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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ingY4.     人皮笔记txt下载     人皮笔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舟行湖中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破晓,众人就纷纷起床,忙碌着收拾各种装备,庭院中人进人出,非常纷乱嘈杂。

    我洗漱完毕,走出屋外,看见小张正站在院门口,不时出言指挥长寿帮门徒搬运东西,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我走过去一打听,老烟枪、李神棍与孟不凡天没亮就去往鄱阳湖畔了,就等着准备停当,今早就要下湖。

    据我观察,大家搬运的东西里,潜水设备一应俱全,还有许多各种探勘地形的仪器,甚至还看见一个比较古旧的大罗盘。

    我心知这些东西,肯定是长寿帮按照老烟枪的吩咐提前准备好的,怪不得老烟枪对于鄱阳湖之行,很是胸有成竹。

    小张还告诉我,这一去多半要三四天以后才能上岸,肯定要潜水探墓,湖上风大,所以叮嘱我多带些衣物。

    我心想自己倒没什么大碍,只是方诗雅身体还十分孱弱,必须多加照顾。同时又担心她眉心间的红痣旧疾复发,因而决定将从三眼蝾螈眉间取下的皮肉带上,趁此机会一并晾干,早日入药。

    “帆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到时候一定让你和诗雅姐姐乘坐最好的船!”小张拍着胸脯打包票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所有具体事务都由小张打理。我这才从老烟枪嘴里得知,原来孟不凡和李神棍为了表示出最大的合作诚意,他们有言在先,一切行动都听从我们这边的人来安排。

    而老烟枪身上枪伤尚未痊愈,他又有心锻炼小张,自然就将指挥大权交给了他,自己也乐得一身清闲。

    我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小张经过两次历险以后,成长得非常迅速,不但不像以前那般腼腆了,而且颇有些老烟枪的风范,遇事极为沉着冷静,心思也十分细腻周全。

    后来我们笑谈起来,对小张赞不绝口,又戏称他为“小烟枪”,不过小张很少抽烟罢了。

    等我们来到鄱阳湖畔,老远就看见湖中停泊着大大小小七八条渔船,都是从当地渔民手里高价租借过来的。有了这些渔船,我们所有人都能下湖,而且装上各种潜水设备和食物干粮,仍旧不显得拥挤。

    许多渔民们围在湖畔看热闹,热心之人还帮着我们搬运东西,有几个老者则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湖中有些什么禁忌,千万冒犯不得。

    听了半晌,我才知道为何这些渔民会如此热心肠,原来老烟枪宣称我们是国家考古科研工作组,不禁哑然失笑。

    就在我们要上船出发时,一个上了岁数的渔民却阻拦道:“不行啊,你们有所不知,鄱阳湖边的渔民们一直有一个习俗,不允许女人到深湖中去,否则会带来厄运的!”

    他这一番话,自然是针对方诗雅所说,众人齐刷刷看向方诗雅,她早就气得满脸通红了。

    其实我也知道,在沿海一带,也有相类似的习俗,女人一律不许出海。甚至当渔船航行在海面上以后,水手们绝对不能提及女人,就连梦见女人都视为不祥之兆。

    不想在鄱阳湖也有这样的风俗,我自然不信,但长寿帮一众人等本就迷信,故而他们都露出了异样的神情。

    “老大爷,我们是国家考古队,都坚信唯物主义,相信科学,不必忌讳这些东西。”老烟枪力排众议,指着方诗雅说,“这个姑娘别看她年纪轻,可是我们的主要骨干呢,很多事情还需要她出大力气,所以一定得带着她。”

    那些渔民虽然没有继续阻拦,但都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当湖上洒下清晨第一缕阳光时,我们已经行出了很远。老烟枪与我和方诗雅同乘一条渔船,他还不忘了安慰方诗雅,说道:“诗雅妹子,你可千万别生气,那些渔民也是比较朴素实诚。”

    “我不会生气的,女人也有大用处!”方诗雅淡淡一笑。

    此时湖面金光闪烁,辉煌耀眼,非常壮丽。我们见第一天就是个大晴天,不由得心情大好,对于此次探险,都很有信心。

    片刻之后,所有渔船都驶进了葫芦口,水面顿时收束起来。因为鄱阳湖形如葫芦,我们此刻正处于葫芦嘴上,水面很窄,为了安全,行驶速度非常缓慢。

    两岸芦苇丛生,还露出一大片滩涂,那都是冬天水面下降形成的湿地。那些不远万里迁徙到鄱阳湖的候鸟,就在湿地中捕捉食物。

    还得感谢小张的安排,我们三人乘坐的渔船,果然是所有渔船中最大最豪华的,竟然带有两间舱室,不必承受寒风折磨。

    我们三人很是兴奋,都站在甲板上观望四周。我看见葫芦口一带地势险要,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就说道:“当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决战,战场就是鄱阳湖,史称‘鄱阳湖大战’。朱元璋在鄱阳湖打败了陈友谅,才算奠定了南方霸主之位,长江以南,再也没有割据势力能与他相抗衡了。可以说,朱元璋赢了这一仗,半边屁股算是坐上了皇帝宝座!”

    而朱元璋之所以能赢下这最为关键的“鄱阳湖大战”,就在于他当时牢牢占据了葫芦口,逼迫陈友谅困在湖中,可谓占尽了地利。

    “传言古战场多有冤魂,但愿我们这一次一切顺利。”方诗雅祈祷着。

    听到她如此说,我突然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听见的声音,就问他们可曾听到。

    他俩都摇摇头,老烟枪不满地瞪着我,说道:“哎呀,我说你个小同志,别听风就是雨。我看你有些神经质了,要是放在部队里,我先治你一个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大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讪讪笑着,心知自己多半真的有些紧张,就转移话题问道:“老烟枪,你们怎么知道湖中有古墓的?还有,那古墓具体方位在哪里?”

    “你忘了不成,老子曾经说过,李神棍精通风水学,那个孟不凡更是个中高手!前几天他们就用罗盘探测出来了,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有七八分的预兆。至于具体位置嘛,到了自然就知道啦。”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抬眼看向前面的渔船。

    孟不凡和李神棍就乘坐在前面那条渔船上,他们一马当先带领我们前行,目前还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这说明尚未行到藏有古墓的位置。

    方诗雅不解地问道:“古墓藏在水下,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中国老祖先们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既然能将坟墓葬在水下,那就一定有独到的办法。

    想到这里,我愈发好奇心大盛,巴不得现在就能找到湖下古墓,好一探究竟,领略一下古人的巧夺天工的智慧。

    “不过,就算找到古墓,也不能确保里面就藏着白如烟遗物吧?”方诗雅的忧虑,不无道理。

    我和老烟枪都没搭话,心里却是很忐忑,要真是被方诗雅说中了,那可就麻烦啦!

    鄱阳湖方圆百里,一旦失去了明确的目标,茫茫水中,到哪里去找白如烟遗物呢?

    方诗雅歉然说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可别当真啊!”

    又行了大半天,已然是下午时分,小张挥动一面红色旗帜,示意我们快到达目的地了。

    我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抬眼往湖中看去,只见水面浩荡,我们已经身处湖心,那座小渔村早就看不见影子了。

    鄱阳湖四周捕鱼的渔民们,一般不会深入湖心,这时候早就到了收网的时间,湖面上只剩下我们一行人,显得有些孤单。

    好在我们人多势众,不必为此烦恼,也不必担心会有别人前来打扰,倒可以安心探险。

    由于行了一天,众人饥肠辘辘,小张便安排我们现行用餐。他则将船靠近李神棍和孟不凡的坐船,与他俩自去商议从何处入水,入水之后又该注意些什么。

    老烟枪我们三人回到船舱中,正在吃着东西时,忽然听见船顶上好像有人在走动,脚步很轻但很急,就像小孩子光脚奔跑。那声音从船尾远远传来,渐渐接近船舱。

    我们三人疑惑地互相看着,一时忘记了咀嚼嘴巴里的食物,都鼓着腮帮子,惊疑不定。

    “没事,或许船老大在船顶做事情吧。”老烟枪嘴里有食物,说得含混不清。

    我们这条船上,除了我们三人,就只有开船的船老大了。看来老烟枪所说应该有理,除了船老大,还会有谁在船顶行走?只是,他在做什么事情呢?

    老烟枪站起来,想要出舱爬到甲板上看一看,不料他的目光落在了舱户玻璃上,整个人就愣住了,还被呛了一口。

    老烟枪一边咳嗽,一边抖着手指向玻璃。我和方诗雅立即回头看过去,只见有一个人从船顶俯下身子,正目不转睛的往船舱里打量。

    而那张脸庞却不是船老大,确切地说,那个人不属于我们一行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是谁?”老烟枪大叫一声,返身就往甲板上冲。

    我和方诗雅紧追出去,却见老烟枪在甲板上跺脚叹气,摊手对我们说道:“奇怪了,不见啦!”

    此时船老大也来到了甲板上,老烟枪急忙将事情说了,船老大瞪着眼睛,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入水探墓

    我们正在船舱中吃东西,忽然看见有一张陌生的人脸贴在船舱窗户上打量我们,冲到甲板上去察看时,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船老板也说他听见了船顶的响动,还以为我们这些人爬上了船顶,他正要来制止我们。待听了老烟枪讲了事情经过之后,船老板惊愕之下,却说不出个其所以然来。

    我趴在栏杆上往四周的水面观看,只见水面平静,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多半没有跳入水中。

    老烟枪又扯着嗓子问其他船上的人,有没有看见我们船顶的动静?大家都回答,说刚才正顾着填饱肚子,不曾留意。

    “兴许你们看花了眼啦!”船老板微微耸肩,转身要下到驾驶室里,却骤然间僵住了身体,船顶那一阵响动声又传来了!

    老烟枪攀住楼梯飞身而上,眨眼间就扑上了船顶,可他看了一眼,骂道:“连个鬼影都没有,青天白日之下,究竟怎么了?”

    我们这一边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伸长脖子看向我们这一条船。

    李神棍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叫嚷道:“事出蹊跷,我们还是当心些,大家可都要打起精神,千万马虎不得!俗话说,山高水深,必有精怪……”

    一语未了,那船老大抖作一团,哆哆嗦嗦说:“不会是鄱阳湖里的水怪现身了吧?”

    原来在鄱阳湖一带,一直盛传湖中有一只千年水怪,最喜欢吃人肉,也最喜欢掳掠女人,所以当地渔民们才不让女人下湖,也不太敢到湖心附近打渔。

    老烟枪从船顶爬下来,递给船老大一支香烟,笑着说:“要是真有水怪,那也不怕!我们这些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专门为民除害,解救劳苦大众。”

    说来也奇怪,船顶的响动就此消失,那一张陌生脸庞也再没出现过。我们安心下来,打算就此入水探墓,不愿多浪费时间。

    小张和孟不凡商量了半天,决定将所有渔船横在水面围成一圈,把藏有古墓的那一片水域围在中间。

    这样一来,我们首尾相顾,有事也好照应,而且水面上也有个大致的搜寻范围,便于行动。老烟枪还建议用绳索将船只串连起来,免得被风浪冲散。

    李神棍很是迷信,颤声说:“王老板,你不怕被火攻不成?当初陈友谅之所以会在鄱阳湖全军覆没,就因为采用了连锁战船的计策,被朱元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李老板,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又不是要打仗,不必担心这些。”老烟枪坚持说道,“再说了,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战无不胜,绝不会重蹈封建帝王的覆辙!”

    按照老烟枪的建议,小张居中指挥,当所有船只都掉头横过来连在一起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水面上,波光潋滟,天水沉寂。

    为了便于行动,李神棍和孟不凡都来到了我们船上,有事情就不用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了。小张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水面上一直传来他青涩的声音。

    考虑到今天比较疲惫,天色将晚,孟不凡建议先让两个手下入水打探一番,等确认好了古墓大致形态,就可以制定有针对性的进墓方式了。

    这个方法非常稳妥,众人都纷纷赞成。

    孟不凡此人大概非常看重自己长寿帮帮主的身份,所以行为举止极为矜持庄重,他看了李神棍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李神棍则冲着一旁的渔船叫道:“小五,瓜子,帮主有令,你们两个穿上潜水服,现在就下水去。记住啦,到了水下,一定要打探清楚古墓的形状,但决不允许擅自进入墓里,包括古墓周围的一块石头,都不能碰!记住没有?”

    小五和瓜子答应着,很快就准备好了,而后跃进了水里,转眼就沉了下去。

    我担心地问道:“这一片水域还是挺大的,他俩探查得过来吗?”

    “大明王不必担心,小五和瓜子在我们帮中号称水鬼,潜水本领十分了得!”李神棍自信满满。

    长寿帮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帮中自然有许多身怀绝技的信徒,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算是不断地开了眼界,对于长寿帮的看法,也发生了天翻地覆地转变。

    小五和瓜子沉入水中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据李神棍说,他估摸着那一座古墓非常庞大,所以得耗费不少时间,让我们耐心等待。

    日头西沉,鄱阳湖上起了一层雾气,候鸟鼓噪着飞过天空,开始多往岸边的芦苇从中去了。等鸟儿也安静下来,四周就只剩下如同私语的浪潮声了。

    渐渐地起了风,而且风势越来越大,甲板上颠簸不堪。方诗雅有些晕船,我扶着她走回了船舱中,不想李神棍竟抛下其他人,尾随我们走了下来。

    我见他站在船舱门口微笑着,似乎有话要说,便开口询问。

    李神棍欲言又止,犹豫半晌之后才说道:“赵五爷没陪你们一起来啊?”

    其实昨夜与小张促膝长谈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他们在南京的时候就知道五爷叛变了。当时李神棍就和小张住在一起,他自然知晓此事。

    可他如今却不直说,还在跟我打着哈哈,我一直很厌恶他这种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直接了当地说:“李老板,你早就知道赵五爷的情况了,何必再来问我?要是没有别的事,就不要打扰诗雅了!”

    李神棍尴尬一笑,忽而眼神黯淡下去,叹气道:“大明王,事到如今,我有件瞒了你们很长时间的事情,必须说了。细细想来,五爷叛变,早就有预兆啊,都怪我没及时通知你们!”

    李神棍走进舱中坐下,告诉我和方诗雅,上次在我们出发去瓜州之前,他和五爷进了海宁城,耽误好几天才回到十祖坡,原因就是他们在海宁城中遇见了朱婷。

    而朱婷之所以会找到他们,就是劝说他俩入伙,从而背叛我们。李神棍还说,朱婷开出了大价钱,当时五爷就有些动心,好在被他劝住了。

    “哎,五爷那个人爱财,我是知道的。可我还想他不至于会为了钱背叛明王和老烟枪,所以后来他回到了你们身边,还一起去了瓜州,我还真挺敬佩他呢!”李神棍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拍着脑门道,“谁想得到呢,五爷还是叛变啦!”

