你狗日嘞慌个锤子!”

    我怎么能不慌呢?方诗雅要是出了事,我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张身旁,正要开口,却发现小张脸色严峻,顺着他的目光往水里看去,却见雾气中飘浮着许多赤身**的死尸!

    “啊,发生什么事情啦?老烟枪人呢?”我抓住栏杆,看着那些死尸,心里七上八下。

    小张但凡过于紧张,说话就有些结巴:“帆哥……不知……为什么冒出这、这么多死尸,连长一直没有露出水面,怎……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那些死尸猛然又沉入了水底,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彻底傻了眼,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老烟枪,诗雅,你们在哪里?”

    没人回答我,水里一片静谧,死气沉沉,让人心里直发毛!

    “小张,你告诉五爷和阿央,守在桥上不要离开,我非得入水不可啦!”我打定主意,与其干着急,倒不如下水一探究竟。

    叮嘱完小张之后,我翻身爬上栏杆,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温泉里,桥上还飘荡着小张的惊呼声。

    水花四起,温热的波浪将我包围住,我身上发烫,这水温确实很高。只是我心里想着老烟枪和方诗雅,哪怕是油锅,也得闯一闯啦!

    我急匆匆沉入水底,等身体适应了水中环境之后,就扭头往四处打望,不料一回头,却猛然看见一张婴儿的脸庞凑了过来。

    猝不及防中被吓了一跳,我本能地张嘴喊叫,一下子就被水呛到了,肺里一片刺痛,鼻子发酸,脑袋里哄哄乱响。

    我双手乱挥乱舞,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上,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怎么水里又有婴儿了?我踩着水,心里惊骇万分,方才确实看得非常真切,那是一张充满了邪魅之气的婴儿脸庞!

    但浮上水面之后,却不再有任何异常情况,我满腹狐疑,只得硬着头皮再钻进水里。

    温泉虽然面积宽广,但并不算深,顶多有两三米的深度,我轻而易举地就潜到了水底。

    奇怪的是,水底铺满了大石块,一点缝隙间隔都没有。我心里了然,看来这温泉被人为改造过,说不定巫族当年还在里面泡过澡。

    方才的婴儿却不见了踪迹,就连那么多死尸,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水底清清爽爽一片澄澈。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忐忑,要是水底混乱一些,或者干脆见到那些死尸,我还能安心不少。

    暴风雨来临之前,一切都异常平静,这才是最令人心惧之处!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游动,目光不断往四周瞟去,终于在不远处看见了老烟枪的身影,当即欣喜地追赶过去。

    老烟枪静静地悬浮着,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我来不及细想,扑到他身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老烟枪给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即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掐住了我的脖子!

    身在水中,又被卡住脖子,我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蹬动双腿,用手去掰开老烟枪的双手。无奈我的力气比不上他,怎么也挣扎不脱。

    我瞪圆了眼睛,由于缺氧,眼里起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看见老烟枪的脸皮一片片脱落,更加骇然了!

    为了保命,情急之中,我翻转手腕,挥出暗影划到老烟枪手臂上,一股黑色的血液冒了出来。老烟枪手臂一抖,猝然松开手,而后转身就逃。

    我的肺快要炸裂了,顾不上去追击老烟枪,只能急急升到水面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人到底是不是老烟枪本人?倘若是他,他遭遇了什么,又为何会攻击我?

    赵五爷和小张在桥上冲我大叫,我心头一动,急忙喊道:“五爷,你下来帮帮我,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赵五爷不情愿地咕囔几句,我听得不太明白,但也猜出几分,他肯定不愿意离开阿央。

    最后还是小张将枪支交给五爷,二话不说跳进了水中。他游到我身旁,问道:“帆哥,还没发现连长和诗雅姐姐吗?”

    “老烟枪倒是看见了,可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刚才在水里差点掐死我,你要当心啊!”我提醒小张一句,待呼吸均匀以后,就想着赶快行动。

    小张嘴里叼着手电,他此刻将手电拧亮,照在我脖子上,突然惊慌失措地说:“帆哥,你脖子上果真有手印,哎呀,这手印好像红斑病!”

    我心里凉了一截,战战兢兢摸着自己的脖子,又是惊疑又是茫然,怎么被老烟枪掐了一下,就会长出红斑来呢?

    “算了,债多不压身,我已经无所谓啦,救人要紧!”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和小张一同潜入水中,为了确保安全,便一前一后地游动着。

    我大感不妙,这温泉里实在怪异得紧,方诗雅还未找到,老烟枪又出了状况,而我脖子上还长出了红斑,真是祸事连连。

    在水中,极容易失去方向感,我也不知道游到了哪里。只见水中景象忽而一变,水底的石板到了尽头,泥沙中出现一个个大大的巢穴。

    我和小张面面相觑,那些巢穴中不会藏着什么怪物吧?我想起了那一条黄金巨蟒,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从巢穴着钻出大蛇。

    那些巢穴咕嘟嘟冒着水泡,应该就是泉眼了。难怪这里的温泉如此广阔,就因为有成百上千的泉眼存在。

    不料我还是猜错了,这些巢穴并非泉眼那么简单,只见在一片水泡中,从巢穴中竟然涌出一道道黑色的水流。

    那些水流刚冒出来,我们就感到无比的刺鼻恶心,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不是水流,而是黑色的血液!

第四十六章 巫族(八)

    水底巢穴中涌出道道黑血,气味很是难闻,我和小张生怕其中有毒,忙不迭扭转身体往来路游回去。

    游出一段距离,我回头看过去,只见那些黑血不断涌出来,而且氤氲成一片。水里如同被泼了几桶浓墨,霎时间变得黑沉沉不见半分光亮。

    幸好黑血只在巢穴附近渲染开来,大概因为血液太浓稠,所以流动性不太强,暂且没有沾染到我们身上。

    但这黑血实恶臭扑鼻,我和小张难以呼吸,正想着快速离开时,忽而见斜刺里窜出了十多具死尸,不由得怔住了。

    那些死尸手脚僵硬,它们四肢不动,直挺挺在水中窜动,就像一根根木头桩子。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尸体并非冲我们而来,它们搅起许多水泡,直往巢穴冲去。

    我却不敢松懈,握紧了黑玉古扇,只要这些死尸稍有异动,便不留余地出手相抗。

    恰在此时,一具尸体已然窜到了我身前,我急忙闪身避开,却见那尸体大有蹊跷!