    关于这件事情,我和老烟枪早就分析过,也决定不再追究。如今李神棍旧事重提,印证了我们的猜测,只是他为何还要讲出来呢?

    五爷的叛变,已经成为了事实,李神棍讲的这些话,早就没有用处了。

    我估摸着他多半是为了向我们示好,或者打消我们的疑虑,因而才会这样做。

    可他偏偏要用五爷的背叛来做自己清白的证明,甚至想要借此作为向我邀功的跳板,他的用意也好不到哪里去,简直其心可诛!

    “李老板,你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出来,不觉得做人很不厚道吗?”方诗雅早就听不下去,她一向言语刻薄,一旦讽刺起人来,完全不留情面。

    李神棍一张老脸顿时难看至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有摸着痦子上的白毛,抬眼可怜巴巴地看向我。

    我正为方诗雅刚才的话感到过瘾,心里有些想笑,脸上却竭力保持平静。正想着说点什么时,忽听得甲板上传来阵阵大呼小叫,似乎出现了紧急状况!

    “不好,有事发生了!”李神棍终于找到了一个台阶,如释重负般冲了出去,急急逃离了船舱。

    “诗雅,你刚才的话说得漂亮极了!”我再也忍不住哈哈一笑,而后听见吵闹声仍旧没有停下来,便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到了甲板之上,只见老烟枪和孟不凡正在扯动一条绳索,看样子要将什么东西从水里拖上来。而李神棍站在一旁跺脚叹息,船老板已然僵住了。

    我慌忙奔过去,恰好绳索被拉了上来,一个浑身**的人被拖到了甲板上。可那人却没有了脑袋,但他身上还背着氧气瓶,正是潜入水中的其中一人!

    与此同时,另外一人也被拉了上来,他倒还安然无恙,从栏杆上翻身而下,躺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

    李神棍叫道:“小五,瓜子怎么了?”

    原来死去的人就是瓜子,他的死状非常吓人,脑袋就像被硬生生给掰掉的,脖子上的骨头茬子参差不齐,早就流干了鲜血,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破洞。

    众人都惊慌地看着小五,等着他回答。

    小五喘息了好一阵子,才一骨碌爬起跪在甲板上,哭喊着说:“帮主,水里……水里真有怪物!我和瓜子兄弟下水很长时间,刚潜到一座石牌坊前面,忽然从牌坊后面窜出一个很大的东西,张嘴就咬了过来。当时瓜子兄弟游在前面,他来不及躲闪,所以……脑袋就被怪物吞了……”

    我们听见小五的叙述,不由得惊呼起来,难不成鄱阳湖里真有水怪?

    这下可就遭了,小五说看见了一座石牌坊,古墓多半就在牌坊后面,但要是水怪一直守在附近,我们怎么能避得开呢?

    众人的神色又紧张又凝重,李神棍急促地问道:“小五,你再好好想一想,那怪物长什么样子?会不会只是一条鲨鱼?”

    他此言一出,倒让我们愣了一下,鲨鱼乃是海中之物,怎么可能出现在淡水湖里?李神棍大概急昏头了!

    “不是鲨鱼,肯定不是鲨鱼!”小五仍旧心有余悸,打着哆嗦说,“那东西拖着又粗又长的尾巴,还长着爪子,它就像……就像一条龙!”

第二十九章 鬼船

    小五和瓜子入水探墓,替众人打前哨,不想却出了意外。瓜子被水中怪物咬去了脑袋,而小五似乎也被吓得不轻,神志有些失常。

    小五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直说在水里看见的怪物是“龙”,又跪在甲板上朝水里磕头。

    众人又惊又疑,又怕又叹。孟不凡拉着脸,多半认为小五的表现有失长寿帮脸面,一叠声让李神棍将他拖走了,并说他要是再闹腾,就多灌些烧酒下去。

    李神棍安顿好小五以后,重又走回到我们身旁。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帮主,大明王,怪事频发,究竟该如何是好,你们快拿个主意吧!”

    孟不凡神色不定,手摸着长须,犹自沉吟着。

    我抬眼看向老烟枪,见他叼着烟一脸不以为然,不屑地说:“李老板,我们在采石矶地下河里还见过赤乌龙呢,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活到了这如今!干革命哪有不牺牲的,老子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誓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道理虽然如此,但必须有个万全之策,如果不搞清楚水底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把它除去,想要安心探墓无异于痴人说梦。

    想到这里,我就提议由我和老烟枪多带几个人手,拿上事先准备好的武器,再入水探个究竟,争取早些把水怪解决了。

    “那敢情好啊,大明王肯出手,多半就有希望了!”李神棍满脸堆笑,谄媚地说着。

    孟不凡看不惯他自己的副帮主只是奉承我,冷冷地说:“天已经黑了,虽然深水之下没有昼夜差别,但你们入水之后要是遇见麻烦,或者将水怪引到水面上来,我们可就难办了。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老夫不才,还有一个计策,需要时间施行,所以等一等也无妨!”

    孟不凡卖起了关子,我们也不好得询问,再说他刚才的一番话也挺有道理,故而决定今夜静观其变,等天亮了再行动。

    恰在此时,小张举着扩音喇叭在另外一条船上喊了起来:“同志们,形势有变,快把绳索解开,同时摆正船只方向,要是真有危险,不至于散不开!”

    “这兔崽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了!”老烟枪貌似在抱怨,其实语气中对于小张的褒奖之意,溢于言表,就像平素严厉的父亲在夸奖自己的儿子一般。

    其实小张这个紧急措施非常有必要,万一水怪冲出来,船被连在一处,又横在水面,肯定无法快速逃开的。所以一听到他的指令,众人又忙碌起来。

    小张还提醒众人,每一条船上必须有人守夜,尤其是那两条装有潜水设备的船只,一定得时刻保持警醒,要比其他船多出一人来守夜。

    老烟枪站在船头,一边听小张的安排,一边微微笑着,眼睛里闪着一片亮光。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众人也从方才的惊慌中定下神来,时候不早了,除了守夜的人之外,便都各自睡觉去了。

    我本来打算守上半夜,再由老烟枪来替换我。不料孟不凡却叫住了李神棍,说由他俩来守夜即可,无需轮换了。

    老烟枪因为枪伤的缘故,体力大不如以前,故而也就没有推辞客套,冲着孟不凡和李神棍说句“有劳了”,便打着呵欠走下了甲板。

    我刚爬到下舱的楼梯上,不经意间抬头见孟不凡和李神棍正在拖动瓜子的尸体,把它拖到了黑暗的角落里,不知有何意图。

    我惊奇之下,就多看了两眼,发现孟不凡对瓜子的尸体做了一番手脚,而后和李神棍嘀嘀咕咕一阵,就开始绕着尸体念念有词。

    难道他们正在为瓜子送行?我心里暗自琢磨,长寿帮作为一个教派,应该自有一套超度亡魂的仪式,不必大惊小怪。

    如此一想,我就颇有些觉得自己刚才的窥探有些不合适,万一冲撞了亡魂也不好,所以急忙回到船舱里睡下。

    我和老烟枪睡在同一个舱中,他早就鼾声震天,睡得无比香甜。我和衣挤在他身旁躺下,犹自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这才迷迷糊糊地闭起了眼睛。

    第一次在船上睡觉,我感到十分不舒服。夜里风急浪大,渔船一直在摇晃,所以睡得不**稳,意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正在苦不堪言之际,我朦朦胧胧地听见了一阵铿然之声,便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一阵声音太熟悉了,跟我昨夜在庭院中听见的差不多。

    我坐了起来,凑到窗户上往外看。玻璃上起了一层白花花的雾气,我用袖子擦拭干净,却见外面黑沉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一阵声音还在响着。

    “白帆同志,你还让不让人睡个革命觉了?”老烟枪咕噜着直起身子,他一醒过来就找烟抽,翻了半天没找到烟,更加不耐烦了。

    我冲他眨眼道:“别出声,你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老烟枪愣了一下,偏着头潦潦草草听了一会儿,用脚踹着我说:“能有什么声音,不就是风声和浪声吗?我说白帆同志,你也算得上一个老革命了,怎么这般神神道道的?老子看小张都比你进步得快,你能不能有点长进,不要让组织为你担心?”

    他说着,不再搭理我,蒙起头又躺了下去。

    但我耳里还是不断响着那种铿然之声,压根就无法忽略,心念一动,就运起天眼,往舱外看去。

    鄱阳湖笼在深沉的夜色之下,一点星光都没有,宛如一片黑漠,死气沉沉,又阴气森森。

    我运着天眼不断往远处看,在水面上搜寻起来,突然间看见前面不远处闪着忽明忽暗的灯火,急急凑上前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骤然出现一条巨型楼船,船身全用黑沉的木料打造而成,船舷上还有许多炮口,十多条巨大的木浆还在飞转着。

    这是一条古时侯的战船!

    我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鄱阳湖里怎么会行驶着一条古时战舰呢?更奇怪的是,这偌大的战船上,却悄无声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而就在船头之上,竟然飘荡着一面杏黄色的大纛,上面绣着两条飞龙,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

    这是怎么一回事?从大纛上的“陈”字来看,这条战船的主人,应该姓陈,他又会是谁呢?

    更令我感到不安的是,从这条战船的行驶方向来看,它正笔直地往我们冲撞而来。

    虽然我们的渔船都是新式渔船,由钢铁造成,但要是被这样一个速度快得出奇的庞然大物撞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意念就此散开,便看不见那条战船的情形了。

    情况危急,必须马上做出反应,我摇醒老烟枪,二话不说就拖着他往甲板上跑去。

    “开什么玩笑,古时候的战船冲向我们?”老烟枪在路上听我简明地说了情况,就像看着个傻子似的看着我,脸上苦笑不已。

    我没有时间解释,很快冲到甲板上,又噔噔噔上了船顶,举着手电往战船方向看去。

    老烟枪也跟了上来,他正要开口批评我两句,话到嘴边忽而变了:“我的马克思,果然有船开过来了!不好,还真是条大船哪,白帆同志,快提醒大家避开它!”

    我也慌了起来,刚运足力气要高声喊叫时,瞥眼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那战船分明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可眨眼之间,它就像会飞一般,一下子就跃到了我们眼前。船上的一切清晰可见,眼见着那战船坚硬无比的船头就要碾压过来了!

    不想正在要撞上我们的渔船之时,那战船竟然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老烟枪瘫软在船顶,在寒冷的风中呼呼喘着气,满头汗水地看着我,惊疑不定地问:“白帆同志,是不是遇见鬼了?”

    我也是浑身虚弱乏力,刚才的事情既紧张又荒诞,一时间六神无主,脑袋里嗡嗡直响,却静不下来思索一番。

    “你们怎么又爬到船顶去了?”船老大不知何时来到了甲板上,语气中极为不满。

    我和老烟枪手脚发软地爬回甲板,把刚才的情况仔细给船老大描述了,又问他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听了之后,半晌没有回过神,将信将疑地说:“老表,你们没有拿我寻开心吧?说的都是实话?“他狐疑地盯着我和老烟枪,片刻之后一拍脑门,叫道,“哎呀,不会是遇见鬼船了吧?”

    “鬼船?”我和老烟枪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心里突突直跳,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形,那条战船还真不像世间之物。

    首先船上没有人,它却能自行开动,其次从它的样式上来看,早就被淘汰了,如今不会有人再用那样的船只的。更何况它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船老大早就扔下我们跑到了船头,他跪着正烧着一沓纸钱。这是渔民们的风俗,凡是在水中遇见不祥之物,都会焚烧纸钱求个平安。

    那堆纸钱烧得很旺,将船老大四周照得通明。我想过去帮忙,顺便自己也祷告一下,不料刚迈开脚步,却见一个黑影机械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细看之下,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起来,而后传遍了全身,顿时就呆在了原地。

    那个从角落里走出来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瓜子,而且他的脑袋竟然又长了出来!

第三十章 鄱阳湖水怪(一)

    鄱阳湖上的鬼船来去诡异,倏忽间又是风平浪静,万籁寂灭。只有船老大烧着的纸钱,犹自冒起黑烟和火苗,在船头飘扬闪烁。

    就在那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我猛然间看见瓜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我睁大眼睛看过去,愈发惊恐了,只见瓜子的脑袋竟然又长出来了!

    我虽然对瓜子的印象不深,但见他的脑袋与生人别无二致,不由得冷汗涔涔,莫非他还会起死回生?

    “瓜子!”我嗫嗫嚅嚅地叫了一声。

    瓜子转过头看向我,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目光却是无比的呆滞。他的眼睛就像死鱼眼,只有眼白,瞳孔收缩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船老大本来还在虔诚地祷告着,听见我的叫声,回过头发现了瓜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便大叫一声“妈呀,诈尸啦”,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连连蹬动,不断往船舷栏杆处退去。

    瓜子似乎被船老大的举动给刺激到了,撇下我不管,自顾自朝他逼近。只是瓜子双腿迈动得很机械,仿佛被灌上了铅水,又像是得了关节炎似的。

    饶是如此,船老板何时遇到过这种诡异景象,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只会哭爹喊娘,竟忘了站起来逃跑。

    “白帆同志,快救人,那不是瓜子,多半是僵尸!”老烟枪大声提醒我。

    瓜子再往前迈出几步,非得将船老板逼得跳水不可,而老烟枪距离尚远,而且他身上有伤行动不如以前敏捷,看来只有我亲自出手了。

    自从修习了《正一经》之后,我就像被打通了心窍。要是在以前,我肯定想都不想就冲过去凭蛮力救人,如今却心念一动,口中念出一道咒语,伸手凌空一指,一道红光就往瓜子射了过去。

    红光乍起,尚未击中瓜子,他已经定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那双死鱼眼里还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眼见着红光就要击打在瓜子脑门上,突然从斜刺里飞出一道符咒,堪堪将红光引往一旁。符咒替瓜子挡下红光,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孟不凡飘然而至,他在瓜子眉心一点,瓜子便应声而倒。

    孟不凡又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瓜子脑门上,这才直起腰冷冷地看向我,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大明王好生了得,要不是老夫来得及时,只怕瓜子的尸身就要被毁,而他的魂魄也要被打散了!”

    我忽然想起下到船舱之前看见的情形,心中更加困惑,问道:“孟帮主,瓜子不是早就死了吗?他为何会突然诈尸?更令我不解的是,他的脑袋怎么长出来的?”

    恰在此时,李神棍也赶了过来。孟不凡看见李神棍,就背负起双手转过身,给我一个冷傲的背影,显然他并不想屈尊纡贵来回到我的问题。

    “明王,这都是一场误会!”李神棍看了一眼瓜子,小心地陪笑道,“我们帮主给瓜子施了法术,让他长出脑袋,又像活着一般,都是为了明天入水捕捉水怪之用,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惊扰到了诸位,还望念在我们一片诚心的份上,就此谅解吧!”