    首先是一股浓郁的香气扑进了我的鼻子里,本来呼吸就不顺畅,现在我愈发感到胸闷气短,那一股香气搞得我头晕脑胀。

    待我定睛一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原来冲到我身旁的尸体脑袋上,赫然长着一朵黑色的菌子!

    无需思索,我立即就想起了当初去采摘祝馀草时的情景,我和约达大哥在藤条丛中看见过一个红衣死者,他脑袋上就长着一朵芳香四溢的黑菌。

    约达大哥告诉过我们,这种情形乃是因为死者脑髓被灵狸吃了,而后又被灵狸摄了魂魄,脑袋上才长出香气浓烈的菌子,从而引诱生人。

    也就是说,脑袋上长出黑菌的尸体,其实是灵狸的傀儡。

    身旁的死尸与我擦肩而过,电光火石之间,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它隐没到了黑血之中。

    紧接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我们身旁窜了过去,而他们脑袋上,无一例外地长着一朵黑色菌子!

    小张已经目瞪口呆了,他对着我比比划划,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肯定也想起了当初的情形。

    由于身处尸体包夹之中,我不敢稍稍有所动作,只是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们,果然发现他们脑袋上都有一个破洞。

    这就确凿无疑了,这些尸体都死在灵狸嘴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附近就藏着灵狸呢?难怪小张会如此惶恐,他多半想起了灵狸的凶残暴戾。

    要是附近果真藏有灵狸,那事情真的棘手了,但我还是心存侥幸,因为约达大哥并没有说过灵狸会潜水。换言之,哪怕真有灵狸存在,它们也不会在温泉里。

    我暂且用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这些尸体终于都冲进了黑血之中,浓郁的香气被血腥味冲淡了不少,我们稍稍感到了一丝轻松畅快。

    但情况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随着那些尸体冲进黑血里后,搅得黑血四散开来,其中的景象变得清晰多了。

    我惊诧万分地看到,那十多具尸体窜到巢穴前停住,不再继续游动。他们飘飘荡荡,却始终徘徊在巢穴旁,不知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抓起小张的手臂,示意他离开这里,反正这些尸体不是冲我们而来,我们没必要趟浑水。

    可我们又眼睁睁地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只见那些尸体忽而动了起来,似乎要往巢穴里钻。只是他们身体僵硬,巢穴洞口不太大,故而半晌还露在外面。

    小张身体抖了一下,我关切地看向他,发现他满脸惊惧之色,一只手哆嗦着指着那些尸体。

    我急忙回过头去,紧紧盯住一具尸体打望,猛然间发现从巢穴中伸出一双小小的手臂,攀附在那死尸的脑袋上!

    那是一双红通通的小手,在黑色血液中极为显眼,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婴儿手臂。莫非巢穴中躲藏着婴儿不成?

    我记起刚跳进温泉中时,被一张婴儿面庞吓得半死,心里慌乱不已,目光却无法从那一双手臂上移动开了。

    那一双透着邪气的小手拉动着死尸脑袋,似乎力气不够,久久纠缠着。不多时,竟然从巢穴中爬出来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孩子。

    那小孩子脑门很高,一双血丝通红的眼睛贼溜溜往四周观察,但因为黑血朦胧,我分辨不出那小孩的性别。

    等小孩子完全爬到死尸身上时,我这才看见他脑后似乎拖着一条管子,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确信,那绝对不会是辫子,倒像是因为畸形而长出来的东西。

    抬眼望去,我和小张一同看见,原来但凡前面停有死尸的巢穴,都爬出来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子。

    这些小孩子不着片缕,光溜溜爬到死尸身体上,骑到了他们脖子上去,而后很兴奋地拍着巴掌。

    “老天爷,他们不会把死尸当成玩具了吧?”我暗想道,在心里狂叫不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一片温泉水里,怎么什么鬼东西都有啊?

    那些小孩子大概兴奋够了,终于平静下去,他们艰难地回转手臂,好不容易够到长在后脑勺上的管子,而后拉着管子放在死尸脑袋的黑菌之上。

    我竭力凝目细视,发现那管子长着开口,猛然咬住黑色菌子。眨眼之间,那黑菌就干瘪下去,继而消失不见了。

    原来小孩子后脑上长出的管子,是用来吸食黑菌的!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了,他们吃那菌子做什么呢?

    死尸脑袋上的黑菌被吞吃以后,立时软绵绵地落到了水底。那些小孩子从尸体上跳下来,匆匆忙忙往巢穴里钻了进去,神情非常满足,但也有些焦躁。

    从死尸出现,到他们沉入水底,其实不过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和小张亲眼目睹了种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半天也回不过神。

    就在这时候,水里忽而涌起一道暗流,黑血被冲散开,水里又恢复了澄澈的状态。

    那股暗流卷起许多气泡,我们看得很清楚,暗流卷着那十多具死尸,正往一旁流去。

    小张拽了拽我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我反应过来,他肯定是体内氧气不够了,便招呼他浮回水面。

    “哇,差点被憋死!”我大口喘着气,看向木桥,见五爷正絮絮叨叨跟阿央说着什么,竟然没发现我们游回了水面。

    小张脸上还带着惊疑之色,他呼吸舒畅之后,低声问道:“不被憋死,也快被吓死了!帆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沉思一会儿,断然说道:“那些巢穴,我们没法钻进去,我想老烟枪和方诗雅也不会在里面。你看见那一道暗流没有?我想跟着它,或许会有所收获吧!”

    小张点点头,他没有任何抱怨,反倒很心急地说:“只是我们没有潜水设备,在水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必须动作快一些。”

    我俩也懒得跟五爷打招呼,当下又潜入水底,好在那一股暗流还在流动,我们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而后被暗流席卷着快速往前飞窜。

    暗流虽然不大,但速度很快,我和小张在其中翻动扑腾,不多时就游出了很远,前方骤然耸立起一堆死尸!

    暗流就此停止了,我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暗流是将那十多具死尸送回到这个地方。

    我和小张差点就冲进了尸体堆里,慌慌张张稳住身体,举目四望,不由得震惊万分。

    只见我们身前的水底,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少说也有几百具。这些尸体平铺在水中,大概因为泉水温度很高,泡得有些红肿。

    更奇怪的是,尸体堆隐隐发散着一股香气。这香气极为熟悉,我立即就认出来,那是黑色菌子散发出来的味道!

    我小心翼翼地凑到一具尸体前,先去观察他的脑袋,果然看见他脑袋上破了一个洞,而一朵小小的黑菌刚冒出个头,还未完全从破洞里长出来。

    一连观察了很多具死尸,他们的情况别无两样,都是脑袋上有破洞,而洞里长着菌子。

    只是那些黑菌有大有小,有的仅有拇指粗细,有的快要完全成形了。

    这些尸体肯定是被灵狸咬死的,但他们为何会被沉入温泉中呢?

    我皱着眉头沉思起来,联想到方才遇见的那些小孩子,一个大胆而又吓人的念头一闪而过。

    我推测这些尸体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生长出黑色菌子,供给那些巢穴中的小孩子食用!

    这是一个共生系统,这些尸体相当于诡异的小孩子的粮仓,而他们多半因为不断长出黑菌,才会保持尸身不腐。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关键是那些小孩子吃了黑菌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者带来什么后果呢?

    小张却抓紧了我的手臂,他很兴奋地指着前面,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老烟枪抱着方诗雅,正在尸体堆中徘徊。

    我招呼着小张,两个人兴冲冲游了过去,心里万分激动。总算找到老烟枪和方诗雅了,谢天谢地,他俩似乎都没有受到伤害。

    但方诗雅好像昏迷不醒,我心头一紧,但愿她是因为缺氧才晕厥的。

    不料我们快接近老烟枪时,他忽而转过头来,脸上又露出了奇异的笑容!

第四十七章 巫族(九)

    一看见老烟枪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瞬间就想起先前被他掐住脖子的事情,慌忙拽住小张,不敢再往前靠近。

    小张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我,企图甩开我的手臂,自去与老烟枪打招呼。

    我俩正互相纠缠时,老烟枪竟扑了过来,他扔掉抱在怀里的方诗雅,双臂挥舞着朝小张掐了过去。

    小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他向来敬爱老烟枪如父亲一般,压根就想不到老烟枪会攻击他,故而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则瞟眼看见落在尸体堆上的方诗雅,她却变成了一具脑袋上长出黑色菌子的尸体,大为惶恐之下,心知有异,急忙抬腿踹向老烟枪。

    老烟枪被我踹开,小张瞪大了眼睛,他情急之中不免被水呛了几口。我一边指着变化了的“方诗雅”,一边拉着他快速逃奔。

    就在我心急火燎的时候,旁边忽而冲过来一人,一把拽住我往水面浮动。

    等浮到水面上,我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神色慌乱的老烟枪,他手里横抱着方诗雅,急急说道:“先别说话,快游到岸上去!”

    我心里一片迷乱,但知道此事大有蹊跷,温泉里充满了各种诡异古怪之事,游到岸上才是万全之策。再说方诗雅和老烟枪都浮到了水面上,我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便二话不说就奋力游了回去。

    我们游到岸边时,已经累得浑身酸软,好不容易爬上岸去,便一头躺倒了地上。

    赵五爷和阿央在坍塌了的雕像旁升起了火堆,他们听到动静,奔过来见到我们,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

    “五爷,别顾着打听情况了,诗雅妹子正处于危险之中,快搭把手!”老烟枪喘着粗气说。

    众人手忙脚乱走回火堆旁,赵五爷和老烟枪抬着方诗雅,他俩找了个相对干净平整的地方安顿好她,阿央则给我们递过来热水和食物。

    在温泉中不觉得寒冷,如今坐在火堆旁,我们几个人反倒抖如筛糠,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不少体力。

    阿央观察了一下方诗雅的病情,远远地冲我们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诗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打起精神拖着脚步走过去一看,发现方诗雅双目紧闭,脸上笼着一层黑气,心里一颤,她这是怎么了?

    老烟枪面对着我们疑惑的眼神,扭头看了一眼温泉,吐出一口烟雾,颇为后怕地说:“直娘贼,这温泉里太可怕了,情况复杂得很!”

    原来老烟枪潜入水中以后,就遇见了那一道暗流,他一不小心被卷了进去,而后漂流到了尸体堆前。

    恰巧方诗雅也被卷到了那个地方,但她昏迷过去,落在了尸体上。老烟枪刚抱起方诗雅,忽而发现那些尸体都长着黑色的菌子,就有些好奇。

    他忍不住观察了一阵,却突然遭受到了另外一个“老烟枪”的袭击,只好抱着方诗雅逃窜。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袭击者,又在水中遭遇一群小孩子的围攻,所以迟迟无法浮出水面。后来他再次回到尸体堆前时,正好遇见了我和小张。

    我也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着重描绘了在巢穴前见到的景象,又说自己也同样遭遇过“老烟枪”的袭击。

    “日他仙人板板,你们是说水里头有人假扮成老烟枪?”赵五爷听得一脸茫然,而后拍着大腿叫道,“大学生,你还记得武当山石屋中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赵五爷的意思是说,在温泉里可能藏有类似于魔镜的东西,而后复制出了另外的“老烟枪”。

    还真有这种可能,但我随即又产生了怀疑,要是温泉里真的存在魔镜,为何只复制老烟枪呢?还有一点,那个假的老烟枪怀中的方诗雅,乃是尸体幻化而成,这又是怎么回事?

    “要真是魔镜作怪,我想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白帆同志提到的那些小孩子,还有长出黑色菌子的尸体,他们又从何而来?”老烟枪斜吊双眼,忧心忡忡地说。

    阿央皱着眉头凑过来,说道:“白帆,你再详细地描述一下那些小孩子,我好像听父亲提起过,巫族往往会用小孩子来献祭神灵,维持巫术。我猜大概跟这个传言有关吧!”

    我细细描述了一番那些小孩子的长相,尤其当我提到他们脑后的管子时,阿央脸色变得非常严峻。

    “太不可思议了,我难以置信,世上会存在这样的事情!”阿央大摇其头,咬着嘴唇说,“这真的可能与巫术有关,可惜我所知甚少,要是我父亲还活着,他兴许能给出解释。”

    说去说来,阿央始终将我们遭遇的一切,都归结到巫术上去。

    这种解释,很难让我们安心,就算是巫术,也得知晓其中的原理吧?