    李神棍向来圆滑玲珑,所谓迎面不打笑脸人,我们也就无话可说。

    孟不凡却冷哼一声,招呼也不打,自顾自走回船舱去了。

    我和老烟枪折腾了一夜,感到非常疲惫,但因为心里还是对鬼船耿耿于怀,所以睡意全无,站在甲板上抽烟解乏。

    李神棍和船老大把瓜子的尸体抬回原处,也都散去了。

    老烟枪见他们一走,便大有深意地说:“白帆同志,看来孟不凡对你很有成见嘛!不过你别放在心上,据我观察,他只是一时不太信服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大明王而已。对于他这种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人来说,无需刻意去亲近示好,只要有机会露出你的真本事,他反而会打心眼里敬佩你的。”

    我正为孟不凡的态度苦恼不已,担心会影响到我们双方的合作,听老烟枪如此开导,就豁然开朗了,笑着说:“老烟枪,一路走来,我真的跟你和五爷学到了不少东西!”

    提到五爷,我叹息一声,老烟枪也沉默下去。他忽而转身就走,甩下一句话:“日他仙人板板,龟儿子赵五爷睡得安稳?”

    是啊,赵五爷,你现在何处,睡得可好?

    甲板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正惆怅之际,我听见水面上哗啦响了起来。抬眼看过去,隐隐看见一道庞大的阴影从水面滑过,很快就消失了。

    我心头一紧,又在水面上看了半天,夜色沉沉,哪里有什么动静?多半是条大鱼吧,或者就是我眼花了!

    第二天早上,待湖面上的雾气消散不少,朝阳腾跃起来时,众人已经做好入水的准备。

    考虑到水怪不除,不宜太多的人一拥而下,所以我们特意推举出几个本领较高的人,先下水斩杀水怪。

    我们这一边由我带着小张和方诗雅下水,老烟枪留在船上,代替小张做总指挥。

    另一边则由孟不凡打头,他带上了小五,还有另外两个水性较好且有些拳脚功夫的门徒,李神棍自然留在船上协助老烟枪。

    这种安排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双方都竭力保持着一种默契,就是不管水下还是船上,双方人员搭配,必须尽量做到平衡。

    如此一来,双方多有掣肘,便能避免有一方暗中捣鬼,甚至图谋不轨。

    我在下水之前,看见老烟枪大大咧咧斜靠着栏杆抽烟,就走过去将暗影悄悄递给他。

    老烟枪会意,冲我眨眨眼睛,却拍了拍腰间笑着说:“老烟枪老烟枪,除了抽烟,就只会使枪,匕首用不惯。”

    我看他神色豁达,气定神闲,也就放下心来,招呼小张和方诗雅再检查一遍潜水设备,就率先跳进了水里。

    小五本来打死也不肯再下水了,但他不敢违抗孟不凡,一脸委屈,就跟要去赴死似的。他跳入水里,游到我身边,不冷不热地瞅了我一眼。

    孟不凡很喜欢摆架子,他一直等所有人都跳进水里了,这才攀着船舷慢慢滑落水里。其他人都还好,没有说什么,小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不料孟不凡身后,却跟着瓜子,他就像跟木头桩子一样直戳戳跃了下来,溅起一大片水花。

    “孟帮主,瓜子也要跟着去吗?”我心想带上一具尸体,不是自讨眉头,可话还是问得很委婉。

    “自有用处!”孟不凡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累死。

    无奈之下,我只有耸一耸肩,说声“出发”,而后跟在小五身后潜入了水中。

第三十一章 鄱阳湖水怪(二)

    我们一众人等先后潜入水中,在小五的带领下,随着他往下沉了十多米,才又转而往西北方游动。

    小五先前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他在水面上还非常害怕,潜入水下之后,却又恢复了“水鬼”本色,轻车熟路地带领着众人往前行。

    我们尽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万一遇见了水怪,也好有个照应。

    我和小张、方诗雅三人游在小五身后,而孟不凡则带着门徒殿后。只是一想到队伍里还有一具尸体,我就总感觉如芒在背,心里总是膈应得很。

    不过说实话,潜入水中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对长寿帮心生感激。

    据老烟枪所说,这一次的所有设备都是由长寿帮购置的,还别说,潜水服质量非常过硬,穿在身上也恰到好处,游起来不会碍手碍脚。

    而且头顶的探照灯穿透性非常强,关键是孟不凡手下拿着的那两把步枪,一看就知是上等货,我猜多半是从国外走私入境的。

    如此看来,长寿帮对于此次的行动,应该下了血本,可见他们非常看重与我们的合作。

    我暗自想着,决定有了机会,就多跟孟不凡交流一下,起码问清楚怎样才能帮他们消除食土症的隐患。

    我装作招呼方诗雅的样子,微微回过头去,目光却看向孟不凡。只见他手里握着一个罗盘,一边游一边看,模样显得非常慎重。

    瓜子就像一条僵硬的鳗鱼,时刻跟在孟不凡身边,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故而没有穿戴潜水服。如今被冰冷的湖水一泡,他脸色更加寡白,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鄱阳湖是我国第二大湖泊,水域面积仅次于青海湖,故而范围宽广,水势浩大。要不是有孟不凡和李神棍事先确定了古墓的方位,恐怕我们得费上很多时日才能有所收获。

    水中温度更加冰冷,我们渐渐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了,正不知要游到何时,小五却突然静止不动,悬浮在水中。

    众人还以为水怪冲了出来,立即紧张万分,阵型有些混乱。可半晌之后,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小五仍旧不动不摇,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我和小张慌忙游过去,一左一右护住小五,打着手势问他是不是有情况?

    小五摆摆手,又剧烈地摇着头,示意我们他不敢继续往前游了。

    我心下了然,多半快要接近那一座石牌坊了,所以小五才会如此惊恐。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才死里逃生,心有余悸乃是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冲着小张点点头,而后又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让他安定下来,就决定自己带头往前游。

    我刚要准备动身,孟不凡冲到我身边,一把抓住了我。他轻轻地按住我的肩膀,而后对着前方一指,瓜子就独自游了出去。

    等瓜子距离我们快有五六米远时,恰好处于探照灯所能照到的最远端,孟不凡才一挥手,让我们跟上去。

    我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孟不凡之所以要留着瓜子的尸体,并一同带入水中,原来是用他来趟**阵。

    要是水怪从石牌坊后冲出来,瓜子必然首当其冲,反正他是具死尸,再被水怪咬上一百口,也并无大碍,还能给我们留够充足的时间。到时候我们要战要逃,都会从容得多!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孟不凡的智计大为折服,同时隐隐觉得此人要是硬起心肠,一定毒辣至极。毕竟瓜子还是他的门徒,他都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自不必说了。

    更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的是,孟不凡在瓜子身上施展的法术,不太像一般的道法,说不定就是他祖传的巫术!

    此人心思深沉,为人冷傲,又本领高强,与无面怪比起来不相上下,必须小心对待。

    我这里一边随着众人游动,一边起了很多心思,不知不觉中,见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这才回过神。

    抬眼看去,前面五六米开外矗立着一座巍峨的石牌坊。由于被湖水浸泡过久,石牌坊有些斑驳,还长出一层青苍的苔藓来。

    石牌坊后面影影绰绰,黑暗中似乎大有文章,我的心脏突突跳动着,既兴奋又害怕。

    瓜子游到石牌坊之下,不再继续往前,只在牌坊附近徘徊,大概是孟不凡在暗中操控。

    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远远地静观其变,等到形势明朗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过众人还是非常紧张,尤其是小五,他早就躲在了我和小张身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约莫等了十多分钟,石牌坊附近别无动静,只有一些细小的浮游物在探照灯下游窜。

    孟不凡已然等不及了,一招手,就带头朝石牌坊游了过去,而瓜子则往前游出一段距离,照样停止不前。

    这座石牌坊做工非常精致,石柱上雕龙刻凤,牌面上刻着几个大字,依稀还能辨认出来,原来是“鼋将军坊”。

    鼋将军?这个称号好特别,会什么人的封号呢?难道水中的古墓,是个将军的?

    我搜索枯肠,回忆着自己读过的关于鄱阳湖的资料书籍,却一时没有印象,只好抬眼看向方诗雅。

    方诗雅定定看了良久,轻轻摇着头,表明自己也不清楚。

    孟不凡有些心急,所以只粗略打量了石牌坊几眼,就催促我们继续往前游。

    穿过石牌坊之后,水中的寒气愈发浓重,光线更为黑暗。奇怪的是,探照灯竟然没有先前明亮,也没有先前照得远了。

    我用手稳了稳探照灯,又拍了它两下,原以为应该是入水太久,兴许有些接触不良。不料探照灯毫无起色,我们只能在朦胧的光线中前行。

    好在有孟不凡带头,瓜子仍旧被他牢牢掌控着,只要瓜子那里没有突发状况,我们也就还能心安。

    越往前去,我发现水中地势似乎起了变化,我们好像游进了一道深沟之中。确切地说,我们应该正处于水下峡谷里。

    没想到鄱阳湖中地势这么复杂,我多少有些吃惊。但既然身处水里,可以轻松上浮,就算峡谷也困不住我们。

    正壮着胆子往前游动时,孟不凡突然停住了,他急急朝我们挥动着手臂,示意众人有情况。

    我偏着头往前看去,只见前方暗流涌动,瓜子被卷了进去,一片浊流之中,似乎隐隐露出一双巨大的爪子!

第三十二章 鄱阳湖水怪(三)

    我们游到石牌坊后面,身处一片水下沟壑中,正吃惊不小的时候,水中突然出现了状况,瓜子的尸体被卷进了浊流之中。

    而就在那一片浊流里,隐隐露出一双巨大的爪子!

    众人一见之下,都大敢恐慌,纷纷往后游开,远离了那一道暗流,生怕被卷了进去。

    我们虽然又惊又怕,但想到有可能是水怪现身了,此次下水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将这挡在水下古墓附近的拦路虎给除掉,所以众人立即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们一边紧盯住那一道浊流,片刻不敢松懈,一边纷纷拿起了武器,而后一字排开,只要那水怪冲了出来,就给它来个迎头痛击。

    瓜子的尸体还在浊流中抖动翻滚着,看上去情况非常剧烈,那一双巨大的爪子时隐时现,非常骇人。

    由于浊流中水流湍急,探照灯照射不透,我们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心里七上八下,又不敢靠过去,所以一时僵在了水里。

    片刻之后,瓜子的尸体却被甩了出来,远远地落在了浊流下方,往黑暗处沉去。

    我们没有心思去管瓜子的尸体,它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到了此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无敬佩地看向孟不凡,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恐怕突遭袭击的就是我们其中一人了!

    孟不凡却对我们的注视不理不睬,他盯住浊流不放,显得非常专注,同时还有些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周围水波晃荡,那一道浊流忽而冲了过来。紧接着,我就看见一个庞大无比的东西舞动着爪子,猛然朝小张抓去。

    小张仓促间来不及开枪,闪身避往一旁,堪堪躲过怪物一击。

    那怪物偷袭落空,大概非常恼怒,竟不管近在咫尺的方诗雅,只顾追击小张而去。

    我们此时总算看清楚了那怪物的全貌,只见它长约四五米,尾巴又粗又长,身上长着灰色鳞甲,腹部还有坚硬的爪子,怪不得会被小五误认为巨龙!

    可经历过天门山之行,我却认得那怪物,它正是一条巨大的蝾螈,而且还是三眼蝾螈!

    眼前这一条三眼蝾螈,比起我们在天门山遇见的那一条,足足大上了一倍。我心头的震惊可想而知,方诗雅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很快,我的震惊就被困惑给代替了,我记得露西向我们普及过蝾螈的相关知识,她说过蝾螈乃是浅水两栖动物。也就是说,蝾螈就算回到水里生活,也只会在浅水里面。

    可鄱阳湖深达数十米,这三眼蝾螈如何能待得住?蝾螈一般都是用皮肤呼吸,间隔很短的时间就要浮上水面透气,无论如何,鄱阳湖的水深对于蝾螈来说,都是极为不便的。

    只是容不得我继续深入思考,水中已经乱成了一片,孟不凡的那两个门徒慌慌张张开了几枪,见小五往后逃离,就抛下我们跟了上去。

    小张那一边险象环生,要不是仗着水性极佳身手敏捷,恐怕早就被三眼蝾螈抓住了。

    三眼蝾螈最厉害之处在于,它身上的毒液。其实以它的个头来看,它与武当山鬼国和采石矶赤乌龙还差了一大截,攻击力自然比不上那两种神物。

    对付三眼蝾螈,只宜远远围攻,不宜过于靠近。因而此刻,我们这些人中,要数方诗雅最为得心应手,她飕飕射出几支飞镖,都打在了三眼蝾螈身上。

    这一条三眼蝾螈皮肤上长出了灰色鳞甲,加上水中的阻力,方诗雅射出的飞镖悉数从它身上滑过,并没有带来致命的伤害。

    不过还是有一支飞镖从鳞甲缝隙处插了下去,三眼蝾螈吃痛之下,转身攻向我们,将自己的腹部暴露给了小张。

    小张哪肯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朝着三眼蝾螈的腹部最柔软薄弱的地方开了两枪,水中立时流出一片黄绿的血水来。

    可惜小张手中乃是一把手枪,并没有带上步枪,所以还不能要了三眼蝾螈的命。

    那三眼蝾螈疼痛难当,发出一声如同犬吠的声音,一摆尾巴逼开众人,而后急急往深沟中逃走了。

    这一场混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瞬息之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别的不说,众人看见那三眼蝾螈并非不能战胜,所以都有了胆量,不像先前那般害怕了。

    尤其是小五,心里摆脱了恐惧,如今不再畏畏缩缩,重又游回到了我们身旁。

    孟不凡却用脚踹了那两个门徒几下,要不是方才他们临阵脱逃,凭着手里上好的步枪,准能一举杀了三眼蝾螈。孟不凡又羞又怒,夺过一个门徒的步枪递给了小张。

    小张很是感激地点点头,为了投桃报李,将自己的手枪交给了孟不凡。

    孟不凡似乎不屑于用枪,接在手里就交给了那个失去步枪的门徒,然后顿了一顿,一马当先往深沟中游去。

    众人一旦摆脱了恐惧之心,当下不再迟疑,紧跟在孟不凡身后。我们巴不得立刻就找见三眼蝾螈,趁它身手重伤之际,送它归西。

    方诗雅游到我身旁拉住我,急切地比划着,双手做出一个心形,又往深沟里指去。

    我一开始大惑不解,心想方诗雅做出心形手势,莫非是在向我示爱?可转念一想,她脸皮那么薄,断然不会如此肤浅,更何况我们还处于危险之中,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见我像个傻瓜一样不明白,就有些着急,忽而灵机一动,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细细思考一下,我猛然间恍然大悟,方诗雅的手势,是在询问我,或许深沟里会藏有白头桃!

    是啊,这个地方有三眼蝾螈出没,说不定还真会有白头桃呢!要果真如此,我们可以采摘回去,送给泉林真人,这岂不是一举多得?

    这样一来,我心中忽而升起了无限的希望,游得更加快速了。

    无论如何,还得先找到三眼蝾螈再说,那怪物多半藏在深沟的洞穴中。所以一进入深沟里,我们就放慢了速度,搜寻得非常细致。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深沟中的水里要比别处快得多,温度也更加寒冷。沟里布满了细沙和石块,许多螃蟹匆匆躲避着我们,甚至还发现了两条水蛇。

    三眼蝾螈不知去向,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它,却发现了瓜子的尸体,静静躺在一块石头上。

    我游过去一看,瓜子的尸体已经完全不成形了,身上全是伤痕,脑袋早就不见了。只是在他脖子伤口处,竟然有块圆圆的藕片!

    这藕片从何而来?我异想天开地认为,会不会是瓜子生前吃进肚子里的,在被三眼蝾螈袭击之下,从胃里挤到了脖子上来?

    转念一想,这完全不可能,而且那一块藕片看上去还非常干净,不像沾染过胃液的样子。

    我指着藕片给众人看,不想孟不凡毫不吃惊,用手比划着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们,那藕片就是瓜子的脑袋!

    我和小张、方诗雅三人惊奇万分,小五和另外两个门徒却见怪不怪,想必长久跟随着孟不凡,他们早就见识过这种事情了。

    我就说为何瓜子明明失去了脑袋,却又一夜之间长了出来,原来是孟不凡用一块藕片代替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下湖时,渔民们送了我们一些新挖的莲藕,告诉我们可以生吃,也可以用来炖鱼。没想到却被孟不凡用来作法,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传说哪吒死时,太乙真人用莲藕帮他重塑身体,又召回魂魄,才得以重生。可这毕竟只是神话故事,如今孟不凡竟然也会用莲藕塑造人的脑袋,怎不让我又惊又叹?

    我偷偷看向孟不凡,见他专心看向手中罗盘,愈发对他感到不可思议,甚至隐隐有几分忌惮。

    此人与自己的兄弟孟老头比起来,要稳重得多,可他的手段,绝不在孟老头之下。

    我先前还有些小看了长寿帮,认为他们不过就是一众装神弄鬼的盗墓贼,现在看来,是我有些轻视了。

    孟不凡看了一会儿罗盘,急急冲我们招着手,看样子是有所发现了。我们立即打起精神,跟着他继续前进。

    不想孟不凡没有继续往深沟里游动,而是往上浮了一段距离,转而越过沟壑,朝着东边游了过去。

    翻过沟壑,在我们眼前骤然出现了许多残垣断壁,还有一些保存比较完好的屋舍。从这些建筑物的样式和用料来推断,我们找到了一处水下古建筑群。

    我看这些建筑连绵成一片,方圆几里,很像一处小小的村落。难道这里曾经是一个渔村,被鄱阳湖给淹没了?

    在鄱阳湖相关记载中,历史上湖水曾一度扩张,先是往北,而后又往南边进行,淹了不少良田城郭。如果在鄱阳湖底发现古城,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们眼前这些屋舍断壁,会属于哪一个朝代呢?而且孟不凡和李神棍都说过,水底藏着的应该是古墓,怎么却变成了村庄了?

    我心里充满了疑虑,其他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都静静等着孟不凡拿主意。

    孟不凡此时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轻轻地摇摇头,过了好长时间,才终于下定决心,让我们进入断壁残垣中打探一番。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小心翼翼游了进去,但见湖底全是瓦砾砖石,还有许多泡得腐朽的柱子椽梁。大概年代久远了,进去一看才发现,几乎没有一处地方保存完好,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损坏。

    一直游到村落最深处,才找到一间比较完好的房屋,看上去很像一座庙宇。只是匾额已经不知去向,从外面看不出这是什么庙。

    待我们鱼贯而入,才猛然惊觉,原来这庙里供着一只大王八!

第三十三章 鄱阳湖水怪(四)

    却说水下破败的庙宇中,竟然供着一只大王八,只见它龟身人脑,巨大的龟壳上附着一层软皮。它的脑袋与身体不成比例,可两个眼珠子极为明亮。

    这大王八脑门上还戴着一顶盔甲,端坐在供桌之上,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左边爪子里抓着方天画戟,看上去还挺威风凛凛。

    不过就算它这般打扮,可王八毕竟还是王八,威严之中,又隐隐透出一股滑稽,让人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看这大王八头戴盔甲,手中有武器,大概是一个武将。我忽然记起石牌坊上那几个字,难道它就是鼋将军?

    让一个大王八做将军,说起来还真令人啼笑皆非。不过想到自古中国民间信仰非常繁杂,举凡人们认为有神力的或者能保佑世人的东西,都可以当作神灵供奉起来,我也就释然了。

    想必古时候世代居住在鄱阳湖畔的渔民们,因为湖中风大浪急,曾出了不少事故,有许多人葬身湖底,所以就崇拜起湖中的生灵来。

    尤其是乌龟甲鱼一类,在水中游得极为平稳,故而被人们供奉起来,以此祈求下湖时能得到它们的护佑。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比如海边的人们尊崇海神大鱼,山中的猎户们则信奉山神和草木精怪,不足以为奇。

    只是这鼋大将军不但没能护佑周边渔民,反倒随着庙宇被淹,自己也沦落到幽暗的湖底,从此断了香火,说来也真是令人唏嘘。

    庙宇中空间有限,又比较简陋,我们寻不到别的东西,就此退了出来。

    孟不凡犹自不甘心,带着众人围着水下村落转了一圈,他肯定还在寻找传说中的古墓。只是此处一目了然,绝不像有古墓存在,我们有些灰心丧气了。

    小张在一处瓦砾堆里,捡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拿在手里把玩着。与此同时,众人还零零星星地发现了一些刀叉剑戟,甚至在一处找到了一门土炮。

    大家惊奇无比,没想到鄱阳湖水底埋藏着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是五爷在此,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准以为要发一笔横财了。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些残刀断剑,发现它们观赏性不强,但很实用,多半是古时军中武器。

    再联想到鄱阳湖上曾经发生过许多大战,距离我们最近最有名的,就是朱元璋和陈友谅的争霸之战,当时陈友谅全军覆没,故而湖底遗落下不少武器,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一开始还对那些刀剑比较感兴趣,后来见得多了,随手捡起来又随手抛开,不再有任何兴致。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得找到那一座古墓,同时还得提防着三眼蝾螈,因而在村落附近徘徊了好一阵子。

    到了最后,我们已经寻遍每一个角落,仍旧没有发现古墓的痕迹。我心想多半孟不凡和李神棍判断有误,错将水下村落当成了古墓了吧。

    因为他俩在湖岸上探测时,凭借的是风水之学。我认为这水下村落埋藏久了,或许也会产生类似于墓穴的风水迹象,所以才导致他们做出了错误的推断。

    想到这里,我就起了回到水面的念头,不必再将精力浪费于此了。说不定回到船上以后,还能及时纠偏,重新定位出古墓的方位。

    正想招呼众人离开之际,却见小五手忙脚乱地游了过来,他一边冲我们晃动手臂,一边紧张地往一堵断墙回头看。

    难道是三眼蝾螈躲在墙后?众人立即戒备起来,一同极为小心地往断壁游了过去,可到了跟前一看,却都傻了眼。

    断壁之后并没有三眼蝾螈,而是倒下一排排大木架。那些木架腐朽不堪,下面压着许多尸体,数量还挺多,约有三十多具。

    更为奇怪的是,那些尸体身上都没有穿衣服,想必被湖水泡烂了。但仔细一看,我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那些尸体竟然还长着肉,而且没有腐烂的迹象!

    我慢慢接近一具背面朝上的尸体,凑过去观察起来,见它身上的肉已经干枯了,呈现出蜡黄色,就跟腌渍后又风干了的腊肉差不多!

    原来这些人是被掉在木架上晾干的,我心里惶惑不安,顿时觉得不大对劲。等我用一把断剑拨动那一具尸体,将它翻转过来,不由得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具尸体脸上筋脉明晰,没有眉毛和头发,显而易见,他的脸皮被整张地剥落了!

    再重新打量起尸体,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一具尸体的皮肤,都被剥掉了。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种情况,不单是我眼前的尸体如此,所有尸体没有例外,都是事先被剥了皮,才炮制成腊肉干!

    小五急急摘掉氧气罩,哇哇吐了两口,却被水一呛,差点就昏了过去。在他的带动下,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竭力憋住从胃里返上来的东西。

    方诗雅帮小五戴上氧气罩,拉着他往一旁游开了,另外两个门徒也忍受不住,跟了过去。

    我和小张、孟不凡盯着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看了大半晌,又互相打望着,心里都极为骇异,顿时觉得这一座藏在湖底的村落没那么简单。

    我记起了长乐观密洞中的壁画,还有覆船山中的剥皮木架,心里头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就算有氧气罩,也觉得呼吸非常困难。

    不用多说,眼前这些尸体,生前一定经受了不为人知的酷刑。他们被高高吊在剥皮木架之上,被人剥下人皮,又晾成人干,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想不到这样一座平凡的村落里,竟会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人干下了这般伤天害理的勾当,他的目的何在呢?

    根据以往经验来看,这一切肯定与张三丰有关,还与明教有联系。会不会是一种祭祀仪式?

    用剥人皮、晒人干的方式来进行祭祀,不管有多么崇高的理由,都是一桩逆天之事!

    我感到深恶痛绝,一刻也不愿意在此久留,就招呼众人快些离开。

    目睹了这种场景,谁都不愿意留在水底了,就连孟不凡也暂且将古墓抛在脑后,同意我们浮到水面上去。

    我们已经折腾了很长时间,又加上与三眼蝾螈恶斗一番,早就精疲力尽。但所有一切带来的紧张和畏惧,都没有这些人干来得强烈,所以众人虽然手足冰冷僵硬,还是奋力摆动着,一心要快速逃离。

    只有方诗雅还有些迟疑,游到沟壑中时,她转身朝我比划着,显然还惦记着三眼蝾螈和白头桃。

    事出突然,刚才那些人干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力实在不小,没人会愿意再去寻找三眼蝾螈的。我考虑到这里,便决定此事以后再说,心惊胆战之下,不宜再横生枝节。

    因而我拉起方诗雅,拽着她往湖面浮去。没想到我们潜伏得足够深,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钻出了水面。

    此刻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天色非常阴沉,湖面上浪波势头很大,寒风在空中呼啸。

    众人刚钻出水面,才平复下心情来,不由得又揪起了一颗心来。

    只见我们身处浩荡的水浪之中,四周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渔船?不会是我们在慌乱中搞错了方向,因而游到别处去了?

    我摘下氧气罩,尽量踩着水抬头往四处打望,目力所及之处,只见水波涌动,湖光天色都十分暗沉,却看不见渔船的踪影。

    “小五,我们是不是游错方向啦?”我高声问道。

    小五方才呛了水,脸色非常难看,他瞪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又抬起头左右回顾,竭力回忆了好一阵子,却迷茫地摇摇头。

    众人有些发慌了,正在大眼瞪小眼,作出各种猜测的时候,方诗雅指着前方一座孤岛说道:“不会错的,我记得在渔船上曾经看到过那一座小岛,距离相差不大!”

    我知道方诗雅一向心细如发,她要是这样说,肯定没有错。可那些渔船去了哪里呢?会不会是老烟枪他们遇见了突发事件,故而将渔船散开了?

    但我们好歹有七八条渔船,就算暂时散开,在湖面上也是很容易看见的目标,怎么却一点踪影也没有?

    我清楚老烟枪的行事风格,他一向稳重沉着,又不会猝然抛下自己的同伴不管,所以他们开着渔船回到岸边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老烟枪!李老板!”我扯着嗓子喊叫起来,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高声呼唤着他们。

    声音被寒风吹得很远,犹自在湖面上飘荡着,可过了很长时间,仍旧没有人回答我们,也不见渔船驶过来。

    众人的心里渐渐比湖水还要冰冷起来,要是没有渔船接应,偌大一个鄱阳湖,我们可怎么游出去?而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老烟枪等人和七八条渔船,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我们既担心自己的处境,又害怕老烟枪等人遇到了危险,当真心急如焚,万般忧虑。

    更为要命的是,所有装备和食物都在渔船上,我们此刻又冷又饿,就像浮萍一般在水波中沉浮。如此下去,肯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再说了,谁知道鄱阳湖中还会不会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呢?万一招惹来凶猛的水下动物,哪怕就是受了伤的三眼蝾螈,也足够我们喝上一壶了!