    我们彻底走进了死胡同里,对于在谷地里遭遇的所有事情,都无从获得合情合理的解释,众人心里始终无法释然。

    “阿央,诗雅脸上的黑气,意味着什么?”我关切地问道。

    阿央轻叹一声,说道:“我实在无能为力了,诗雅只是昏迷,但不知道原因,就无法医治。我想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哀牢髭蟾,等出去以后,我可以帮你们去找楚雄地区的毕摩,让他来解救诗雅。”

    她这一番话,等于宣告了自己的束手无策,我一听之下,心中顿时凉了。

    我抬眼看向方诗雅,眼里差点涌出泪水来,以前不管遇见什么困难,我们都能一同应付过去,但愿这一次也能化险为夷。

    我们满怀心事地沉默下去,谁知道为了追捕一只哀牢髭蟾,竟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

    更令人丧气的是,如今连哀牢髭蟾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我们有可能空手而归。再想到那些随时有可能黑灰病爆发的手下,我简直有些坐不住了。

    “白帆同志,干革命必须沉住气!”老烟枪看出了我的焦虑,说道,“事在人为,只要咬牙坚持下去,没有跨不过去的沟壑。”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如坐针毡,就提议赶快行动,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还要行动哟?日他仙人板板,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嗦,要老子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赵五爷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老烟枪瞅着五爷说:“赵五爷,你不要总是动摇军心,不到长城非好汉,咱们总得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吧!老子可告诉你,找不到哀牢髭蟾,你有可能一辈子就要住进活死人洞里去了!”

    赵五爷撇撇嘴,我则跺脚大声地说:“别吵啦,温泉里有古怪,我们不再下去就行了,但不能放弃行动,否则大家都得玩完!”

    众人不再争论,纷纷站起来,收拾片刻,就朝着前方的林子走去。

    要不是当初那一尊雕像横生事端,我们恐怕早就走进林子中去了,当下众人也顾不上藤蔓阻拦,竭尽全力往深处行进。

    我手中挥舞着暗影,很快就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好在林子中异常安静,走了大半天,我们倒也没碰见任何危险。

    只是每走一段距离,我们就能看见一些散落在藤蔓丛中的人类生存遗迹,看来我们真的要达到巫族生活的地方了。

    众人竖起耳朵,格外留意任何轻微的风吹草动,偏偏那哀牢髭蟾就像已经死了一般,再无嘶吼声传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同志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哀牢髭蟾呢?”老烟枪背着方诗雅,停住脚步看向四周,忧虑地说,“老子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顺带把那哀牢髭蟾给烤熟了!”

    “早就该这么办喽!”赵五爷很赞成老烟枪的话,起哄道,“烤熟了下酒吃,老子这辈子还没吃过癞蛤蟆的肉呢。”

    老烟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五爷,你不是要吃天鹅肉吗?自己的同类,你下不去嘴啊!”

    阿央嘘了一声,紧张地说道:“小点声,你们听,怎么又有鼓声了?”

    一阵微弱的鼓声传来,似乎距离我们不远,敲鼓的人好像有气无力。

    我们立即绷直了身体,大家杯弓蛇影,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听见不明就里的鼓声,自然非常紧张忐忑。

    阿央却不顾一切地循着鼓声奔跑起来,我想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才会心急如焚地想要探个究竟。

    我们踉踉跄跄跟着阿央狂奔,一直跑出几百米远,忽而来到了林子尽头,前方赫然耸立起一座高大的洞窟。

    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举着手电照去,只见那洞窟出现在绝壁之上。换言之,我们已经来到了谷地的尽头,除了洞窟,便无处可去了。

    在明亮的手电光中,我们看见洞窟前堆满了牛骨架,上百只牛头被挂在洞口,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而在洞窟上方,悬棺着一只巨大的石鼓,方才的鼓声就是从石鼓上传来的!

    石鼓除了特别庞大之外,其实并无特殊之处,怪就怪在,这石鼓没有人敲打,却自行传出声音来。

    我们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一面自行响动的石鼓,这算哪门子事情?

    “会不会是因为石鼓悬得太高,风刮到上面,从而发出声音?”老烟枪不太确信地猜测道。

    我心想倒有这个可能,但还是有些不解,这石鼓是用来做什么的?它被悬挂在洞口上方,又有何用意呢?

    眼见别无去路,我们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刚想着冲进洞窟里一探究竟,不料身前突然洒下来一片红光。

    众人被红光闪到眼睛,纷纷眯眼往上看去,不禁被石鼓上的景象给惊住了。

    原来那一片红光正是由石鼓散发出来的,鼓面上隐隐出现许多纹路,红光闪动中,那些纹路就愈发清晰。

    仅仅看了两眼,小张就惊讶地说道:“血太阳,那是血太阳!”

    确实如小张所说,此刻的石鼓,当真像极了一轮鲜红的血太阳!

    这个地方不是巫族的老巢吗?这么却出现了血太阳图腾?难道巫族与明教,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

第四十八章 巫族(十)

    我们不经意间就走到了谷地尽头,发现眼前的洞窟绝壁上,赫然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石鼓,而那石鼓竟然自行发出声音,还散发出强烈的红光。

    除了阿央,我们其他人第一时间就看出来,那石鼓像极了一轮血太阳,不禁很是震惊。

    到目前为止,我们能够确切地知道,血太阳乃是明教图腾。虽然它的本源尚未查清,但我们可以无比确信,血太阳就是明教的化身!

    这就意味着,曾经生活着这一片谷地里的巫族,与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们有可能就是明教信徒。

    阿央曾经说过,这里的巫族似乎与三国时期的孟获一族有关系,但明教乃是在唐朝时期由萨珊公主创立,事情又变得矛盾起来。

    三国时期的孟获一族被诸葛亮征服以后,彻底归顺了蜀汉政权,怎么又会与将近千年以后的明教扯上关系呢?

    看来要破解其中谜团,还得进入石窟中探寻真相。我们都倾向于认为,绝壁上的石窟,便是当年巫族的生活基地了。

    如此一想,我就招呼着众人,准备往石窟走去。

    那些高大的牛骨架矗立在我们身前,我们要绕过去,还得费上一些精力。众人小心翼翼地侧着身体,尽量不去碰触牛骨。

    在血太阳殷红的光芒中,牛骨架显得非常可怕,它们的影子拖在地上,栩栩如生,只是没有了头颅,很是骇人。

    老烟枪走在最前头,他突然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他背着方诗雅有些不适,要调整姿态,不想却听他惊慌地叫了一声:“有状况!”