    如此一想,我愈发着急,心想得尽快上岸,可转眼看见茫无涯际的水面,不由得头皮一麻,顿时觉得心如死灰。

    关键时刻,还是孟不凡比较镇定,他做了那么多年的长寿帮帮主,遇到许多大事情,所以要比我们冷静得多。

    “我们还是游到那座小岛上去吧,只要能站在干岸上,一切还有希望!”孟不凡此话一出,大家都非常赞同。

    众人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在求生欲念的支撑下,奋起余勇,头也不回地往那座孤岛游去。

第三十四章 湖心岛

    我们从水底浮上水面以后,却不见老烟枪等人和那七八条渔船。无可奈何之下,众人怀着满腔的疑虑和担忧,只得暂且游往湖心一座小岛之上停留过夜。

    众人也是全凭着内心中生存下去的信念,才算勉力而为,像飘荡在湖中的幽灵一般,非常落魄。

    那小岛看上去没有多少距离,其实游起来,花费了我们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才游到小岛之下。

    一来到小岛之下,由于地形的原因,风浪减轻了不少。我们互相搀扶着,**地爬上岩石去,又艰难无比地往上攀登。

    这一座小岛仅有几十米高,孤零零地耸立在湖心中,坡度陡上陡下,很是耗费了我们一番力气。才爬到半山腰,众人就累得气喘兮兮,不得不稍作休息。

    “帆哥,你知道这座小岛叫什么名字吗?”小张问道。

    我摇摇头,抬眼看向四周,只见湖水在脚下澎湃,身旁全是萧条的景象,说道:“鄱阳湖中,最有名的岛就是大孤山,听说大孤山又叫鞋山,因为它长得很像仙女遗落在湖中的鞋子。可这座小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应该不太知名吧!”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座小岛确实不是大孤山,只算是一座籍籍无名的荒凉小岛。如今岛上很少会有旅客光顾了,愈发显得落寞孤寂。

    等我们爬到山顶之时,已经到了薄暮时分,天色幽暗,四下里只听见水声喧哗,还有飞鸟回巢之声。

    山顶上冷风肆虐,众人饥寒交迫,便想着找个避风处将就一晚。要是等到明天还发现不了我们的渔船,只有等着路过的船只载我们回去。

    恰在此时,方诗雅发现在一片林子之中,好像有几间屋子。

    我们当下欢呼一声,就急忙往林子中奔去。落叶铺地,潮气很重,林子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可为了能平安舒适地度过今夜,众人也不以为意,只管拨开树丛,往深处行去。

    待我们走到那几间屋舍之下时,不由得呆住了,总觉得朦朦胧胧中,似乎见过这些建筑。

    “哎呀,这不是我们在水底看见的那个村落吗?”一个长寿帮门徒率先叫了起来。

    他此言一出,倒让众人回过神来,细细一看,眼前这一片房舍,还真像水底的村落。

    再往前走出几步,我们发现了一座石牌坊,牌坊上也刻着“鼋将军坊”四个字,只是要比水底的清晰得多。

    众人不免一阵讶异,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闯了。走进去一看,此处的屋舍保存非常完好,墙壁上虽然布满蛛丝,但尚未倒塌。

    由于我们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所以便想着找到那一座供奉着“鼋将军”的庙宇,一直走到中央地带,果然见前方耸立起一座庙来。

    这座庙宇的规格样式都与水底的别无二致,只是庙门上还挂着匾额,上书“定江王”三个朱红大字。走进去一看,自然又看见了那一尊王八神像。

    看样子它就是所谓的“鼋将军”,也是“定江王”了。对于我们来说,这王八神像,算得上是个老熟人了。

    众人已经疲惫不堪,不想继续走动了,又见这庙宇虽小,但非常结实牢固,里面很是温暖,所以就决定就在这里过夜。

    不管这王八神像有多滑稽,起码也是一尊神,能挨着它睡上一夜,我们还是比较心安。神不在大小,灵不灵验暂且不论,总比鬼怪要好得多吧?

    就在我们收拾出一片过夜的地方时,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子。他怀里抱着许多干柴,看见我们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没想到这庙里还住着人,我们吃惊不小,随即就高兴起来,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那老头手里抱着干柴,肯定是要生活做饭,如此一来,我们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我们急忙去与老头打招呼,可说了半天,他只会摇着头哇哇直叫,又用手指向自己的耳朵。我们反应过来,这老头原来是个聋哑人。

    不过老头还真十分热心,他走到庙宇后院里忙活了一阵,就给我们端上来几碗饭菜。

    虽然是粗茶淡饭,但聊胜于无,众人饿了一天,吃得无比香甜。吃过饭以后,众人心满意足,又对老头感谢不已。

    方诗雅见那老头形影只单,很有些可怜,又感激他的一饭之恩,所以就想去后院帮他洗涮碗筷。

    不料那老头一下子紧张起来,拦在方诗雅身前,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进后院里去。他紧紧把守住通往后院的那一扇门,对着方诗雅哇哇叫着,神色间非常不友善。

    我心知有异,看向孟不凡,他眼里也闪过一道光芒。

    方诗雅还是会察言观色的,她看见这种情形,也就不再坚持,悻悻然走了回来。

    一直等老头子离开以后,我们都没有发表意见,众人虽然都不明说,但表情中还是透露出怀疑之色。

    过了很久之后,小张才说道:“那个老头很奇怪,不知道后院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大家今夜还是警醒一些。这样吧,我和帆哥来守上半夜,下半夜再换人。”

    小张本就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说的话,自然没人辩驳。

    等其他人和衣睡下之后,我和小张坐在庙门口留心四周动静。长夜漫漫,可惜身上没有带着香烟,便觉得颇有些无聊。

    小张问我估计老烟枪他们会遇见什么事情,我轻轻地说不知道。其实我的心思放在了别处,因而没闲暇考虑小张的问题。

    我总觉得此地有些不同寻常,为何这里会与水下村庄那么相似呢?难道说是因为原先的村落被水淹没之后,人们又按照原样建了另外一座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有剥皮木架?

    我想到这里,就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接着想了。

    那个老头的身影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忽然记起了一个当时忽略掉的细节,老头子好像没有左耳!

    我顿时感到身上流下冷汗来,鞭王那一伙人最明显的标志,就是都被割去了左耳。那个老头,会不会与鞭王等人有瓜葛?

    但我还是不太敢妄下结论,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是那老头隐居在湖心岛上,多半早就跟人世断绝了来往,他不太可能会与鞭王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搅在一起!

    “想多了,肯定是我想多了……”我喃喃自语地说道,却又忍不住回头往那一扇小门看过去。

    就在我目光看向那一道门时,发现那个老头子正站在门口,阴森森地盯着我们!

第三十五章 深沟(上)

    我忽然看见那个聋哑老头神不知鬼觉地站在院门口,正阴恻恻地看着我们,不禁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要跟他打招呼,却见他闪进后院去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我方才特地留意了一下,那老头子果然没有左耳!

    “帆哥,你怎么了?”小张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刚才只顾着打瞌睡。

    我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斟字酌句地说:“小张,你觉得那个聋哑老人怎么样?”

    小张却非常直接,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急声说:“帆哥,你是不是也发现他很不对劲?我虽然没多少能耐,但好歹是侦察兵出身,又跟连长锻炼了很长时间,直觉总告诉我,这座庙里暗藏蹊跷,那个老头子绝对不简单!”

    我慌忙让他小声一些,同时把自己的观察和怀疑说了。

    小张坐不住了,嚷着就要奔往后院去察看一番,还说要是那个老头子果真与鞭王等人是一伙的,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把他给控制住。

    我颇感为难,直到目前为止,那个聋哑老人只是有些举止乖张而已,对我们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不能平白无故地将他当作假想敌,甚至对他采取严厉的手段。

    要是老烟枪在这里,他也不会同意小张的意见,毕竟要团结广大的人民群众,不能轻易将人民内部矛盾上升到敌我矛盾。

    “算了,没这个必要,他一个孤寡老人,又聋又哑,就算有问题,也得等到狐狸露出尾巴的时候再说。况且小泥鳅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咱们心里有个数,好生警惕就行了。”我劝解小张道。

    小张一直非常敬重我,所以也就别无二话,只是时不时往后院方向看去,眼里一直保持着几分猜忌。

    到了下半夜,孟不凡醒了过来,叫上小五一道前来替换我们。我临睡之前,叮嘱他们说,一定要多留心庙里的动静。

    等我朦朦胧胧睡到快天亮时,忽而被一阵“嚯嚯嚯”的声音吵醒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才发现方诗雅和小张也都十分紧张地侧耳细听着。

    仔细听了一会儿,我总算听清楚了,多半是那个老头正在磨刀,声音非常响亮清脆。

    这大清早的,他起这么早磨刀做什么?

    小张急促地冲我叫了两声“帆哥”,甩了甩下巴,意思是到后院去看一看。

    正迟疑之际,那磨刀声却停止了。不一会儿,聋哑老头从后院转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砍柴刀,正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一下子就紧张万分,踉踉跄跄站起身体,那老头却不搭理我们,自顾自往庙门外走去。

    “呵,吓死个人……他多半是去砍柴!”我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看见小张脸上也冒着汗,不由得笑了。

    天一亮,众人再也睡不住了,纷纷起身走出了庙门。大家商议一阵,决定去看一看湖面上有没有渔船经过,要是能发现老烟枪他们的踪影最好不过。

    我们沿着来路往树林外走着,小张却声称内急,往一旁闪避开来。我看向他,猛然发现这小子返折回去,沿着庙宇墙根往后院方向摸了过去。

    小张肯定还是对聋哑老头耿耿于怀,所以要趁机潜进后院中。我心头一紧,生怕他有所闪失,可又觉得他此举还是很有必要,所以冲方诗雅直眨眼。

    方诗雅愣了一愣,待顺着我的手指看见小张的背影,多少猜出了几分,便皱起眉头表示不理解。

    “诗雅,你跟过去看一看,要是小张行事太操之过急,你一定要劝阻他。”我轻声叮嘱她道。

    方诗雅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我则快跑几步,赶上孟不凡等人。孟不凡见方诗雅没有跟我在一起,倒也不以为意,只有小五问了一句。

    我搪塞几句,说方诗雅也去解手了,不必担心。

    我们几个人走出树林,来到岛顶,却发现此处有一座颓败的亭子。与亭子遥相呼应的,是一方高出四周不少的青石堆,很有些古迹的模样。

    走进亭子前,我们才知道它原来还有个名字,叫做“望夫亭”,心想此亭多半与凄美的爱情故事有关。

    众人站在亭子中举目远眺,只见鄱阳湖上弥漫着一层雾气,水面平滑如镜,苍茫中却见不到任何船只,不免心灰意冷。

    孟不凡负手而立,长须轻轻飘摇,他身体比以往佝偻得更厉害了,双手抖个不停。

    “孟帮主,你别太着急。别人不好说,可老烟枪还是非常厉害靠谱的,我相信他会来寻找我们的!”我不忍看孟不凡心急气躁,所以出言想劝。

    孟不凡长叹一声,说道:“我不担心他们会抛下我们不管,要说靠谱,李副帮主追随了我几十年,比谁都对我忠心。我只是隐隐觉得,其间必有古怪,几十个人,七八条船,怎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其实孟不凡的话正中我的下怀,说不定老烟枪他们的处境,要比我们还糟糕。只可惜我们既不清楚内情,又找不到他们,唯有束手站在寒气中满心忧虑。

    小五和另外两个门徒无聊之下,就往四周走动,观看着岛上的风景。

    “咦,这块石头上还有字!”小五叫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识道,“点……将……台,这堆青石原来还是个台子啊?”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见青石堆中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上面刻着“点将台”三个字。小五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这三个字不难辨认,所以倒也没有认错了。

    既然这堆青石乃是点将台,也就从侧面印证了,鄱阳湖上确实发生过一场大战。只是不知这台子是由朱元璋还是陈友谅遗留下来的?

    我心想当时陈友谅被围困在鄱阳湖中,很可能点将台是他的杰作。如今台塌石碎,枯草湮没,多少有些令人不忍细视。

    想来这些枭雄豪杰争霸一世,到头来一切成空,唯有湖水依旧,冷烟飘散。古今多少事,只付笑谈中!

    正在大发感慨的时候,忽然隐隐听见风中夹杂着几声“救命”,我们一下子屏住呼吸。

    听了片刻,我拔腿就跑,那“救命”声正是方诗雅发出来的!

    方诗雅和小张是不是遇见危险了?莫非他们潜进后院中,被聋哑老头给逮住了?我一边卖命狂奔,一边心中不住盘算,倘若真是那聋哑老头猝然发难,还得寻个万全之策才行。

    孟不凡等人也紧随在我身后,脚不点地往庙宇跑去。我们跑到庙门前,却听到救命声尚在庙后,故而只得往后面继续冲过去。

    刚转过墙角,方诗雅急匆匆奔了过来,跟我撞了一个满怀。

    “不好了,白帆,小张掉进一道深沟里去啦!”方诗雅满脸焦急,说着就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去往深沟。

    这条深沟距离庙宇后院山墙还有一百多米,不知小张为何会掉了进去?

    深沟被树木丛草遮掩住,看不出究竟有多深。但只瞟了一眼,我看见里面一片黑沉,荆棘丛生,坡度又陡,不禁大为着急。

    “小张……”我冲着沟里喊了几句,听见几声微弱的回应,心头一跳,看来小张摔得不轻!

    我不由分说,就要往深沟里走去,抬眼瞥见孟不凡脸上露出震惊惶惑的神色,不免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孟不凡没有发话,小五他们自然不会跟我下去。我就心生不满,打算求人不如求己,干脆由我和方诗雅下去找小张得了。

    不料孟不凡从怀里掏出罗盘,他不断踱步转圈,不断困惑地看着罗盘指针,半晌才一拍大腿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孟帮主,你发现什么了?”我急着去救小张,没时间跟他卖关子,可又担心他看出了一些古怪,所以只得急忙催问。

    孟不凡扫视我们一眼,说道:“我本来还一直不太敢确定,如今发现了这条深沟,一切都明摆着了,这座小岛上所有建筑与我们在湖底所见的互为镜像,在风水学上,称为‘影子墓’。至于它们二者之间,究竟哪一处才是仿造,则不得而知。但我可以打包票,古墓就在深沟里!”

    我听了个大概,由于对风水知之甚少,什么“镜像”,什么“影子墓”,都不甚清楚。

    不过有一点倒极为明白了,我们在湖底确实见到一条深沟,而且地势走向都与眼前这一条大为相似,其中肯定有非同寻常的原因。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下沟救人,顺便探查一番!”我抓住话头,催孟不凡带人跟我下去救小张。

    孟不凡不再迟疑,一挥手,就让那两个门徒开路,而后众人小心翼翼地往沟里走。

    这条深沟大概多年没人进去过了,所以看不见路径,我们只有攀住树枝,一步一探地挪动着。

    地上落叶很深,坡度又陡又急,还长满了苔藓。走出没几步,有一个门徒脚下一滑,骨碌碌就往滚了下去。

    众人惊叫起来,眼见着那人滚进一大片落叶之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想那人半天也没有站起来,身体却渐渐往下陷落。我心里顿时忐忑不安,那人不会是掉进沼泽地里了吧?

第三十六章 深沟(中)

    我们战战兢兢走进深沟之中,刚刚下到半坡之上,忽而有一个门徒滚入了沟底,坠到一堆落叶之上。我们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人身体缓缓往下陷落,很像掉进了沼泽地里。

    众人尖叫不断,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面叮嘱那人不要乱动,一面往沟里冲了下去。

    我本就走在众人前头,因而此时一马当下,快要达到那人身前时,急急止住身子,想要从地上找一根比较长而粗实的木棍,好去将那人拖拽上来。

    不想身后的小五掌控不住自己,又快又猛地冲撞下来,将我撞进了那一片沼泽地里。

    我摔落在地,便闻见一大股腐臭味,身下的落叶中渗出泥泞的污水,身子便缓缓陷落着。

    好在我曾经在瓜州沙漠里遭遇过流沙,因此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便尽量保持安静,同时将呼吸调整均匀,也不挣扎,只等着后面的人前来搭救。

    这个地方因为落叶太深厚,加上鄱阳湖地区雨水又多,**了的落叶枯枝来不及消解干净,故而才会形成了一片沼泽地。

    这种情形在热带雨林里十分常见,只是与热带雨林比起来,这座孤岛上形成的沼泽地,范围既不大,深度也有限。

    方诗雅跟我一样从流沙层里逃生出来,所以她一见到这种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在她的指挥下,小五和另外一个门徒举着木棍,将我们两人分别拉了出去。

    “哎呀,遭了,小张不会也陷在沼泽里了吧?”我刚脱离困境,立马就想起了小张,又扭头往四周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喊了好一阵子,终于听见在右前方传来小张的回答声,我不敢再耽搁,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探路,急匆匆赶了过去。

    经过一番折腾,总算好歹在一株树下发现了小张,他倒没有陷进沼泽里,只是身上衣服被荆棘刮破,脸上和手上有好几处伤口。

    所幸小张伤势不重,他只是一时被摔得七晕八素,所以还没恢复精力。

    方诗雅帮小张清理了一下伤口,掏出一瓶从天师府中带出来的止血药,帮小张涂抹在几处相对厉害的伤口上。那止血本是张仙人用来给老烟枪治伤的,不想如今派上了用场。

    小张咧着嘴嘶嘶**几下,随即笑道:“哎呀,诗雅姐姐,这药粉还真管用!我好了,别浪费药粉了,害得你们担惊受怕,我已经很不好意思啦。”

    “小张,我刚才观察了一下,那院墙距离深沟还有一百多米,你就算从墙上掉下来,也不可能摔进沟里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道。

    小张愤愤不平地说:“还能有什么事情,都是那个老头子在捣鬼!我确实想翻墙进入后院,可刚走到沟边,一时好奇探头往下打望,不想身后却被人推了一把,就摔了下来。”

    方诗雅也从旁补充,她告诉我们,小张摔下深沟时,她刚刚转过墙角,看见那个聋哑老头急匆匆往另一头跑掉了。

    我们听到此处,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子究竟有何意图,为什么跟小张过意不去?就算他发现小张想要翻墙进入后院,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啊,难道后院里当真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张一拍手激烈地说道:“帆哥,你可别再劝我了,如今已经上升到敌我矛盾啦,我必须为人民搞清楚那糟老头子的底细!”

    我不免愣了一下,这个小张,竟然连说话的方式都跟老烟枪差不多了,当真有些感到恍惚。

    “活脱脱一个小烟枪!”方诗雅取笑小张一句,又说道,“我们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先听孟帮主吩咐。”

    孟不凡一直拿着那个小小的罗盘,对着深沟里不断探测着,他压根就没有在意我们的谈话,脸上表情很是严肃。

    众人不言不语,耐心等着他发话。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孟不凡才摇着头说:“沟里果真又古怪,这罗盘指针转得很厉害,可又没有明确的方向,我一时半刻参悟不透……”

    我略一沉吟,心中有了计较,说道:“这样吧,反正这座小岛面积不大,深沟也不会有多长,咱们细细搜寻过去,恐怕一两个时辰就能有所斩获了。”

    孟不凡点点头,无奈地说:“只有如此了,但愿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最好能在这沟里找到古墓,否则还得再潜入湖底去!”

    也算是机缘巧合吧,我们本来要在湖中寻找古墓,不想误打误撞在小岛上遇见了所谓的“镜像”,所以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希望。

    后来孟不凡告诉我,所谓的“镜像”,就是将镜子的原理运用到墓葬上来。用这种手段建造起来的古墓,必须一实一虚,两相对应,就像在照镜子一般。

    说穿了,这种墓葬方式,属于疑冢范畴,就是为了迷惑盗墓贼的。

    要破解此种手段,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耐住性子,管它是实还是虚,都去搜寻一遍即可,总会找到真实的墓葬所在。

    不过孟不凡还是比较谦虚,他说要不是我们事先下到湖底探查过,否则打死他也想不出此中原由。

    事到如今,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深沟翻个底朝天。就算没有在里面寻到古墓,也就可以将目标完全锁定在湖底深沟里了。

    这叫做“排除法”,反正二选一,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听了孟不凡的解释,都定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在深沟里翻找着。

    其实我们还有另外的心思,与其枯坐等候老烟枪等人的出现,我们倒不如找点正事来做,既可以打发时光,又可以不至于无所事事。

    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从树枝间洒落下来,我们仍旧一无所获。

    众人渐渐有些疲倦和气馁,孟不凡突然叫道:“都注意了,罗盘有反应,古墓多半就在这附近啦!”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抬眼往四周看去,只见此处确实有些不同,地势似乎抬升了不少,脚下的落叶却没有别处那么多。

    更奇怪的是,此地竟然寸草不生,几株高大的小叶榕围住一片光秃的地面。这些小叶榕的根须很茂盛,犹如盘龙一般,从树上垂落下来,又长进了泥土里。

    正在四处打量时,方诗雅指着一株树说道:“你们快看,这株榕树散发着一股青光!”

第三十七章 深沟(下)

    在方诗雅提醒之下,我们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斜对面那一株小叶榕确实与众不同,隐隐升腾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青气。

    要不是方诗雅眼睛够尖,在这茂密的丛林里,要想发现榕树的诡异之处,确实非常困难。

    那股青气极为淡薄,加上林子里光线不太好,愈发显得若有若无。众人凝目细视,确认没有看错,不免都惊呼起来。

    青气似乎是从地底一直升腾到树梢的,也就是说,古怪的并不是那一株小叶榕,而是它下面的泥层。

    想到方才孟不凡曾经很确信地说过,古墓就在附近,众人心头揪了起来,大家一致认为,古墓定在那株小叶榕下面。

    长寿帮本来就兼职盗墓的勾当,有一段时间甚至将它当作了主业,所以一旦认为榕树下藏着古墓,小五和那两个门徒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只是孟不凡还没有发话,所以他们暂且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不知孟不凡还在等待什么,因而都抬眼看向他。

    小张问道:“孟帮主,既然找到了古墓所在,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俗话说墓上有紫气,万事都如意;墓上有青气,只怕灾祸起!”孟不凡比我们所有人都紧张,脑门上已经渗出油汗,他又看向罗盘,心忧地说,“这罗盘从祖上传下来,一直非常准,可今天它多有蹊跷,咱们不得小心啊!”

    我心知孟不凡不是个浮夸之人,他说话一向慎重矜持,绝不可能大言欺人,所以还是非常相信他的判断。

    但既然我们一路寻找到了这里,说不定白如烟的遗物就在古墓之中,故而就算会有灾祸,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孟帮主,万事考虑周全自然很好,但我们不能就此罢手啊!”我下了决心,冲大伙说道,“我们来鄱阳湖,本就准备好遭遇危险,如今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五断然叫道,可他瞟眼见孟不凡瞪了自己一眼,便打住话头,悻悻然地抓挠着头发。

    良久之后,孟不凡才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有一点,进入古墓之后,一切事情都得听我的指挥,不可乱拿乱碰,否则失去了性命,莫要怪我。还有,一旦有危险,或者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得立马退出来。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要是这古墓中有脏东西,多半是个难缠的主!”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其事,便不敢怠慢,纷纷点头赞成。

    接下来就是长寿帮表演的时候了,他们又是探查土层成色,又是在小叶榕周边布置下许多符纸,还不忘祭拜曹操。

    之所以要祭拜曹操,是因为盗墓贼将他认作了祖师爷,传言当年曹操为了解决军中财务,组织了一支军队专门盗掘古墓。那支军队,便是赫赫有名的摸金校尉!

    我和小张、方诗雅算是开了眼界,想来我们三人也进过不少古墓了,而且还都是一些大墓豪墓,哪里想过还会有这么多繁杂的仪式呢?

    我们当初遇见古墓,只管闯将进去,如今看来,能侥幸活着出来,全是走了狗屎运。

    等孟不凡他们把一切布置停当之后,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寻找墓穴入口。根据孟不凡的推测,入口定在小叶榕树根之下,所以我们还得耗费一番力气将它挖出来。

    我们没有带着任何掘土的工具,所以只有我手里的暗影还能将就着使用。我一边用暗影割断树根,一边苦笑不已,这一把上古神兵,却被我用来挖掘洞穴,当真是暴殄天物!

    正在忙得满头大汗时,林中忽而起了一阵风,吹拂在身上寒冷无比。

    我还想着能够稍稍缓解一下燥热,不料却听见小五和那两个门徒尖叫起来。他们三人站在我身边帮忙,所以离我很近,叫声刺得我耳膜发疼。

    我大惑不解地抬眼看向他们,只见他们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都仰着脖子看榕树上方。

    抬起头看上去,我顿时头皮一麻,被吓得差点闭了气!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宫服的女子倒挂在榕树上,她那一张脸庞一半清秀美艳,一半却呈现出蜡黄色。很显然,她那一半脸上的皮肤被剥掉了!

    还没等缓过气来,那青衣女子猝尔一闪,带起一阵阴风,就此不见了。

    我好不容易恢复了心跳,却闻到一股尿骚味,偷眼看去,只见一个门徒裤腿上**的,我却怎么也起不了嘲笑他的心思。

    这件事情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所以孟不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他问明白了,脸色愈发黑沉,就跟锅底似的。

    “原来青气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女人多半在警告我们,要是我们执意进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孟不凡分析道。

    众人又被他唬住了,小五他们动摇起来,这些长久盗墓的人其实非常忌讳此种事情,故而都有了就此罢手的念头。

    我和小张、方诗雅不是盗墓贼,也见过不少比那个青衣女子还要诡异的事情,而且受老烟枪的影响,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不凡显然非常纠结,我只得将话说透彻了:“孟帮主,如果找不到白如烟遗物,我就解不开人皮笔记隐秘,要帮助你们消除食土症,只怕爱莫能助了!”

    孟不凡这个人向来心高气傲,他何曾听过别人对自己如此说话,不免有些恼恨,气鼓鼓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句话来:“我们长寿帮从来不是胆小之辈,只要你们执意要进去,我们自当奉陪!”

    经过方才一番惊吓,小五和那两个门徒不敢在榕树下久留,只好由方诗雅和小张来帮我挖掘洞口。

    又出了一身汗水,总算在泥土中挖出一块青石板来。我和小张互相看了一眼,当下心有灵犀,一同使力将青石板搬开,眼前便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来。

    一股冷风从洞里卷了出来,带着一股干燥的尘土味,还有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味道,就像晾在屋檐之下的腊肉味。

    孟不凡急忙让我们闪朝一旁,告诫我们千万小心墓里射出暗器。等了好一阵子,只见洞中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我们才放下心来。

    但孟不凡还是不急不躁,一切按部就班地遵循着盗墓贼的原则,往洞里扔下一根点燃了枯树枝,告诉我们那样可以将一些有毒的空气排出来。

    一直等到枯树枝燃烧殆尽,再无别的仪式了,我们才矮身爬进洞口,摸索着往前行进。

    这洞穴一开始非常低矮,只能爬着前进。可渐渐地洞穴变得宽敞高大起来,我们也就直起了身体,比先前行进得快多了。

    洞穴先是有一道缓缓的坡度,一直延伸了几十米远,才折往东北方向。

    小五和小张举着事先做好的火把,在后面断路,我和孟不凡打头,其余人走在中间。我们一行人时刻保持着警惕,所幸一直没有遇见机关暗器。

    继续往前走了两三百米,便走到了主墓室中。这墓室说不上宽敞,只是里面一直保持着干燥凉爽,风水肯定极佳。

    但墓室里并没有棺椁,零零星星散落着些瓷器和金银首饰,应该是一座衣冠冢,而且墓主人有可能是个女人。

    小五难掩盗墓贼的本色,一看见那些瓷器和金银首饰,就起了贪念。他刚伸出手去,就被孟不凡大声训斥,让他不要贪图小财,否则会连累众人。

    我想孟不凡肯定是因为那个青衣女子的缘故,所以才会这般如履薄冰,这样也好,万事小心总不会有错。

    我们很快就将主墓室转了个遍,丝毫没有发现跟白如烟有关的东西,墓室中就连壁画都没有,我推测这个墓主人多半不是显要人物。

    “不对,她要是身份不显贵,人们怎么会耗费那么大的力气,特意为她造出一座‘影子墓”呢?”孟不凡不同意我的观点,他沉思着说,“只有一个可能,这一座墓穴是疑冢,而鄱阳湖底的才是真墓!”

    既然如此,也就意味着我们在这里找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只好等找到老烟枪他们以后,再潜入水中探寻真墓。

    孟不凡和我都有同样的心思,我们俩对上眼,就明白彼此都有退出疑冢的想法。

    不料我们还未说出口,却听见小张叫道:“这边还有一间墓室,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小张动作很快,话语刚落,就钻进了那一间墓室里,紧接着就传来了他的惊呼声。

    众人心头一跳,急忙奔了过去,进入墓室以后,却见小张呆愣愣地站在里面,一动不动。

    我就着闪烁不定的火把往里面一瞧,看见这间墓室空间小了许多,里面竟然矗立着一座剥皮木架。而在那剥皮木架上,竟然还吊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先前看见的青衣女子!

    她四肢都被捆在剥皮木架上,脑袋低垂着,头发凌乱地散落开,更加显得恐怖。

    我们正惊魂不定之时,那青衣女子猛然抬起了脑袋,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向我们,透露出无穷的怨恨!

第三十八章 镜像(上)

    剥皮木架上的青衣女子惨状异常,众人正在惶恐惊诧之际,青衣女子猛然抬起头来,怨毒无比地看向我们。

    她那一半被剥了皮的脸上,耷拉下来一层脸皮,与我们先前所见略有不同,仿佛尚在承受剥皮之苦。

    这一下更让我们惊恐不安,众人二话不说,纷纷退往墓室之外,想要就此逃离此地。

    可我们刚抬腿要走,那青衣女子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继而身上青光暴涨,从剥皮木架上挣脱而出,攻势凌厉地朝我们猛扑过来。

    “快跑,快退出去!”孟不凡断喝一声,急急飞身拦在众人身前,手中飞出一道符纸,暂且抵挡住那青衣女子。

    孟不凡一出手,那青衣女子动作受阻,青光顿时消减不少,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叫声愈发凄惨诡异。

    众人哪敢再做耽搁,一同抱头鼠窜,尤其是小五和那两个门徒,早就跑得很远,去到主墓室中了。

    我和小张、方诗雅三人紧随其后,方诗雅还担忧地问道:“孟帮主撑得住吗?要不我们还是帮一帮他吧?”

    此言刚出,就见孟不凡踉踉跄跄退出那一间墓室,脸色非常惨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看来他在青衣女子手里吃了大亏啦!

    我返身回去搀扶他,孟不凡却一连摆手,呵斥道:“还不快走,要等死吗?”

    我心里颇有些很不高兴,好心好意去帮他,却没来由遭到训斥。但我见他摇摇晃晃,于心不忍,还是最终扶着他继续逃命。

    等我们刚跑进主墓室中,那青衣女子已然追上前来,她身上的青光要比先前还旺盛,似乎越战越勇了。

    “你们抓紧时间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能活下来就算白捡了一条命!”孟不凡扬声叫道,“这女鬼厉害无比,我只能尽力挡住她!”