    话音刚落,我们就看见洞窟下方的平地上,竟然凭空点起了一大堆篝火,就跟变戏法似的。

    那堆篝火出现得实在过于突兀,我清楚地记得,当初平地上只有一堆冷硬的石头,并不见柴火,怎么突然间就燃起火来。

    “你们有谁注意到刚才地上有干柴了?”我以为自己疏忽大意,便寻求他人的解惑。

    “哪里有啥子干柴嘛?”赵五爷揉着大鼻头,颤抖着声音说,“那堆火烧得很奇怪,你们仔细看一下,火下面也没有木柴,难道是鬼火?”

    我这才留意到,那一堆篝火下面确实没有燃烧物,它是从地面冒出来的,难道真是一堆鬼火不成?

    “**,**,没有干柴也能烧出烈火,他娘的,老子都糊涂啦!”老烟枪悻悻然骂了一句。

    我们被这一堆诡异的篝火搅得心绪不宁,僵硬住身体不敢继续前进,只能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候,更为诡异的事情出现了,篝火旁突然人影幢幢,许多穿着奇特服饰衣物的人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们围着篝火转圈跳舞,神情如痴如狂,场面非常热闹,但我们无法听见他们的声音。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几百年前的人物,而他们的舞蹈,充满了激情,仿佛是一种特殊的祈祷方式。

    我们再一次受到了震撼,一时间不该如何是好,那些人似乎对我们熟视无睹,只管投身到**的舞蹈之中,没人过来搭理我们。

    “大家保持警惕,先别出声,也不要有任何动作!”老烟枪严厉地吩咐道。

    我们早就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哪敢去自寻麻烦?赵五爷轻声催我们远远躲开,阿央却摇头表示不同意。

    “阿央,你看他们的衣服,像不像你们彝族人的服装?”我指着那些人问道。

    阿央定睛细视,否定道:“他们绝对不是彝族人,服装虽然大同小异,可你们看他们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我们彝族人没有这种传统!”

    我不得不佩服阿央的眼力,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那些人还戴着面具。不过经阿央提醒,我也醒悟过来,那些人都长着一副面孔,不是戴着同一副面具,又是什么呢?

    那是一张男性的面庞,我有些眼熟,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日他仙人板板,他们的面具有点像孟老头,狗日嘞,啥子玩意嘛?”赵五爷骂道。

    孟老头?还真别说,那些人脸上佩戴着的人皮面具,确实眉眼间有些孟老头的影子。但我们没有深究,认为不过是一种巧合罢了。

    石鼓还散发着红光,一群人狂热地舞蹈着,我们就像在观看一场哑剧,多少有些不适应。

    “老子算是看出来了,要说那一堆篝火是鬼火,那么这些人就是鬼影!”老烟枪胸有成竹地说,“倘若我没有猜错,这些人就是当年的巫族了,他们死后阴魂不散,大概是太寂寞,就举行一场舞会吧。”

    老烟枪的幽默总是不合时宜,除了他一个人外,其他人都笑不出声。

    不过他的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这群人乃是鬼影,应该确凿无疑了。只是他们为何要跳舞呢?难道是重现当年的生活场景?

    赵五爷看得不耐烦,扭着头左顾右盼,忽而失声尖叫:“格老子哟,这些牛骨头长出肉来啦!啥子情况,啥子情况嘛?”

    我生怕五爷的叫声惊动了那一群人,正想制止他,不料听见他的话,整个人都像傻了一般。

    转眼看去,果然见那些光秃秃的牛骨头正缓缓长出皮肉,我们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喊了起来。

    牛骨架上长出来的皮肉活灵活现,毛发纤毫毕现,我大着胆子伸手快速地摸了一下,发觉生长出来的皮肉实实在在,不像是幻觉!

    我们正站在牛骨之间,眼睁睁看见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何不震惊,如何不慌乱?

    众人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恐怖的情形,不假思索地往后面逃走,从牛骨架中跑到林子边沿,才停下里,回头惊惧地看过去。

    牛骨架上的皮肉生长很缓慢,先从腿部往上长,到了现在,尚未完全长好。

    而石鼓声猛然间密如雨点,那些鬼影舞动得愈发癫狂了。他们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围着篝火不住转圈,时而一同匍匐在地,时而一同长伸双臂,简直就像群魔乱舞。

    我们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又担心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会冷不丁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举棋不定,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其他人有何感受,我无法得知,但此刻我的丹田中气息鼓荡起来,冲击着我的肚腹,仿佛胎动一般。

    我疼得龇牙咧嘴,身体颤抖着扶住老烟枪的肩膀,忽而发现昏迷着的方诗雅睁开了眼睛,她鼻子里又流出了血液。

    “诗雅,你……你终于醒啦?”我问了一句,额头上滚落下来豆大的汗珠,情不自禁地**起来。

    众人发现了我的异常,急切地询问着。老烟枪急忙让小张将我搀扶到一株树下,我一屁股坐了下去,就差就地打滚了。

    老烟枪把方诗雅放了下来,我心里还惦记着她的状况,忍痛看过去,见她鼻血长流,眼睛虽然睁得很大,但眼神极为空洞。

    “不对劲啊,诗雅妹子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整个人就像丢了魂。”老烟枪长叹一声,无比同情地看着方诗雅。

    阿央替方诗雅止住鼻血,又见我满头汗水,问了情况之后,说道:“我想这一切大概是石鼓发出的红光造成的,我们想办法将红光克制下去,或许能有所好转。”

    “别枉费力气了!”我听见自己说道,“你们走进了死地之中,休想再活着出去!”

    这分明就是剥皮道长的口吻,怪不得我方才气息紊乱,原来是这妖孽在作怪!

    阿央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听见我嘴里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愣怔了一下,急急叫道:“白帆着魔了吗?”

    老烟枪大致地说了情况,阿央好半晌才结结巴巴说:“他体内有别人的魂魄?这……这不是鬼魂上身吗?”

    “不,比鬼魂上身还要可怕,三言两语说不清!阿央,你暂且不要惊慌,想办法克服眼前的麻烦吧!”老烟枪已然没了主意,只能寄希望于阿央了。

    “我来试一试吧!”阿央打望着石鼓,终于站起来,取出那一对子母鼓,开始作起法来。

    赵五爷自告奋勇地要帮阿央敲另外一只鼓,阿央不同意,只好由老烟枪代劳。

    他俩跳动起来,子母鼓的声音忽大忽小,渐渐跟上了石鼓的节奏。

    不想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鼓声一下子大了起来,红光更为强烈,而牛骨架上的新生皮肉瞬间就长完全了。

    我本想提醒阿央,她的方法不对头,但无奈自己痛不堪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下去。

    不多时,那些无头之牛甩动蹄子,竟然转过身,风一般地冲我们席卷而来。

    地面上扬起许多灰尘,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听见牛蹄的震动声,那些无头之牛虽然气势汹汹,但也悄无声息。

    “日他仙人板板,**烦来啦!”赵五爷跺脚大叫,急急去拉拽阿央和老烟枪,要阻止他们继续跳动。

    可老烟枪和阿央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他们陷入了痴迷的状态,只管舞动着,敲打着手中铜鼓。

    眼见着无头牛群就要冲了过来,小张和赵五爷分别拽着老烟枪和阿央闪到一旁,我则激发出浑身力气,抱起方诗雅往树后面滚去。

    牛群犹如列车一般轰隆隆碾压过去,灰尘扑鼻,紧接着,我就听见林子中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想必是牛群撞上了树木。

    牛群狂奔而去,我失魂落魄地爬起来,一连喊叫着老烟枪等人。

    “大学生,不好啦,狗日嘞老烟枪疯啦,阿央也出问题啦!”赵五爷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非常慌乱。

    我丹田中的气流紊乱至极,疼痛感犹如潮水用遍全身,几乎就要昏过去。但我深知在这种时刻,必须挺住,否则赵五爷和小张应付不了这种状况。

    我咬着牙去抱方诗雅,刚弯下腰去,见她翻过身子,一双空茫的眼睛看着我,心里就突突直跳。

    方诗雅的鼻血已经止住了,血迹还残存在嘴唇上,配合上她的眼神,令我起了一层白毛汗!

    就着石鼓散发出来的红光,我看见方诗雅额头上起了一层皮,用手指轻轻一抠,那一层皮竟然翘了起来。

    我大惊失色,手扶着树干,只觉得脑袋要炸裂了,难道方诗雅的脸皮要蜕下来了吗?

第四十九章 巫族(十一)

    看见方诗雅的脸皮莫名其妙地翘起了一层,我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生怕她脸上的皮子会剥落下来。

    而赵五爷还在拖着哭腔,慌乱地大声喊叫,似乎阿央和老烟枪遇见了非比寻常的情况。

    我心中慌乱如麻,各种诡异的情况纷至沓来,简直防不胜防,用老烟枪的话来说,就是“人穷灾祸多,墙破鸟做窝”!

    好在老天有眼,不知为何那石鼓发出的红光骤然熄灭了,种种异象猝尔消失,石窟前陷入了死了一般的寂静之中。

    红光消散,我丹田中翻江倒海的气息缓缓平静下去,终于能松了一口气,方诗雅也安详地合上双眼,鼻翼翕动,看上去呼吸有些平稳了。

    我抱起方诗雅,招呼着赵五爷和小张,他俩各自扶着老烟枪和阿央走到树下。众人瘫软在地,久久不能从方才的震惊和心悸中回过神。

    我们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一连遭遇如此之多的怪事,自然一头雾水心绪难平。

    我暗自思忖片刻,心想无论是鬼火、鬼影,还是长出皮肉的牛骨架,大概都与石鼓发出的红光有关,还有我体内躁动起来的剥皮道长残魂,兴许也是受到了红光的刺激。

    加上阿央和老烟枪敲起子母鼓,无异于火上添油,才导致众人置身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幸好有惊无险,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担忧地看向老烟枪和阿央,见他俩除了神情有些呆滞之外,倒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安心之余,又疑惑地问道:“五爷,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日他仙人板板,他俩就跟着了魔似的,一边乱跳一边口吐白沫,急死个人!”赵五爷皱起眉头,硕大的鼻头堆在脸上,神情非常复杂。

    小张转头看向林子深处,轻声问道:“那些无头之牛不会再冲出来了吧?”

    “全是石鼓的红光在搞鬼,现在红光消散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啦!”我安慰五爷和小张,告诉他们说,“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他们三个人恐怕得缓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了。”

    赵五爷咕囔了一句,摊手说道:“别的老子倒不怕,就怕阿央从此痴呆了,老子岂不是要娶一个傻婆娘回家?”

    我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这种没心没肺的话,提议道:“我看此刻只有石窟中还安全一些,我们暂且爬进洞口,林子里没法待下去了。”

    我们三人分别背着一个同伴,往石窟前走去。经过刚才的惊吓,我们还有些腿软,走得极为缓慢艰难。

    牛骨架都跑光了,去往石窟的途中一片平坦。路过篝火燃烧的地方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地上果然没有半点灰烬。

    这意味着那是一堆鬼火,舞蹈之人也应该是一群鬼魂。而他们多半就是几百年前的巫族,死后不肯离开居住之所,故而才上演了一幕骇人场景。

    石窟洞口距离地面尚有两三米高,一道宽阔的石阶通往上面。我们爬上石阶,佝偻着身体攀爬到洞口时,已然累得满头汗水。

    老烟枪等人处于懵懂痴呆的状态,我不敢继续深入,就吩咐五爷和小张停在洞口,不再往里走。

    安顿好老烟枪他们三人以后,我们才有闲工夫打探洞中情况。这石窟中阴风飒飒,但非常干燥,很适合人类居住。

    只是洞里一片黑暗,我们凭着手中的电筒,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好倚靠在石壁上休息。

    “老子折腾够了,上蹿下跳像个猴儿,一路上提心吊胆就跟做贼一样,你们别打扰我,老子要好好睡上一觉。”

    五爷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不多时,他便鼾声如雷了。

    “帆哥,这个地方居高临下,不用担心林子里的那些怪物了。不过我们得提防洞中情况,你要是累的话,先睡一会儿,我来帮你们把风。”小张关切地说道。

    我摇摇头,自从进入这一片谷地以来,遇见了多少怪事,还来不及细细深究,我哪里睡得着?

    老烟枪和阿央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瞪着灯盏似的眼睛,神态当真有些像傻子。

    看着他们空洞的眼神,我想起方诗雅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免心头一紧,他们这是怎么了?