    言下之意,他已然承认自己不是青衣女子的对手。

    我心头凛然,孟不凡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而且他此人心高气傲,一旦承认自己不敌青衣女子,就绝非虚言。

    我们都大惊失色,小五和那两个门徒面如死灰,他们追随孟不凡时日已久,大概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狼狈。

    而方诗雅和小张,早就一左一右冲杀回去,一人甩出飞镖,一人射出子弹,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那青衣女子确实了得,只见青光腾飞,飞镖和子弹都没有击打中她。反倒是小张和方诗雅二人,被青衣女子抓住肩膀甩了出去,同时重重砸在了地上。

    青衣女子乘胜追击,几个起落之间,猛然飞扑到了我们身前。

    众人此时想要再逃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抵死相抗。孟不凡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又飞出一道符纸,与青衣女子纠缠在一起。

    可须臾之间,孟不凡的符纸就化作了灰烬,他狂喷出一口鲜血,立即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青衣女子欺身而上,可她竟不管没有招架之力的孟不凡,而是越过他冲着小五等人蹿了过去。

    我心里又惊又骇,当时我就站在孟不凡身旁不远的地方,青衣女子却对我置若罔闻,不知道她葫芦里了卖的是什么药?

    小五和那两个门徒惨叫连连,我看见青衣女子用青光逼住他们,双手成爪,就要往小五脑门上抓去。

    我不能再迟疑了,当下怒吼一声,随即祭出黑玉古扇,道道红光从背后袭击青衣女子而去。

    红光一起,那青衣女子颤抖了一下,猝然转过头来,瞳孔却收缩下去,显得无比害怕!

    只见红光与青光猛然相撞,轰然一声,我感到胸口气血翻涌,跌跌撞撞往后退去。方诗雅和小张急切地叫了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这青衣女子实在厉害至极,我感到心往下一沉,难道我们今日非得葬身此处不可?孟不凡显然尽了全力,而方诗雅等人仅凭手中飞镖、步枪,不足以与女鬼对峙。

    与胸口的烦闷相比,我心中的忧惧更令我烦乱。不料恰在此时听见一声**,抬眼望去,我不禁万分惊喜,只见那青衣女子撞在墓壁上,嘴里流出墨汁似的污血。

    大概是方才被黑玉古扇所击中,故而青衣女鬼才受了重伤,她虽然还带着暴戾之气,但只缩在角落里狂吼,却不再攻击众人。

    我们重又振奋起精神,聚拢到一处。孟不凡捂住胸口,无比激动地说道:“好啊,今日得见明王好手段,孟某算是心服口服了!”

    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孟不凡从未称呼我为“明王”,显而易见,他肯定是看我年轻,所以心里很是有些不信任和怠慢。如今他改口,说明已经被我折服了。

    我苦笑一声,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孟不凡疾言厉色地骂道:“小五,你是不是偷拿了墓中事物?还不快还回去,当真贼心难改!”

    小五畏畏缩缩地从怀里掏出几样金银首饰,而后随手扔在地上,那青衣女子见状,脸上的怒气才有所消减。

    我们都抱怨地看着小五,怪不得方才女鬼紧追他不放,原来是为了墓中的陪葬品。贪念害人,这小五平日里看着挺机灵,没想到却如此糊涂,差点没害死众人。

    “等出去,我再与你算账!”孟不凡怒气尤甚,唬得小五一下子就跪地求饶,他不理会,转而拱手对青衣女子说道,“先前多有得罪,我们就此离开,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孟不凡一改往日的冷傲,语气中非常谦恭,我们也从旁附和,直说以后绝不来搅扰了。

    那青衣女子并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她冷冷地看着我们,眼神中的怨念愈发强烈。我见她神色有异,慌忙握住黑玉古扇,以防她再度杀过来。

    可青衣女子转身冲进墓道,与此同时,墓中震动不断,沙石簌簌而下,看样子墓穴要倒塌了。

    “好狠毒的心肠!”孟不凡又怒又惊,急声叫道,“跑吧,否则得被活埋了!”

    可墓道被女鬼挡住,我们就算冲过去打败她,时间也来不及了。

    众人护住脑袋,慌成一团,小张高声叫道:“跟我来,我方才隐隐见到一条通道,从那里或许可以逃生!”

    说着,他竟返身往墓穴更深处跑去,众人此时已经没有闲暇犹豫,所以只得硬着头皮紧跟住小张。

    我担心青衣女子趁机偷袭,便一个人断后,不时挥舞一下黑玉古扇。

    出乎意料之外,小张所言不假,在有剥皮木架的墓室一侧,果然有一条天然通道,多半是一道岩石之间的裂缝。

    不过还好,这条裂缝一直往前延伸,而且容得下人,所以众人再也不管不顾,只有埋头往前冲。

    青衣女子没有追杀而来,我们在裂缝中奔跑多是,震动感已经消停了,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行,忽而冷风嗖嗖,继而便听见了阵阵波涛声。等我们眼前一亮,看见晚霞四射时,就走到了一处洞口。

    小张探头往外一看,惊呼道:“哎呀,不好了,帆哥,我们正站在峭壁之上,下面就是鄱阳湖啦!”

    这一个洞口处于小岛东北方,而我们是从西南面进入墓穴中的。也就是说,我们从地底横穿了整个小岛,如今正站在一处悬崖上。

    我迎着扑面的湖风往下看,见这洞口距离水面差不多有个四五米。没想到我们走了这么远这么深,岛顶遥不可及,想要攀登上去,无异于登天。

    四周岩石嶙峋突兀,几乎无法立足,除非我们返折回去,要不根本就无路可走。

    “或许我们可以跳进湖里……”方诗雅提议道,但她语气不足,想来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好。

    简直就是厄运不断,众人心灰意冷,哀叹不已。倘若返回墓穴中,肯定不会有人愿意的,难道我们非得跳入湖中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散了,天色暗沉下来,夜幕降临,鄱阳湖上却灯火辉煌。

    我看到这种情形,心想是不是又遇见鬼船了,细细辨认一番,只见距离我们几百米开外,停泊着好几条船。

    “渔船,那是我们的渔船!”小五率先兴奋地叫了起来。

    众人也看清楚了,那几条渔船确实是我们的,只见它们一字排开,马达声还突突响着。船上人影绰绰,又热闹又忙碌。

    孟不凡疑惑地说道:“渔船怎么开到小岛的另一边来了?怪不得我们当初没有发现它们!”

    众人一听而过,不太将他的疑问放在心上。小张已经带头扯着嗓子喊叫起来,所有人纷纷效仿,在冷风的吹拂下,声音传得很远,足以引起让渔船上的人注意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站在甲板上向我们打望,随即就有两条渔船飞也似的朝我们行驶而来。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那两条渔船停在了小岛之下,老烟枪举着手电在甲板上挥舞着。众人不由得心头一热,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后来折腾了大半夜,老烟枪好不容易甩上来一根登山索,众人才安全地下到湖水里,又忍受着寒气游到渔船前,由船上的人将我们拉了上去。

    待我们喝着热气腾腾的鱼汤时,老烟枪极为不满地说道:“你们怎么跑到小岛上去了?害得我们担惊受怕,一直在原地苦苦等着你们。”

    “你说什么,你们一直都待在原处?”孟不凡噗地喷出一口鱼汤。

    老烟枪诧异地回答说:“我会骗你们不成?自从你们下水以后,我们就一直待在渔船上,动都没动过。”

第三十九章 镜像(下)

    老烟枪一席话,让我们都愣住了,不单是孟不凡惊讶无比,就连那两个最为愚钝的门徒,也都瞪大了眼珠子,仿佛听见天方夜谭一般。

    如果老烟枪他们一直停泊在原地,可我们为何出水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们呢?是我们搞错了方向,还是老烟枪他们不知不觉中移动过?

    老烟枪听我细细讲了其中缘由以后,深深吸进去一口烟雾,又悠悠地吐出来,直摇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我们出了问题,不信待会儿你们可以去问李老板。任何留在水面上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绝对不曾挪动过船只!会不会是你们在水中晕头转向,因而游到小岛另一头去了?”

    孟不凡见老烟枪情绪有些激动,劝说道:“没关系的,不管原因究竟为何,总有搞明白的时候。这件事情确实古怪,让我好好想一想,咱们先回去与其他人会合吧。”

    我们暂且安心喝光鱼汤,身上的疲乏一扫而空。不一会儿,我们的渔船就开回去了,李神棍和一干人等早就站在甲板上迎接我们。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老烟枪让小张等人都去休息了,却告诉我孟不凡还有话要说,让我跟他一同去找孟不凡。

    我们走进孟不凡休息的船舱中,发现李神棍也在,他俩站起来给我们让座。

    自从我在墓穴中击退青衣女鬼之后,孟不凡对我的态度大有不同,他眉目深处自然还有冷傲之意,但脸上却是一片柔和了。

    “李副帮主已经告诉我了,你们确实一直待在原处没有移动过,看来问题出在我们下水的人身上,确切地说,问题出在水里。”孟不凡冲老烟枪开门见山地说。

    老烟枪给我们让着烟,问道:“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孟不凡转而对我说:“明王,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镜像吗?”他见我点点头,捋着胡须继续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只是不想此处镜像如此厉害,竟会有这种颠倒虚实的能力!”

    孟不凡不厌其烦地向我们解释,之所以我们这些下水的人会游到了小岛的另一面去,并非是小五带错了方向,根本原因是“镜像”在作怪。

    通俗简单的说,有高人在鄱阳湖水底和小岛上做了手脚,他分别设下一真一假、一虚一实的两座墓穴,这两座墓穴通过鄱阳湖遥遥相对。而那鄱阳湖恰好就像一面镜子,故而才形成了难得一见的“影子墓”。

    可更为厉害的是,这个高人要比寻常的风水先生厉害得多,他不但造出了“影子墓”,还改变了小岛一带的风水格局,使其虚实互化,难分真假。

    就像我们在照镜子,谁是真人,谁是影像,自然一目了然。可因为小岛一带的风水格局被改变了,导致真假难辨,分不出真人和影像来。

    如此一来,我们潜入水中以后,很难说是去了实地,还是进入了镜子之中。故而才会自认为没有搞错方向,其实一切都背道而驰了。

    老烟枪和我多少还是有些懵懂,李神棍在这方面要比我们有见识,他问道:“孟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鄱阳湖其实是一面镜子,可又分不出虚实何在?”

    “对的,你们暂时理解不了没什么关系,只要记住一点即可,从风水上来看,鄱阳湖已经被改造成巨大的镜子了。”孟不凡这句话,显然是冲我和老烟枪说的。

    “记住这一点,有什么用呢?”老烟枪仍旧不得要领。

    孟不凡无奈地说道:“自然有用,从今天起,眼见的未必就是真的,但也不等于就是假的!”

    他这句话愈发高深莫测了,等我们告别他俩以后,老烟枪将烟头扔进水里,耸肩说道:“白帆同志,你理解了那些神神道道的话没有?反正老子满脑袋都是浆糊,真的不是真的,假的也不是假的,这是在参什么野狐禅?”

    我苦笑不已,这个孟不凡与泉林真人和张仙人比起来,多少还是有些道法不足。起码泉林真人和张仙人讲起深奥的东西来,不会像他一样越说越令人糊涂。

    不过此刻最要紧的,还是抓紧时间大睡一通,我已经困得眼皮直打架,呵欠一个接一个。

    老烟枪重又点上一支烟,嘲讽我道:“你个小同志,年纪轻轻就精力不济,早知道当初还是得让五爷多带一些锁阳回来,好给你补补元气,要不诗雅妹子以后就可怜喽!”

    他看见我怒目相向,斜着眼睛说:“你的幽默感还是少得可怜,算了,老子本想再让你等一等,那鬼船快要出现了。”

    我急忙问他,为何如此确信?

    老烟枪告诉我,昨夜鬼船也出现过,而且出现的时间与前晚一个点,他估摸着今夜鬼船还会来,而且时间也不会变。

    他这么一说,我就来了兴趣,既然能将鬼船的行动规律掌握了,还是挺让人振奋的,不免有了几分期待。

    我决定再熬一会儿,看看老烟枪所言是真是假,同时将小岛上庙宇中的聋哑老头的情况说了。

    老烟枪的反应跟小张非常相似,甚至比小张还要激动,他叫道:“白帆同志,在敌我斗争方面,你确实不如小张敏感。你得多向他学习啊,万不可疏忽大意,让反动派卷土重来!要是老子当时在场,肯定早就把那个老头子一举拿下了,哎,可惜了!”

    我无言以对,心想自己真是没事找事,非得跟他提这茬子事情,现在倒好,引来一通教训。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水声喧哗,那一艘巨型鬼船又出现在了水面上。船上仍旧灯火通明,离得很远就十分清晰。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突发奇想地说:“老烟枪,你说那鬼船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按照孟不凡的理论,说不定真的鬼船在水底行走,而水面上的,不过是它的影子。”

    “你个书呆子啊,怎么也神神道道起来了?要参野狐禅,请去找孟不凡去,老子只相信唯物主义!”老烟枪紧盯住鬼船,头也不回地讥嘲着我,突然却叫了起来,“快看,鬼船上有人!”

    我记得上次看见鬼船时,上面空无一人,不禁大感意外,急忙凝目看过去,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见有一个人立在船头,他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身旁矗立着一座剥皮木架,木架上吊着四五个人。

    有的人已经被剥了皮,但还非常新鲜,血水淋漓,洒得鬼船甲板上到处都是;没被剥皮的人无声地挣扎着,表情害怕到了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鬼船接近了我们的渔船,在它快要消失之前,那个手里握着刀子的剥皮人猛然转头看向我们。

    我顿时魂分魄散,身冷心寒,那个剥皮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岛庙宇中的聋哑老头!

第四十章 风情万种

    这一次的鬼船上竟然有人,而且还是个剥皮人,他正在船头剥皮木架前挥舞着剥皮刀,情形惨不忍睹。奇怪的是,我们既没有闻见血腥味,也没有听见被剥皮之人的惨叫。

    正在疑惑万分的时候,鬼船与我们的渔船擦身而过,就在它快要消失的时候,那剥皮人突然转身看向我们,却是那个聋哑老头!

    转眼之间,鬼船又猝尔消失了,水面恢复了平静,就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我被吓得不轻,比在小叶榕树上猛然间看见倒挂着的青衣女子还要惊恐,觉得膀胱里一阵胀痛。要不是我见过不少怪异事物,恐怕得像那个门徒一样当场失禁了。

    老烟枪不知其中究竟,他没有我这般恐惧,见到我抖个不停,疑惑地问道:“白帆同志,不至于吧,你看把你吓得脸色都变白了,你还是需要进步啊……”

    “你……你知道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多少有些委屈,“你认识那个剥皮人?他就是岛上的聋哑老头!”