    方诗雅还算平静,只是她额头上的破皮让人心烦意乱,她在温泉里遭遇了什么怪事?为何脸皮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她来到无量山以后,总是会不明不白地流出鼻血,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着实想不透彻,我们似乎陷入了一种漩涡之中,被无形的力量给牢牢操控住了。

    事情很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而我还找不到其中原因,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样的无力软弱。

    我脑海里忽而想起白如烟,忽而又想到建文帝,同时又闪现出那一群癫狂的鬼影,总觉得一桩桩事情中有着隐秘的联系。

    可惜我绞尽脑汁,仍旧不得其解,愈发感到心力交瘁,有时候甚至会深深地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个谷地里呈现出来的情况,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扑朔迷离,单是那些温泉中神出鬼没的小孩子,就令我大感头疼。

    “哎,要是泉林真人在这里,形势就好得多了!”我叹息一声,发现自己更加渴望泉林真人现身了。

    小张也发出了呼噜声,我看向自己的结拜兄弟,心里感慨万千,小张和我一样,命中注定迟早得搅进迷局中来。

    我得给小张介绍一个女朋友,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太凄凉了。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我嘴角牵动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洞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哀牢髭蟾,我猛然跳了起来!

    好家伙,原来它躲进这个地方来了!我们为了哀牢髭蟾,一路受尽艰险苦痛,它倒安安稳稳躲在洞窟中享福,还有没有天理?

    我急忙叫醒了五爷和小张,他俩睡眼惺忪,一听见哀牢髭蟾的声音,就像屁股上有弹簧,一下弹跳起来,大呼小叫着。

    “嘘!别再把它吓跑了,我们这一回必须手到擒来,不能再被它牵着鼻子乱跑!”我急切地说道。

    赵五爷愤恨不已,急不可耐地说:“狗日嘞,老子捉到它,非得剥了它的皮不可!还等什么,走啊!”

    我示意五爷稍安勿躁,仔细辨认方向之后,发现哀牢髭蟾的叫声似乎是从高处传来,心里就有些发毛,难道这石窟之上还别有洞天?

    我正在快速权衡着形势,洞窟中情况不明,看来只能一同行动了。只是要带上老烟枪等人,势必会耽搁时机,但要把他们留在洞口,我又不放心。

    正在纠结犹豫之时,小张突然指着地面叫道:“蟾蜍,这里有蟾蜍!”

    我用手电照过去,赫然发现石壁下趴伏着一群红色的小蟾蜍,这些家伙不就是从石条中蹦出来的吗?它们怎么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那些蟾蜍似乎正要跑进洞窟中,被手电光照射着,显然受了惊吓,静静地一动不动。

    等它们适应了灯光,扭动几下身体,忽而一同鸣叫起来,空荡的洞窟里立时回声不断,异常聒噪。

第五十章 巫族(十二)

    红色蟾蜍群速度很快,它们结成长队,呱呱鸣叫着往洞窟深处跳动,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群蟾蜍本是从生育之神下面的长条石里蹦出来的,本就古怪至极,如今又出现在洞窟里,更让我们又好奇又忧虑。

    赵五爷、小张和我权衡再三,觉得机不容失,就算前面潜伏着危险,也得去趟一趟**阵。要是再让哀牢髭蟾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就很难交代了。

    我们背上老烟枪三人,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去。哀牢髭蟾的叫声还在回荡,加上那一群红色蟾蜍的鸣叫,整个洞窟中声响很大,非常嘈杂喧嚣。

    这洞窟岩壁非常平整,地面也很平坦,越往里走,面积越大。

    而且地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些人类生存遗迹,各种各样的骨头残渣多了起来,有的地方还弥漫着尿臊味儿。

    我们极为谨慎,神经紧绷,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脚步声响着,与蟾蜍叫声混合在一起。

    我用手电照向岩壁,原以为会发现一些壁画,不想除了一些地方挂着几个牛头之外,便再无所获,不免有些失望。

    经历这么多次探险活动之后,我深知壁画的重要性,只要能发现壁画,总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不料走了这么长时间,一路看下去,岩壁上光秃秃一片,倒让我大感意外了。难道生活在洞窟中的巫族,无心给后人留下一些线索吗?

    虽然没有发现壁画,但我们还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岔洞。赵五爷探头进去一看,说道:“大学生,这个洞不深,好像是一间屋子。”

    我探身过去一看,发现眼前的洞穴中用石头垒砌了一张床,床边还有一些土罐之类的生活用品,这确实是一间屋子。

    这是我们在洞窟中的第一个重要发现,因而我不想有任何疏忽,便招呼五爷和小张走进去。

    屋子很狭小,我们几个人走进去,立即就显得拥挤不堪。随便瞟几眼,屋中事物便一览无遗,实在没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我很是失望,只好退出石屋,继续往前赶路。从那一间石屋开始,每隔几步路,便会出现一间一模一样的屋子,陈设也大同小异。

    “帆哥,这些石屋,大概就是巫族的卧室了吧?”小张推测道。

    我深以为然,想来巫族人口还算众多,所以才人工开凿出这么多石屋来,供他们休息睡觉。

    不过从屋中的摆设来开,这些巫族当年的生活一定非常简朴,甚至很艰苦。这些人躲在不见天日的谷地里,过着如此辛酸的生活,究竟为了什么?

    阿央一直倾向于认为这些巫族乃是孟获后裔,大概他们为了逃避战乱,才心甘情愿地躲藏起来。

    以我们现在的目光来看,这种日子确实了无生意,但或许在巫族眼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就在我唏嘘感慨之际,赵五爷却咋咋呼呼叫了起来:“谁?哪个龟儿子蹲在地上?快给老子站起来,乖乖地举起双手,要不老子开枪啦!”

    前面三米远的岩壁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我们慌忙停下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不放。

    赵五爷一连喊了几声,那人却毫无反应,他惊疑地说:“难道是个死人?日他仙人板板,你们看他长成个啥子鬼样子哟!”

    我们的手电筒都已经照了过去,在一片明亮的光芒中,只见那人原来是跪在地上,他双手举到头顶,端着一个灯盏。

    但那人的模样实在怪异,他上半身呈人形,下半身却长满了鳞片,而且双腿长在一处,合成了一条鱼尾。

    “格老子哟,这……这不是美人鱼?”赵五爷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骂骂咧咧,走到那人身前,又情不自禁地往后跳开,嚷道,“大学生,这狗日嘞还是真的,他不是雕像啊!”

    我急忙奔过去,果然见那人并非塑像,而是有血有肉。虽然他已经死绝了,但皮肉保存得非常完好,赫然就是一具干尸!

    世上真的存在着美人鱼?我惊呆了,揉了揉眼睛,将方诗雅从背上放下来,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

    手指划过,立即感到了皮肉的质地,还有些腻腻的感觉。我这才终于承认了眼前的事实,这是一具半人半鱼的死尸。

    看着那人尾巴上密密麻麻的鳞片,我的头皮簌簌发麻,再看他以这种奇特的姿势跪在地上,愈发感到困惑了。

    不想小张和赵五爷又有新的发现了,原来在这一具干尸对面,也跪着一个同类。紧接着,我们又在三米之外的地方,同样发现了一具半人半鱼的干尸。

    赵五爷放下阿央,自顾自朝前跑出十多米,而后呼哧呼哧奔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奇怪了,大学生……前面还有好多这些鬼东西,怎么回事嘛?老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人鱼,也算大开眼界啦!但就是太残忍喽,他们为何会跪在地上呢?”

    我听五爷如此描述,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此中大有蹊跷,便凑到最先发现的那一具干尸面前,细细观察起来。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一个灯盏上,踮起脚尖仔细一瞧,那灯盏底部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圆整的开口。

    一根小拇指粗细的棉线从开口延伸下去,我低下身子顺着棉线一路看过去,不由得呆住了,原来那棉线穿进了干尸的脑袋之中!

    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摸索着身上,又急忙招呼五爷:“五爷,你的打火机还在吗?你过来试一试,能不能点着棉线?”

    赵五爷更为惊奇,嘴里杂七杂八地呼喊着,抖着手点燃火机,凑到那灯盏中。

    片刻之后,灯盏里猛然窜起了火光,赵五爷急忙缩回手,哑着嗓子叫道:“啷个回事,啷个回事嘛?日他仙人板板,这是啥子高科技哟,用美人鱼当灯油?”

    我的猜想得到证实了,心里反而更加震惊,赵五爷说得没错,这些干尸就是用来当灯油的!

    “五爷,小张,你们还记得李神棍说过的事情吗?”我盯着跳动着的火光,说道,“李神棍说过,他们当初进入秦始皇陵墓中,曾经看到过鲛人长明灯,就是这种东西了!”

    所谓的鲛人,其实就是中国古时候传说中的美人鱼,它们生活在南海中。每逢月明,鲛人便会爬上岸边哭泣,眼泪会变成珍珠。

    李商隐有名的《锦瑟》一诗,还曾用过这个典故,“沧海月明珠有泪”,说的就是鲛人哭泣。

    鲛人除了眼泪会变成珍珠之外,还有另一种神奇之处,便是能够制成灯油,而且长年不熄。

    传说秦始皇为了追求长生,在自己的陵墓中放置了许多鲛人长明灯,许多书籍上都有相关记载。没想到我们今天能够亲眼得见这种奇妙的东西,简直算得上造化匪浅了。

    赵五爷听我解释之后,一时间来了兴致,兴冲冲去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黑暗的洞窟立即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我站在明亮的光芒中,眼见着鲛人长明灯往前延伸,不由得心动神摇,有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刚才我还在感慨巫族生活简朴艰苦,可现在却改变了看法,他们能弄到这么多鲛人来当灯油,哪里是简朴呢?完全就是奢靡豪华!

    我想秦始皇陵墓中的鲛人长明灯,恐怕也没有这洞窟里面的多,不知巫族是从何处捕捉这些鲛人的?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这么多长明灯同时点燃,洞窟中立即变得暖洋洋的,老烟枪和阿央本来有些呆滞,但也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定定地盯着那些火光。

    赵五爷终于将所有灯盏都点亮了,他站在一百多米开外,冲我们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叫道:“现在好了,老子再也不用摸黑走路喽!大学生,你说这些鲛人那么珍贵,我们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我知道他又打起了发财的念想,也懒得搭理他,正想着趁此大好机会前行时,瞟眼却见此处的岩壁上出现了色彩艳丽的壁画。

    在明亮的火光之中,那些壁画非常清晰,我从第一幅开始看过去,越看越觉得迷茫困惑。

    只见第一幅壁画中赫然画着一个脸戴面纱的女人,那女人竟然站在一片沙漠里,而她脚下跪满了乌压压的人群。

    第二幅壁画却是一座城堡,高楼耸立,而且都是用石头作为建筑材料,与无量山地区的传统民居大为不同。

    更奇怪的是,这一座城堡极为眼熟,我似乎曾建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等我看到第三幅壁画上展现出来的内容时,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

    那壁画上画满了死亡之虫,这些虫子正大举攻入城堡之中,老天爷,这是萨珊城!

    我有些口干舌燥,呼吸很不顺畅,怎么会在这个洞窟里发现关于萨珊城的壁画呢?

    萨珊城远在万里之外的瓜州沙漠里,处于中国大西北,而无量山则在中国西南边陲,两地相隔辽阔,躲在这里的巫族怎么会知道萨珊城的事情?

    小张也看懂了壁画内容,张口结舌地问道:“帆哥,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无从回答,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看去。

    接下来的壁画内容非常吻合萨珊城的历史,先前带着面纱的女人应该就是萨珊公主,她收服了死亡之虫,又将周穆王陵墓改造成巨大的祭坛。

    在这些壁画中,出现了我们非常熟悉的青铜桩子,还有飞舞着的三青鸟,以及萨珊公主死后被放在青铜棺材里的场景。

    这一面岩壁上的壁画到此为止,我急忙转身奔向另一面,不想壁画的风格却迥然不同,就像出自于别的画工之手。

    刚才观看的那些壁画,气势磅礴,颜色相应的非常明艳辉煌,表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可这一面岩壁上的壁画,场面虽然也很浩大,但已经笼上了一层黯淡的气息。

    这一边的第一幅壁画,却是一群人头顶滚滚乌云,艰难地在沙漠中跋涉着。当头一人手举一面铜鼓,神色非常严峻,双手指向远方。

    小张看了那人几眼,忽而说道:“帆哥,他不是孟汉典孟老头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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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