    老烟枪叼在嘴里的香烟掉在手背上,便跳起来,喊道:“什么?你在讲鬼故事吧?”

    我看他脸色也变白了,心中暗笑一声,说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幽默感少得可怜,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剥皮人,确确实实长得跟聋哑老头一模一样,就连他看人的眼神,都是那般阴恻恻的!”

    老烟枪半张着嘴巴盯着我,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之后,他哆哆嗦嗦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又递给了我。

    这一夜,我始终睡得不安稳,脑海中总是会浮现那个老头子的样貌,还有他那一双阴森无比的眼睛,以及他手里明晃晃的剥皮刀。

    他是人还是鬼?要是人的话,怎么会出现在鬼船上?要是鬼的话,为何又生活在破庙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辗转反侧时,不小心弄醒了老烟枪。

    他喘了几口气,悻悻然说道:“直娘贼,很长时间没做噩梦了。白帆同志,我们得去小岛上一趟,最好活捉那个老头子,否则老子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我猜测他肯定梦见了聋哑老头,老烟枪向来胆色过人,如今却被这么一个老头子搅得心神难安。可想而知,事情有多么的诡异!

    那个老头子不管是人是鬼,只要与我们不相干,倒也没事。可要是他果真与鞭王等人有关系,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老烟枪的考虑不无道理,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控制住聋哑老头再说,免得他暗中搞破坏。就算冤枉了他,总比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同时心中总不安宁好得多。

    但此事还需与孟不凡商量,我和老烟枪琢磨一阵,决定明早就去找孟不凡。

    第二天清晨,老烟枪自行去见孟不凡,他俩一直在船舱里嘀咕着,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李神棍则忙着下厨给我们炖鲫鱼汤,他说鄱阳湖中的鲫鱼乃是天下美味,何不趁此机会大快朵颐?

    我们一行人中,也就数李神棍还有闲心享受生活了,其他人疲乏之中露出了倦怠之色,尤其是那几个雇来开船的船夫,巴不得早点回到岸上去。

    我则去找方诗雅,因为那一块从三眼蝾螈眉心割下来的肉块晾在她船舱里,我要去看一看晾干没有。

    敲开舱门,方诗雅睡眼惺忪,一头银发飘散下来,却平添了几分娇媚之色。

    我一看见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如痴如醉,只见她满脸红光,不笑就无比的明媚动人,眼波流转之际,更加春色无限。

    “你看够没有?”方诗雅嗔怒道,声音却让我一阵酥软。

    我回过神,笑着说:“诗雅,你快看镜子,自从吃了媚珠以后,你简直就是个仙女了!”

    方诗雅羞红了脸,犹如莲花被风拂过,轻轻低下头去。

    我心中顿时心猿意马,直觉得嗓子眼里都快冒烟了,不由得记起徐志摩的一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等方诗雅再度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一片寒霜,冷冷地说:“你个轻浮浪子,没事就来打趣我!”

    说着,她就要关上舱门。我急忙一把挡住,一本正经地说了来意,她才极不情愿地将我让进了船舱中。

    我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心头突突直跳,慌忙找到那一块肉片,总算将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开来。

    肉块晾得差不多了,由于在湖上,不太那么薄脆,但我估摸着可以入药了。

    我又问方诗雅这段时间红痣可否疼痛过,她摇头说还好,就是自从吃了媚珠以后,总觉得身上有些异样,尤其是丹田内有一股气流,时不时会在体内流转。

    我稍稍一沉思,就替方诗雅高兴起来,她丹田中的那一股气流,肯定是六儿几百年修炼出来的元气。要是善加引导,一定会大有裨益,说不定方诗雅就此还能得到六儿的真传!

    我回忆了一下《正一经》,里面恰好有一段教导人辟谷、服气的文字,便细细告诉了方诗雅,让她照此修习。

    方诗雅也不质疑,自去闭目修习起来。我则去找到李神棍,让他帮我将那一块皮肉细细磨碎,均匀地分成三份,按照泉林真人的嘱咐,每隔一天就让方诗雅吞服一份。

    吃早餐时,老烟枪目瞪口呆地看了方诗雅半晌,咂舌道:“诗雅妹子,你是越长越年轻了,还越来越漂亮。白帆同志给你吃了什么东西,拿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嘛,说不定我还能变成个帅小伙,就此给你们找个嫂子呢!”

    “我给她吃的是蝾螈肉,你要想吃,湖里还有一大条,自己去捕捉啊!”我坏笑道。

    话说到这里,孟不凡就沉声宣布,他和老烟枪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一行人分成三路,一路继续下水探墓,一路前往小岛找那个聋哑老头,最后一路坚守在渔船上。

    众人没有意见,孟不凡继续往下说,下水之人还是原先那几个,因为大家有经验了。

    至于去小岛上的人,则由老烟枪带头,考虑到岛上尤其是深沟地形复杂,万一那老头子逃跑,还得费一番工夫,所以小五跟着老烟枪一同前往。

    孟不凡还说,小五在墓穴里惹下**烦,这一次就算将功赎罪。

    小五一听到这个命令,脸色唰的就白了,但他不敢抗议,只好低下头自顾自啃着鱼头。

    李神棍坐镇中军帐,坚守渔船。孟不凡叮嘱他,如果那些船夫有了离开的念头,要及时抚平,千万不能让他们起哄。

    我静静听着孟不凡发号施令,暗自称赞着,他不愧是一帮之主,所有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全,而且说话不容置疑,比老烟枪还有威严。

    一切准备好以后,与老烟枪等人告别,我们原先入水的几人,又都扑通通跳进了湖水里。

第四十一章 水下古墓(一)

    我们这一路人马除了小五跟随老烟枪上了小岛,其他人都还在。大家穿戴上潜水装备以后,便轻车熟路地往水下深沟游去。

    那两个门徒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孟不凡就让他们游在最中间,他则与小张在最前面带路,我和方诗雅断后。

    水下一片静谧,我们刚潜入水底几米,阳光尚能透过水面照射下来,举目望去,光影斑驳,绿水幽幽,还有几分雅致。

    方诗雅游在我身旁,她曼妙的身体束在紧致的潜水服中,加上那一头如同白雪似的长发在水中招摇,很是美艳动人。

    我在大学里非常痴迷金庸的武侠小说,忽而就想起杨过与小龙女在寒潭中畅游,忍不住往方诗雅身旁靠过去,一时间有些心动神摇。

    恍惚之间,我真想永远这样陪着方诗雅游荡下去,将凡尘俗世一股脑抛弃,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事与愿违,身旁的人和景物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我们正在水底探险,要去寻找古墓,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先前已经来过一次,所以一路上游得很快,不做迟疑。再加上那三眼蝾螈受了重伤,众人不将它放在眼里,因而没了多少顾忌。

    很快地,我们就穿过了石牌坊,再往前游出片刻,就来到了深沟上方。这深沟仍旧古怪至极,探照灯的光线照射不远,水温骤降。

    众人静静地悬浮在深沟上方,等着孟不凡的指示。孟不凡正在盯着罗盘细看,似乎遇到了麻烦,半晌也没有打出手势。

    我仔细观察这条深沟,发现它确实从地势外貌还有走向上来看,都与小岛上的沟壑极为相似。只是岛上深沟被树丛杂草遮掩住,而眼前的水底深沟,则光秃秃一片。

    但它深处湖底,光线幽暗,更加显得神秘莫测,甚至更为吓人。

    良久之后,孟不凡摆摆手,示意我们继续前行,但不要沉到沟底,就从上方打探观望即可。

    众人稍稍沉降下去几分深度,既保持悬浮在深沟之上,又能以最大限度看清沟中景象。在孟不凡带领下,我们一路往东北方前行。

    一路上除了看见怪石嶙峋,泥沙沉浮之外,再无别物,我们就加快了进程。如果不出意外,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将深沟浏览一遍了。

    由于我们悬浮在深沟上方,因而还能时不时看见水底那一座破败的村落,尤其是鼋将军庙,还能清晰地映入眼帘。

    正游着,小张突然偏离了方向,朝村落游了过去。众人还以为他发现了异常情况,便纷纷尾随过去。

    不想小张却游到那庙宇背后,攀住院墙往后院中看去。我醒悟过来,他肯定被小岛上的聋哑老头的秘密折磨得够呛,所以至今犹自难以忘怀。

    其他人有些不耐烦,虽然口不能言,但从身体动作来看,大概在埋怨小张多此一举。

    只有我和孟不凡想到了“镜像”一说,要是岛上庙宇后院中果然藏有秘密,肯定会在水底庙宇中同样存在,因为它们之间互为镜像,必须讲究对称。

    故而孟不凡示意众人别急,他不禁没有催促小张,反而带着我们凑了过去。

    隔着院墙,我们看见后院一片狼藉,堆满了砖石瓦砾。在这些破瓦堆下,埋着几座木架,很像剥皮木架,只是上面布满了灰尘,看不太清楚。

    后院中还有一个井台,倒让我们无比诧异,在湖底打井,当真匪夷所思。会不会那口井只是一个样式,为了与小岛后院中的石井相对应?

    我想起了武当山龙潭中的那一口古井来,鬼国就是藏身其中,当初我差点命丧井旁。因而发现此地竟然也是这种情况,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生怕那口井中也藏着怪物。

    小张一心要搞清楚庙宇后院的情况,所以游过院墙,去翻动那些瓦砾。

    沙石被搅动,水中就有些浑浊,但我还是看清楚了,小张清理出来的那一座木架,不是剥皮木架还会是什么呢?

    这更让我惊恐起来,难道那个聋哑老头,一直躲在小岛上干着剥人皮的勾当?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正要提醒小张游回来时,不经意间瞟眼看见院中那井台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我一边去拍众人的身体,一边告诫他们往井台处看去,众人经过我的提醒,也发现了井台上的人,都慌了起来。

    小张处于院落中,等他发现异常情况时,就猛然朝那井口上的人开了一枪。

    那个人骤然蹿进了井中,躲过了小张的射击,很长时间都没有露头。小张则快速游到我们身边,打着手势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回答,众人聚在院墙之外,紧张地盯着那一口石井。

    此时我们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状况突起,谁知道那人是死是活,是敌是友?万一他暗中搞破坏,我们就可能吃苦头,所以倒不如索性搞清楚情况再说。

    等了很长时间,那人仍旧没有现身,大概逃进井底去了。

    众人焦急万分,我则回忆着当时所见到的细节,忽而发现那个人的长相非常奇特,他的脑袋大得出奇,可身体似乎很小。

    而且我还记起一件事情来,就是我们刚到鄱阳湖的那一个傍晚,曾经有人从船顶倒挂下来偷窥我们。如今细细一想,那个人的长相与蹿进井底之人,仿佛是同一个人!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非此人一直暗中观察我们?他有何来路,意欲何为呢?

    想到这里,我就下了决心,非得弄明白真相不可,一到鄱阳湖就被人暗中盯梢,那还了得?如果不搞清楚此人的身份和动机,我们以后休想能睡个安稳觉!

    我朝孟不凡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带着人从另一边包抄,我则和小张由正面游过去井台边。

    我们行动起来,待我和小张忐忑不安地游到井台边时,那个人忽而露出了头,一张庞大而又长满毛发的脸庞赫然凑到我们眼前。

    我和小张猝不及防,顿时心头乱跳,不由自主地闪到一旁。

    小张手忙脚乱正要开枪,那人从井中一跃而起,无比迅捷地冲到院墙旁,而后扭身翻过去,就此消失在茫茫湖水中。

    也怪我操之过急,忘了在院墙边布置人手,才让那家伙逃之夭夭了。

    不过就是方才电光火石之间的一瞥,我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他确实四肢非常短小,脑袋很大,浑身长毛,很像一只猴子!

    我曾听外祖父说过,世上有一种水猴子,专门生活在湖泊深海里,难道在鄱阳湖底竟然生存着世所罕见的水猴子?

    但我觉得不对劲,先前那个东西面部长得很像人,虽然个头、体征确实与猴子相差无几,可他并没有长出尾巴来。

    我记得很清楚,外祖父说过,水猴子也长着尾巴,而且比陆地上的猴子尾巴还要粗大,因为它们经常用尾巴缠住水中游鱼进行捕猎。

    我一时间很有些迷惘,看向孟不凡和方诗雅,他俩也轻轻摇起头来,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被先前那怪物一吓,众人的心情就非常低落,谁能想到,鄱阳湖底竟会有这么多古怪的东西呢?

    我们原先还以为三眼蝾螈就够难缠的了,可一想到那猴子似的家伙动作神速,来去无影,而且意图不明朗,众人难免忧心忡忡。

    我们在院墙边休整了好长时间,这才咬牙继续往前行。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再像先前一般放松,而是暗暗戒备着,都将武器握在了手里。

    再往前游出一段距离,那深沟中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变化,深沟中的岩石高大起来,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而且此处竟然长着许多水草,密密麻麻一大片,覆盖在沟上。

    我们从深沟上方很难看清楚沟底情况,无奈何之下,只有潜入沟中,近距离打探了。

    高大的岩石给我们带不来多少麻烦,关键是那些水草,在暗流中不断摆动,一不小心就会缠到我们身上,所以众人游得极为困难。

    我握着暗影在前面开路,只要遇见水草过多的地方,便先行将它们清除,很是费了一通力气。

    正在艰难地往前开路时,忽而身后水中震动起来,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门徒被一团水草缠住,正在拼命挣扎着。

    那门徒被包在水草之中,脖子上、手臂上、脚踝上都被许多水草给紧紧缠住,很快就气息奄奄了。

    方诗雅从旁用匕首去割那些水草,想要救人。可不知为何,那一团缠住人的水草,竟会快速往上浮动。这样一来,方诗雅就无从着力,只得不断随着水草往上浮。

    我心知有异,急忙追上去,又抬头往更高处看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只见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竟然站着四五个怪物,他们长得与先前从石井中逃走的家伙一模一样。更为诡异的是,他们手中分别拽着几根水草,正在吃力地往上拉动。

    我顿时就像被天雷轰了一般,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却猛然惊觉,原来那一团缠住门徒的水草,是那些怪物搞的鬼!

    在这些怪物手中,那一团水草就像人类捕鱼的渔网,而我们就像他们的猎物。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竟然有如此了得的智慧,能用水草做成渔网?可他们为何要捕捉我们呢,难道是因为喜欢吃人肉不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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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离奇死亡事件,一张人皮笔记,一把黑玉古扇,白帆从此踏上了探险寻凶的征程。 斗僵尸,打怪兽,探古墓,顺带坐在坟头谈恋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升棺发财!人皮笔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皮笔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皮笔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